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如一耸耸肩,对于贺佳辰的问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掰开一双新的木筷换下了贵公子手里不成形状的筷子,又往塑料杯里倒满了啤酒推过去,一边张罗着埋头苦吃的亮仔吃慢一点,没人跟他抢,一边笑着问举着筷子无从下手的贺佳辰:“喂,不是吧,你难道还等着我亲手喂你才肯吃?”
“噗……”猛扒蛋炒饭的亮仔听到这句无异于调情的话从一哥嘴里冒出来,呛到脸红脖子粗的直接喷饭,看都不敢看贺佳辰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现在只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他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这里。
贺佳辰似笑非笑地睨了钟如一一眼,终于还是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推到面前的卤肥肠细嚼慢咽起来。
钟如一体贴地拍了拍咳得惊天动地的亮仔后背:“我就说了,让你吃慢一点,别搞得像饿死鬼投胎那么难看嘛。”
亮仔委屈地抬头对上钟如一带笑的黑眸,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米粒,还来不及辩解什么,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邻桌醉汉划拳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刚点了单的食客甚至不等酒菜上桌便心照不宣地起身匆匆避走。
只见几个地痞模样的刺头三五成群地堵在了烧烤摊的入口,为首的寸头油腻地抹了一把打有唇钉的肥厚嘴唇,歪歪扭扭地挡在老板面前讨要着保护费。
显然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因为烧烤摊的老板几乎是赔着笑脸从布满油污的钱篓当中掏出了好几张大钞递了过去。
寸头抖了抖手中粉色的钞票,似乎是嫌少,又似乎是为了多捞一点油水,贪婪的目光越过老板战战兢兢的身体,扫向塑料帐篷下这几桌还坐在塑料板凳上的食客们,他甚至都不用说什么,手下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弟便勾肩搭背的一拥而入,径直冲在场的食客们要起小费。
醉汉们酒醒了大半,他们本来也住在附近,一看这几个讨钱的混子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难缠下三滥,只能暗自心疼今晚注定要大出血的钱夹子,掏出钞票放到桌上,甚至都顾不上桌上才上的热菜,便哆嗦着双腿溜之大吉了。
亮仔暗中观察的目光乍一对上其中一个花臂青年的眼圈发黑的吊梢眼,他甚至还来不及避开视线,就头皮发麻的听见对方唾沫横飞的呛声道:“看什么看?!保护费交了吗?”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混子也闻声围了过来,他们似乎这才注意到这桌跟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两个男人:西装革履的贵公子对他们制造出来的混乱充耳不闻,依旧姿态优雅的吃着碗里的卤味,而另一个披着皮衣外套的男人嘴里咬着塑料杯廉价的杯沿,一双桃花眼笑若春风地看向他们,完全寻不见任何一丝恐慌的迹象,就好像他们只是一群闹着玩过家家的顽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云淡风轻的眼神显然是另一种意味的挑衅,钉六歪了歪嘴角,把手中厚厚一叠钞票插到屁股荷包里,拍了拍手,在小弟们让开的小道当中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
亮仔低下头本想给钟如一递个眼色,但是在看到男人淡定自若的姿态之后,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底气,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他已经不是当初流落街头给人家洗车看车的无名小弟了,仗着有神通广大的如一哥给他撑腰,亮仔几乎是赶在对方出声之前率先啪地一声从塑料凳子上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先发制人道:“凶什么凶?!都是道上混的,你敢找小爷我要保护费?!”
