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居摊前同时支起两个油锅,狼牙土豆霸道的香气飘散十方,有孟陶陶的老顾客们捧场加上循着香气来的游人越来越多,小摊的生意比四周明显好许多。
不过卖得更多的还是秀才豆腐。狼牙土豆和土豆泥价贵,糕点小巧精致又是不知名店家出品,看得人多,买的人少。经常有人在摊子前驻足,福禄寿喜的吉利话让人开怀,往来居的名字大气洒脱,莲花画得惟妙惟肖的糕点令人啧啧称奇,犹豫许久才会掏钱买一个回去尝尝。
然而糕点和土豆卖是卖了,任务进度仍保持着零。司梨百思不得其解,拦住一个抱着碗吃得直吸气的少年,“这位公子,请问对我家‘炸狼牙’有什么意见吗?”
布衣少年傻笑两声,“没有啊。”
他母亲坐在对面,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动声色夹走碗里最后一块土豆条,缓声道,“若姑娘实在要我说,大概就是这名字不清不楚,究竟是何种物事所做,真真叫人好奇。”
流连在摊子前瞧各种糕点花纹的几个客人闻言竖起了耳朵。炸狼牙颜色浓烈、气味霸道,他们有心想吃,又怕这街边不知名小摊用的是什么低劣材料,万一和那“土豆泥”贵价胡椒配土豆的做法一样,不免令人扼腕叹息。
司梨和孟陶陶对了一个眼神,坦然道,“是土豆。”
流连在摊子前的客人们顿时散了干净,隔壁糖画掌柜嗤笑一声,“呵,把土豆当个宝,还真是……”
已经掏了钱准备买糕点的小姑娘脸色几变,被同伴扯扯衣袖,“阿莺,他家这般不讲究,还是去吃三珍斋的吧!”
司梨认得这个阿莺,那日原主落水前,她附和着司棠的其他同窗,生生将原主贬成了什么都不会又没有家教的废物。瞧她打扮和那日声气,大概在那群人里也是受欺负的小跟班之一,没想到今日又来了广华山。也不知她心里对那日险些害死一个人,是否有过忏悔。
“不知今天棠妹妹来不来,她向来贪嘴,要同她说一声莫来这里吃才是。”阿莺却不认得司梨,犹豫片刻,转身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棠也要来?那还真是冤家路窄。司梨冷笑一声。
孟陶陶觉察出司梨神色不对,担忧道,“掌柜的?”
方才闷声不吭的少年拿饼子蘸掉碗底调料汁,终于腾出嘴巴,将碗递给司梨,认真道,“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土豆。”他的眼神闪闪发亮,显然是真的这样想的。
【系统:获得一位食客的认可,任务进度1/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司梨露出一个笑来,“多谢。”
少年母亲快言快语,“嗐,我就随口一问,姑娘别往心里去。土豆怎么了,土豆顶饿啊,真是皇后娘娘让他们吃得太饱了,嫌这嫌那的。”
这位倒是个明白人,食材无高低,贵贱不过人定。司梨笑笑,塞了块绿豆饼给她,“大娘留着吃。”
“这怎么行?”少年母亲要推拒,司梨已经忙着重新招徕起客人。绿豆饼上蘸着茜草汁压出的红莲十分漂亮,少年母亲不舍得吃,递给少年,少年挠了挠头,“回去给阿姐吃。”
母子两个携手出了草棚,官道上高挑明丽的少女拉着急得直跺脚的中年人迎上来,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开口就是一顿斥责,“真是的,跑哪去了?!一天天净让人操心!”
妇人对呛回去,“简秉德你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暴脾气,难怪阿梨见你一次都被吓病了,再也不敢见你!那么大一个商队叫你管着,真是白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秉德噎住,旁边的少女忍着笑,“阿全,让他们去,咱们去瞧瞧今天京城那几家糕铺出了什么稀罕物。”
简全福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个绿豆饼,“阿姐,吃这个。”
简家姐姐漫不经心咬了一口,眼前一亮,“真不错!”
