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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2 / 2)

她提了剑推开庙门,没走多远就听见山神庙后面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

元潇循着声音,进了林子。

早起担柴的樵夫吓得面无人色,与元潇擦身而过时抖着唇粗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嚷着:“死人了……死人了……”

林子深处,白漠躺在血泊里。

尸首分离。

元潇手上的剑“哐当”一声砸在脚上,她毫无所觉。

樵夫报了官。

衙役们来的时候,元潇跪在白漠的尸体旁,双手正拖着白漠的脑袋试图将它放到尸体的脖子上,鲜血染了元潇一身一手。

仵作要验尸,元潇不让。

衙役们要将白漠的尸体抬回衙门,元潇抱着白漠的脑袋不肯撒手。

浑浑噩噩间被关进了大牢。

元冲闻讯赶来时,元潇坐在牢房里,白漠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

最终白漠被杀一案,官府以“江湖仇杀”为由结了案。

元家厚葬了白漠,元潇一言不发在白漠墓前跪了三天,而后她不顾母亲赵氏的百般阻拦,选择了孤身进入江湖,一门心思要为白漠报仇。

她道:“既然江湖事江湖了,那么我便用这把剑替师父讨回个公道来。”

元潇用了两年的时间,查出了杀害白漠的凶手。

——两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何君故,何君问。何氏兄弟年岁不大,武功不行,下三滥的手段却不少,为达目的,投毒用蛊,无所不用其极。

十七岁那年,元潇手刃了落单的何君故。

那一场打斗里,她也未能讨好,不仅受了伤,还中了剧毒。

昏倒在路边时被一个过路的书生救了。

何君故死后,何君问在江湖中再没了音讯,元潇遍寻不得,反倒是与那个书生日久生情,结为了夫妻。

成亲后元潇生下了一个女儿。

也时常写信给家中的父母,说夫家距离雍州太远,女儿体弱多病不适远行,等女儿长大些了就带着夫君回家探望父母。

好景不长,二十八岁时元潇身染恶疾,不治身亡,疼爱她的夫君也因此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个八岁的女儿。

商青鲤以一种平静的毫无起伏的语气说完这个故事。故事很短,前半段里关于白漠被杀死在林中的那些,元冲也曾亲自参与,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元冲的回忆。

而后半段里,听到元潇不治身亡时,元冲脚下一颤,整个人差点晕倒,还失手打碎了桌上的砚台。

商青鲤上前扶住元冲的手,唤道:“外公。”

她唤了这声外公后,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十来年里,她从未与有血脉关系的亲人相处过。

接触最多的,也只商逐岫和长孙冥衣两人。

但商逐岫也好,长孙冥衣也罢,从不会在她面前如此脆弱落泪。

商青鲤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元冲,也不知道此情此景再说些什么好,想了想,干巴巴道:“外公…您要保重身体。”

“诶……”元冲长叹一口气,握住商青鲤的手,转头看着她,道:“孩子,这些年里你受苦了。”

心底垒的刀枪不入的围墙,就在这道蕴满沧桑却藏不住心疼与怜爱的嗓音里轰然倒塌。

商青鲤没忍住,也泪凝于睫。

她忙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翻滚的情绪。

商青鲤在丞相府留下来了。

元熙领着她回了元潇曾经的闺房。

二十多年没有人住过的房间里干净整洁,桌上还摊着只看了一半的话本,柜子里精致秀气的衣裙仍旧挂着,梳妆台上摆着桃木梳和几样漂亮的首饰,看不出半分冷清。

榻上的枕头下压着个封皮精美的本子,页面磨损严重,像是被人经常翻看。

商青鲤翻开本子,上面是歪歪扭扭尤带稚嫩的字,多是元潇每晚就寝前写下的闲话,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今天桌上吃了什么,今天父亲怎么怎么样。