钉六早就看出这个黄毛仔只不过是个小跟班,他压根都不带搭理亮仔,接过小弟递过来的塑料椅子,也大刀阔斧的在塑料桌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看向喝着啤酒的男人,问:“哪条道上的?既然都是道上的,那也得讲一个规矩,今天到了我钉六管的地盘,也得交上这个保护费才算完。”
钟如一放下手中的塑料杯,挑了挑眉:“我只不过有几年没回来了,怎么就没听说过来这里吃宵夜还要交保护费的规矩,你可不要吓唬我这种一贫如洗的本分人。”
“你他妈的给脸还不要脸了是吧?!”脾气爆的小弟不等钉六开口便一个啤酒瓶砸在了地上,四处崩裂的玻璃渣混着酒水淅淅沥沥地淌了一地,钟如一“啧”了一声,似是嫌弃的挪开脚避开了酒水流淌的路线。
钉六也看出对方有恃无恐的态度,一时之间吃不准这个男人到底是混哪条道的,他把目标转移到圆桌另一边那个对他们视若无睹的翩翩贵公子身上,问钟如一:“你老板?你没钱,他总该有钱吧?我这保护费也不是白收的,兴荣帮你听说过吧?我老大可是兴荣帮排行老四的堂主,有他罩着,我保你们在这条沙河街上平平安安、畅通无阻!”
兴荣帮?
钟如一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明显,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声嗤笑划破了紧绷的空气,众人侧目相视过去,只看见之前沉声静气享用夜宵的贵公子不紧不慢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唇边沾上的红油,抬眸看向这群不成气候的地痞流氓,冰冷的目光刺得人心头一紧:“兴荣帮排行老四?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钉六借着大排档昏黄的光线,只看见男人这双潋滟的黑眸垂下一抹让人不安的阴影,明明什么也没做,偏偏却让人后背生凉的不敢直视,无形之中似乎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低压气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依稀想起前不久帮里下的追杀令,照片上男人的面孔渐渐与面前贵公子俊美矜贵的脸孔重叠起来……钉六有点印象,那道下了不到一天的追杀令很快便被撤销了,紧接着,他们兴荣帮甚至有了和水火不容的贺氏门堂握手言和的风向,只因现在主事的宋二小姐有意与贺家的人谈合作。
而面前这个贵公子分明就是……
钉六后背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偏偏手底下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弟还读不懂气氛的拍着桌子就要开干,那个黄毛仔也不甘示弱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贺少跟你们帮里现在的女当家可是非同一般的合作伙伴?!你动手试试?!当心被逐出去当流浪狗!”
“贺氏门堂的贺公子吗?”钉六赶在小弟抡拳头之前按下对方,强颜欢笑地打圆场道:“久仰久仰,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今晚算是叨扰了。”
贺佳辰没有接话,丝毫不准备给对方下场的台阶,钉六麻溜的从塑料椅子上站起来,在小弟们面面相觑的不解目光里颐气指使地叫来老板,吩咐搞不清状况的老板今晚务必好生招待他们这桌“贵客”,说罢也不管其余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向坐在桌前气场惊人的贺佳辰点头哈腰的告了别,便招呼着那群小弟风风火火地大步离开。
亮仔猛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塑料凳子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刺啦:“他们竟然是兴荣帮的人?好险好险……”
钟如一随手把塑料杯的澄黄色液体泼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取笑亮仔:“刚才不知道是谁那么威风凛凛的站起来,想当老大啊?”
亮仔扭曲着脸谄媚道:“我那还不是给一哥、贺少镇场子嘛!再说了,真打起来,只要一哥你出马,别说这三五个小虾米了,就算来十个,都不在话下!”
“你真当我是打手了?”钟如一好笑地看亮仔眉飞色舞的拍着自己马屁,余光里贺佳辰神色不变,冷不丁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钟如一“嗯”了一声,只听见对方淡淡道:“明天有一个事情需要交给你去做,今晚早点睡。”
钟如一应了下来,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就像每一个称职的“左右手”那样,对于老板安排下来的每件差事,从来都只有执行,不问因果的高素质操守。
换一个角度来说,那些在警队里训练的学警们所学会的第一条守则,不也是要“盲目”服从上级的命令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就是太有想法才会格格不入的融入不到那个集体。
钟如一自嘲地回想起那段热血沸腾的往昔,除了挥洒着汗水的训练场,一枚枚象征着荣耀的奖牌,还有那些议论纷纷的目光,上级铁青着脸质问他知不知错,即使许明熙哀求的目光快要灼伤他的双眼,但他还是高仰着头颅,掷地有声地反问对方,自己何错之有?
他是错在不应该阻拦在酒吧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还是错在不应该揍得对方不成人形?或许说错的只是他们这种毫无背景的平民身份?
