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听到这话瞬间僵硬了,他原以为只是一个晚上,难道他儿子是打算要天天看着他们睡在一起?想到这点,军医赶紧说明白,有些可耻的撒了个小谎。
“你瞧,泰迪,我们不需要每天睡在一起。”
“可Micky和格雷就是每天睡在一起。”小泰迪不解地说道。
华生在心里诅咒了一句,他竭力扯出一个笑容,“泰迪,不是每一对都是这样的,有很多人就算有孩子了也是分房睡觉的,因为两个人一起睡睡不好,因为,因为你爸爸会打呼!”华生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瞟了一眼他的同居人,对方正用我不打呼的眼神看着他,但难得的没有说出口。
华生歉意的送了一个眼神过去,低头继续和他儿子解释为什么他们不需要每天睡在一起的原因。
“你瞧,爹地的腿刚刚好,你爸爸打呼的话我会睡不着,睡不着就更不好了,所以我们不会每天睡在一起,但我们绝对有时候会睡在一起,所以别担心我们的感情不好,也别怀疑你是捡来的,我们和别的家庭是一样的,你没什么不同的,泰迪,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都爱你,所以不用担心。”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包在毛毯里看起来像蓝色棉花糖一样可口的男孩儿仰起小脸,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小手搂着华生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
“谢谢你,爹地。”
大手抚摸着男孩儿的卷发,华生温和的说:“我们都爱你,宝贝,别担心好吗。”
“恩!”小脑袋乖乖的点了点,松开手走到夏洛克面前,弯弯眼睛张开双手说:“爸爸,要抱。”
夏洛克看着他的儿子,这小小软软的男孩儿,给自己惹麻烦,爱哭爱闹,却总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像他说的,连六岁都没有,心里突然就涌现了一种陌生的有些柔软的感觉,对此,男人只能说不坏。他伸出双手抱着自家儿子,托着他的小屁股,拿小胳膊立即搂了过来,亲昵的,紧紧的,然后他得到了一个亲吻。
“谢谢你,爸爸。”
夏洛克抿了抿嘴唇,他看着那双和他一样的浅色眸子,长长的睫毛开阖了一下,低头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小心翼翼的,完全不像平日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两个人将小泰迪抱到华生的卧室,把小家伙放在被子里面,送上晚安吻这才离开。空气里是一种温馨的沉默,似乎每个毛孔都得到了舒适的抚慰,家,是的,他们的儿子,从没有哪一刻华生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那是他们的儿子。
但是很显然,夏洛克就是夏洛克,他不可能突然变成一位温和的福尔摩斯,在华生刚刚感叹完后,那位咨询侦探一句话又成功的将这种温馨的感觉拍散了个干净。
“好了,抓紧时间,我们睡吧,约翰。”
为什么他就对一起睡觉这么执着呢,哦,他说是为了实验,华生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和冰箱里的伊万一样悲哀。
一张大床,摸摸触感良好,绝对舒适,比华生习惯的硬板床舒适得多,蓬松的羽绒被也足够温暖,在这一点上夏洛克和常人无异,干净整洁,空气里有着一丝丝夏洛克身上才有的,带着烟草和冷冽的气息。
夏洛克自己先躺上去了,非常标准的睡姿,他伸出手拍了拍另一边的地方。
“来吧,约翰。”
华生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爬上了那张舒适的大床,如果上面没有一只叫做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家伙,他会非常愿意进入梦想的。
被子盖在身上,军医又扯了扯,让它没过自己的下巴,看着天花板开口道:“夏洛克,我得提醒你,我真的会揍人的。”
“别罗嗦了,约翰,睡吧。”
安静了一会儿,空气中再一次响起了军医的嗓音。
“会很痛的。”
“闭嘴。”随着这句话,羽绒被将军医彻底淹没了,灯光灭了,华生动了动身子,将自己拱出来好呼吸,旁边的人没有睡着,但安静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军医忍住了触碰对方的动作,那像个女人。
脑海里浮现了这几天的细节,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期案件,他们的儿子,这样一想,夏洛克带给自己的麻烦比他这几十年来加起来的还要多,但无法否认的是,约翰·华生爱它们。
