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流光想自己这一生最好的结局,约莫就是如此了。
沈逝川把他从淤泥里拉出来,给他自由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在光明万丈的世界里每多活一天,就越多一分知道沈逝川给他的有多珍贵。
他被沈逝川教得很好,识大体、辨善恶、明是非、知爱恨,所以一生都不会恨沈逝川。
师兄,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我的。
你拿回去,我还给你,我不会痛。
郁流光只是牢牢攥着手里的栀子花,花瓣在挤压下生出一些黏腻,约莫是残存的汁水出来了,鎏金一样嵌进掌纹,融进骨血里。
他贪婪地用目光临摹沈逝川的脸,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漆黑如墨的眸底散落寒星般的锐意,又含着几分天然疏离的冷淡。
大抵是知道这是最后一眼,郁流光不再遮掩自己眼里的爱意,他很高兴、毫无保留、赤裸地看着沈逝川。
郁流光只说:“师兄,不要遮住我眼睛。”
沈逝川在郁流光爱意淋漓的视线里怔住。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阿丹说的那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丹说郁流光爱他,郁流光那样爱他。
……郁流光爱他?沈逝川终于想起这茬,回忆起来。
可或许是郁流光藏得太好,他站在原地想了一圈,也没在记忆里找出眼前这样浓烈、冒犯的目光。
郁流光甚至不如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弟子,端着自己煲的羹汤来找他,或者借故相撞,落下一支发簪。
他好像只是待在自己屋子里,或者坐在梧桐边,一朵一朵整理新摘的栀子花。
……是的。沈逝川意识到一件事。
郁流光不看他。
起先他以为只是郁流光要避嫌,或在门中风言风语里对他生出嫌隙,可现在回想起来,郁流光总不敢看他。
偶有不经意的对视,他也径直落荒而逃。
一个人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这一刻,在郁流光的面前、在郁流光的眼睛里,沈逝川总算直面这件事,因为天下间没有任何借口能解释那双眼里的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这样呢……
沈逝川喉头滚了滚,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什么。
风吹过山林,长叶如旌旗翻卷,末了他只是很轻地叹了下:“不是那样的。”
“流光。”沈逝川把手伸出去,“我来接你出去。”
郁流光听沈逝川说完经过,很久没说话。
沈逝川思路清晰,事情只挑重要的讲,他在三言两语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白知秋卖弄了信息差,无尘派不知道沈逝川是被他救下来,把他当做一颗弃子。而沈逝川来找他时出了意外,才使两人生出偏差,白知秋把他骗进虚空灭口。
“但我并非全无责任。”沈逝川愧歉地看他,声音也是很认真的,“终究是我听信了传言……才叫你命悬一线。”
传言可怖,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就是因为不切实际的道听途说才疏远郁流光,才以为是保护,却把郁流光一而再再而三推到深渊里。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避嫌,而是更细心一点教导他,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也说不定郁流光根本就……就不会爱上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才二十岁,情意萌动,得不到正确引导,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肆意发芽。待他恍然醒悟,那份背世骇俗、不该存在的爱已长成不受控制的参天巨树,连枝桠也修剪不到了。
沈逝川追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
他将郁流光单薄的身影收进眼帘里,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山欲与我同埋,我惟伴山同去。
就像四长老说的,他本就是出于一腔情意才不顾一切救他,他要如何还得尽呢?
然而出乎他意料,郁流光听完以后默然许久,只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不再有反应,头低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和我出去吧。”沈逝川主动说,“不回无尘派,去东溟域,到重溟天,或者炼云澜,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东溟域是距离西翡域最远的大域,中间还隔着一个中州,寸土不相邻,而重溟天和炼云澜,听说是东溟域最漂亮的地方。
郁流光想了想那些地方——东溟域是临海的,有远行归来的师兄师姐提起大泽潮汐,说海上涛头一线来,楼前指顾雪成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该很美吧。
郁流光闭上眼,好在他本就低着头,沈逝川看不见他神情。
“不要了。”他说,“让我留在这儿吧,师兄。”
沈逝川怔了一下。
“为什么?”沈逝川不明白,“这里……”
他想说这里是假的,又想到郁流光肯定知道这件事,便改了口:“这里会塌的,很危险。”
“我知道。”
郁流光脑袋抬起来,对沈逝川露出一个笑,“塌了,就让我死在这里,我不想出去。”
无尘派因为白知秋从中作梗,把他当作一枚弃子,可无尘派为何会把他当作弃子呢?如果是沈逝川,无尘派会这样做吗?
郁流光看得通透,他知道自己想来是无关紧要,所以才不执意回到真实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起手背,又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皮肤。
自欺欺人又怎么样呢?子非鱼,安知鱼所想,就当大梦一场,梦见变成蝴蝶,死在天际间。
“我在这里,很好。”郁流光道,“你看我什么都不缺的,衣、住、行……”
说到这里,一只浑身绒毛、拳头大小的小鸡崽突然探头探脑地从大门敞开的屋子里走出来,迈步到两人身边,“叽!”地叫了一声。
郁流光很诧异,把小鸡拎起来,放在手心:“嗯……养大了可以烤成烤鸡,还不用辟谷。”
鸡崽顶着一脑门花花绿绿的线绳,惊恐地“叽叽叽”大叫。
它只是没在屋里找到虫子,打算出来觅食,这个人怎么不仅家里连条能吃的虫都没有,还要吃了它?坏!好坏!!
鸡崽拼命地扑腾,本就不多的绒毛满天飞,郁流光手足无措,只揪住一条长长的红色粗玉线,鸡崽就挣脱他仓皇逃离。
“……”郁流光看着一地乱七八糟,快要无语了。
但这样的变故也冲淡很多怅惘心事,他蹲下身捡地上散落的线绳,微声道:“师兄,这怎么不算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没有回答,跟着他蹲下来,一根一根捡那些小绳。
两人在地上摸捡着,沈逝川的手骨节很分明,虎口食指都有剥茧,一看就知是拿剑的手。
郁流光看着那双瘦削修长的手,忽然走了神,直到沈逝川把整理好的线绳交给他,他仰起头,看见沈逝川细密的睫羽,还有背上一截剑的影子。
白水鉴心被沈逝川负在背上,露出剑柄,光光的,没有挂穗。
“……师兄。”郁流光听见自己小声、轻轻地唤。
他又把眼帘垂下去,蹲在地上,望自己挂在虎口上随风飘荡的红线:“我不出去,如果你……你觉得愧对我,就给我编个剑穗吧。”
两年前,他见过沈逝川向一名师姐讨要了几根线绳,坐在亭子里编剑穗。
是给我的吗?郁流光心想。
无尘派有弟子十八岁时,长辈给小辈挂上亲手所编剑穗的习俗,寓意剑不离手,督促对方时刻谨记自己为何执剑。
但郁流光没等到那个剑穗,想来也是,沈逝川是他的师兄,依辈分是他同辈,怎么能算长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便以为那个剑穗是沈逝川给白水鉴心的。
白水鉴心白剑无格,只有盘旋如水墨的山木纹貌,剑锋淬着一点冰蓝,平日藏在鞘里,看不见颜色。
通体雪白,虽是飘逸威严,却也清冷单调,坠个剑穗是好看的。
可郁流光也没在白水鉴心上看见剑穗。
沈逝川送给谁了?他不得而知。
也许是师兄的晚辈,也许是师兄的挚友,也许是师兄的心上人。他不应过问。
他是沈逝川的师弟,该专心练剑,清明做人,不给师兄丢脸,不生那些……不该生的心思和事端。
可他已经快要死了。
郁流光把手伸出去,指尖勾着的线轻飘飘的,像找不到落处:“送我一个吧,师兄。”
漫天情爱缠成的丝线,不要做茧缚住他们两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做一个剑穗吧,他要把这个剑穗挂在窗栏上,让风吹动它,像吹乱一串栀子花。
沈逝川无声接过他手中长短不一的线绳,拈起一条玉线,动作不娴熟,但也挑不出差错。
郁流光看他慢慢编出一个平安结,又取了线给他做成穗子,绕在平安结上。
沈逝川将剑穗递给他,郁流光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给穗子上一点不起眼的灰尘掸落。
“外面有人在等师兄吧。”郁流光没抬头,“师兄把剑穗送给他,他肯定很重要,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沈逝川身体如何,恢复得好不好,他就不问了。
左右关心沈逝川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一厢情愿的爱,不应在此刻多找存在感,叫他两人都横生尴尬。
殊不料沈逝川听过他的话,不解地问:“我何时……送给谁剑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剑穗是贴身隐私之物,尤其修剑之人,甚至常以剑穗作为定情信物,要是情深意重的挚友,便额外称“穗花交”。
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不会有人冒失送对方剑穗。
沈逝川自问结识之人不少,私交尚可的也有几位,可没有一位穗花交,此时听郁流光说起,不由生出几分疑惑。
郁流光听他这样说,也停下动作,看向他问:“师兄两年前,不是编过一个剑穗吗?”