如果那一天他早一点出手,那个年轻的生命是否就不会从酒吧露台一跃而下?
事后钟如一曾无数次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年轻女人娇嫩如玫瑰花一般脆弱的脸孔,以及最后重重落在水泥土上绽放出一滩鲜红的尸体。
尽管当时还是恋人的许明熙也曾无数遍地安慰他,那不是他的错,眼下最需要解决的是警校那边的处分问题,那几个纨绔子弟来势汹汹,丝毫不把闹出来的一条人命当回事,反而向警校施压要追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警出手伤人的恶性事故。
那段时间,许明熙为了平息这场极有可能给予开除钟如一处分的风波,忙到焦头烂额还不得不打着自己父亲的名号找关系跟那几个人渣周旋。
两个人之间的争吵也随之而来,因为钟如一并不领情,甚至无法理解在自己心里永远光风霁月的恋人怎会为了强安在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去跟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垃圾做交易。
许明熙永远相信所有的不公都应该交由法律去审判,至少钟如一不该赤手空拳的去执行所谓的正义。
讽刺的是,那场轰动全城的酒吧“陪酒女”坠楼命案,最终借由许大状几位得意门生的联手辩论,成功洗白了坐在被告席上毫无悔意的富家公子们,当场无罪释放的宣告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等待所谓公正的普通百姓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是来走了一个过场的阔少们吹着口哨,迎着记者长枪短炮的追问却仿佛走着红毯一般春风得意,他们重金聘请的高级律师自然会替他们摆平这一切。
从来都是金钱至上,所谓的正义,永远掌握在上位者手里,不是么?
许明熙或许永远也不会理解,也无法体会到这一点,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始终都不肯低头,哪怕被除名被开除,也永不低头。
越来越频繁的争吵到了最后只剩下疲惫的沉默,最后钟如一按照计划提出了分手,因为他已经执意要走上一条与恋人美好虚幻的愿景背道而驰的道路。
“哎,几位老板,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
烧烤摊的老板又端来了一大桌他们没有点过的烤串卤味,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随心所欲地跟钟如一闲聊什么,显然从先前的风波里察觉到了他们这一桌不同寻常的背景,甚至觉得他们跟那群向自己收保护费的马仔也是一个来路,就连钟如一要结账的时候,他都不敢收他给的钱。
钟如一看到老板卑微讨好的笑脸,在烧烤摊的烟火缭绕之下透露出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
他默默地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钞票不动声色地压到了啤酒瓶下,身边的贺佳辰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看见一抹阴鸷从他那漂亮得无可挑剔的眉眼之间一闪而过。
“你再说一遍,有人在我酒吧砸场子?”他恹恹的勾起嘴角,“看来今晚早睡的计划要暂时搁浅了,如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色渐浓,错过了末班车的白领疲惫地站在街边伸手拦着出租车,同一条街的对面,闪烁着各色霓虹招牌的酒吧夜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不断有兴致盎然的年轻男女怀揣着蠢蠢欲动的欲望穿梭其间,寻觅着打发这漫漫长夜的短暂慰藉。
程铮在酒吧五光十色的射灯下反手抹了一把嘴角,顿时疼得“嘶嘶”地倒抽起冷气,还不忘掏出手机回复了一个“搞定”到聊天框里。
他余光看到那个管事的站在走廊另一边打完了电话,立马换上了一副很无谓的表情,仿佛刚才疼得龇牙咧嘴的人不是自己。
“喂,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你们老板怎么说?还有我这算什么?”他不服气地盯着中年人虚伪的笑脸,指了指自己的脸,“医药费你们总该报销吧?还有破相了怎么办?”
“这位客人,您出手打伤我们另外的客人,影响我们开门做生意暂且不论,再纠缠这些有的没的就没意思了吧。”
“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要不要回去看监控?还是要我报警?”