两人渐行渐远,司梨完全不知道错过了原主记忆里脑子搭错筋的二舅舅,被突然响起的“认可+1”提示吓了一跳。
坦言炸狼牙是土豆做的之后,进棚子的客人再也没点过这道菜。旁边糖画掌柜每每在有人问“炸狼牙”的时候打断,大肆宣传用的是土豆,硬是赶跑了两拨客人。此时坐在棚子里的都是吃秀才豆腐的食客,司梨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人露出像少年一样的神色,只能当作是小雀卖出去的糕点收获一枚粉丝。
孟陶陶忍了隔壁掌柜两次,终于忍无可忍,“掌柜的,他家糖稀加了白矾,样子鲜亮实则有毒,他既然闹得我们做不成生意,不如叫破此事。”
司梨没想到孟陶陶还有这样的鉴定技能,她光是看隔壁糖画色泽明亮,半点没想到明矾上去。“确定吗?不过有毒也是微毒,衙门怕是不会管吧?”
孟陶陶垂眼拨着锅里慢慢变得金黄的豆腐块,极力压下声音里的一点紧张,“皇后娘娘开办的格物科有说这个。按律毒性微弱官府不理,但报则查。”
这是化学大佬啊!司梨肃然起敬。她们不知道隔壁用了多少明矾没关系,报给官府之后隔壁掌柜这两天就别想出来了。
没想到陶陶你浓眉大眼的,背后是个狼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只是说事实,真开始胡说八道坏我们名声,再请小王管事走一趟不迟。”司梨温柔一笑,“毕竟我们也不是欺负人的人呀。”
孟陶陶听前一句还有些失落难堪,后一句说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司梨不想率先搞事,隔壁糖画掌柜瞧着这边两个姑娘半天没反击,更肆无忌惮起来,叫卖自家糖人糖画时非要加一句,“我家糖真材实料,隔壁那糕点卖得那么便宜,谁知道加了些什么!”
司梨笑笑,扬声道,“掌柜的,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说话,不亏良心吗?”
糖画掌柜撇嘴,“我说错了吗?你去瞧瞧,谁有你家点心卖得便宜?”
原来走低价路线也有错?
“我家点心用的都是自家地里的柿子绿豆,这次摆摊就为个名气,爱标多少钱就标多少钱。要我说,你家糖稀亮成这样,谁知道加没加白矾!”
闻言在旁边观望被糖画掌柜的话勾起疑心的部分游人暗暗点头,光看这“往来居”能用胡椒兑土豆的架势,就知道是掌柜的家里是不差钱的,那价格还不是人家想卖多少就多少?
糖画掌柜被踩到痛脚,脸红脖子粗地大声重复一遍他的话。
材料本就来自庄子上,做着无本生意的司梨懒得和他的歪理辩驳,踮起脚招了招手,“小王,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庭听见声音,翻了个白眼。他在官道上转了一圈回来,肚里满满,却是一肚子的气。他去各家糕点铺转了一圈吃点心,准备吃到好的带回去给家里幼童,然而卖得便宜的普通点心没一个味道比司梨做的好,实在是气死人。
早知道这些铺子这么不中用,前日他就该厚着脸皮多要两个带回去!那群泥瓦匠哪里是没见过世面,跟他们一比,他才像个丢了西瓜还沾沾自喜的土包子。
“什么事?”王庭不情不愿地走近。
孟陶陶提了一句隔壁摊子闹事和糖稀里明矾超标的事,王庭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不过摊子生意不好,大小姐回去再找王管事一哭,受罪的还是来帮忙的他。
想了想,王庭把手上带回来的面人往桌上一戳,“我会早点回来。你们不会赶车,别急着走。”
司梨叫住他,“吃午食了吗?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给我留点糕饼就行。”
王庭来去匆匆,隔壁糖画掌柜的酸话没完没了,加上游人渐少,下午生意一落千丈。