好些处的字都已经晕开。

像是有人翻着这个本子时,眼泪不受控制坠下,落到了字上。

商青鲤指腹摩挲过指上字迹晕开的地方,合上本子,把它重新放到了枕头下面。

她笑了下,喃喃自语道:“抱歉,我说了谎。”

是的。

她在书房中说给元冲听的那个故事,后半段里,她说了谎。

元潇十七岁那年确实手刃了何君故,也确实身中剧毒晕倒在路边最后被一个过路的书生所救。

商青鲤没有说出来的,是书生其实是微服出巡的西临皇帝卫湮。

就像话本里写的一样,风流多情的帝王对仗剑江湖的侠女一见钟情,海誓山盟千方百计,一心要抱得美人归。

卫家人都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那双艳色天成的桃花眼,看人时眼波迷离,顾盼深情,总是能勾住人心。

但卫湮的这双眼,勾不住元潇的心。

打小跟着白漠行走江湖,元潇的性子飞扬跋扈里又带着一身侠气,但她骨子里,却又是个很极端很矛盾的人。

元潇长情又无情。

说她长情,她能为了白漠,孤身一人闯入江湖,三年来从不曾忘记要替白漠报仇。

说她无情,她为了报仇,可以置家中父母兄姊于不顾,三年来除开写信,从未回去探一眼。

或许就是她眉目间这种飞扬又冷漠的神采吸引了卫湮,怦然心动后就是穷追不舍。

元潇养伤的一个月时间里,卫湮被元潇拒绝过数次,但他越挫越勇,把满腔温柔与深情,尽数交到元潇手上,任由元潇不屑一顾。

一个月后元潇身上的余毒排干净了,伤也好了,握着剑骑着马,潇洒至极的同卫湮告辞。

告辞的话还未说完,黑压压一片的刺客包围了他们。

元潇一眼便看出刺客是冲着卫湮去的,只是想着自己是被他救了一命,总该有恩必报,所以她翻身下马,横剑护在了卫湮身前。

后来未能免俗,混战之中,卫湮替元潇挡了一刀,滚烫的鲜血滴在元潇手上时,元潇那颗古井无波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刺客们被杀退后,她没有离开,选择了留下照顾卫湮,这一留下,便又是半个月。

卫湮养伤时,待她仍旧极尽温柔,渐渐元潇心生情愫。

两情相悦后也曾互诉衷肠,彼此坦诚过往。

卫湮并没有隐瞒他的身份,甚至向元潇一一说起他后宫里的几个嫔妃和他已有的几个儿女。

那一年里,南下游巡了四个月的西临皇帝,回宫时带了个美人。

美人姓白,单名潇。

顾忌到父亲的身份,元潇用了师父白漠的姓氏,化名白潇入宫,从此六宫粉黛在卫湮眼底失了颜色,三千宠爱全给了她一人。

卫湮力排众议,为元潇杜撰身份,抹干净过往痕迹,立她为后。

元潇宠冠后宫,日日与卫湮同吃同宿,卫湮甚至允许元潇在宫中佩剑,还常让侍卫与她过招。

因元潇音同元宵,卫湮喜欢唤她汤圆儿。

元潇十九岁那年怀孕,得知消息的卫湮高兴的大宴百官,更是在宴会上,当着百官的面向元潇承诺道:“这是汤圆儿与朕的第一个孩子,理当由他来继承我卫氏江山。”

已为人妻的元潇眉眼间褪去了行走江湖时的飞扬跋扈,多了几分温柔。听言微微红了脸,嗔道:“陛下此话言之过早,若万一是个女儿呢?”

卫湮闻之朗声笑道:“这有何难?”他看着元潇,眸中情深如海,道:“若是男,朕便立他为太子,若生女,朕便立她为太女。”

☆、五七。国破山河在。

怀胎十月,元潇在第二年的冬天生下了腹中的孩子。

接生的稳婆把刚出生的婴儿放到玉盆里,替她洗了个澡,剪断脐带,用柔软的毯子裹着送到卫湮面前,诚惶诚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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