什么叫他出手伤人?明明是那几个看起来就很不正经的男人自己讨打,敢当着他这个“正义使者”的面调戏良家妇女,程铮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披着自己牛仔外套的年轻女人,暗自感叹对方今天幸亏是遇到了自己,不然还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毒手。
也多亏了老大派他来找找茬,他还正在苦恼要从何下手,是不是也该学之前那个辣妹同事钓鱼执法的时候,碰巧看到卡座上那几个色眯眯的男人拉着这个送酒水的小妹上下其手,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也该他挺身而出的上场表演了。
“先生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管事的招呼沙发上的女人站起来,“艾达,你过来解释一下,是不是这位先生误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艾达攥紧了披在肩上的牛仔外套,浓艳的妆容下是一张受惊过度的年轻脸蛋,她期期艾艾地走过来,在管事严厉的目光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告诉程铮刚才发生的一幕只是一场误会。
“你衣服都被人撕了也叫误会?”程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叫艾达的女人为何要欲盖弥彰,他作势要掏出手机报警,还不等管事的阻止,只听见另外几道声音由远及近,穿过一边热闹的舞池传入耳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哥、贺少,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们的场子搞事情,今天他可别想竖着走出这道门!”
“说好了,这次你一个人上,打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叻,一哥!你说我待会儿是应该先锁喉还是先踢腿?”
说笑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停下,程铮甚至还来不及招呼单手披着一件皮夹克的钟如一,就看到一个黄毛冲到了面前,像一只狐假虎威的秋田犬似的冲自己狂吠道:“怎么又是你这个死条子?!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程铮摊开手,示意自己今天并不是以警员身份造访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嘴角的伤痕:“你们酒吧的客人在你们的地盘见义勇为受到了损害,你们就是这种态度?”
“那你想要什么赔偿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打断了程铮的话茬,管事的毕恭毕敬束手站到了贺佳辰的身后,显然是已经把之前的来龙去脉都全盘托出,而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看起来已经厌倦了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看在老板你这么豪爽的份上,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就不要你出了……”程铮掰开手指盘算道:“但是,我这伤也不能白受,你们酒吧至少也得给我安排一个VVVIP的身份吧?酒水、果盘再免费赠送一两个月的还差不多。”
“啧,阿sir你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可以告你敲诈勒索吗?”
钟如一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一想到大半夜不让人消停的连轴转就为了处理这点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而且极有可能是刻意而为的“小插曲”,顿时更是困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说这些反黑组同事的办公手段,翻来覆去只有这些了吗?
也难怪那些道上混的提起这群扫黑除恶的警员,只会像赶苍蝇一样的厌烦,小儿科的手段一眼就能让人看穿,除了达到频繁骚扰的目的以外,十次有八次都是无功而返。
程铮被钟如一呛了一点儿也不恼火,反而笑嘻嘻地说:“师哥你这样说我,我可就伤心了,怎么能是敲诈呢?要不我报警过来试试,这种算是什么纠纷?影响到酒吧生意可就不好了。”
亮仔嗅到对方言语里的那一丝耀武扬威的意味,立马就不服输地叫嚣道:“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
贺佳辰蹙起眉头,抬手示意管事的拦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冲上去咬人的亮仔,他仅仅只是扫了一眼程铮,后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浑身紧绷起来,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察觉到了这股无法言说的压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未料贺佳辰半晌却只是对身旁的管事轻描淡写道:“就按这位先生说的去做吧。”
他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一旁披着牛仔外套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身上,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漾出一缕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又淡淡地吩咐管事:“今晚就把她的工资结了,我不喜欢没有本事的员工。”
“好的,老板。”管事颔首应声,也不管女人哀求的声音,径直扯着对方朝员工休息间走去。
完全脱轨的走向显然超出了程铮的计划,他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牛仔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浓烈又廉价的香水味,他想起对方带着哭音的求饶,说自己家里缺钱所以格外需要这份工作,求老板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才从虎口脱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她真的缺钱工作,或许待会儿他应该找个机会再拦下她。
程铮有信心给这个叫“艾达”的年轻女人介绍一份安全挣钱的工作,他雄心壮志地拍了拍手,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的“目标人物”早就不在面前了。
他苦着脸追出酒吧也没看到钟如一跟贺佳辰的身影,只有那个黄毛叼着烟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喂,死条子,奉劝你少来招惹一哥。”
程铮彻底打消再跟下去的念头,回过神抱起手臂对黄毛说:“我不叫死条子,我叫程铮,你开口闭口都是师哥的名字,没断奶吗?”