夏洛克安静的躺着,他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这不是谎言,在他六岁之后就一直是一个人睡,麦克罗夫特那会儿已经在寄宿学校了,妈咪说他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不适合和父母睡在一起,所以他逐渐养成了一个人一只枕头睡觉的习惯,他当然不会愚蠢的抱着一只泰迪熊睡觉,那很傻,但枕头没关系,所有人都需要枕头,即使夏洛克·福尔摩斯有些特殊,他需要两只。
没过多久身旁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军医已经睡着了,黑暗中,男人弯起了嘴角。
心脏在规律的跳动,像时钟,他搭着自己的脉搏,无聊的测试着,他在等待,等待军医说的那些噩梦的到来,如果大多数人会畏惧它们,那么夏洛克绝对是不正常的那一个,他不选择逃避,以畏惧为耻辱,他正视噩梦,向它们挑衅。
大约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华生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夏洛克记下这个时间,他转动了身子,在这个晚上第一次在黑暗中直视着军医的脸,他已经睁开眼睛太久了,习惯了黑暗后,借着窗外浅浅的灯光,军医的面庞依稀可见。
夏洛克撑起身子,仔细的研究着华生的表情,他不太靠眼睛,而是靠气息和触感。华生开始挣扎了,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羽绒被下的手死死地攥着床单,形成一个小小的凸起,气喘如牛,偶尔会有牙齿紧紧的咬住所发出的声音。
男人着迷的看着这一切,他的同居人似乎在和什么搏斗,有趣,他的噩梦,一些他无法知晓的噩梦将这位小个子的军人逼到了险境。
夏洛克见过了太多的人,其中不乏有坚毅勇敢的,他们连自杀都不带眨眼的,但华生是特殊的,他个子不高还有一张讨喜的脸,身上的线条就像泰迪熊一样无害,有些唠叨,生性宽厚,在他们认识的这几天内几乎每天都在为生计发愁,非常平凡的一个男人,但那天晚上,他举起勃朗宁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为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位生性宽厚的男人叩响了扳机,这可真是奇妙,像他说的,棒极了,这样一个男人却被噩梦困扰着,像一个害怕床底下怪兽的孩童一样。
他试探性的抬起了手,想要按压住那只攥紧床单的手,但差点被揍断了鼻梁。华生没有开玩笑,他被噩梦困扰的时候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他化身为了攻击的猛兽。
浅色的眼睛开始有了一丝迷茫,夏洛克正在思索,打开他的思维宫殿。这件事并不难,谁都会有恐惧的时候,而他的记忆告诉自己,在思维宫殿里面装着一个好方法。
“夏尔,别怕,我在这儿。”那声音并不好听,还处在变声期的少年能指望他有什么好听的嗓音呢,但语调却异常的柔和,那是少年时期的麦克罗夫特,那会儿他总是很温柔,在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他的嘴角没有那种得意洋洋的微笑,眼神是真诚的,是温柔的,那是他的Micky,不是代表着代表着大英帝国的男人。
“Micky,我很怕,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我。”
“别怕,夏尔,我相信你,我永远都会相信你,我就在这儿。”那些话语就跟咒语一样令人安心。
夏洛克睁开眼睛,双眼还带着一丝茫然,看起来温软的像一只随身会受伤的小动物,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这个表情,唇线紧抿。
鲜血,子弹的声音掠过耳际,各种各样的尖叫充斥着耳膜,整个世界变成了红色,他在跑,在到处都是尸体和硝烟的战场上奔跑,肩膀那儿传来一阵阵的巨痛,华生记得自己被击中了,他拖着受伤的身体拼命的奔跑,脑子里似乎只有这个念头了,他不能死,跑是唯一的信号。
他的眼睛干涩几乎要看不清前方了,一枚炮弹在他前面炸响,各种各样的断肢残骸向他飞来,恐惧扼住了他的脖子,他想要尖叫,却没法儿喊出声音,浑身僵硬的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疯狂的颤抖着,痉挛着,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他拼命的挥舞着手脚想要挥开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约翰……”
有人叫他的名字,华生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寻找,但是没有,周围依旧是令人作呕的样子,鼻息间都是血腥味儿。
那声音还在继续,混杂在炮响声中,却紧紧的牵动着军医的神经。
“你在哪儿!”他费力的嘶吼着。
“我在这儿,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