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臣一弯腰,慢慢伸出左手,用食、中两指将地上的刀拣起,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又放回到地上。苦笑了一声说:“阚老当家的,你冤苦我了,一口锈了多年的废刀,拿来碎割我江剑臣,那我得受多大的活罪?我可没有亲手宰你的三个儿子。”
金毛吼一气斥道:“你江剑臣空负一身绝顶武功,眼力竟然如此不济,愣把我的厚背砍山刀看作了一口锈刀……”
金毛吼还想再说下去,屠龙师太已变颜动容地冷哼一声说:“阚老大,你的刀是锈了,快快收起,省得在人前现眼!”
原来屠龙师太老眼不花,看见江剑臣弯腰拣刀时伸出的左手食、中两指微微一颤,显然是贯上了指力,有意叫金毛吼出丑,逼使他含羞退走,藉以保全了他。
哪里料到阚山岳有目如盲,不光开始向江剑臣强硬争执,就连屠龙师太用暗语点醒他快快把刀收起,以免人前出丑的一片好心,他也没有领悟。就见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猛攥刀把,拇指一捺绷簧,用极快的手法想让厚背砍山刀电闪而出,羞一羞大言不惭的江剑臣。
哪知他使足了力气,自己那口刀竟像长锈生根了似的,怎么也拔它不出。心中奇怪,低头一看,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的那把厚背砍山刀和刀鞘,已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指力硬给捏合在了一起,哪里还能拔得出来。他知道今天这仇是报不成了,恨声说:“今天算你便宜,青山不改,我阚山岳必报此仇。”说完掷刀于地,出厅走了。
这时,川边墨龙和翻江狂龙押来了曹玉。从曹玉不断揉搓手腕和走路歪斜来看,可能是刚解开绳索。
小神童一眼看见三师爷和师父都在,他端正着脸色叫道:“三师爷,别看他们把孩儿捆成个粽子。我可是一声都没哼。咱爷们到什么地方,都忘不了个硬字。”
江剑臣心中暗笑,这娃儿脸皮真厚!叫人家逮住捆上,还忘不了吹大气,他向屠龙师太说道:“为了让峨嵋派的朋友放心,玉儿暂押你方。快请掌教夫人出来见我!”
瞽目飞龙冷哼一声,狠狠说道:“凭你也配……”他是想说:“凭你也配见我们掌教夫人?”
江剑臣哈哈一笑,抢过了话头:“我怎么不配?我哪一点不配?我什么地方不配?”江剑臣一心想激出无情剑冷酷心,才一连说出三句占便宜的俏皮话。
瞽目飞龙还想争吵,拜厅的屏风后面,陡地传出一句话来:“焦一鹏,住嘴!”
江、武、曹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从屏风后面稳稳地走出了一个手牵十岁俊童的中年美妇。不用说,她一定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夫人,屠龙师太的女弟子,武林中吓死人的无情剑冷酷心和她的幼子司徒秀了。
冷酷心外号无情剑,容貌上可是秀丽绝俗,俊美清雅,美得叫人心颤。别看她早已年过不惑,姿容不仅不衰,反而越发显得动人。一身鸭蛋青色的短装,外罩猩红的大斗逢,明眸皓齿,凤眼桃腮,亭亭俏立。周身上下,简直挑不出一点不俊美的地方。一向冷漠孤傲的江剑臣,也不由得暗暗称赞: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只见无情剑冷酷心娇媚地一笑说:“得见江三爷这条人中之龙,很感荣幸。从今天起,我的五个手下,只配改称为蛇了。”说到这里,扭头对屠龙师太说:“有江三爷出面,弟子相信他不会赖帐,别叫人家大人看着难受,请曹小侠到别处休息去吧。”
江剑臣心想:好一个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别看她把我捧得这么高,话说得比蜜都甜,其实是想先把曹玉当作人质,好向我们讹诈勒索。我江剑臣岂能喝你这碗迷魂汤?反正你们一时失算,把玉儿亮了出来,再想弄走,势若登天。等川边墨龙沙梦山和翻江狂龙余占鳌二人一右一左挟持着小神童曹玉向前刚刚走出了几步时,江剑臣陡然目视侄儿武凤楼,示意他立即出手。
武凤楼的移形换位轻功何等迅速,有三叔叔压阵,他哪里还有什么顾忌,一个“饥鹰觅食”电闪而出。等无情剑察觉时,她的第四个儿子司徒秀已落入了武凤楼的手中。听得心爱的儿子一声惊啼,无情剑投鼠忌器,连忙纤手轻摇,止住了几个想出手救护的手下,玉面罩霜地讽刺道:“想不到一代人杰江三爷,竟纵容门下弟子干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来。”
江剑臣哈哈一笑说:“夫人亲自下山,五龙全体离海,千里奔波,施计设术,掳去了我的徒孙曹玉,岂不比武凤楼当面抱来令郎还要不体面得多。”
冷酷心哑口无言了。是呀,她的手下峨嵋五龙诓捉曹玉的手段也确不高明。她只好冷冷地说:“一个换一个如何?”
江剑臣处事大方,不曾出口应允,就先沉声喝道:“楼儿放人!”
