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父虽从未指点过自己,不过师父应该是个高人,所以奚沧点了点头,“不错。”
“那你此番下山,也是你师父的授意吧?”
“你又知道?”
花若梦噗嗤又笑了,很是开怀,“奴家看公子也是个实诚的人,若不是有师父的吩咐,又怎会独自下山呢?”
“你又怎知我是独自下山?”
“难道奴家猜错了?”
奚沧顿了一下,“不,你猜对了。”
“这江湖故事的桥段大约都是如此,猜中也不稀奇。”
奚沧不愿扯得太远,“可是你的故事我却一点儿也猜不到。”
“这也不稀奇,因为我自己也从来没有猜对过。”
“接下来呢?”
“接下来奴家便被龙战收养,他欲收奴家为义女,可奴家却没有答应,因为奴家已对他怀了别样的心思,接下来的十年,他教奴家习文练武,照顾得无微不至,奴家对他的仰慕之情也愈来愈深,只可惜他的眼中却从未印上奴家一丝一毫的影子。”
奚沧对于感情之事尚还处于懵懂之中,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公子心中可是在笑话奴家?”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奚何又是何人?”
花若梦似乎很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她一听到这个名字语气就变得有些冰冷,“他是个男人,却是个比女人还要漂亮十分的男人,他是龙战的师弟,他更是奴家的情敌,也是奴家此生唯一怨恨过的人。”
“你的意思是?”
“江湖人都奉龙战为英雄,为豪杰,俱都以他马首是瞻,知道他只爱美酒不爱美人,而实际上却无人知晓他之所以不爱美人,是因为他只爱他那个独一无二,美如谪仙的师弟。”
奚沧好奇,“男人也能相爱?”
床榻上的身影突然坐了起来,下了塌后又直直向外屋走了过来,然后水晶帘被一双如玉般的柔荑轻轻掀开。只见她衣着单薄,一袭粉白色纹着双蝶绣着花瓣的云烟千水衫,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更加如脂如玉,她发髻微散,反而凭添了一股慵懒之意,妩媚之情,原本十分艳丽的容貌此刻反而有一种柔弱的病态美,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怜惜,更加为之深深着迷。
“奴家美吗?”花若梦说完拿眼瞧他,却发现他的表情根本没有一丝变化,不禁蹙了蹙两弯秀眉。
“很美。”奚沧语调平平的赞道。只是再美的人也无法与他心中的师父相提并论。
花若梦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却夹带着一丝悲凉,半晌,她才渐渐止住笑意,“真像,你现在的表情和他可真像!”
“和谁?”
“龙战!”花若梦的纤纤玉指拨弄着水晶帘,一副陷入回忆的表情,“那一夜,我闯入他的房中,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裳,问他‘我美不美?’他也说‘很美。’可他的表情却和你刚才一模一样,你们嘴上都说我美,可是你们的眼中却根本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奚沧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花若梦无力的松开水晶帘,转身又躺回了榻上,“奴家乏了,公子请回吧!”
“我明日能再来听你的故事吗?”
“那就看奴家明日有没有这个兴致了。”
奚沧虽然很想一次听完,但也不好强人所难,打了声招呼后,便出了她的闰房。
紫俏不在,没人帮他引路,他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走出了这诺大的后宅,却又在转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野蛮人!”差点撞上的人正是那骄纵的梅七公子,他做样掸掸胸前的衣衫,“你这个蛮子走路不长眼睛吗?”
“我并没有撞到你。”奚沧说完绕过他就走,根本不欲与他争锋。
“你说没撞到就没撞到?”梅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拽住他的后裳继续纠缠不休,“本公子偏说你撞到了,你可不服?”