“……”
沈逝川这下想起来了。
“那其实是……你的。”沈逝川看向郁流光后方的剑,生出些荒唐的预感。
他一来就看见了那把剑,立在土灶旁边,剑柄上干干净净,别说剑穗,连点多余的颜色也没有。
这剑是当年他送给郁流光的,为中州洗剑府所造,唤做岚尘若水。洗剑府以为他要另铸一把佩剑,便按白水鉴心的风调将岚尘若水铸得很素,是他碰上二长老的弟子给晚辈赠穗,对方提及此事,说白水鉴心枯燥,可以坠个穗子。
沈逝川向来对佩剑模样没什么要求,加之白水鉴心有灵,寻常剑修爱剑惜剑而给剑挂穗,白水鉴心却不适合,便没放在心上。
只是白水鉴心太素……沈逝川想到岚尘若水。郁流光还是个小孩子,其他同岁弟子剑鞘剑穗都流光溢彩,他这样拎着岚尘若水也不太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其实年长郁流光许多,严格来说和郁流光已经不算同辈,恰逢郁流光将满十八岁,沈逝川便向那位师姐讨了几根玉线,编起剑穗来。
一个修剑的人,不论如何都该会编几个简单的剑穗,偏偏沈逝川是个例外。
没人教过他编穗。
沈逝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去向师姐讨教,万幸他不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或许也因为剑修天生对剑相关的物件有几分敏感,他很快学会了方法。
沈逝川坐在亭子里编剑穗,让路过的白知秋看见了。
白知秋好奇地凑过来,见他在编剑穗,眨着眼睛问:“师兄,你是给谁的?”
沈逝川其实不太喜欢白知秋。
白知秋是一个很擅长讨人欢喜的人,在弟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几乎每个人都说他性子良善,脾气温柔。但沈逝川常年不在门中,见识过很多险恶人心,白知秋那些伎俩在他眼里实在有些拙劣。
三年前他带通过试炼的新弟子下山历练,白知秋没分到他的队,想要换过来。无尘派一向是根据弟子特性分的组,带白知秋那队的师姐和白知秋一样是个异族,这件事就作了罢。
结果当晚有一名弟子前来申请,说自己要和白知秋交换。
弟子言自己修为与白知秋相差无几,属性也契合,交换不会有影响,而且秋师弟只是仰慕大师兄,想要跟着大师兄,大师兄为什么不肯看看他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瞥了那弟子一眼,懒得回答他。
弟子得不到答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道:“大师兄为何总是对秋师弟有偏见?大家都追捧您,您也没说什么,可您唯独连个好脸色都舍不得给秋师弟,秋师弟明明、明明比郁流光合适做您师弟多了!”
白知秋性子好、天赋高,对谁都温声细语的,哪儿像郁流光,平平无奇的三灵根,听说还是——还是妓院里出来的!只缠着大师兄,大师兄竟也好脾气地让他缠着。
弟子越想越不平:“大家都说您、您养了个禁脔,说您仗着身份高高在上,秽乱宗门,还是秋师弟为您说话,让他们闭嘴呢!”
沈逝川总算正眼瞧了眼义愤填膺的弟子,出声问:“还有吗?”
弟子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沈逝川询问,“没有就回去准备吧,两日后跟着我下山。”
“……”弟子面红耳赤,怒声道,“您就这么蔽明塞聪、一意孤行!明明只是换个人,不是什么大事,您为什么就不肯答应秋师弟呢?大家都是一宗同门,难道大师兄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歧视秋——”
他还没斥责完,沈逝川忽然站了起来。
沈逝川身量挺拔,陡然站起来,阴影把那弟子人都圈了进去,吓得弟子噤了声。
“换个人,不是什么大事。”沈逝川正面回答他,“但是我不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弟子牙关紧咬,腮帮打颤,就在沈逝川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扬声说:“大师兄不顾同门情谊,我不愿意跟您这队,还有余安平、乔淮之、韩思霏、李长渊、顾宁……这一次历练我们不去了!”
一长串的名字落到沈逝川耳朵里,沈逝川想了想,才记起来这几个都是此番试炼排名数一数二的弟子,好像韩思霏还是李长渊,是试炼的第一。
他转过身来,在弟子得胜的目光下把玩手里的讯珠,听那弟子松了口气,慢慢说:“大师兄,我们不是要逼迫您,而是您高处不胜寒,总要顾忌一些……”
沈逝川在弟子的话里,捏碎了手中的讯珠。
讯珠是传递讯号用的,捏碎一块讯珠,拿着讯玉的人就能收到讯号。
四长老瞬息赶到两人所在的长廊:“逝川,怎么了?”
沈逝川灵力颤动,残余的讯珠碎片湮灭消散:“没什么,今年青试这支魁队我不喜欢,以后不入内门。”
他没有再看那脸色苍白的弟子,离开长廊,淡声说,“换我去袁师妹那队吧。”
青试通过,下山历练,达三百贡献点可入内门,入了内门才算真正的无尘派弟子,日后更有机会成为亲传弟子。
弟子以为他们算新弟子中的翘楚,是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却不过沈逝川一句话,便能掀桌洗牌。要知道跟沈逝川的队,以沈逝川的能力,他们尽可以去更危险的地方,杀更多的妖兽恶怪,拿更多的贡献点。
路过如遭雷劈的弟子身边时,兴许是觉得他可怜,沈逝川笑了一下:“白知秋是四方妖君之子,注定要入内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向那弟子,“青试历练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何必折腾呢?”
为了外人一个无关紧要的心愿,让人当作枪使。
后来不知道四长老,还有白知秋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他没太关注,只是想到那弟子口中的蜚语流言——原来已经传到这个地步了。
沈逝川减少了和郁流光见面的次数,反正郁流光体内他的灵力还未吸收尽——
当年郁流光修行起步太晚,十二岁时经脉根骨基本已定型,以寻常法子修炼再难前进一步。
他便渡着灵力一寸一寸打通了郁流光的经脉,给他伐筋洗髓,重铸根骨,撬开他的天宫,把那枯竭的地方撑满。
那些精纯的灵力浸在郁流光四肢百骸,郁流光要把它们全吸收掉,才算稳固根基,因而也不太需要像其他弟子那样指点教导他功法。
他只需挥剑、练剑、运转周天,融会贯通就足够了。
本就是顾着郁流光年纪还小才常常留在无尘派,如今郁流光十五岁,知事了,门中又谣言四起,不如一走清净。
沈逝川只在每年青试固定回无尘派,一晃三年,赶上郁流光十八岁的生辰。
他绕着手中玉线,扫了眼白知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不该和白知秋多言的,但不知为何,想到三年前弟子那句“白知秋比郁流光合适做您师弟多了”,沈逝川开了口:“给流光的,他要满十八岁了。”
白知秋顿了下:“……哦!是赠穗礼!”