深秋时节,太阳落得早,天边云彩被染成大片橙红,映着还没落尽的满山红枫,美得令人窒息。而摆摊的小贩们没空欣赏这般美景,大多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吃饭,主干道上的摊子倒是还有很多,像司梨这样在支路上的,就剩她和隔壁两家。
糖画掌柜嗓子都哑了,还不忘嘲笑她们,“说什么爱定多少钱就定多少钱,赚到钱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梨懒得理他,她不怎么操心营业额,但再没动过的认可数量还是令人犯愁,眼看傍晚将至,来听经的礼佛之家和部分勋贵还没走,应当寺门前还有一次客流高峰。
不知小雀那边怎么样,今天任务最后的指望就是她了。
被司梨惦记的小雀抱着篮子蹲在广济寺墙根下,她本想守在门前,却被僧人赶走,只好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待着。广济寺钟声敲响,寺门敞开,贵妇人们和勋贵公子们衣香鬓影,笑谈告别。
听到声音,小雀猛地醒神,冲上前去,“夫人小姐、哥哥姐姐们,买糕吗?新做的柿心米糕和绿豆饼!一个只要五文钱!”这段话她说得格外字正腔圆,毫无口音,是跟着孟陶陶练了三天的结果。
“嗳,这是哪来的傻丫头。”被她拦住的妇人掩口轻笑,跟在妇人身后的仆婢上前驱赶,“干不干净啊?别挡着夫人的路!喏,要赏钱,给你了。”
几枚铜板被丢在了地上,小雀看都没看,执着上前,“不是,俺、俺是来卖糕的!”
“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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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矾有毒,但是古代大部分时期都是只管掺假/卖有毒or腐烂的吃的,到宋代有了行会制定标准进行内部监察,要吃病或者吃死了才管。而影响智力发育和形成结石的明矾很长一段时间是常用添加剂并且中医可入药认为没毒,这里是架空设定,提前认为明矾有毒,接受举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广济寺中,木鱼声连成一片。
守在大殿门前的东阳公世子对着旁人的行礼示好只点点头,相当敷衍的样子。直等到里面被帷帽遮住面容的少女出来,他才挂上满面笑容快步上前,殷勤地递上点心,伸手欲扶,“公主殿下,人说心诚则灵,拜了这么久,佛祖也会听到您的愿望的。可是累了?要我送你吗?”
少女身形若出尘仙子,正是当朝唯一的公主江如翡。江如翡被他拦住去路,一言不发,守在门前的公主伴读林如英不动声色地插入两人中间,“袁世子,时辰已晚,马车候在寺外,就不多打扰了。”
袁世子眉梢微跳,这丫头是从哪里跳出来的!他都没发现!表情僵硬一瞬,袁世子躬身施礼,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麻烦解决,江如翡回头望了望高大的佛像,沉默离开,对四周连连响起的请安和招呼声置若罔闻。
一位年幼的小姐被当众无视,气得回头扑进母亲怀里,委屈道,“她怎么这样!”
“公主并非针对你,她谁都没注意。翡公主年幼失语,皇后去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小姐讷讷几声,“这、这样啊。”
被人议论的中心在林如英护持下走出寺外,她们出宫时乘的马车已经静悄悄停在寺外几步路上。寺外招徕生意的小贩不少,林如英娴熟地掏出荷包,一样买了一份,登上马车时手里已经拎了一大包吃食。
马车里,江衡云抬眼望过来,“阿翡,今天可有人惹你不快?”