亮仔气得一个手抖没夹住烟,风一吹更是带着落下的烟蒂在鼓起的衣摆烧出一个个难看的小窟窿。
他一边慌慌张张地去抖夜风中撩起的衣摆,一边怪声怪气地冲程铮宣誓主权道:“一哥才不是你师哥,他是我老大!你就死心吧,白日梦成不了真的!”
程铮精准地抬起脚踩熄了地上骨碌碌滚动着的香烟,他好笑地看了一眼动作狼狈的亮仔,扬起双臂放在脑后舒展开来:“喂,你有没有创口贴,借我一个。”
亮仔停下了抖衣摆的动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程铮:“真男人从不用创口贴,小伤口自己会痊愈,大伤疤就去找医生。怎么,你们做条子的都这么细皮嫩肉,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吗?”
“你这人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狗嘴什么象牙?你说谁是狗呢?你再说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吵吵闹闹的声音随着沁人心脾的夜风吹散到街角,一同哐当作响的还有不知道哪个醉汉随手丢到路边的啤酒易拉罐。
钟如一抬起腿稳稳地踩扁了那只看不出颜色的易拉罐,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不打发他走?”
他不信贺佳辰就没有看出程铮背后的目的——那就是找各种机会各种理由明目张胆的来他的地盘盯梢。
以他对这位我行我素、杀伐果决的大少爷这些年的了解,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轻而易举地退让一步,甚至容忍对立的势力在自己的地盘进出无阻。
然而贺佳辰只是勾起嘴角,在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的夜风当中倦懒地眯起眼睛,不远处霓虹灯闪烁的酒吧门口已经寻不见那两个互不服气的身影。
“你难道不好奇他们还能耍出什么把戏吗?”贺佳辰灿若星辰的眼眸亮起一抹恶劣的光,他把车钥匙抛到钟如一手里,“偶尔也要给无趣的生活找点乐子,不是么?”
“我们回去吧,如一,明天会是个重要的日子。”
钟如一握紧了手中的车钥匙,挑了挑眉,追上贺佳辰大步流星的步伐便止不住好奇连连道:“什么大日子?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不会要通宵吧?加班费出一下,贺少。”
贺佳辰弯腰坐进副驾驶里,朝后一步上车的钟如一勾了勾手指,男人不明所以地探过身子,顿时被他扯着衣领吻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加班费,够吗?”
钟如一愣了一下,两人黏在一起的嘴唇传来快要融化的热度,而贺佳辰带笑的嗓音颤动着隔着唇舌的缝隙涌入口腔,是足以让人理智断线的缠绵悱恻。
他赶在擦枪走火之前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重新系紧了安全带,哑声笑道:“要说不够的话,怕不是今夜要无人入眠了?”
贺佳辰伸出指腹抹了一把唇上的湿润,眼眸里的情欲半点未散,只是摁下了车窗让冰凉的夜风不断涌入车厢,连同车载广播里怀旧的音乐都多了几分缠缠绵绵的意味,咿咿呀呀的唱着:
“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
连名字你都说错……
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
看今天你怎么说……”
而他就像是没有听懂钟如一的话外音,手指在车窗上随着音乐敲打出规律的节奏,甚至还即兴跟着电台里的女声哼了几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湿漉漉的唇瓣,显然不介意对方嘴里“决战到天亮”的致命提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站在葱葱绿绿的山坡上,远处灰蓝色的大海以及脚下这条宛如银蛇飞舞的盘山公路都可以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
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天边挂着的那几颗晨星稀稀拉拉的闪烁着迷蒙的光,山里的雾气已经升了起来,潮湿的水汽不一会儿就沾湿了钟如一的头发,但是他却无暇顾及这天然SPA是否会破坏掉自己出门前捣腾的拉风发型。
——因为他正在专心致志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当然现在这个时间点,称之为夜宵也不为过。
他握着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夹有生菜、鸡胸肉还有沙拉的碳水化合物,配上他停在身边的那辆越野摩托车,如果再多上一罐啤酒,再来几个特写镜头配上澎湃心潮的BGM,活脱脱就是某广告的拍摄现场。
直到靠近码头的公路隐约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耳麦里传来阿占古板无趣的报点,钟如一昏昏欲睡的大脑这才稍微精神一点,他终于停下了嘴里机械咀嚼的动作,“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叫你聊聊天吹吹牛也不肯,啧,机器人也需要充电的好不好!”
