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画叉的?”谢沉钩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丢了一句话出来,音量不大,却十分逼人。
陈苏木死到临头啥也不顾了,顶了一句:“那是废样。”
谢沉钩难得被人噎一回,蹙起眉头,“这跟废样有什么关系?”
陈苏木继续抖包袱:“难道你要废样糊墙?”
这句话出来,一旁的关老爷和张姐都抖了两抖。
谢沉钩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其实你上午见过……),自己的脑电波简直无法与这个人搭成统一频率。怒气积到盛处反而趋于冷静,他干脆不理会这毫无含金量的顶撞,摸出手机给沈回舟拨了个电话:“你别画了,我这里有东西。”
电话里貌似颇为惊讶,尔后谢沉钩抿了抿嘴角,又淡淡追了一句:“帮我处理个图算了。”
就连陈苏木都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那句铿锵有力的:“你!妹!”
接下来,陈苏木目瞪口呆的看见谢沉钩揣着那张废样流星赶月般的走了。片刻后回来,坐在老关桌边,盯着屏幕说,“再等半个小时,图好了就交版。”
关宇对这一幕早已麻木,翻了个白眼说,“饺子——”
谢沉钩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仿佛给折腾出了解放区的天,看着方才还差点被自己K。O。的羚羊,垂了眼角温声笑道,“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谢老师,我是陈苏木。”羚羊的角很硬。
“陈苏木?”谢沉钩半坐在桌子上,有些茫然,“新来的?”他扭头问关宇。
“谢老师,下午我们在电梯里见过,我是策划部的。”羚羊的角依然很硬。
“哦……想起来了。”话这么说着,谢沉钩脸上却没有半点想起来的样子,“你知道哪里买饺子?”
“知道。但是我没钱。”陈苏木冷着一张脸。
关宇和张姐又抖了两抖。
这时小实习生跑过来找谢沉钩,“谢老师,扫描好了。”
谢沉钩立刻把饺子忘到了九霄云外,让小姑娘将图片发给沈回舟,并第三次掏出手机将沈回舟挖出来云淡风轻的指示了一番。
朱云打电话过来,陈苏木借用张姐的电脑收邮件。果不其然,邮件里一片黑压压的修改意见。他叹了口气,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烦,将内容打印了出来,然后哄着张姐一条条对着改。
张姐打了个长呵欠,十分抑郁的抱怨,“太麻烦了……”
陈苏木赔笑着给张姐冲了杯蜂蜜水。
张姐修改完毕,出样,再发给客户确认。这一来一回的实在痛苦,陈苏木只好反反复复的幻想客户那边同样焦头烂额等待他邮件的可怜人,以此来平息心头的焦躁。
然后他想了想,还是下楼出了报社,将关宇说的饺子买了回来,买了七人份,包括发排和发行的老师。
钱这个东西嘛,该有的时候总是有的。
7
7、一副有叉的画 。。。
因此当谢沉钩再次来到排版室,理所当然的被集体鄙视了。
他无视了一屋子弥漫的煎饺香味,泰然走向正夹着饺子往嘴里塞的关宇:“关老爷,图好了。”
“拿过来。”关宇慢条斯理吞下饺子,喝了口水,吃饱喝足,便惬意的看着挂钟数数。
“我过来的时候就发了,你接一下。”谢沉钩斜靠着电脑,半坐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指着关宇的屏幕。“对,就这个,放深观头版上。”
关宇调出图片,黑白对比分明的版画,确是用硬笔涂抹出来的,维持着一种半成品的感觉,毛糙的边界十分有张力。“不错,谁的?”
谢沉钩闻言愣了片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忘了问……”
关宇囧囧有神的看着他说:“盗图?”
谢沉钩眉头一皱,“也不是。”
他十分颓丧,拿了关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不知道谁画的,就在桌子的废样背面上,还是我深观的废样。”
关宇想了想,将图拉到版上,安慰道,“来排版室的只有这么些人,又是在废样上画的,总归是自己人不会错。先救急,等会你上内网喊一下,看看明天有没有人自己过来领稿费。”
谢沉钩想了想,终于点点头,“用吧。署名里写一下:‘请作者尽快与本版编辑取得联系’。”
关宇正调着版,闻言一挥手,“文字你找张姐加去。”
刚去发行部发完饺子的陈苏木终于收到朱云的短信,说客户已经确认。陈苏木内牛满面的看着手机屏幕,电梯门一打开就扑向了排版室。
张姐正给深观版加字,眼风里瞥见陈苏木扑了过来,不由得笑起来,“还要改?”
“不改了不改了!交版!”陈苏木豪气干云,一看张姐的屏幕,“咦”了一声。
“等一会,我给谢老师的深观加个图说就给你交版。”张姐一个字一个字的将样上手写的图说输进电脑。
半天没听到个反应,张姐疑惑的看了看陈苏木,“怎么了?”
陈苏木指着屏幕说,“这个图……”
“哦,老关刚放上的,据说小谢不知道哪里盗来的。天王老子啊,终于可以交版下班了。”张姐感慨的伸了个懒腰,同时对身边坐着沉默的谢沉钩投去了鄙视的一眼。
“谢老师,这是我画的。”陈苏木想了想,还是笃定的说了出来。
谢沉钩抬起头,有些愕然。张姐和关宇同时看了过来,眼神里惊讶的同时也掩不住一丝隐约的尴尬。“你画的……”张姐有心要化解局面,“挺好,什么时候给我也画一幅……呃……”
“张姐,刚才那句话麻烦取消掉。”谢沉钩沉静的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看陈苏木,只是盯着屏幕,“可以授权吗?”
“呃……用吧。”陈苏木有些疑惑,不知这一幕唱的是哪出。他已经明白看到了“请作者尽快与本版编辑取得联系”,也明白这幅图对深观这篇稿子的意义。这幅无心涂抹出来的画如果能救急,当然是好的。而他的画能在《七日谈》上出现,已经是不敢奢望的事情,至于授权什么的,更是他从未想过会用在自己身上的词。
他当然没想到这其中涉及到微妙的版权与声誉擦边球的问题,他只是单纯的想陈述一件事实,以此来证明的确是自己的作品被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承认。
这一夜过半的时候,大家终于都在发行部的责骂声中连连赔罪着交了版。陈苏木拿着那张废样塞进背包准备回家。
电梯门打开,他刚站进去要按关门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急切的“等等”,于是他眼疾手快的按了开门键。
谢沉钩疾步走了进来。他并没在意电梯里的人,只淡淡说了声“谢谢”,然后斜身便靠在电梯墙上,脸色越发苍白,一副疲惫的模样。
陈苏木背着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个招呼,“谢老师。”
谢沉钩有些诧异,抬头发现站在角落里的陈苏木,穿着简单的T恤与牛仔裤,站在那里有点小心翼翼的模样,与下午那时蔫坏的神情大相径庭。心知是刚才的事情让他有点不好做,便温声笑着说,“你好,陈苏木。”
眼前的男孩如同浇了水的豆芽一般,脸上的表情顿时鲜活起来,他微微咧嘴一笑,露出两侧的小虎牙,“谢老师好。”
“你家里是中医?”谢沉钩问。
男孩露出明显的诧异神情,“是的。几代都是。”
“嗯。”谢沉钩点点头,又恢复了靠墙的姿势,一言不发的盯着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