江如翡屈膝坐下抱住膝盖,头放在双膝之间直直看着马车上小几,没有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如英拆开小贩们售卖的吃食和玩具摆上小几,各色糕点和竹蟋蟀、小竹哨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凌乱。
江如翡挨个拿起来看过一遍,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重新低头看向地面。她身上半点人气也无,仿佛一个精致泥塑,一错眼就会失去所有生机。
江衡云手中握着的茶杯发出咔嚓一声。同样坐在车上的江朗眼圈发红,别过头去。
林如英对江如翡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拿一卷布将杂七杂八的物事扫到一起,准备之后拿去丢掉。
“等等。”江衡云目光一凝,拿起里面一块糕点。
有些眼熟的圆形白色糕点翻过来,正面上印着“往来居”三个字。江衡云失去兴趣,重新将它丢回林如英手中。
不是他见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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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右等没等到小雀和王庭回来,眼看没什么客人,司梨把离自家摊子近的两家京中老铺的摊位跑了一遍,被迫搁置已久的大宁吃货探店计划重新启动。
关记饽饽铺据说起于西北,司梨在他家看见了已经有了后世雏形的萨其马和驴打滚,萨其马为了照顾旁人口味,还分了加青红丝和不加两种。而另一家摊子是茶楼五味楼摆的,烧麦和应季的桂花糕卖得最是兴盛,反倒是他们这次主要展示的银丝糖因为价格高昂没有多少人青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梨一路瞧一路买,没多久就把一天赚的多半贯钱属于她的那部分花了精光。连着数了三遍铜板,钱不禁花啊。
眼看没了客人,带着儿子已经收拾起摊子的糖画掌柜瞧着司梨大包小包回来,哼哼两声,“赚的没花的多,年轻人啊……”
司梨瞟了他一眼,糖画掌柜瞪回来。孟陶陶听见声响从书中抬头,正好看到他凶神恶煞表情,起身将司梨让进草棚,“买这么多,小心累着了。掌柜的,要不要先让小雀回来?”
“她心眼实在,说好了等敲钟之后回来就会回来。这会我们再去找,万一错过了反倒麻烦。”司梨将拎着的三个纸包之一拍到孟陶陶面前,顺手按住孟陶陶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
“若方长六宽四,内有一圆,在方内任撒豆三百,数得落在圆外共九十有六颗,则圆……”
突然看到熟悉的数学题,司梨瞳孔地震,皇后这个穿越者到底对单纯无辜的宁朝人做了些什么啊!
孟陶陶见司梨僵住,诧异道,“小姐也对此有兴趣?”
“没。”司梨否认。
孟陶陶合上书叹了口气,“算学中这类试题我不太擅长,也无答案可对照,只能勤能补拙多想几遍。听说当年皇后娘娘写过一本《论几何》,不知此时在何人手中,若能借来一观,此次应试也添一成胜算。”
“答案是三十二。”司梨随口报出答案,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三年算学五年经义》,打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官宦子弟从小学这些的传闻是真的?”
不,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但原主肯定是没有的。
司梨强行转移话题,“我带回来的驴打滚看起来不错,尝尝看。”
刚说到有吃的,就看到支路前小雀挎着篮子走过来,高兴地对她们挥挥手,“掌柜花了不少钱吧?瞧,俺赚了不少,都给你!”
司梨更心虚了。一大两小的三个纸包,怕小雀吃不饱,买的量最多,然而是最便宜的一个。
“喏,还有这个。”司梨摸出来留着准备慢慢吃的半碗银丝糖,有些心疼,“慢些吃。”
银丝糖实际就是龙须酥,不过宁朝显然没有由皇帝封名的小故事流传,名字不曾改变。
和窝丝糖有些相似的暖白色茧团小小一个,缠绕的丝线略粗,比不上现代技术做出来雪一般颜色和口感,但糖粉淡淡的甜香和芝麻花生等坚果香气盈足,色香味无一不精,在宁朝已经是独到美味。美味有时意味着价格,半碗就花了一百文钱,还是因为临近傍晚清货才让司梨捡了便宜。
小雀放下篮子,抹了把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茧团。
咔嚓一声,糖丝四碎,绵密的内里碎屑若雪般落下。好在小雀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把碎了的银丝糖一把倒进口中。银丝糖个头小,内容少,没两下吃完,小雀舔舔嘴,“好吃,就是不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梨点了一遍小雀带回来的铜板,心直往下沉。总体来说糕点卖得不差,但起码几十块被买走后只换来了一个认可,一星糕点真的这样不起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