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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2 / 2)

马晓抱着多次拒绝盛情的歉意,高兴地接受了校长的盛情。他想与校长借酒长谈,以稀客的身份坐上了校长家宴的首席。开起宴来,他觉得难以实现赴宴的初衷,接接续续端上来的好菜让身份卑微的他感到受用得惭愧,接接续续的来客却是让他生烦了,烦得几欲离去。他想借酒谈心中谈一谈对学校现状的认识,甚至谈一谈呼吁语文教学抛弃政治色彩的构想。

倪诚来时赶上了第一杯酒。真是咄咄怪事,他叫校长妇人“婶子”叫得如同孝子一般,比三岁玩童委屈中喊妈妈还亲昵。汪秀哲进门就叫喊来晚了,来看校长的酒酸了没有,赵元伦便随和地道:“要酸的不是我的酒,不勤来,你搬来的酒真要酸了。”郑培才来得不声不响风姿优雅,自己从厨子里找出杯子筷子便推推早落座的人入席。赵元伦嗔道:“你回回来凑热闹,老婆给予备着热汤热水,你还来夺单身汉的口食。”郑培才头一扭嘴一撇:“瞿!我不来,你校长的酒都让不会喝的人白白浪费了,这些角色会品个屁。”先来的五六人纷纷指责这大言不惭,闹得开怀。钱大嘴咧着大嘴来到,一句好话也讨不着,首先赵元伦道:“又来借锨了?”其余人便纷纷说锨在院子里,有人甚至把他往外推,他却硬往桌前拱,还是老一套,不管谁的杯子拣一个就端起来,吱溜一声下肚再任意抢上双筷子夹菜,闹够了让他坐下他却不坐,凡有酒的杯子再拾起来灌下去,闹一阵喝过瘾离去。赵元伦朝他身后道:“水烧得还行,再加把火。”闫玉东来时已接近尾声,他不喝酒只坐在一边抽烟说话,赵元伦便从里屋找出包较高档的扔过去。赵元伦忽然以夸张的神容怪罪道:“是谁喝我这美酒却拿白干来?罚他两杯。”大家一齐攻击民师徐元玖,宴会又迎来一个高潮。出出进进的人还在出进,马晓再也享受不了热闹要先行告退,赵元伦口口声声专为他开的宴不能早退,妇人也特意过来挽留,他还是执意早退。

马晓扫兴地回到办公室,看到洪兆武面对厚厚的两撂作业本发呆,便上前劝慰。洪兆武叹来:

教倌本来是下流,傍人门户度春秋。

半饱半饥清闲客,无枷无索自在囚。

课少父兄嫌懒惰,功多子弟结怨仇。

“你呀,才二十五六岁的小青年,怎么有老先生的味儿?”马晓道,“确是有人想整你,但是,有赵校长在还怕什么?我们是凭业务混事的人,只要出心无愧地给学生上课,没有什么事。”

“不是为原先的事了。”有人道,“本村的几个小杂种欺生。”

本村学生中的狂傲不训分子及称兄道弟的学生,在当前声势下已收敛不少,原先,他们与班中一部分差生集成一股时隐时现的潜流,无视校规校纪。他们若和社会上游手好闲的小光棍勾连,便出现一个鼎盛时期,搅得师生惶然只好敬而远之。也每每有刚从学校分下来的小青年老师发回“一腔正气”,却是弄得一身懊丧,从此把这正气扔去改正归邪了。他们无视师生尊卑,从在给老师起的奇特的绰号上可见一斑。什么大波浪、小波浪、德国鬼子、老鹰鼻子、高照鸡、皮球、老妮子、小老头、酸溜溜,居然有的老师还被命名为卡板、雪糕、黑板擦,真不知名出何故。班主任从改革开放以来,学生就送给“老板”这一永恒不变的雅号,送给领导们“冒号”的称谓。冒号意在表示开口发放话之意,让老师们拍案叫绝。不知何时,老师们便在教学相长中接受了这一知识,只要在非严肃的场合,可以说:“敬冒号一杯!”

