> 二人入得城来,第一站自然是通江桥杜府。 正所谓“人走茶凉”,杜范身死当月,理宗辍朝减膳三日,赠少傅,谥“清献”。 百官陆续吊唁,着实热闹,此时却已是门庭冷落,少有人迹。 杜范家人都在乡下,府中只留一老仆打理事务,周志重登门拜访,那老仆倒是认得,二人寒暄一阵。 周志重道:“坊间风传杜相爷是为史嵩之所害,不知老丈可知详细?”
老仆道:“相爷本已年老多病,我曾多次劝他告病休养,他均以国事为重而拒。 临行前一晚尚咳嗽不止,只是第二日骤去,却是显得仓促了点。 后来皇上下旨追封。 并令封棺,任何人不得擅自损坏,我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再提。 如今相爷遗体已归故里,这座宅子也已找到了下家,过了这个月我也要回乡下去了。 ”
一代贤臣如此退出历史舞台,周志重心中暗暗叹息,辞别出府,二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要了一间客房住将下来,周志重便要去禁宫面见皇上。
方始到了店门口。 却听得楼上有斯闹声。 似乎起了甚么纷争。 忽听一人长声惨呼,大叫道:“掌柜的!这小子吃白食。 还敢打人!吵家伙!”一时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脚步声大作,楼板被踩得“格格”作响。
周志重心中一动,他此时功参造化,楼上声响声声入耳,但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显是拳掌着肉之声,只是力道似有似无,手法与中原各派大相径庭,从所未闻,已经听到伙计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一人笑道:“还敢揍小爷么?”接着楼梯声响,一人竟是从上滚下。
周志重听那声音已是再无怀疑,纵身上掠,伸手擎住落下伙计衣领,左足轻点楼梯扶手,已经蹿上二楼,大笑道:“小家伙又在欺负人了么?你师父呢?”楼上盆翻汤撒,桌椅四散,一片狼藉,一个少年立在桌上,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忽见周志重上来,立时如霜打了茄子,懦懦道:“周……周大侠?”原来是那昆仑少年何足道。
周志重笑道:“又闯祸了罢?快下来,你就唤我周大哥好了,你师父呢?”何足道见了周志重可真是老鼠见了猫,变得老老实实,与适才大发神威好似换了一人。
原来何足道听说周志重他们上临安,心痒难禁,寻思早就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临安可是遍地黄金,好玩得紧,这淮北有甚么好玩的?心中可就起了偷溜的心思。 当日晚上就借尿遁开溜,只是他道路不熟,走岔了道,绕了些远路,过不了几天就把身上不多地盘缠给花光了,好在他人虽小,却是武功不弱,平时走野外打打猎物,倒也可以支撑,他行路甚速,虽比周程二人多行了一段路,却是同时到达临安。 只是到了临安城中却又饿了,城里可没什么猎物可打,便上这锦华居吃上了霸王餐。
周志重这才知晓他居然是偷跑出来的,不由哭笑不得。 当下将众人扶起,对那掌柜地说了一通好话,赔了一笔钱,将身上银子花去大半,回头伸手将何足道拉下楼来,道:“小祖宗,你可不能再惹事了,若不然我们可就喝西北风了。 ”
何足道不服道:“何必这么低声下气,打了就打了呗。 ”周志重转过身来,拉住何足道,道:“你要知晓,我们习武之人,习得一身武艺不是用来欺压百姓,以愉一己之私的,若是随意欺压良善,那又与邪魔歪道有何异?”何足道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再说。
吩咐店家再开一个房间安顿下何足道,周志重方才前去朝见皇帝。 行得片刻,来到皇宫的正门丽正门前,道上名号,请禁卒通报。 按官场潜规,要进宫面见皇上,这打点门前小卒可是省不了的,正所谓“阎王好找,小鬼难缠”,除非皇帝的宠臣吓权倾朝野之人,若是没有孝敬,只怕你等到头发发白也难见圣驾。 只是如今全真派在这年余也已渐渐扩至京师,在临安城中也开了几个道观,地位日益提高,这几个小卒却是三清信徒,自然不会作对,当下报将进去,不多时宣周志重进殿。
周志重二次进宫,心下微微有些忐忑,不知自己上次蒙面打晕皇帝是否留下破绽,当下运起玄功,将面色变得微微蜡黄,身子佝偻一点,看上去年岁大了几岁,自觉豪无破绽,方才迈步上前。 岂知皇帝却无太多话语,只是询问一些全真教情形及丘处机生前琐事,大部分时间是周志重言讲,皇帝只是聆听,过不多时,略略有些疲倦,赞了周志重几句,便即着周志重退出。 周志重心中有些蹊跷,这皇帝大老远的把人召来,便是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
出得宫来,周志重心中兀自纳闷,却见一骑飞奔而来,转瞬即至,忽得打了个盘旋,在周志重面前停下,马上那人道:“周先生,史相爷有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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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江南烟雨 第十章 鸿宴
更新时间:2011…4…21 13:29:53 本章字数:5420
第十章 鸿宴
周志重愕然,道:“史……史嵩之?”那人青衣小帽,乃是家仆打扮,听周志重直呼史嵩之其名,却是毫无不愉之色,恭声道:“正是史相爷,我家老爷听说周先生奉旨来到京师,便差小人前来送贴,邀先生过府一叙。 ”周志重心中暗讶,那史嵩之向来与自己水火不相容,上个月还差人暗袭自己,险些得手,如今却是打的甚么主意?
只是如今在临安可是他的势力范围,自己倒不可小视,当下婉拒道:“史大人心意在下领了,只是如今在下有要事在身,可否日后再会?”那家仆道:“先生还有两位同伴在客栈,想必是和他们有关罢,相爷已遣人请二位前去西湖小憩,小人正是奉命前来邀先生一并前往游湖,在游船上为三人摆酒接风。 ”
周志重心中暗惊,自己未免太大意了,这临安城中处处都是史嵩之的耳目,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那杜范疑似被史嵩之所害,杜府附近必有眼线,自己登府拜访,自然瞒不了史嵩之。 如今程英与何足道落入其手,周志重心中虽是恼怒,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来人一意逢迎讨好,言词甚恭,自己倒是不好发作,微一踌躇,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请头前带路。 ”
二人疾步向西,时当白日,大街上川流不息,人流甚多,临安城人口已达上百万,乃是当世大城之一。 那仆人居然纵马奔驰,丝毫不顾行人安危,可见史嵩之虽失相位,却仍飞扬跋扈。 此时周志重推却了递来的缰绳,踏步向西,那仆人怎敢自己骑马,只有牵镫在后跟随。 周志重心中暗暗恼那仆人狗仗人势。 足下暗自加力,看似轻飘飘地毫不费力。 一步踏出便是丈许,他金雁功已达登峰造极,此刻使出的正是道家“缩地成寸”神功,老百姓却是甚难看出来。 那仆人却是吃了大苦头,他不敢自个儿上马,唯有牵着马在后狂奔,不多时已是汗流浃背。 气喘吁吁,看着前面愈来愈远的背影,不敢跟脱,唯有尽力跟上,心中自然是将周志重数代先人问候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