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今儿是四阿哥的生辰,太后老佛爷身体舒爽,自然亲自来赐酒的。我忝入正座,也只沾了老佛爷的光,怎么敢当八福晋敬酒?福晋若说这是敬老佛爷的,但不知她老人家是否想饮此酒,萱儿实在不敢擅自作主。”
婉凤红了脸,依旧说道:“酒我已经端过来了,妹妹真不敢赏这个体面吗?”我笑了,说道:“八福晋说笑了。离了今儿的席,我佟佳氏?紫萱还是平民丫头一名!福晋称我为妹妹,我更不敢受姐姐的敬酒呢!”旁边雪莹笑道:“八嫂就别难为萱儿了。即使将来真怎么着,还是侧福晋,越不过在座的各位姐妹头上去。”佳蕊立刻跟上,笑道:“九嫂说得有不妥当。如果当了太子爷的侧妃,不但八嫂,三嫂、四嫂都得改称呼了。”这女人的嘴,比刀子还尖呢!怪道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虽然我很鄙视这句话,但宫里的女人确实以互相倾轧为乐趣!恶俗!然而,真有一天我嫁给胤祯,是否也要进入奋勇搏斗,争夺宠爱的地步呢!我不觉心灰!柔云瞧见我黯然的样子,笑道:“今天是四哥的生日。我们该共敬四嫂才是。”芷青泰然举起酒杯,笑道:“我代爷领了。谢谢诸位妹妹。”我才注意到太子妃和三福晋没来。
酒饭已毕,下面戏台上唱着贺寿之词。我想打呵欠,又不得不忍着。又坐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了,丢了个眼色给玉嬷嬷。玉嬷嬷附耳笑道:“格格得忍到散席。”我的苦瓜脸快变成南瓜脸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在奶娘丫头的围随下,进来给芷青磕头,又给各位福晋行礼。这男孩六七岁的模样,略显削瘦,眼神带着疏离与冷漠。我猜测了一回,猛然想起他是谁了。果然芷青笑着向我说道:“妹妹没见过吧。这是我们家三阿哥弘时。”又说道:“弘时来给佟姨请安。”我起身躲过弘时的一揖,说道:“不敢当。”玉嬷嬷从后面递过一个荷包,我思索一回,方悟到这是表礼,便双递与弘时,笑道:“小小心意,留着赏人吧。”弘时接过来,回手递给奶娘,说道:“赏你。”一屋子人都抿着嘴儿笑。我叹了口气,怨不得你老爸不喜欢你!真一点面子也不给人!
芷青问弘时道:“前面席上怎么样?各府的兄弟们都照应好了?”弘时答道:“十七叔一帮子正院里放炮仗呢!其他人我没留意。”芷青的脸上有些下不来。柔云笑道:“看来弘昇他们又伙着胡闹呢!四嫂该打发人说说他们了。”芷青“嗯”了一声,吩咐嬷嬷带弘时回去,又打发人劝阻胤礼。
好容易席散,先打发人瞧说雍亲王在府门外送各位兄弟呢,我赶紧和玉嬷嬷上了车,一溜烟地逃了。虽然我很想借此见胤祯一面,但我不想意外见到胤禛。虽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躲得一时算一时。我就这么鸵鸟!
