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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汐茫然听他说完:“然后呢?他们如今在哪里?”
罗崤道:“我昏过去前,听得这边似乎有惨叫声,也许他俩……都跌到这地底下去了……都死了。”
这一忽儿希望、一忽儿又绝望的滋味可真不好过,似乎转瞬间就几番生死轮回。韩云汐道:“你胡扯,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要乱说!”却是忍不住举着火折子去那平台边缘一处处查看,但并无发现什么端倪,他冲着那深不可见底的沟壑里颤声唤道:“二少爷,二少爷!”
却哪里有人来回应他。
韩云汐忽然觉得疲惫不堪,便在平台边缘处坐了下来,全身发软,满头的冷汗,他已经心力交瘁。
罗崤躺在那里喘气,韩云汐坐在这里发呆。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忽然间,甬道那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火光亮起,越来越亮,一群人走了进来。
居中之人一袭宽大的长袍,白银面具,正是司晨凰。他身边跟着同样戴面具的梁霜白,身后是钱塘、江画尘及大批的黑衣侍者。众人在距离韩云汐七八丈远的地方,停住了。
韩云汐从地牢里跑出来时间不短,算着他们也该发现了。他抬起脸看着他们,火把照射下,失魂落魄形容憔悴,把钱塘和江画尘吓了一跳。江画尘抬腿就想抢过来扶他,被司晨凰一眼瞪回去,问道:“韩尊使,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你应该在碧沙宫的地牢里。难道我记错了?”
韩云汐勉强答道:“我来找个人。”
司晨凰道:“找谁呢?找到没有?”
韩云汐答不出来。司晨凰替他答了:“你在找谢家的二少爷。别找了,他跟谢圣泽一起滚下这深壑,死了。”
韩云汐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也许……”
他哆哆嗦嗦无法说下去,司晨凰道:“你说他没死?算了吧,是我们及时赶过来,把他俩给打下去的,后来我的侍卫为了确认,还下去把尸体给捞了出来。你若是不信,他两个的兵刃都在我手中,我给你看看。”他伸手从身后抽了两把剑出来,左手是谢圣泽惯用的那把青钢剑,右手分明就是谢京澜的相思绝。
韩云汐蓦然睁大了眼,死死盯着那把相思绝,那果然是谢京澜的剑,半分不差!
他脑袋中轰轰作响,脸色苍白若死。司晨凰看他这般模样,倒是顿了一顿,淡淡地道:“从前你执迷不悟,本座虽然最讨厌你们跟什么正道侠士们拉拉扯扯,但我素来宽宏大量,而且今天心情甚好,看在你那城主的面子上,也不跟你计较。你这就跟着我上去吧,以后把他忘了就是。”
韩云汐沉默无语,司晨凰等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你究竟想怎么样?”