洪兆武踏上中心中学这方土地,给人的印象就是心事重重恪守职责,有年轻人少有的深沉,让人怎么也不能把与牛利众闹事的那个他合二为一。他本是无心惹“惹不起”们的麻烦,因有个比较老实的学生屡屡不交作业,他认为还是应该拉一拉的,使把这个学生调到了办公室做思想工作,没料想该生是本村人,室外不一会就来了四五个约该生一同回家吃饭的学生。他听到外面喊“把洪黑子拉出来揍一顿”,还没清醒地反映过来,这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学生喊了句“就是不交”便气哼哼地跑走。他由此知道自己被封了个“洪黑子”的雅号。

老头儿客串到这里,语重心长地道:“洪老师啊,情绪不能没有,有了就尽快消去,工作还得要用力干,干了心里在才坦然。”为了缓和气氛打趣,“小洪不是为教学的事吧?八成是与对象凤娟闹别扭了。”

老头儿老不识相歪打正着。洪兆武那个县针织厂的农民合同工未婚妻最近捎信来,大有与他“狗的败”之意,知情的唐纪凤忙把话岔去。接下去的谈说人人感来无聊,老道的老头儿悟出隐情,怅惘中戏言:“小乔方十八,何处觅纶巾?可怜书卷中,小洪就是意中人。”老师们听来无不升上感触,想到自命清高的老师所处的社会地位让人无奈。王业坤信口诌来:“位尊位卑皆有长短,月亮有圆也有缺憾,此事古难全。但愿我辈忖度,就近结姻缘。”

这话勾上了倪诚的心事,夜色中把王业坤约到操场,递上“将军”又殷勤地给点上,恭敬得让人不自在。王业坤不知何故问有什么事让帮忙,倪诚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让从侧面做工作,促成他与叶梦的姻缘,掏出两盒“将军”硬塞给了过来。王业坤笑道:“这喜烟我先抽着。”正八儿经地,“咱话早说到头里,你们的定婚酒可要单独请我一桌。”倪诚喜滋滋地说,要有这一天,一定给老大哥送重礼。

王业坤心里装着所受的重托,瞅到机会把杨泉生约到僻静处问他与叶梦的事,问得杨泉生黯然伤怀。王业坤严肃地道:“告诉你,若不主动去追,让小倪那个东西把叶梦糊弄了去,就是你的罪过,天理不容。快追吧,女人怕追是至理,大家都是希望你们俩能走到一起。”杨泉生的暧昧态度不能不使王业坤等同事们生出失意生出怨怒,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第十章 三

接到王业坤让给代课的口信,大家才认识到老胆囊炎病得不轻,相约同去探望。躺在床上的王业坤黄得吓人的脸上五官又分明了许多。他妻子这次回娘家还没回来。她跑回娘家一次他大病一场已是惯例,也按惯例,她还会回来,她挡不住恋爱时那美好回忆的诱惑。

年轻时的王业坤一表人材,当民师挣高工分,又每月多得两元五角补贴,在当时让人生羡。那时,他父亲是大队书记,家居这相比算是繁荣的小镇上,他的条件就更显得优越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硬是要把闺女送上门来,更有些与他在宣传队里相熟的姑娘投来青睐,他大有如项羽被肢解抢掠之势。是她独领风骚的含蓄优雅、甘冽如水的清纯,明目赧颜的端庄,婷婷玉立的身姿征服了他,她带着情战胜利的高贵被他琴瑟友之,她在众目所妒中被他钟鼓乐之。

才近四十的他已形容枯槁了。

才近四十的她皱纹已爬满了粉脸。

可他们都有怀旧的幽情,那从结婚照上还能寻出的潇洒,那从结婚照上还能觅出的风姿,是他们夫妻二人永恒的甜密回忆,是晚年的美国女影星梦露般的追忆,是这个家庭韧不可断的纽带。这个家庭就这样胶着在这里。

大家问老嫂子何时回来,十岁的女儿含着泪说,去姥姥家叫妈妈时,妈妈说等爸爸的病好了就回家来。女儿冤怜怜的诉说中,王业坤泪水籁籁。他理应伤心,这个一时少了主妇的家庭更惨了。唯一的电器收音机上,妻子嫁来时还算是丰厚的三件嫁妆上、床头边一张木板与两块方正的青石支起的条几上、屋角的一垛瓜干上,落满了灰尘;三屉桌上,蛛网从一只空酱油瓶结到一只锈迹斑斑的暖壶上;简易的白茬饭桌已被时间染成了黑灰色,上面纵横着没刷洗的餐具,几只苍蝇安伏在上面。

可坐的东西都被占去,郑培才坐在了条几上面的烂衣服上,大家乱嚷嚷地说着,他却如一只猎狗东嗅西嗅,不祥的表情神乎得让人生厌。有人打趣:“想从老王家寻出根金条来吗?”他却脸绷得紧紧地放开动作寻找,从破烂衣服下踢出个农药瓶子来。王业坤的泪水又成线地落下来。

细看去,这是只刚被动过的瓶子,王业坤的泪似乎又证明了难以让人想象的事实。

“我不会再自杀了。”王业坤毫无表情地道。

“想自杀?”大家一怔。马晓嘶叫:“你应该快点自杀,留下段让人容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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