无尘派剑修十八岁的剑礼,长辈给晚辈挂穗。
沈逝川没再回他,孰料白知秋也不聒噪,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盯着他编剑穗,唯有两三次启唇,也就指出他哪里编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知秋好言相帮,沈逝川也没由头发作。
编好这个穗,沈逝川准备走了,白知秋才在后面犹豫道:“师兄……其实我觉得,由你送给流光师兄,不太好。”
“?”沈逝川扭头看他。
白知秋吞吞吐吐的:“你是流光师兄的师兄呀!虽然师兄年长很多,但按照辈分来说,你们两个是同辈的师兄弟,挂穗的话,还是掌门来合适些。”
掌门便是云尊,百年前就闭了关冲击飞升,平日极少出关现身。
沈逝川眉头轻皱:“师尊无暇顾及琐事。”
“可是四长老收到消息,掌门近日就要出关了呀!”白知秋道,“咱们最近不是都在准备这件事吗?流光师兄也还没有满十八岁嘛,不急这两天,再说,门里弟子们那些流言你也不是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沈逝川给郁流光挂穗,的确算是逾矩。
沈逝川垂目思索,白知秋说得不无道理。
若是给郁流光挂穗的人是掌门,对郁流光而言也好很多。
沈逝川便看了白知秋一眼。
白知秋这人心思虽多了些,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无非是些拉帮结派,让自己被众星捧月的小手段。
沈逝川在外见过的龌龊太多了,反倒觉得他这些虚荣不算什么,加之三年前那一闹,白知秋也安分不少。
沈逝川记下他的提议:“既然知道不好,你也该和其他弟子一般唤我。”
白知秋:“……”
白知秋噎在原地:“大师兄。”
叫得很好,但要不到两天,他就又会打回原形,“师兄师兄”地叫。
沈逝川已经习惯了,不再多说,离开亭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尊的确是传了信给四长老,说近日打算出关一趟,可惜沈逝川没等到那天。
事务缠身,他接到弟子通报,有天旋境妖兽肆虐水雾涧,山涧深处已经结成冰了!
沈逝川虽然修为不及天旋境妖兽,却也是难找出第二个的冰灵根。
此事他不能坐视不理,离开无尘派前,他记挂着郁流光的剑穗,不知如何处理。
白知秋试探问道:“不然……师兄将剑穗给我保管?待掌门出关,我帮你转达?”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
到底是逾矩的剑穗,剑修很重视这个礼节,不好交予二长老那几位弟子。
沈逝川便把剑穗给了他,毕竟白知秋也不用剑,他虽总是“师兄师兄”地叫,可剑穗这种事,问一问便能清楚,想他也不敢冒领。
……白知秋。
时隔两年,有白知秋骗郁流光进虚空灭口的事发生,沈逝川不得不再度审视当年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云尊最后还是没有出关——师尊情况特殊,沈逝川是能理解的。
白知秋告诉他,因为掌门没有出关,没人给郁流光挂穗,他便私底下转交了这个剑穗给郁流光。
可郁流光听闻是沈逝川给的,反应冷淡,让他向沈逝川带一句“寻常同门,不需师兄挂念”的话就没了,平时也不佩那个剑穗。
沈逝川那时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他避着郁流光,郁流光也避着他。
所以他从来没问过。
他这一生,只以赠穗剑礼,给郁流光编过一个剑穗,别的从未有过。
沈逝川见郁流光小心捧着那剑穗,和珍视的眼光,觉得自己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你……没收到吗?”
没收到。想也知道郁流光肯定没收到。
他换了一句话:“……你的,那本来就是你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郁流光听见沈逝川的话,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师兄给他编过一个剑穗吗?曾经送给过他一个剑穗,可是他没收到?
怎么会。但师兄……会骗他吗?
郁流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沈逝川为了让他出去,故意说出来哄他的——
说来可笑,他连白知秋说“沈逝川希望他去死”的话都深信不疑,却在这一刻怀疑不止,认为对方在撒谎。
因为郁流光从始至终觉得,沈逝川不喜欢他。
他是沈逝川冰清玉洁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郁流光看着沈逝川,想起一些私语。
那一年是内门新晋弟子的点名会,依例亲传弟子要到场面见新的师弟师妹,郁流光知晓自己在无尘派名不正言不顺,一贯不出席这类场合,唯独那次他少见地离开屋院,坐在高台上。
他想见见他师兄。
师兄已经许久没来找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三年前他被沈逝川捡回无尘派,沈逝川给他开灵凿脉,郁流光就跳过炼气阶段,直接入了筑基。
这并非是他天赋异禀,而是沈逝川的修为实打实高他太多。
沈逝川是万里挑不出一的变异灵根,天资绝尘,修炼又足够脚踏实地,其修为之精纯令人艳羡,渡进他经脉堪称暴殄天物。
郁流光便如吃了天材地宝,修为猛然涨上去,然则根基是极不稳固的,所以沈逝川把他卡在筑基巅峰,要他自己去炼化灵力。
郁流光按照吩咐固本培元,沈逝川顾念他是凡间出身,对修炼没有概念,也常来检查,基本每七日便会指点他一次。
但距离上一次沈逝川检查他进度,已有一个月了。
除去沈逝川带弟子下山历练,沈逝川回宗后一个月,没有再来找他。
郁流光不懂时间是对修士而言最无意义的存在,他在人间也不过短短活了十五年,弹指一挥的两个月,他觉得好漫长。
尤其有一件事他格外在意。
昨日他在试剑台分明见到沈逝川了,沈逝川也看到了他,却只是平淡地移开视线,像是没有瞧见,和其他师兄师姐一并离去。
师兄为什么不理他呢?郁流光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只要一想到师兄不再同他说话,他就觉得难过。
所以郁流光换了衣服,用玉簪挽了发,以自己最端正的面貌,坐在高台上。
底下人很多,人声鼎沸,他不敢瞧,悄悄用余光看沈逝川。
沈逝川是掌门弟子,居无尘派首徒,代表整个内门向新弟子训诫,带他们重新颂念门规,纵行歧路,心明无尘,指九天以为证,虽九死犹未悔。
沈逝川的声音如持剑漱冰,清冷浩渺,郁流光几欲不敢呼吸,害怕呼吸声打扰到他。
但沈逝川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
点名会散去,郁流光站起来,指尖攥着袖口,环视周围汹涌的人潮。
人来人往,沈逝川已不见踪影,而他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自己应往哪儿去。
郁流光手足无措,直到点名台已稀稀疏疏没几个人影,他才向着印象中的来路迟疑走去。
这一走,就走到了岔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选错小路,走到弟子居处,依稀听见人声。
“内门竟然有不到十八岁的筑基弟子?”有人说,“这般天才,为何我从没听过?”
“十八?内门最小的是和我们一起青试的秋师弟,不是金丹么?”
“秋师弟今年才入内门,我是说今日云尊座下,筑基巅峰那位。”
“啊!你说他。”接话弟子顿悟,“你今年才来,不清楚情况,不要再说了。”
意识到对方在谈论自己,郁流光停下脚步。
——什么情况,何以不可说呢?
两人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继续道:“为什么?天才脾气不好,不喜欢被议论吗?”
“他算什么天才?一个三灵根。”
“嘶……三灵根?可咱们不是只收双灵根往上的资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下来的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可闻。
“所以我才说你不清楚嘛,总之他不是天才,关于他的事少提,免得大师兄听去不高兴。”
“与大师兄有关……?我还是没明白,他若是三灵根,小小年纪就筑基巅峰,不是更难得吗?”
“……唉,看你分来和我一个院,我就告诉你吧,他是大师兄捡来的,从凡间妓院里头。”
此言一出,弟子似乎被震住了,过了会儿才有声音响起:“然……然后呢?”
“然后,他的修为一夜之间涨了上去,大师兄给他渡的,你说这算什么?”
弟子道:
“你可知今年青试,为何大师兄会与袁师姐换队?那天晚上季师兄和大师兄争执,说大师兄秽乱宗门、不顾同门情谊,惹来大师兄生气,当场宣布今年的魁队不入内门,所以才有你们。”
“你也别觉得我胡说八道,这事儿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若是没点缘由,大师兄会执意把他留在门中吗?又单独给他安排那么偏僻的地方,不和人同住。”
“要知道大师兄平常都不管弟子们的事,唯独亲手操持他,对他容忍度也很高,之前余师兄撞见他睡在大师兄怀里,大师兄什么也没说,抱他进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
而且什么,郁流光记不太清了。
那弟子说得言之凿凿、头头是道,可郁流光不能理解,因为他说他睡在师兄怀里——那件事他记得。
是因为岚尘若水很重。
岚尘若水是他修炼三年,能够独立运转周天的时候,沈逝川交予他的。
沈逝川要他每日挥剑三万次,每一次都要灵力行满周天,融入剑锋,直至力随心动。
郁流光坚持了三日,第四日力竭晕过去,醒来后沈逝川说他前十二年气血不足,致使体质不佳,平日需多调养,改为每日一万次即可。
这样一件事,怎么会被说得这样污秽不堪——
他说那晚沈逝川住在他那里,因为他满了十五岁,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沈逝川养的一个禁脔。
“……只不过大师兄的确居功至伟,大家不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样讲。
随话语落下,另一人唏嘘:“师兄弟之间,怎么能这样……照你这么说,他也挺可怜的,才十五岁!”