进了宫门,我放下心来。十月底,紫禁城的树叶只有几片顽强地留在枝头。朱红的宫墙,说不尽萧索之意。不知不觉,我来此一年了。现代的我远去了,留在此间的我越来越向古人转变了。曾经的梦想,完全变成现实的苦苦求索。人生七大苦!如果我“求不得”,该怎么办?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头往慈寿宫走,咕咚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我揉着碰痛的额头,一眼瞧见他腰上的黄带。只有胤祯才会跟我开这个玩笑,我惊喜地抬起头,叫道“胤祯”。然而此胤禛非彼胤祯。我想逃跑,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摆了个蹲姿,算行礼了。胤禛的脸上罩了一层薄薄的怒意,冷声吩咐道:“跟爷到承乾宫。”我犹豫着,他低声在我耳畔说道:“爷不介意抱你过去。”他要在紫禁城里干出这事儿,我铁定被康熙指给他!不过,这是紫禁城,除了太子,这些阿哥们都没那么大胆子,尤其是对有帝位觊觎的。我鼓了鼓气,跟上他的脚步,还不忘拼命使眼色给玉嬷嬷。
进了承乾宫,胤禛指着椅子命我坐下,跟班们都到外面候着。我图个坦白从宽,赶着说道:“那天晚上宫门下钥匙了。皇上也说过不准我再惹事儿,我不想挨打,挨打很痛的。上次你们那么些人都没保下来我,如果这次再被皇上旧仇添新恨,我就要光荣牺牲了。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不敢!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吧。再说今儿是您生日,因为我惹你不高兴,多不值啊!”我忽然顿住,脱口道:“不对!你怎么在我前面回的宫?我明明听说你在府门口欢送嘉宾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爷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害得爷骑马追进宫来,你说爷怎么罚你?”我咕哝道:“又不是你求你追我过来的!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他沉下脸来,说道:“你说什么?”
我得拖到太后派人来!我赶忙笑道:“没,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又一想,恐慌地说道:“你追上我,不是想罚我吧?”胤禛说道:“爷来要寿礼。罚的另说。”我笑道:“老佛爷赏的,我都和四福晋交割明白了。是少了什么吗?再不然嫌少?这没关系。你要什么,我回去到老佛爷的库里翻,保证达到雍亲王满意。”他冷冷地盯着我,说道:“少兜圈子!你送爷的寿礼呢?”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没说要啊!”
胤禛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碗,小饮一口。他的姿势从容优雅,如远来之行者阿难,虽风尘仆仆,却掩不住悟道者之深邃与上位者之高贵。我不禁有些看呆了。他微微一抬头,说道:“那你就坐这儿想。什么时候拿出来,爷再说你下一件事儿。”唉!真煞风景!刚才的美好意境全没了。我苦着脸,说道:“此地此时,叫我怎么给你变弄寿礼去。”他玩味地说道:“如此,爷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了?”我慌道:“那不行!那不行!”答应他,就相当于签订《辛丑条约》。他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但压抑的空气告诉我,他生气了。太后怎么还不派人来啊?玉嬷嬷你就不能跑快点吗?胤祯,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胤禩,你与他是同级别的对手,怎么能想不到他会找我的麻烦呢?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鼻尖往下落。一块雪白的帕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想拒绝,但又没带手帕,只好接过来拭汗。百合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我的灵光一闪,便说道:“你不缺钱,一般的古玩玉器你瞧不上,很难送你礼的。就像上次我赔礼道歉,赔了夫人又折兵……”话到一半,又后悔了。现在的还没摆平呢,又提陈年旧帐,我想哭了,嚅嚅地说道:“我送你一件独一无二的礼吧。我自己写的歌,绝对原创!”我的耳根悄悄的红了。胤禛点了一下头,算答应了!不管好不好,我至少甩掉这笔债。我哼起了小齐哥的《天涯》。
《天涯》的曲子很长。“赢得天下输了她”貌似我们之间关系的最纯粹表达。“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星”,胤禛就是那样一个死星,我更想称他为白矮星,我不相信清穿小说中他的外刚内柔。“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毁不了被淹没一往情深”。我不相信他会有心情玩一往情深的游戏。他是在十七位可以获得继承大统的兄弟里冲杀出来的。他谨慎地选择他的臣僚。他有限的下属中,充分发挥了他们的才干,也榨干了他们的才干!他的心不够狠,不够硬也站不到最高处,即使站上去也会□掉。这使我想起胤禩,谦谦君子的外表下,他又是何种类型呢?可惜历史就是历史,不会给任何验证的机会,也不会给你重头再来。我是否悲观了一些呢?我该为阿玛,该为胤祯舍弃这些宿命论的!