韩云汐道:“单凭这两把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在骗我。”
司晨凰嗤之以鼻:“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待见他执拗的神色,回头对身后的侍从打个手势:“去把那两具尸体抬过来给他看看。”
去了几个人,不出片刻,抬着两副简单的担架过来,上面两具尸体,其中一个蓝色的锦衣,却是谢京澜惯常穿着。韩云汐一见之下,脑袋里嗡地一声响,站起身要冲过来看个明白。司晨凰对着梁霜白一摆手,梁霜白身形微晃,挡住了韩云汐的去路:“韩尊使,逝者已逝,你莫要惊扰。”
第 31 章
韩云汐恍若未闻,只是傻呆呆看着那具尸体。梁霜白就接着道:“韩尊使,自古正邪不两立,今日之局面早就注定,并非个人之力可以挽回。你还是死心吧。”
他语句缓慢清冷,如寒冰撞击美玉,迂回婉转。韩云汐却恍恍惚听不见,一心想过去看个明白。司晨凰看着他,忽然怒从心头起,回头吩咐侍者道:“把那尸体丢掉!看着糟心,早知道就不捞上来了!” 那几个侍者依言抬着两具尸体就近到了平台边缘,连尸体带担架一并丢了下去,这沟壑果然深不可测,竟是半晌听不到落地之声。
韩云汐眼前一黑,一声狂呼未曾出口,却突然哑然无声。他想抢到那石台边去,但是被拦着过不去,他就回头看着司晨凰,许是他的神情太难看,钱塘和江画尘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不忍目睹。
却不知韩云汐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愤恨欲狂,尔后刹那间,一股极大的杀气突然扑面而来,目标竟是司晨凰。
这一下出其不意,司晨凰竭力想后退避开,可是他似乎受了伤的模样,身法不太灵便,韩云汐出刀又快到极点,因此他未能全身而退,随着一声裂帛之声,胸口血光乍现。
钱塘和江画尘齐声惊呼,梁霜白如鬼魅般抢过来,生生插到两人中间,长袖一挥,韩云汐第二刀未及劈出,便被甩飞出去。
司晨凰踉跄后退,抬手按住胸口,却按不住鲜血一股股涌出,瞬间将衣襟浸染湿透。他甩开要过来相扶的钱塘和江画尘,另一只手指着韩云汐,半晌方道:“你……我本来就有伤……你再给我一下子!你你……果然反了你!”
韩云汐摔在地下,刀一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回头无路。
这一下的忤逆犯上,便是司晨凰饶得了自己,郁孤城也饶不了自己。既然已经如此,他二话不说,冲着石台边缘那深壑连滚带爬地奔过去,只要跳下去,万事就一了百了。
尚未奔到石台边缘,腰间一紧,原来司晨凰重伤之余甩出了长索,将他硬生生扯住往回拽。韩云汐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被横七竖八拽回来,混乱中脑袋重重撞在地下一节粗大的石笋上,顿时昏了过去,鲜血流得半边脸皆是。
司晨凰喘息不止,恨恨地看着地上的人:“带回去!”他胸前鲜血依旧在往外冒,梁霜白欲待给他止血,却被司晨凰推开了手:“我死不了!带他回去,若是收拾不住他,我把教主让给他做!”一转眼看到地下的罗崤:“还有这个。”
一干人出了漏斗洞,司晨凰命令属下给罗崤包扎伤口,喂服灵药,罗崤不敢吃,被硬塞进去,未免惊恐:“你……你待怎地?”
林不稳已经跟过来,忙着给司晨凰处理伤口,司晨凰喘息咳嗽不止,却抽空回答他:“我不怎地,我放你出天水宫。你出去告诉他们,你们这次来的人全军覆灭,想报仇的,想伸冤的,都快些过来,本座在天水宫等着,过期不候。”
罗崤对他愤恨不已:“你这妖人,你害死这么多人!你害死别人也就罢了,你把二少爷给整死,我妹可怎么办?”
司晨凰面具后传出阴森森的笑声,仿佛十分欢乐:“改嫁。如果她不介意,嫁给我也可以。”
罗崤顿时哑然,良久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再夸耀自己妹妹貌若天仙,呐呐道:“舍妹相貌平常,蒲柳之质,实在是……拿不出手……”
司晨凰闻言纵声大笑,欢乐无比,结果震动了胸口的伤势,将一声长笑给生生震断,变成连声咳嗽,抽空骂道:“忤逆犯上的东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咳咳……”
罗崤被扔下静影峰,不出几日,消息传遍江湖,整个江湖白道惊骇无比。据说传到谢战那里时,谢战闻听两个儿子俱都丧命在天水宫中,一口鲜血呕出,接着就一病不起。
韩云汐醒过来的时候,先是懵懂不语,尔后四处看看,原来在紫霄居自己的卧房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不得不从心眼儿里佩服自己,竟然这么能活。身边是侍从北斗陪着,见他醒过来,端了一盏水想让他喝些,被韩云汐一把掀翻。
北斗吓得往后退几步,却见他蜷缩了身躯,抱住自己的头,痉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