“可怜?”
弟子“噗嗤”一声,语气讥笑,“我说你是真蠢得清澈见底,姑且不论一夜之间从凡人晋升筑基这等肉眼可见的好处,你动脑子想想,他今日是什么打扮?”
“他以发簪挽发,拔簪便发丝全落,女子发式,你真当他心里不清楚?”
“前脚大师兄大发雷霆,后脚他就不知羞耻地来参加点名会,真是妓院里出来的种,一股子骚媚劲儿,这般不要脸,勾引大师兄,迟早毁了大师兄一世英名!”
那弟子满腔不平,低骂一句“下贱货”,总结陈词,日后不要提起他,以免触了大师兄的霉头。
——触了沈逝川的霉头。
郁流光忽然明白,沈逝川为什么不理他了。
师兄那样白璧无瑕,却因他受到污蔑,落进流言蜚语中。所以沈逝川避着他,他们不该走得太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天才不该和蠢货走在一起,特别是一个腌臜地方出来,不知廉耻的蠢货。
郁流光颤着手,拔下自己的簪。
他不懂簪发,母亲只教过他梳各式各样的头,教他认钗识笄,给他穿上耳孔,说日后要戴珰。
沈逝川得知后,给他束起头发,说不用那样,郁流光便记在心里,以为男子束发,女子挽髻。
他想他参加这样盛大的点名会,总要端正一些,所以他选了最素雅的一根玉簪,别好自己头发,换上一身最干净的衣服。
原来是不一样的。
他在那一刻惶恐极了,觉得自己是让师兄名声受损的罪魁祸首,想走出去和他们说,不是那样的。
师兄没有把他当成禁脔,他也没有勾引师兄。
可是郁流光听见他们道,“他的眼睛都要长大师兄身上去了!”
弟子说了许多毫无根据的话,唯独这一句,他否认不了半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着师兄、念着师兄、看着师兄移不开眼睛。
是的,是这样的。
轰然间,这话和“禁脔”两个字一起砸在他身上,叫他瞬间从幻梦中清醒。
师兄是解开他枷锁,束好他头发,教他拿起剑的人。他对他是不可玷污的清白情谊,那他对师兄呢?
郁流光从见到沈逝川的第一面,就说愿意沈逝川进到他里面。
那时他不懂事,不明白其中含义,可时过境迁,他已经学过道理了。
十五岁的郁流光,不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张开腿,不明白恩与欲的雏妓。然而他也在此刻明白,他依然是一个……一个不要脸的人。
他并不依赖沈逝川,他依恋沈逝川,如果是沈逝川,他还是会愿意的。
他的爱意在最青涩懵懂的时候,被判下最龌龊的罪名,在他面前撕开。
这样肮脏、背德、下流、血淋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浑身发抖,不记得自己怎样离开,也不记得自己怎样回到的居处。
此后他与沈逝川有过很多次错身而过,都不曾言语。
他看见他师兄眉目中的冷淡,知悉师兄是最清正廉明的人,所以才由他向新弟子们颂念门规。
纵行歧路,心明无尘。
他心昭昭,指九天以为证,虽九死犹未悔。
他让沈逝川这样的人生出瑕疵,可沈逝川依然会给他带一块栀子糕,没有厌恶过他。
——可那样,不是更残忍吗?
郁流光看着手里的剑穗,在沈逝川说出两年前剑穗所属的一刻,恍然大悟,原来他在意的从不是那个剑穗。
他在意的只有递给他剑穗的沈逝川。
他希望那个剑穗本就是给他的,又希望那个剑穗不是给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知道,这时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师兄。”他和沈逝川说,“你并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一个剑穗,便能填补的。
郁流光比任何人都了解沈逝川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
沈逝川不爱他。
他在弥补作为师兄未送出去的穗,而他在透过那个穗,埋葬他见不得光的爱欲。
但沈逝川只是眼里带着怜,像一弯高高在上的月,晖光悯然地洒下来。
沈逝川低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来,俯下身。
如蜻蜓点水,鼻息擦过,烙在唇齿外一个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逝川的嘴唇落在郁流光唇角那一霎是突如其来的,郁流光只来得及睁大眼,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吻很轻,轻得像片绒毛,若非他清晰嗅见沈逝川身上清冽的味道,几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的确是栀子气味。
沈逝川从琼林来,所以沾染一身清幽香气,那股气息覆盖郁流光鼻尖,将他笼在里面。
一触即分,郁流光后退半步,捂住自己口唇,眼神从震惊逐渐转化成一种崩溃。
因为沈逝川对他说:“我明白的。”
沈逝川明白。
沈逝川明白他想要什么——他知道他爱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从何时起知晓他不齿的感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应他的感情?
——不。
不是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沈逝川两年前,还因剑礼为他编穗,他与沈逝川之间是清白的师兄弟,是沈逝川的晚辈。
所以沈逝川因何吻他?郁流光只记起来一件事。
他看他师兄的目光,实在算不得清白。
那时师兄叹了一口气,大约在那一刻,全然知晓了。
郁流光死死咬住唇,颤栗地看沈逝川。
……他这一厢情愿的感情。
师兄带着补偿亲吻他。他这一厢情愿,腐烂生疮的感情。
郁流光有无数话想说,却噎在喉头一句出不来。他油然生出一股被羞辱的耻意,又无法克制感到悲哀,因他曾偷偷地、胆大妄为地设想过,如果师兄会吻他。
会是什么样呢……
师兄是冰灵根,体温比常人低一些,也许会带着凉意,但总归是很软的唇。
这一吻与他设想并无差别,却又天差地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需要沈逝川对他的愧歉,也不需要沈逝川对他的怜悯,他想要的只是沈逝川对他的爱而已。
郁流光藏了多年的情爱被点破,本就窘迫,偏偏沈逝川用这样的吻安抚他、弥补他。
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郁流光脸色苍白,全身发冷,最后只红着眼睛吐出一句:“我不需要你施舍我,师兄。”
他已经足够卑微,不必再如此残忍,搪塞他的爱意。
沈逝川把郁流光每一个神色都收进眼里,看他落荒而逃,微微有些怔愣。
他亲吻郁流光的缘由其实很简单。
郁流光爱他,对他情意深重,因他光明尽毁,又生死一线。
四长老说的是对的,他还不清郁流光,所以只能给郁流光想要的,这是他的责任。
沈逝川并不认为自己或自己的情爱有多么宝贵,他只是觉得,倘若郁流光想要,他就给他。
他会陪郁流光一辈子,以师兄、恋人,或是道侣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言语表达出来太弯弯绕绕,所以他亲吻郁流光,以此阐明心意,可依目前的情况,事情和他想的似乎并不一样。
沈逝川不精于情爱,幸而也不是个一窍不通又自视甚高的蠢人。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想当然,并且十分高高在上。但正如他与郁流光都无需多言便能清楚彼此要表达的含义,沈逝川也没有别的话能向郁流光解释。
他回应不了郁流光。爱欲不是一朝一夕,想生便能生得出来,强行如此,反倒折磨又折辱郁流光。
沈逝川阖上眼,整理自己的思绪。
……罢了。
郁流光不愿意出去,便不愿意。
是真是幻,不过一念之间,何必强求他。
他视线移向郁流光搭好的土灶,没有添柴煽风,火早就已经熄了。
沈逝川走过去,闻见栀子水清苦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温下降,芳香便会趋于浅淡,最后散出丝丝缕缕的苦涩。
沈逝川捡起地上的簸箕,收拾好满是尘土的花瓣,返回后山重新摘了一箕花。
和郁流光不同,沈逝川并不需要像郁流光那样用最古老的法子取火。他煮了一壶新的栀子水,水开始恰好郁流光推门,拿着扫帚准备打扫屋外的狼藉。
好像是没想到沈逝川还留在这里,郁流光脚步顿了下,驻足在门口垂下睫,两个人之间仿佛竖起一道无形的封印。
沈逝川没再提那个吻,也不再重复之前的事,灵力浮现,滚烫的栀子水温度被控下来。
“琼花煮水,若用鲜花,便不需晾晒花瓣。”他把茶壶平稳地放在地上,“使花露流失,只余下些涩味。”
郁流光没有答话,沈逝川也不催促他,转身向自己来的那条路走去。
一炷香、一盏茶、一刻钟……大约沈逝川是走了。
郁流光扶着门框的手缓缓落下,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才发觉自己门框扣得太紧,指甲已经发白。
他没顾上那些疼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如释重负,也若苟延残喘,沉默着一步步走到茶壶边,弯下身摸那壶栀子水。
已经不烫了。
郁流光没有喝,怔怔看那壶新水,而后揭开壶盖,手指伸到水面,触碰那些漂浮的雪白花瓣。
一些温凉的、柔软的触感。