胤禛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方缓缓说道:“爷会赢吗?”我怔了一下,不解他的意指。他的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轻声说道:“爷会赢得大位吗?”我如坠冰窖,小心地说道:“虽然只有你我二人,四阿哥难道不担心我会说出去吗?皇上最恨皇子争大位!争大位者如国贼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走了风声,四阿哥不担心壮志难酬吗?”他冷然说道:“你的暗示,爷明白了。爷也给你一个明示——天下和美人,爷都要!爷不会放掉任何一条鱼。至于那条最小的,只是爷应景罢了。”
第八十章 强枭起(上)
胤祯终于来了。我如见及时雨,立刻起身奔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便略觉得安定些。他得意地一撩嘴角,先给胤禛行礼,然后笑道:“皇祖母召萱儿回去。”胤禛冷声说道:“这会儿皇祖母在做晚课,谎编得不圆。”
胤祯笑道:“四哥总能一下拆穿我!”把我带到身后,接着说道:“四哥不在家吃寿面,又来承乾宫了?我记得往年四哥都在早上给皇额娘上香的,今年改常了?还把萱儿叫进来,她得罪四哥了?非把她带这儿处置?若是如此,不如现场发落了。我也好送她回宁寿宫。”胤禛哼了一声,摆摆手。胤祯携起我的手,笑道:“十四和萱儿告退。”我的脸直红到耳际,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直走出承乾宫,胤祯还牵着我的手。我悄声说道:“该放开了。”胤祯笑道:“爷就这样送你回去。”我想提醒他紫禁城,却觉得被他握着很温暖,很安全。胤祯一路牵着我的手。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这条路上的寒风也不那么冷了,路也变得不那么长了。他一直送我到宁寿宫门前,轻轻松开我的手。我不需要再问他了。那些背景,那些经过,不是我必须知晓的了,因为他手上的温度诉说了这一切,虽然我仍对他的“爷没空”持保留意见!走进宁寿宫,我悄悄回头,他在寒风中矗立凝望,瞬时间涌起了甜蜜的味道。
胤禛的小插曲传遍了宫廷。我理解寂寥的宫廷以传播小消息为乐趣,但我不理解她们非把这烦心事儿加给我的心理需求!难道非要告诉我,有传言四阿哥和紫萱格格关系暧昧吗?我只跟着胤禛进了两次承乾宫,还是被他逮进去的,至于传得天花乱坠吗?她们就不会传点我和胤祯的什么吗?就不能告诉所有人,我喜欢胤祯,给康熙施加点压力吗?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十一月康熙去谒陵了。他带着胤礽和胤禩前往,委派胤禛监国,直到听说他留下胤祯,我才从惊恐万状中缓过神来。但他把胤祯派去丰台大营锻练,又当面吩咐了些话。胤祯也被他鼓舞得雄心万丈,吃住都在丰台大宫里,弄得这些日子,我只在胤祯请安的时候瞧了背影。
我想我应该支持胤祯。虽然我不知能否摆脱宿命,但胤祯的历练可以提升其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之后他接手抚远大将军印,握倾国之兵,也就顺理成章了。我要帮助他善用兵权,摆脱他的十二年牢狱之灾,摆脱阿玛的悲惨结局,摆脱兄弟相残的悲剧!
年关快到了,胤祯才闲下来。他每天都到宁寿宫接我出去玩,而且总是早早地出去,晚晚的回来。如是者三日,太后和淑惠太妃发难了。太后打发李嬷嬷晓谕宫人,见到胤祯就挡驾,不准他请安,他来了也不准通传我。明面上是她们认为胤祯的行为影响了“评书大计”,而潜在的心理因素我猜在胤祺那儿。我很郁闷!
