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2)

目睹红秀和菊子她们相亲时的难堪情形,周川这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内心深深体会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如果不是经他同意,假借煤矿的名义招工,两个姑娘能千里迢迢到河庄煤矿来吗?凭着过来人的丰富经验,看得出她们是一对没开胯的黄花姑娘,无论比年龄还是论容貌,秃子刘二和麻脸张太似乎委屈了她们。可是她们肉眼凡胎哪里知道,刘二张太他们都是百里挑一、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啊!

面对两个身处逆境不依不饶的姑娘,周川像做了错事那样心里发虚,无论她们如何哭闹,都不敢训斥她们一句。他只好竭力压抑住心中刚刚萌发的那缕缕怜悯之情,温和宽厚地劝慰:你姐妹俩不要使小性子,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想想今后的生活,我认为留下来比回家好得多。别看刘二和张太花了三千元安家费,我敢打保票,矿上绝对没有人强迫你们嫁人。你们沉下心想一想,真不愿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日子大家伙熟悉熟悉,你们要真想回去,我给你们垫路费。

一番动情的肺腑之言,红秀被说得感动至极,心里热乎乎的。一种难以理解的复杂感情,让她从内心深处始终把周川当作可信赖的好人。

直到确信周川决不会强迫她们嫁人,倔犟的红秀才答应留下来。其实,红秀答应留下来,很大程度是受了那股巨大的爱情力量的主宰。

无论周川对她多么冷酷,她认为那是逢场作戏,她要永远永远一辈子伴随在周川的身边。

聪明机灵的红秀,心里当然考虑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但她另有自己的小算盘。无论周川如何好言相劝,或者耍什么铁硬的手腕,她的意志会像磐石一样坚定。她只能屈身于周川,不会移恋他人,一个姑娘的终生大事,不能当儿戏,情愿当家股子老姑娘,也不会嫁给麻脸张太那个疲塌狗窝囊费。

菊子姑娘柔顺软弱,哭泣了一阵犹豫再三,在红秀姑娘的影响下,最终改变了自己马上回家的决定。

周川身为矿长,也免不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嘴上说放她们走是假,内心里想挽留她们是真。放走她们叫谁来跟秃子刘二他们当媳妇呢?他为刘二张太的婚事费尽了心神,两个光棍人到中年还没媳妇,孤单单地过日子,那种煎熬的滋味能好受吗?

秃子刘二和麻脸张太作为特殊情况,孤身一人刚刚摊到一套住房,周川把红秀两个分别安排进他们的住房里。他吩咐食堂的师傅做事不要小气,要特殊照顾好外地来的两位姑娘,一切费用登记造册,看今后的事态发展再作处理。

另外,周川给罗子的妻子兰兰,王贵的妻子二花,下了一道不容违抗的命令。无论是工作时间还是上班时间,只要刘二张太下井去干活不在地面,她们就要紧紧盯上去做工作。

周川煞费苦心为秃子刘二他们密谋策划,只要在井上歇班,不论对方愿不愿听,陪菊子和红秀谈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锁事,倾吐肺腑,联络感情。他嘱咐两个人要有男子汉的大气魄,要舍得花钱,买一些女人喜欢用喜欢玩的东西,买一些让对方能接受的日用品,比如毛巾、香皂、护肤霜,由小到大,逐渐升级。

周川郑重其事地说:反正我把她们给你们套住了,怕你们俩争风打架,给你们定好了进攻的目标。慢慢加温吧,是块冰要用心暖化它,是块石头要用烈火烧焚它。一旦时机成熟,该厚脸皮就拉下脸来别害羞。该充孬种的时候,就充孬种哀求人家几句。别看女人一个个性情像水,床前头可没有刚强的男子汉。只有生米做成熟饭,才能拴住她俩的心。煮熟的鸭子能不能吃到嘴里,就看你们俩有没有那熊本事了。

对周川的这一果断决定,罗子和王贵一直摇头持反对态度。他们自作聪明:矿长你配错对子啦!红秀性格大胆泼辣,要叫刘二这匹强驴去对付。菊子脾气温和,应该让张太和她配对子。

周川讥讽地翻他们一眼,咧着嘴骂他们几句:你们懂得狗屁!张太和菊子结合,男人女人一对疲塌性子,往后怎么过日子。别看刘二咋咋呼呼充强汉,叫他去纠缠红秀,两个火暴性子三天不出就会翻脸皮,将来准过不到一块去。张太是个疲塌狗,说不定命好,红秀玩八个眼的猴,非倒在他怀里不可。

罗子和王贵两对夫妻,对矿长的论断似信非信,一直持怀疑态度。

周川巧妙地撒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红秀和菊子被紧紧地罩在了大网里。

红秀姑娘心有主见,大有脱网而逃的勇气。她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拒绝接受麻脸张太的任何礼物。可怜张太用心良苦,穷追不舍,一个月下来不急不躁,两个月如一日不屈不挠。

在婚姻大事上,聪明的红秀低估了麻脸张太的能力。张太是个什么人物,这里有必要对他作一番详细的描述。

张太没有丝毫火暴性子,扯着不长拽着不短枉为男人。无论你瞪着眼训斥他还是劈头盖脸骂他,他面不改色是不会发火动怒的,大不了用发涩的眼皮懒散地翻翻你。看他那副情形,就像一个快要死的人还只有半口气似的。工友们和他一道生活了七八年的日子,除了那次喝醉酒与刘二争夺兰兰之外,平日里谁也没见他发过一次脾气。

微山湖边的张家湾,至今流传着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那年秋天,被贫穷和饥饿的枷锁紧紧缠裹的张太,到收割后还残留着稀稀拉拉芦苇的湖地里拾野鸭子。稀疏的芦苇在秋风中瑟瑟抖动着,几只野鸭在荒凉的湖面时起时落,传来嬉戏的哗哗水声。

打野鸭的渔人头顶芦花编织的草帽,身披苦姜草结成的草衣,经过伪装的六尺小船,像蚂蚁一样在水面上爬行。一块拾野鸭的伙伴,见漂荡荡的小船调转了方向,悄悄地退出了枪口对着的那片苇地,惟有张太一个人没有眼色,还伸着头望着对面的打鸭渔人。

求利心切的渔人,认为对方的人们见他掉转了方向,会很快躲闪开的,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水上的野鸭,没想到苇地里还爬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鸭枪闪一下火苗轰隆一声响了,高粮米一样的子弹,当场把几只野鸭打死在那里,几粒零散的飞子钻进了张太的腮帮子。

打野鸭的渔人浑身是嘴无法埋怨,自认倒霉,把打来的野鸭送给张太作为赔赏,赔礼谢罪。

张太一个胳膊搂着几只肥胖胖流血的野鸭,一手从脸上的肉里往外抠着子弹,回家之后不几天,腮帮上留下几个深深的黑色疤痕。

在生产队里干活,无论夏收秋种多么繁忙,都不能让麻脸张太火暴一阵子。只要干活累了或心情烦躁,便装出一副拉屎撒尿状,大摆大摇冠冕堂皇地走向一边的庄稼地或沟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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