耳麦里一片沉默,除了钟如一自说自话的碎碎念,就好像刚才那个寡淡的男声都是幻觉似的。
余光里那个在盘山公路上不断移动的小黑点变大了一点,隐约可以辨别出那是一辆六座的面包车,钟如一还在满嘴跑火车的试图挑弄阿占多说几句,“喂喂,你跟上了吗?还是睡过去了?睡过去了也没事,办砸了就办砸了,正所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贺少他给你开多少的价码?你回去还睡得着吗?”
阿占似乎是被他吵得不耐其烦,终于出言制止道:“三分钟,他们到你那边最多还有三分钟,老板交代的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钟如一耸耸肩,知道以阿占的个性是不会再搭理自己了,他一边盯着山坡下透过雾气亮起的那两盏车灯,一边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顺手还把沾到沙拉酱的大拇指放到嘴里一并吸吮干净,耳麦里阿占的声音在倒计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四,三,二……”
“啧,你还真的是机器人变的,不过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喜欢设闹钟。”
钟如一一把拿起挂在摩托车把手上的头盔,罩住了自己那张散漫不羁的脸孔,随即一气呵成的抬腿翻身骑上了那辆重型越野摩托,引擎轰鸣的声音划破了山间的晨雾,已经近到可以看见面包车副驾驶座上马仔的身形了,钟如一驾驶着身下这辆咆哮着的怪兽,宛如一道黑色闪电径直从半山坡的荒草地里横冲而下——
“砰砰——”的枪声落下,面包车的车轮也报废了两只,不等面包车里的人反应过来,钟如一驾驶着摩托车一个神龙扫尾直接避停了对方,车里的人刚要掏枪回击,就被紧随其后的另一辆面包车撞了个七晕八素。
蟾蜍李捂住血淋淋的额头,顾不上驾驶座上昏死过去的小弟,掏出枪便对着车外胡乱扫射,“哪条道上的东西?福荣会的货也敢抢?”
他自以为报出自己山头的威名,至少也可以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抢匪掂量掂量,然而后车门被拉开的声音无疑是对他自报家门的嘲讽,从脑门上源源不断流下来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蟾蜍李哆嗦着手掏出手机试图通风报信找帮手,一时没注意有另一只手从破了的车窗里伸了进来。
“打120啊?我帮你啊。”
戴着黑头盔的男人轻而易举地从他的手里拿走了沾满汗液污迹的手机,蟾蜍李连扣几下按板才意识到没有弹药了的事实,他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试图做最后的决斗,却被对方反弹回车门的力道震回了副驾驶,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上了他的太阳穴。
蟾蜍李顿时汗如雨下的缩在座位上不敢动弹,他肿胀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只恨自己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没有多叫上几个兄弟,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折在这里,他还没有好好地享受过荣华富贵……
“二十四箱,数字对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工睡觉。”
两个匪徒交谈的声音伴随着货物一箱箱转移出车厢的沉闷声响,落在蟾蜍李耳中犹如生命最后的倒计时,直到最后一个箱子也被搬出车外,此刻他那张血泪交横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偏偏心脏却快要跳出胸腔。
他只是运气不好,大不了下辈子投胎睁大眼找个好人家。
蟾蜍李抽搐着发软的身体走马灯一样的回顾着自己这短暂又窝囊的一生,就连抵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什么时候挪开了都没有反应过来,在他陷入黑暗之前,只听到那道懒散的声音哼着恶趣味的歌消失在车外浓到化不开的雾气里。
“乖宝宝,睡觉觉,睡醒又是一个大晴天~”
……
三个小时后,某私家园林内的茶室里。
穿着旗袍的女侍毕恭毕敬地将滚烫的茶水端到茶桌上,视线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纤细的足尖,甚至连坐在茶桌旁边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着这样低眉顺眼的姿态又娉娉婷婷地退了出去。
贺佳辰端起香气四溢的茶杯吹了吹,并不急着品尝它的味道,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桌对面一身米白色套装的窈窕女人,“宋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料事如神,福荣会的货说抢也就抢了。”
宋思邈涂有珊瑚色唇釉的嘴唇浅浅一笑,柔美多情的眼眸里精光微露,“贺少谬赞了,纵使我有我的锦囊妙计,也多亏了你的人手到擒来、马到成功,这才有了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珠联璧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佳辰轻笑着抿了一口醇厚的正山小种,“既然宋小姐都说了我们配合默契,五五开的分法是不是不够‘默契’?”
