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景晏挪了椅子在书架子旁坐下,慵懒地朝沈禾抬了抬下巴,“沈先生,开始吧。”
沈禾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她这水平,教傅君宝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侯爷到底出身王侯之家,懂的定是比自己多,他这会在后边看着,没准就是想试探自己的水平。
她扶着傅君宝在椅子上坐下,打开那本《三字经》。
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傅君宝念,她今天打算就教三个字,傅君宝年纪小,又对此有所抗拒,教多了,定是不行的,得循序渐进。
不知不觉中,这两人已经进入状态。
这沈禾的声音沙哑中带点温软,咬文嚼字间的语调也比较缓慢,傅景晏的食指在椅边上不紧不慢点着,缓缓合上眼。
比起京城那些个只会拿着书摇头晃脑跟唱曲似的老先生,这人的声音倒是挺顺耳。
“先生,我手酸了。”傅君宝抓着毛笔在纸上练习,字写的又大又歪,笔墨甩得桌上四处都是,就连沈禾手背上都没有幸免。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傅景晏,男人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这眼见着快一个时辰了,傅君宝又娇生惯养的,能坚持到这会已经算不错了。
“手酸了,那就先歇会,我来写,嗯?”
傅君宝闻言,原本有些灰暗的大眼睛立刻变得亮溜溜的。
大概是受了傅君宝影响,她这一下笔,字倒是正,只是三个字下来便占据了整张白纸。
她看着那三个大字,“人之初”,大大方方的,一点模样都没有,摇摇头,又换了一张纸。
傅君宝乖乖瞧了一会,便坐不住了,动动脚,动动手,丫鬟不久前端来的小点心,他瞅了半天,舔舔嘴,到底没忍住,小胖手伸了过去。
轻轻地“啪”的一声骤然响起。
小胖手缩了回去。
声音很小,可见那拍在傅君宝手背上的力度也是极小极轻的。
沈禾抬头往傅君宝那边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方才还在椅子上合眼小憩的男人不知何时过来他们这边,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罩过来,拍过傅君宝手背的那只手正抵在桌边。
傅君宝往沈禾手边靠了靠,“大哥,我饿了。”
“今天的字都会了吗?”话是问傅君宝,目光却锁在沈禾身上。
沈禾自然是懂的,只是,这三个字,傅君宝貌似只会两个,最后一个如何也不会写,暗自思忖一番,搁下笔,“回大公子,三公子天资聪颖,这三个字,见着必识,只是完全学会,还得需要时日,慢慢来。”
她说的委婉,傅景晏也听得出大致的意思,皱了皱眉,这书生说话倒是同那些老先生一样,能拐个弯那就绝不直着来。
伸手推了点心到傅君宝面前,“只准吃两个,”接着,他踱到沈禾身旁,俯身伸手翻了翻那《三字经》,“沈先生这是打算每日三个字的教?君宝愚钝,尚不能掌握会一日所学,如此下去,只怕,君宝也学不了多少东西。”
“大公子,您心急了不是,这上午还未过去呢,而且,这刚刚开始,所以草民才只教三个字,想着等三公子茅塞顿开之后,再适当加量。”沈禾赶紧解释了一通,要是回头这位不满意,退了自己那就麻烦了。
“那便再观察几日。”他捏了捏傅君宝的耳朵,“君宝,认真点,别再想着偷懒。”说完径自坐了回去,一副你们继续的模样。
剩下的时间,沈禾也不敢松懈,三个字读读写写念念,最后结束时,这三公子终于学会了那最后一个“初”字。
她呼了一口气,想想觉得自己表现良好,傅君宝表现也不错,听她说今天就到这里,整个人蹦跳着扑到傅景晏身上。
时辰不早,她也要回家了,下午没事,还可以继续去街上摆个小摊子给人写写书信写写字。
告辞了傅景晏,准备离开书阁时,就见那陈嬷小跑了过来,“先生留步。”
又瞅见傅景晏还在屋里,上前道,“大公子,老夫人听说给三公子请的先生今天过来了,说是等这边课业结束了,中午请沈先生过去她院里用膳。”
沈禾一听,整个人微微楞住,她不过一个小小书生,再大也不过是这三公子的教书先生,而且,她这还在试探期呢,这侯府老夫人倒是高看了她,她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回话才能显得不会唐突了老夫人。