奚沧扭头拍掉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
梅七甩着被拍疼的手,气得直嚷嚷,“这次你是真的惹到本公子了!”可惜手上没带宝剑,梅七见他越行越远,干脆从地上拾起块石头当作暗器,向他后背心激射出去。
眼见就要出了拱门,背后却传来破风之声,奚沧只轻轻向右移了半步,根本不想去接茬,哪知拱门外突然又冒出一个身影,看她那毫无防备的样子,铁定要被暗器打个正着了。情急之下,他脚尖轻点,身子倏然向前闪进一丈,右手快如闪电的夹住了那枚石子。
来人是紫俏,她是来追梅七的。不想刚一转进拱门,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向自己袭来,她惊得连退了两大步,差点儿没跌落地上。
奚沧扔掉石头,见她拍着胸脯压惊,便道了声歉,却并没有解释如此的原因。
梅七这个罪魁祸首在他们身后自然看得明白,他暗自吐了吐舌头,若不是那蛮子出手,他怕是要闯祸了,紫俏这丫头不生气还好,生起气来可比翠珠那丫头更让人头疼。
紫俏看清了人,只摇了摇头,又见梅七远远站在那里,便知是事出有因,“公子可是要回去了?”
“正是。”
“那我送送公子吧。”
紫俏说完又冲梅七使了个眼色。
梅七只当没瞧见,一溜烟儿的跑了。
紫俏无奈,一路将奚沧送到了正门。
“我家姑娘似乎挺喜欢公子,公子有空记得常来别苑坐坐。”
“我明日再来。”
紫俏不料他说的直接,愣了一愣,再回神时,他已走远,看着手中的伞,她叹了口气。
雪还在下,天色已有些晚,长长的青石道上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空无一物的雪白巷子里只有他的身影,坚定的一步步快速的向前移动着。
奚沧的脚步虽稳却急,只因不放心师父。这山下的日子虽然比山上精彩,但却总让人心生不安,办事的时候不得不暂时离开师父,可一离开,又时时挂心于他。这种不安的心情,让奚沧决定只要事情一办完,就和师父再回到不眠山上去,到底还是以前安安静静的生活才适合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有啥意见不?
☆、第十章
在山上的时候,除去每年一二次去镇上换取生活用品的那天会离开师父几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里奚沧几乎没有离开过师父三丈以外的范围。如今到了山下,三天两头便要与师父分开数个时辰,若师父懂得照顾自己还好,可师父却似乎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这才是奚沧心中不安的根源。
十年前,师父第一次出事的时候,奚沧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那时他看到动也不动的师父,着实吓得不轻,虽然他也很害怕,害怕到想哭,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就算哭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帮他。他那时个子小,力气也小,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师父弄到了就近的厨房,然后点了很大一堆柴火来帮师父取暖,不幸的是火势太大差点将厨房烧毁,万幸的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师父终于又活过来了。
也自那次起,他对师父就多留了万分的心思,虽然师父从来不理他,但好在也从来没有赶他走,也亏得他十年间的妥善照料,师父的毛病几乎没有再发作过。只是自下山后的这些日子,却一连发作了几次,每次摸到师父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奚沧的心中就涌起一阵阵难以言谕的恐慌。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害怕,就和十年前的那次一模一样。
师父的身体虽然极度畏寒,其实只要他自己愿意,是完全可以避免陷入这种昏迷状况的,可是他却从来不为自己做些什么,任凭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逝也都无动于衷。奚沧常常会想,如果哪天自己万一不在师父的身边,赶不急为他施救的话……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很急却又很轻的将房门推开,屋里的温度已经消失了,想来暖炉应该是熄灭了。而师父依然维持着他临走前的姿势在打坐,他肩上的白狐披风也还在,腰间围着的被子也没有松开。但奚沧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他轻轻的唤了声“师父”,然后走过去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在清楚感觉到那一丝暖暖的温度后,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安然落地。
松了口气,他将还残存着一些火星的暖炉重新添满了新炭,又新烧了一壶热茶。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他又随便给自己弄了些吃的,吃完后,再烧了几桶热水侍候师父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