胤祺听说后到太后那解劝,也被卷了回来。又过了几天,不知胤祺使了什么法子,把淑惠太妃拉到我们的阵线里,挑了个机会又劝了太后一次。太后很“无奈”地“大发慈悲”,恩准胤祯隔两天带我出门一次。这下胤祯来得更早了,我们也回得更晚了,基本上是开宫门,胤祯就到了,宫门落锁的前一秒,才把我送到宁寿宫门前。终于宫里开始沸沸扬扬传说我和胤祯的事情了。我如释重负,心里也甜丝丝的。
春节将至,太后又给了恩典——四天“探亲假”。胤禩送了张字柬,上面说又派人监守忠勇公府了。我把字柬一丢,本格格如今的志向不在此了。胤禛打发人捎了句话:“离府后果自负”,我答应下来,待来人一转身就冲他扮鬼脸,管得太宽了!康熙打发魏珠送来节赏,还传达了拉锡“进驻”忠勇公府的旨意。我规规矩矩行礼谢恩。这回不但外面铜墙铁壁,里面也牢不可破了!
我正清点包裹时,德妃请我到永和宫。我进去见她盘膝坐在炕上做针线,抬头含笑命嬷嬷携我坐到身旁。我局促地挨在她身旁,心跳得很快!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我喜欢胤祯了,对他可亲可敬的额娘,自然得摆正态度。她笑着问我何时出宫,住几日,带了什么东西,缺什么东西之类的家常话儿。我一一回答了。她笑道:“这小嘴儿,回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模样这气派,活脱脱当年孝懿皇后的稿子!”我起身称“不敢”。她拉着我坐下,笑道:“在我跟前不必拘礼。在我心里头,你和老四的芷青、十三的若薇和十四的佳蕊没有任何分别。不然你生日我怎么送你那个双飞燕呢?”瞅着我又笑道:“都说萱儿性子骄纵,大家小姐的脾气。这两回见过之后,外面的传言哪里肯信呢!”
我低着头暗自猜测德妃的意图。她是宫里头的英雄母亲!古代的嫔妃能与皇帝有两个孩子,都是凤毛麟角,她可倒好有六个!虽然夭折了三个,还有两儿一女长大成人。儿子不用说了,一龙一虎,女儿是康熙长大成人的女儿中,唯一没有承担和亲任务的和硕公主。她能完成这些“伟大事业”,必然经过艰苦冲杀,一路踏着血腥走过来。况且,宫里的女人绝对心理失衡。她们就是一群“戴着黄金的枷”的女人。她们“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所以,她叫我来,决不会仅仅表示亲近或赞赏我的。
果然,德妃笑道:“我听说,老四很喜欢你,有意娶你为侧福晋?”我起身答道:“并没有这回事儿。宫里传差了。”她点头示意我坐下,说道:“看来是我的话问差了,是老四有情,你却无意于他?”饶得是现代女性,我也被她问得无话可答,只得低头。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两个儿子你是知道的。老四自幼跟着孝懿皇后长大,十一岁那年孝懿皇后薨了才回到我身边。可这孩子心事重,说我只疼十四不疼他,对我不理不睬的。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比哪个金贵呢?他长大后,学问好,差使也办得好,皇上器重他,我这个做额娘的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去年他进了和硕亲王,位极人臣,我也就放心了。”我陪着笑脸听着。
德妃又说道:“十四不同了。他从小儿没离开我半步,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眉头皱皱我都知道他的心思。他跟着他八哥亲近,我也没拦他。兄弟之间的,这个那了那个歹了,常有的事儿。还真是八阿哥一直护着他长大的。只是那年的风波,唬得我魂儿都快没了!他怎么就闹到皇上要杀他的地步!我在皇上面前把头都磕破了,也没见皇上消气!可落后皇上非但没冷落他,看待他比他的兄弟们都不同,连老四都不及他得皇上信任!我这心刚刚放下,他又跑出京城去找你,一去几个月没人影儿。我能怎么办?唯有烧香念佛,保他平安吧。这孩子真把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她拎起帕角,轻轻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出身高贵,名门望族。十四只是个固山贝子,给他当侧福晋委屈了。可他就像一头没笼头的马,得有个人栓住他的心!不然再像从前那样儿,过不了皇上那关呢!有个贴心人照顾他,他会越来越好,不比老四差什么!就是将来,我也不会把你放在佳蕊的下面!皇上也必不能容佳蕊在你上头的!”我把头快埋到胸前,一颗心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