傅景晏抱起了君宝,侧目看她,“我母亲向来比较敬重君宝的先生,所以,沈先生随我一块过去吧。”
“老夫人之意草民定是不敢违背,,”她捋了捋衣袖,大概是急的,鼻尖冒了一簇小汗珠子,“只是,大公子,我娘也在家中等我回去呢,我每日——”
“陈嬷,你派人去沈先生家招呼一下。”傅景晏直接打断她的话。
陈嬷应下,又问了沈禾家的地址,便着了人过去。
沈禾无话可说,这侯府上到主子下到丫鬟管事,处理事情来,个个利落直接,弄得她这完全无回旋之地,再说拒绝的话,倒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突然发现药铺君每本文里貌似都有阔耐的小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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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午膳
老夫人住在侯府东边的正院里,侯府大,到底还是要走上一小段路,沈禾跟在傅景晏后边,正值晌午,头顶烈日,她一出了那清凉的书阁整个人便热了起来,加上胸口那块布束得紧,更是火上浇油。
脸额上开始冒着一层薄薄的汗。
再看前边那人,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傅君宝,似乎不觉得累,精瘦的腰杆挺的笔直,脚下步子也是稳的不得了。
快到正院时,她掏出手巾,打算擦擦脸上的汗。
这手巾是她娘做的,做好之后泡了栀子花水,再晒干,带在身上,拿出来擦擦脸,那清香淡雅的味道扑鼻而来,整个人都能舒爽不少。
前边早已放下傅君宝的男人转身看了看她的手巾,朝边上的丫鬟招了招手,“带沈先生去净一下脸。”
沈禾颇有些受宠若惊,忙收了手巾跟着丫鬟去了院里另一处屋中。
傅景晏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臂膀,目光直放在那渐渐隐在门扉间的背影上。
这书生个头不高,约摸到他肩膀,身材也偏瘦弱,不过,这些个读书人天天伏案看书写字,身体自然是强健不到哪去。
只是。
傅景晏微微眯眼,刚才她拿出那手巾时,墙头的风吹了过来,一阵淡淡的花香自她那边飘过他面前。
他从前在军营里待惯了,身边都是些血气方刚的人,后回到京中,朝中多的是她一般羸弱的文臣,却也没有哪一个如她这般言行扭捏。
跟个。
他想了想措辞。
跟个女人家似的。
沈禾净好手脸之后直接由人带着去了正院里用膳的地方。
走进去,便看到那梨花木圆桌上已坐了四人。
除去她见过的傅景晏和傅君宝,就剩两个女人,一个坐在正席上,头上戴着绣珠抹额,眼角已经有了稀疏纹路,这想必就是侯府老夫人了。
至于另一个,看着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长发别在一边,挽成一个髻,偶尔将目光飘向正在给傅君宝布菜的傅景晏身上。
老夫人见她进来,脸上染了笑,“这就是君宝的沈先生吧,来来来,你快坐。”
沈禾忙过去,“草民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哎哟”一声,笑着指了指傅景晏身边的位子,“沈先生你赶紧坐,什么草民不草民的,瞎讲究,原本昨日就该留你在府里吃饭的,可惜昨日老身我突然不舒服,于是便今日留了你。”
傅景晏话少,吃饭时只管着给傅君宝布菜,偶尔给老夫人夹菜。
对面那年轻女人也未开口说话,倒是这老夫人话多了些,左右问了许多,最后没忍住问到了她的年纪。
沈禾也未曾打算隐瞒,心里想着估计是这老夫人怕自己年纪太小,不适合教她的小儿子。
“回老夫人,不久前刚满的十七。”
心下做好老人家不满意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那老夫人一听,笑得更深了,“沈先生看着年纪不大,学问倒是不浅,想想我们家景晏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天天只念着舞枪弄剑,读书写字样样不爱,不过好在两年后也确实凭此有了些出息。”
沈禾心底尴尬地笑了笑,她哪有什么学问,她这水平,教教傅三公子自然没有什么问题,等三公子大点,估计得换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