武凤楼对三师叔的为人崇拜至极,知他如此必有所为,赶快松开了无情剑的幼子司徒秀,让小孩子自己走回母亲的身边。
不料峨嵋派怀有奸诈,川边墨龙早已从掌教夫人的眼神中接受了机宜,故意拖延放人的时间。等到他确知司徒秀已进入无情剑的有力保护范围,便向师弟余占鳌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突然又架起曹玉,使曹玉再度陷入了魔掌。
正在峨嵋派庆幸得手之际,钻天鹞子江剑臣适时发动了。所有厅中的众人都觉得面前人影一花,距母亲只有三尺不到的司徒秀,重又落入了江剑臣之手。
无情剑冷酷心的那张秀丽俏脸几乎气成了紫色,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不仅画虎不成,反而授人以柄。她到底不愧为女中俊杰,峨嵋派中的二号人物,应变之策极为迅速。她玉面一沉,厉声责道:“两个匹夫大胆!竟敢任意妄为,陷我于不义。快快放开曹小侠!”
川边墨龙见小主人又落入了先天无极派之手,知道已一败涂地,只好和翻江狂龙余占鳌放开了曹玉。
小神童一旦获释,恢复了自由,他一来恨极了峨嵋派这一帮人,二来也从自己三师爷的眼神中接受了指示。在拜厅正中和司徒秀相遇。嘻嘻一笑,右掌陡出,像逗孩子似地轻轻拍了司徒秀一下,才各自走回自己大人的身旁。
救出曹玉解除了威胁,江剑臣顿觉肩上一轻,面对人数多两三倍的峨嵋派敌手,他首先挑战了。只听他冷冷说道:“峨嵋、无极两派,本无宿仇可言,可恨贵派徒众,多次恃势欺人,我江剑臣今日一并要讨还公道。”
翻江狂龙余占鳌哪知厉害,厉声喝道:“别的派惧你们先天无极,我们峨嵋派可不怕你们,有胆量的,到拜厅外说话!”说完,两只手分别握住了一对峨嵋刺的把柄。
江剑臣说:“余占鳌,冲你这不怕死的狂劲,三爷我倒极为欣赏。不过,我可没有兴趣逗你开心,玉儿,上!”
面对峨嵋派的这条翻江狂龙,江剑臣懒得出手还说得过去,最起码得派武凤楼这样的杰出人物和余占鳌抗衡,不过傲骨凌人的江剑臣,只派了个小孩子出场,这也太藐视峨嵋派这个庞然大物了。
余占鳌怒发如狂的向拜厅外走去。小神童急忙道:“现在天已大亮,又是火神庙会期,厅外动手,必惊外人耳目,请在坐的各位前辈,把座位往两边挪挪,中间这片空地,权作擂台,丢人露脸,也没有人看见。”说完,先抢站了上首。
川边墨龙沙梦山提醒余占鳌说:“五弟留神,这小子鬼得很!”
曹玉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哈哈大笑说:“想不到我一个毛孩子,在峨嵋五龙的眼中,倒成了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余占鳌,干脆你认输算了!”
翻江狂龙气坏了,一声暴喝:“小子找死!”两只怪手,箕张如勾,一抓曹玉的面门,一掏前胸腹部。余占鳌一出场就下了死手,用上了毒招。别说其他人看着不大像话,就连蛇蝎美妇冷酷心也觉得以堂堂的峨嵋五龙对付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还施展出全力,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特别是屠龙师太,直气得冷哼一声,便将脸扭过一边去。
余占鳌哪里知道,小神童的一身精湛武功自然是学自师父武凤楼,但那一套刁钻的怪招和心眼,可统统是缺德大王李鸣亲自传授。他故意两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乘机将两支丧门钉扣入了掌心。先狂吹一句大话,算是投下了鱼饵,只等着翻江狂龙这条大鱼上钩。
以余占鳌那种狂性,自然见食就上。他两只怪手出招就是一抓一掏,既将功力提足,又把招数使老,后来虽然一眼看出曹玉的掌心扣有暗器,再想撤回双手已来不及了。只觉得两只掌心剧烈地一疼,完全被小神童用丧门钉给扎穿了。只疼得余占鳌混身颤抖,冷汗直流,举起两只血淋淋的伤手,恨声骂道:“缺透了德的坏小子,余五爷先记上你这笔帐,我一定要报此仇!”
小神童曹玉慢慢地把两支丧门钉擦干净,小心地装入袋内,才嘻嘻一笑说:“没见过余五哥这么大方的,咱可把话说在前头,我曹玉欠得帐不少,不一定都能记住。依我看,还是现在还吧!”
这小子也真绝,嘴里讽刺着余占鳌,右手腕往外一展,仓地一扬,南刀桂守时那把大弯刀竟脱鞘而出,经过天山三公沈公达悉心指点,小神童已收起判官笔而改用杀人利器——大弯刀了。
厅内众人见曹玉亮出了鬼守尸生前使用的大弯刀。屠龙师太脱口冒出了一声:“无量神佛。”无情剑冷酷心俏脸一变,目喷寒芒,盯在那把冷焰四射的大弯刀上。她垂涎此刀很久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
翻江狂龙两手既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