一个阴影里长大的人,洒落一些晖芒,便能使他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可若打开天窗,叫光芒映满屋堂,只叫他触目火起,无地自容。
他不适宜触碰沈逝川。先前早早干涸的花汁凝固在小臂,郁流光像抠掉疤痕一样,抠掉栀子花给他留下的痂。
师兄是那样通透的人。
他知道沈逝川不会折磨他。
就在郁流光微叹出气,像盖上自己爱意一样重新把壶盖盖好,剪掉那些意外生出的畸念枝桠时,沈逝川抱着一堆木头折返。
他的身影落在郁流光身上,看郁流光呆呆的,捧着茶壶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有点想说什么的欲望,又明白此时说任何话都只会空增郁流光的难受,转开眼,一言不发搭起房子。
他不能离开这方幻境,失去灵力支撑,郁流光会死在里面。
也没有必要离开这方幻境。
便不是道侣,不是恋人,至少也是他的师兄,没有把郁流光孤苦伶仃撇在这儿的道理。
郁流光看见沈逝川慢慢搭建住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他忘掉了,师兄不会折磨他,但师兄不会不管他。
沈逝川是一个,叫他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人。
他怎么会一走了之。
郁流光和沈逝川生出了一些异样的默契。
两个人都好像忘掉了那个吻,没有人主动说起来,也没有人问,那件事就像没有发生过,如一壶栀子水的气味,让风轻飘飘吹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回到了几年前沈逝川常常来检查他课业的时候,沈逝川依然不太和他说话,他本也不怎么擅长挑起话题。郁流光求之不得,坐在自己屋里与世隔绝。
但人总不能一辈子封在屋子里不出去,过了两天,郁流光盯着不知从哪儿跳进来的鸡崽,一脑门官司涌上来。
“我真要把你做成烤鸡了!”他捧着那只鸡,小声训斥,“我屋子里没有吃的,你不如把我吃了吧!”
鸡显然是听不懂他话的,歪着头“叽”了一声。
对方回应得相当潦草,郁流光也知道自己不能对一只鸡抱有多大的期望,不然他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看来离那一步也不远。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只鸡为何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缠着自己——纵是想明白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郁流光思考再三,还是捧着那只小鸡,走到门口。
说不定沈逝川不在呢。他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郁流光一推开门,就看见沈逝川折了树枝,在树下的沙地练字。
沈逝川的字写得很漂亮,郁流光如今字里行间的风姿就是他带出来的,若是从前,郁流光定然会抑制不住眼光,暗暗去看沈逝川在写什么。但这一刻,郁流光明显没有这个闲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差点给鸡都捏死了。
小鸡用力啄他一下,郁流光一个激灵,场面又鸡飞狗跳起来。鸡崽一气乱蹦,连同沈逝川写好的字也变成一堆飞扬的尘土,剩下零星不成体统地幸存在地。
郁流光这下真要疯了。
他面上不显于色,然耳根已涨得通红,沈逝川也没料到有此毫无征兆的意外,站在树下看小鸡一头撞上树干,晕乎乎栽倒在地。
“……”
好蠢的鸡。
沈逝川默然少顷,感到这时的氛围诡异到了极点,他斟酌很久,才开口道:“它看上去……很喜欢你。”
郁流光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起来。
有人说了话,气氛便破了冰,沈逝川朝树干走去,弯腰把晕头转向的小鸡拎起来。
鸡还没清醒,软乎乎一坨瘫在他手里,尚没发育完全的翅膀一抽一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拿过去吗?”沈逝川问。
郁流光身体绷得紧紧的,不知怎样回答。
他有点自暴自弃——为何自己这样如履薄冰呢?因为被人剖开了情爱,觉得无处遁形,自惭形秽吗?
可沈逝川并未对他做什么,也没有迫使他,他如果怨沈逝川不走——郁流光知道,假如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离开的。
他太了解自己,所以也了解师兄。因而所有情绪翻腾一遍,只剩下一些无能为力的涩楚。
郁流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思绪像是早已溃败,变成一些没有由头,也没有逻辑的散碎话。
郁流光只是一声不吭地走过去,面色平静,以至带上些往常很少见过的疏冷。
他从沈逝川手里接过那只神游天外的小鸡,兀自回到屋,直到他在屋中又坐了不知多久,猛然回神——
他本来是要把这只小鸡送去屋外放归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简直无言以对自己!
他抓住鸡站起来,见窗外天色欲晚,沈逝川应该不在了。
沈逝川的确不在外面,约莫回了屋,或去了别处,郁流光没有看见他。
他只看到自己屋外不远被圈起来一块,沈逝川给他做了篱笆,围了鸡舍,还撒了些谷。
木篱细细密密,顶上盖着草,做得很细心。
手里的鸡见异思迁,天生反骨,立刻扑了过去。
郁流光钝钝站在那里,心绪纷乱,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或是应想什么。
他唯独觉得,这真是一只该烤的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逝川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实际无可厚非。
原本他与郁流光一生都不会产生长晚辈、师兄弟、监护人以外的交集,郁流光的感情也一辈子不会被揭开。可阴差阳错这份情爱被摆在明面上,偏偏郁流光为此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这使得沈逝川完全没有办法正确地、冷漠地、平静地去处理这份自己回应不了的感情。他做不到残忍地斩断它,也做不到更残忍地辜负它——就像他先前做的,去亲吻郁流光。
郁流光不需要他这样悯然的、施舍般的爱怜。
沈逝川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弥补郁流光,例如终生不婚不娶,在尊重郁流光情意的基础上,以“师兄”的身份尽可能去照顾保护郁流光。
诚然这样的关系本就是扭曲的,可沈逝川本就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若真为纲常伦理所困,又岂会力排众议执意把郁流光留在无尘派?
抛去此类种种,沈逝川又能如何做呢?难道叫他离开郁流光,眼睁睁看着郁流光去死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巧妙的是,郁流光对此心如明镜。
他清楚沈逝川留在幻境的原因,或许他对沈逝川的了解甚于他自己,所以他并不怨恨沈逝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在幻境里看见沈逝川,于他而言尽管稍显残忍,却远不到会戳伤他的程度。
郁流光的心千疮百孔,唯独没有沈逝川给他留下的疮疤。
师兄是世上最好的人,是不用被他这样的尘埃困住一生的人。
月光如丝绸泻下,万籁都被渡一层朦胧的纱,使郁流光听见所有声音都雾蒙蒙的。
他坐在窗户边,拨弄窗檐被夜风拂动的剑穗。
他想起白日沈逝川在沙地上练字的模样,那时郁流光并无心境过多关注,可这时发现自己竟然连沈逝川持枝的姿势是怎样的都记得。
不知是沈逝川在他世界里占了太多份量,让他无需多想便能还原出姿态,还是他已经自持不了眼光。
郁流光趴在窗边,又一声叹息。
余一丝体面给我罢,师兄。
郁流光打定了主意要把沈逝川送走,这个念头在得知沈逝川是本体入境的那一刻到达了巅峰。
彼时他难得的和沈逝川有几句正常交涉——因为那只鸡下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来也怪,郁流光从来不关鸡舍门,也不给鸡添水加食,希望这鸡早日认清现实回到后山,不料鸡像是认准了他,明明也没见外出捕食,却一天天茁壮成长。
后来郁流光偶然发现,沈逝川每日清晨都会在鸡舍洒下谷粮。
谷粮是蕴含灵气的灵谷,难怪鸡长得一天比一天雄壮,竟是有专人开小灶。然而郁流光对此莫可奈何,毕竟鸡舍都是沈逝川搭的,硬要说起来,这鸡应该算是沈逝川的鸡。
于是这只鸡就在莫名其妙的投喂中莫名其妙地长大了,并在两个月的时候光荣下了第一颗蛋。
郁流光深感不可思议。
当初他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也养过几只产蛋的鸡,无一例外都是四个月才开始下蛋。就算遇到这只鸡时是鸡营养不良,顶破天也只能一个月大,不该这时就下蛋,何况它看起来就只是一只两个月的鸡。
但想到它日日都是吃的灵谷,郁流光便也释然了。
他拿着那个小小的、圆润的蛋,陷入一丝纠结。
要不要把这个蛋给沈逝川呢?