恰好有人在屋外敲了敲门,宋思邈拍了拍掌,进来的是一个貌不起眼但是走路猎猎生风的男人,他弯下腰在宋思邈身旁附耳几句,确定了摆在庭院里那二十四箱货都没有问题,宋思邈挥挥手,男人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茶室里便再度恢复了静默的氛围,宋思邈看贺佳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卖了一个关子:“贺少以为我抢这批货回来,就是为了卖吗?”
贺佳辰挑了挑眉,心底的烦躁情绪就快按捺不住,却对宋思邈接下来所说的话起了很大的兴趣。
宋思邈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赚钱靠的是头脑,而不是靠蛮力。难不成他们出一次货,我们就抢一次?那跟山里大字不识,只知道拦路枪货的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贺佳辰觉得有点意思,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搞得像出谋划策让他派人今天凌晨守在山上杀人越货的人不是她一样。
“所以宋小姐既然说了不转手出这批货,那么准备拿它们做什么用途?”
“贺少刚回海明,大抵是对这片市场缺乏了解,现在市面上大多数流通的货,要么出自我们兴荣帮,要么出自福荣会,还有一些散户不值一提。我们兴荣帮的货源一般走东南亚那边的量大低廉模式,买家大多也是酒吧舞厅娱乐城追求短暂刺激的年轻人,而福荣会的货等级更高,自然客户价值也远高于这些榨取不到什么利益的底层散户。”
“我们今天抢到的这批货,货源来自于他们最近新搭上线的哥伦比亚供应商,既然都是做分销的,他们能做,我们也可以,外面院子里这二十四个箱子就是我的敲门砖,不知道贺少是否有兴趣跟我一起?”
贺佳辰勾起唇角,“还是五五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思邈咯咯一笑,用削葱似的手指拈起碟子里一块粉雕玉琢的精致茶点,遥遥递到贺佳辰面前,“只要谈得下来,到时候都凭你说了算,只要这个货源在,还怕找不到高端市场的客户么?”
贺佳辰微微低下头,用牙齿咬住那块粉嫩的樱花糕,风流多情的眼眸笑盈盈地扫了一眼宋思邈娇艳明丽的脸孔,“既然宋小姐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也没有再拒绝的份了。”
宋思邈略微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目光,对于这个花花公子早年间的风流韵事可是查了一个底朝天,警惕的心是半分未减,哪怕是她自己玩起来的火。
她在心底无不嘲弄的想,如果能用些手段把对方手下很能打的那个人也一并收入麾下,为她所用那还差不多,面上却依旧言笑晏晏、若无其事地对贺佳辰说:“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贺佳辰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那抹讽刺,也弯起了嘴角端着茶杯颇有些诙谐地说了一句:“cheers!”
他从茶室里走出来之后,瞥了一眼假山旁边空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二十四箱货,四周那几个打手背着手围在箱子旁边,显然是不会再给第二个劫匪出现的机会。
他拨通了钟如一的电话,所剩无几的耐性快被“嘟嘟”的等待音给消耗殆尽,他挂了没有人接听的电话又打给了另一个人,好在亮仔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如一哥啊?他早就睡醒了,说是出门买早饭了,几点钟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