不捡蛋的话,鸡就会藏蛋、抱窝,或者让别的动物把蛋偷走。捡走的话……虽然他不太想和沈逝川说话,但也不能昧下沈逝川的蛋吧?
自己偷偷吃掉肯定不好,可难道存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存下来干嘛?攒、攒一堆蛋……?别说笑了,他攒这些蛋等过节大卖特卖补贴家用吗?
郁流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蛋给沈逝川送过去。
反正说几句话而已,师兄又不会吃了他。
郁流光拿着鸡蛋,敲开沈逝川的门,避着沈逝川眼神递过去:“……师兄,你的蛋。”
“……?”
沈逝川没有回话。
郁流光感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局促起来,解释道:“你、你养的鸡下蛋了……”
这下沈逝川终于有了动作,却疑惑地问:“……不是你的鸡吗?”
郁流光:“……”
他、他没有养这只鸡呀!
“不是——”郁流光卡壳了,“我没有给它喂谷子,也没给它打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在沈逝川明白了他的意思。
郁流光觉得这鸡是他在照顾的,所以算是他的。但那日郁流光在他的问话里把鸡带走,沈逝川便当鸡是郁流光养的,平日看郁流光不太留心,帮他照顾着些许。
沈逝川没说什么,也没为鸡的归属陈词:“我已辟谷多年,不沾寻常饮食。”
修士大多辟谷,因为辟谷可使体内不生郁气,使周天运转更加通畅。且修炼之人可从灵气中汲取力量,吸风饮露足以生活,若是吃些什么东西,不是妖兽灵兽的肉,便是灵力炮制而成——
似无尘派做栀子糕,就用灵力特殊处理过,吃下去化入经脉丹田,不经腑脏轮回。
郁流光本也是辟谷的,但他只是神魂落在幻境,是否进食都与真正的五谷轮回无关,听沈逝川所言,出声提醒:“只是一缕神魂,不会影响血气。”
沈逝川想了想,还是和他说了实话:“我是本体在这儿。”
郁流光没想他会这样说,险些把蛋砸在地上。
一时间他忘了和沈逝川之间的尴尬,只说:“师兄不该留在这里。”
沈逝川是外界有名的持若剑君,也是无尘派不可或缺的首徒,怎么能因他消失不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无尘派刚经历了一轮历练,正是新弟子晋升内门、开点名会的当口。之前由于沈逝川重伤不醒,无尘派甚至拖延了此事,可见沈逝川对点名会的重要程度。
郁流光有点慌张:“你走了长老们怎么办?还有师弟师妹们,点名会是要过你眼的。”
沈逝川不常在无尘派,有时也赶不上青试,但不论如何,晋升的弟子都会在点名会上经他确认。
约定俗成,历年皆是如此。
沈逝川垂眼看郁流光,想郁流光本也该在此次点名会中。
郁流光在青试前一夜突破了融合,卡着尾巴获得青试资格,并取得了历练名额。
他的剑术不够精湛,却每一剑都有十分的力气,挡得下试炼中高他三个小境界的双灵根弟子。
他还记得袁平芜在看台上啧啧称奇,说郁流光战意高昂,不该修他那水灵根,该来二长老门下,淬炼那条金灵根。
袁平芜是二长老的关门弟子,二长老单金灵根,门下几位亲传弟子也都是金灵根,金主杀伐,一堆人个个有肃杀之性,在无尘派出了名脾气烂,挑不出一个好相与的。
说话间郁流光一剑劈开对手的土盾,以毫无悬念的势态取了胜。袁平芜一拍扶手,当场就要做下一个违背祖制的决定,收郁流光做自己徒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她到底脑子没缺根筋,还知道郁流光是沈逝川的师弟,而沈逝川论辈分大小又是她的一位师兄,这般要是收了郁流光,岂不是全乱了套?
袁平芜敛了心思,感慨沈逝川教得好,只有沈逝川知道自己并未怎么指教郁流光。
——是郁流光足够勤奋刻苦,日日不曾懈怠,才追得上天赋劈下的沟壑。
郁流光本该有很好的未来。
沈逝川面容平静:“点名会本就为训诫弟子们行事端正,他们既不在乎,也无需我再念一遍门规。”
纵行歧路,心明无尘。
纵观无尘派的所作所为,又如何称得上“无尘”呢?
哪怕是被白知秋蒙蔽,也不该撒一个弥天大谎,把他蒙在鼓里,究其根源,还是无尘派自己先做了荒诞事。
既如此,形同虚设的门规,不必再念。
郁流光听完沈逝川的话,默默低下脑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沈逝川说的是对的,师兄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若是无尘派有难,大概他还是会相帮,但点名会恐怕不会再去了。
师兄生了很大的气,他能感觉到。
然则郁流光也没有劝慰沈逝川的念头和立场。
他只是性子温吞,不是贱,方才情急出声,也不过是想到一些为青试历练同样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修炼,拼搏努力的弟子。
郁流光低低应了声:“知道了,师兄。”
“把这颗蛋煮了吧。”沈逝川没再让他有多想的机会,“我给你烧壶水。”
他说完话,从郁流光身边走过,郁流光只看见他从屋后取了柴禾,指尖轻轻在空中挑了下,一簇火就冒了出来。
一点寻常的小法术,郁流光知道这个法术的口诀,在心中默念了下,学着沈逝川的模样划动指尖。
无事发生。
郁流光自嘲地笑笑,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逝川后边,把鸡蛋放进了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坐在沈逝川劈的木桩小凳上,看沈逝川给他煽火,郁流光搓搓自己的掌心,呵出一口气。
仔细想想,沈逝川来到幻境里也有一个来月,外面大概入秋了吧。
郁流光并不知晓外界与幻境的时间流速,只感到这段时日的夜渐渐冷下来,他坐在屋里偷偷透过窗口看沈逝川的屋子时,会觉得该披衣了。
也不知道阿丹他们怎么样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不会再哭了吧。
答应阿丹的《奇药录》还没画,给林之确的医书也还没誊,还有韩宜师兄和曲师兄……但愿他们一切都好,至于他的身体,找个不太肥沃的地方埋掉就好,死了就死了,也不会再绊住师兄。
郁流光接过沈逝川给他剥好的鸡蛋,一口一口吃下去,食物带着热气入腹,像是顺着食道将他经脉都烧起来。
他以为是好久没吃过食物带来的不适,不想这股燥热持续到第二日,依然不曾消退。
自内而外,由下往上,从丹田开始,烧得他神志不清,汹汹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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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逝川投喂这只鸡用的是灵谷,这方虚空幻境本就居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因而这颗蛋也沾染一丝真实的灵气,化到了郁流光的身体里。
倘若郁流光是个正常人,也不该有事,可偏偏他是一个破了丹田、吸纳不了灵力炉鼎。这一点灵气下去,就像在炸药桶里丢了一簇火星,把原本还算沉寂安宁的灵力彻底搅和成一团乱麻。
郁流光昏昏沉沉睡在床上,喉咙干渴,缺水得不行。他想去给自己摸杯水来喝,却一下床就“扑通”绊倒,软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知道绝对不是好事——因为他热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了,两腿战栗,嗓子溢出难以抑制的呻吟。
他觉得很难受,头昏脑胀,跪趴在地上要撑起来,又脱力栽下去,只有衣襟在地上磨蹭。
要是阿丹在这里,就会知道是他炉鼎身发作了。
简单来说,就是灵力紊乱,必须要有倾泻口,也就是需要被采补引走灵力。不然炉鼎得不到疏导,就会越来越陷入溃乱,最后整个人失去理智,变成只知索求的淫脔。
丹溪坊此前为了避免这件事,特意给郁流光开了药。但郁流光在幻境多日,进来前吃再多净心丸也都消化得干干净净,何况他根本就没照丹溪坊的医嘱服药。
丹溪坊叫他一日一粒,他两日才吃一粒——不过是那时刚破身,丹田碎裂的程度还不大,才没显出什么毛病。
郁流光倒在地上,觉得自己要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要是炉鼎身再严重一点,这时就该彻头彻尾成为一个神智不清的荡货,脱了衣服使自己泄身。可他又只是一道神魂,不至真落到那副田地,即便也相差无几。
压不住的邪火像要把他吞噬了,郁流光抑制不住哭起来,又难堪又受不了,浑身发抖,喉咙呜呜咽咽的。
他只在庆幸还好昨日走得早,也关了房门,不会叫沈逝川看见他这副模样。
郁流光在地上不知想了哪些,失去意识闭上眼,半梦半醒中,他好像感到自己被抽离了,天旋地转的感觉涌过来,令他不知身处何地。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沧海门,听到了阿丹的声音。
“你怎么又乱吃避子药!”阿丹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再这样我就要数着不给你了!”
郁流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阿丹端着碗药站在身边。
“阿丹师姐……”他喃喃唤。
阿丹身上清冽的味道钻进鼻腔,令他清醒一些,眼也彻底睁开。
四周是他很熟悉的木屋,怎么会在这儿呢?师兄把他带出来了吗?
……应该是的,他难受成那样,肯定被师兄发现,所以就把他带出来找阿丹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虚弱地支起身,转向阿丹:“阿丹师姐,我师兄呢……?”
阿丹诧异地看他:“你师兄?你师兄当然在无尘派,曲师兄和大师姐昨天刚把他送回去呀。”
郁流光愣在原地。
昨天?大师姐……?
乐窈师姐回来了吗?过、过了多久了?
阿丹看他呆呆的,不禁皱起眉,担忧地过来摸他额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哎呀!我就说你不要乱吃药吧!我该看着你的,你要是吃坏了我怎么跟大师姐交代。”
郁流光听她絮絮叨叨,逐渐回过神来。
按阿丹的话,这时是沈逝川刚结束医治、乐窈和曲逢渡将他送回无尘派的第二天。
……师兄还没醒。
师兄还没有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茫然地看着阿丹——那他在白知秋幻境中经历的一切是什么,都是假的吗?还是……他因采补高烧昏厥,混沌中做的一场梦。
大梦终醒,如今才是他真要经历的现实。
郁流光左右看了看,只觉得周遭一切都真实无比,甚至还没有他后来托韩宜寻找的屏风,阿丹就站在桌边,把药放在桌上。
“没想到你发了烧,我要回坊再取几味药。”阿丹说,“你好好休息。”
她叮咛完,转身离开小屋,郁流光呆坐在原地,不知自己该笑该哭。
原来都是假的,果然是假的。
——师兄怎么会吻他呢?师兄怎么会和他住在一起,给他编剑穗,怎么会给他搭舍养鸡……做那么蠢的事。
现在梦醒了,他也该认清自己,他这样黑乎乎烂在地里的泥,是不可能弄脏天上月的。
郁流光埋着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突然听见一声门响。
他抬头看,见到一个和沈逝川极相似的背影正在关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那个在他破身后第二天,强暴他的弟子。
一瞬间,郁流光心跳漏了一拍。
他无法控制地朝墙根退,面露恐惧,眼泪掉出来。
对方一步步走到他塌前,弯下来逼近他,霎时,一种绝望从郁流光的心尖漫出,令他神思崩溃,声音像是从喉腔中挤出来。
“别、别碰我!滚开!”他嗓音带着哭腔,全不连贯,“别——”
正在此刻,一阵冰凉倏然从头罩住他,只那一霎,郁流光全身哆嗦,如坠深深重溟。
那样水流漫过他,吞没他的冷意并不叫他难受,反叫他似投身温凉怀抱,好像要化作一汪柔软的春水归一。
郁流光在软绵绵、带着清冷的怀抱中落到实地。
……他迷蒙睁开眼,便在朦胧睫羽中看见一个欲走的身影。
那是他梦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鬼使神差,他伸出手去,拉住那人衣袖。
郁流光不太说得出话,也没有力气,但还是努力爬起来,跪在床上抱住对方。
沈逝川被郁流光抱住,动作迟钝。
他是在一刻钟前,觉得郁流光实在不对劲,才擅自入内的。
沈逝川在屋外听到了郁流光的啜泣,那时他犹豫要不要进去,会不会给郁流光添出几分狼狈。
可不多时,他听不见郁流光任何声音,只感受到轻微的、扰动般的灵力乱波。
于是沈逝川当机立断推了门,看见郁流光失态失控,双眼失焦痛苦的模样。
他听见郁流光尖叫不要他靠近,然情况已不容有失,沈逝川强迫郁流光退无可退,把他揽在怀里,灵力顷刻灌入。
带着寒气的灵力强行凝成冰膜,制下那些作乱的灵力,随后化为水流,一点一点抚平躁动。
郁流光安静下来,他便要转身离开,却在这一刻被人扯住衣袖,靠在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的面颊贴在他腰际,他抬起头来,眼睛里神色还不太像清醒模样。
但那双眼睛很难过。
郁流光难过地看着他,从额头到眼眉,从鼻梁到口唇。沈逝川感到他在用目光刻印自己,一时无声,屋内寂静。
郁流光的声音很小,若非屋内落针可闻,便微不留神,他的呓语就会消失不见。
他拢了拢怀抱,像只小兽一样蜷起来,脸埋进他怀里。
“是师兄……”沈逝川听见他说。
郁流光窝在他身上,闭上眸,只有满足的、安宁的、轻轻的两个字。
他说:“……真好。”
沈逝川想回过身去,却在这一刹郁流光的手掉下去,人也倒下去。
他陡然大惊,俯身查看他是否出了什么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发现郁流光只是睡着了。
郁流光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他刚从床上爬起,看见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自己的屋子,顿时如被当头一棒,猛然激灵。
他完全清醒,也全想起来了。
昨日他不知陷到了什么梦魇里,以为自己还身处沧海门,甚至将沈逝川当作那个强暴他的弟子。
郁流光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但他记得相当清楚,他最后认出了沈逝川,并且……并且抱住了沈逝川。
他抱了师兄,贴在师兄身上,毫无防备,毫无芥蒂。
郁流光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样下去,事态一定是控制不了的。
郁流光明白自己面对沈逝川会是什么样——其实他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难抗拒沈逝川,总是不知不觉就随着沈逝川的话走下去,就像昨日吃下那颗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想来,不该那样。
他不肯向沈逝川展现出一丝软弱,就是为了要沈逝川知道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好,他不是一个没了沈逝川就活不下去的人。
所以他不该和沈逝川有任何关联,更别说吃沈逝川给他剥的蛋,这样下去,只会让他和沈逝川产生更多交集。
师兄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他不愿意,不强迫他,也不为难他。
他也该是个有分寸的人。
郁流光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倒了一杯水喝。
昨日一念之差,使得前功尽弃,他现下简直想掐死自己。
饮完那杯水,郁流光才留心到窗外飘了细细密密的雨丝,像银线洒落大地,泛着潮意。
落雨了。
许是秋雨,许是晚夏的苟延残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没见过幻境里下雨,打开房门,便看见沈逝川在给鸡舍披什么东西。
草棚是不能全避雨的。
郁流光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那样,但猜也猜到和鸡蛋脱不了干系。
他站在门口看沈逝川,过了小会儿,出声道:“……别披了。”
沈逝川转过来看他,眉目清浅,在雨幕中像浸水的玉髓。
“养着它没有用,你吃不了,我也吃不了。”郁流光将手扶在门上。
天际响了惊雷,大约是要下急雨了。
“师兄。”他阖上门,微声说,“没有用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连日潮雨,下得郁流光心绪纷乱,自从上次沈逝川给他平息了体内热燥,倒是没再出现过那样的情况。
沈逝川大约猜出来原因,郁流光后来在鸡舍门口看到他时,他只拿着簸箕,里面换成了后山里寻来的谷粒,不再是那些灵谷。
但郁流光也不敢再吃新下出来的鸡蛋就是了。
那些鸡蛋一个一个存起来,放在郁流光墙角,他数了数,八个。
已经下了八天雨了。
每年夏秋换季的时日,无尘派都会断断续续下上一个月雨,这段时间是水灵根弟子的福日,郁流光每年这时候都会认真修炼,几乎日夜不休。
而今丢了修炼的能力,倒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郁流光拿了一个蛋,食指摁住蛋身,在桌上骨碌碌地滚着玩。
春雨落,万物生,秋雨落,爱别离。
秋日是恬淡寡欲,凋零枯萎的时日,总觉得人间许多悲苦愁思都生在秋天,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沈逝川心甘情愿离开幻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神,想不出办法。
正在这时他透过窗,看见远处树上挂着一张黄纸。
……黄纸。
郁流光指尖停顿,鸡蛋失了力,因惯性继续朝前滚去,“啪”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郁流光没顾上摔烂的蛋,紧紧盯着那树枝上挂着的黄纸,“腾”地站起来。
夏秋交替,无尘派连日的阴雨前,沈逝川会离开无尘派,给自己的母亲祭祀。
郁流光只碰到过这件事一次——因为沈逝川本来也不怎么在无尘派。
那时他还没和沈逝川变成后来相见不相识的样子,问沈逝川能不能再教他一遍淬剑。沈逝川不常拒绝他这类请求,那日却没答应。
郁流光有点失落地应声,沈逝川想了想,和他说:“我要去祭拜我的母亲。”
郁流光抬起头,“啊”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对不起师兄……”他没想到沈逝川会这样说,笨拙地道歉。
虽然他母亲对他并不怎么好,但郁流光知道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自己还是会伤心的。
他们到底血脉相依。在那十二年里,是她一点一点把他养大,养鸡卖蛋、绣花浣衣,纵然她只是为了能把他卖出一个好价钱,但她终究让他活到了十二岁。
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郁流光手足无措,认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师兄讲出伤心事。
但沈逝川只是摸了下他脑袋:“没关系。”
“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我不难过。”沈逝川蹲下来,难得和他说这么多修炼以外的话,“这几天我要离开无尘派,你好好练剑,回来我会检查。”
郁流光点点头,第二日沈逝川就下山走了,那之后没多久就下起了雨,初秋是他母亲的忌辰。
这件事太过久远,郁流光也只遇到一回,竟然忘了此事。
他忙慌慌从屋里出去,向那棵挂着黄纸的树赶去,一路上没人也没有别的声息,直到郁流光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才看见一棵树下被清理出来,插了七八对火烛,纸灰飘了一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对火烛一处焚烧黑印,显然沈逝川已经祭拜八天了。
幻境不知外界流速,所以不难推测,沈逝川从秋雨落下的第一天就在这里祭拜,大概要持续到雨停,这样总有一天能对上。
郁流光怔怔望着那些火烛,敛下眸,虔心鞠了一躬。
沈逝川没在屋檐边祭拜,显然不想让他看见。要不是这七八天遗留的痕迹太多,又遇上雨水扑灭几张应焚的黄纸,叫风卷了那些纸挂在树上,郁流光可能到雨停都发现不了这件事。
他没有祭拜师兄母亲的立场,却有应当表示歉意的理由。
郁流光在烛火旁站了会儿,心里想了一圈,还是跪下来给白烛磕了个头。
……伯母。
郁流光这样想。
这样做……实非我本愿。但愿您能,原谅我。
郁流光回去的时候偷偷摸摸,害怕沈逝川瞧见,毕竟是沈逝川不愿意他知道的事,他表现出一副“我已经看见了”的姿态很不尊重,也有违他的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回到屋中,换了被细雨打湿又跪上泥的衣服,坐在铜镜边梳发。
他这段时间在幻境相当放飞自我,每日也就简单束个发。所幸他不是毫无家当,郁流光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空木盒,合上盖双手合十,虔诚许愿,下一秒打开木盒,里头就蹦出他那几个发冠。
他挑了一个最心仪的,把固定发冠的簪子单独取出,给自己挽了发。
确定发簪可以随时拔掉后,郁流光松了口气。
这样就不会硌到脑袋。
郁流光把别的饰物都收回去,抿抿嘴唇,又去给自己洗了个澡。
碍于不想让沈逝川知道,他不敢出去烧水,只能在屋里用冷水,还好他不是毫无经验,很快清洗完了身体。
这时不比初夏,潮气袭人,郁流光洗完冷得直打颤,裹着衣服缓了一刻钟才好。
他坐在床上,心想,差不多了。
沈逝川留在幻境里不走,无非因为觉得亏欠他,放不下他,但不代表沈逝川真的放下一切,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后者师兄真的做得到——那,伯母呢?
师兄始终和他是不一样的。
郁流光和沈逝川不同,他在这个世上除了沈逝川,没有牵挂,可沈逝川有。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是无形的区分,如今是里外彻底分开的两个世界。
郁流光从冷意中缓过来,头晕乎乎的,伏在床上睡了会儿。
醒来已是夜时。
郁流光是被一道响雷劈醒的,外面下了大雨,暴雨倾盆,看来是夏天气数真要尽了,汹涌地道别。
郁流光捧了水洗干净脸,换好衣服,对镜簪好头发。
外头雨势如注,他在门口深吸口气,吐出来,把门推开。
往常有灵力护身,所以也不备伞,这时就显出弊端,没有避雨的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淋着大雨,走到沈逝川屋外。
幻境里只有他和沈逝川,所以沈逝川搭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锁门,此时门轻轻一推便向内而开。
沈逝川坐在床上,没料到郁流光会这么闯进来。
郁流光站在门口,头发滴滴淌水,衣服也被打湿,全贴在身上,叫人看了就皱起眉。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沈逝川坐起来,就要过去给他烘衣。
但是郁流光没有停在门口,慢慢走进来。
他眼睛向下看,耳尖泛一点薄红,面颊全是水露,皮肤白皙,像是挂着珠露的小昙。
郁流光整个人身上氲着水气,声音小小的:“师兄,外面下了雨,很冷。”
沈逝川看着他,一时失了动作。
“我身体不好,不太……舒服。”郁流光走到床边来,窸窣爬上去,带着水淋淋的凉意,跨坐在沈逝川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才把眼睛抬起来,小声地问:“师兄能不能用灵元……灌一下我?”
雨落滂沱,惊雷贯耳。
沈逝川任郁流光坐在自己身上——那股潮湿的水意已经透过薄被渗到他身上。
如此亲密举动,沈逝川第一反应是郁流光是不是灵力又燥乱了,但他小心地把灵力探到郁流光身体里,只感受到里面安安静静。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对,就是郁流光受了寒,从里到外都冰冰的。
他的确身体不好,丹田崩毁、经脉郁结,这场大雨足以令他生病……
灵元。
沈逝川想到郁流光最后一句话,喉头滚了滚。
所谓灵元,不过是精液。
沈逝川低眼看郁流光,郁流光趴了下来,贴到他身上,发着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隐约听见他抽气声,郁流光含糊在说:“师兄,好冷。”
郁流光埋在沈逝川怀里面,抖得不像话。
不仅是冷,沈逝川许久不动作,只有微凉的寒气游到身体里——应该是在检查他情况。
但是都这样了,师兄一点反应也没有。
郁流光臊得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太、太下贱了!
怎么能在师兄面前这么丢脸……他眼眶烫起来,谁知眼泪还没滚出来,突然天地倒转,一下被翻到了下面。
沈逝川的发丝垂下来,扫在他脸上。
沈逝川把他湿透贴在脸上的发拨开,指尖泛了灵力,给他煨发。
郁流光不敢动弹,也不敢看沈逝川,脑瓜子嗡嗡的,半天憋出来一句:“师、师兄……”
“冷吗?”沈逝川低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只觉得从内到外热起来,身上暖洋洋的,那些淋雨的寒气被驱得一干二净,舒服得他“唔”了一声。
察觉到自己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郁流光又脸红起来:“不冷了……”
沈逝川点了下头,没出声,郁流光这才发现他们两人是个什么姿态。
沈逝川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耳朵边,支起一方空间,两腿分开,免得压住他,但也因此像是将他罩在里面。
郁流光的头发在沈逝川的灵力烘煨下干燥不少,沈逝川手指碰了碰他的头,停顿片刻,还是伸到他耳后轻轻把簪子拔下来。
长簪脱离发缝,带出一丝摩擦感,郁流光感受到自己的头发散开掉,心跳陡然快起来。
“师、师兄……”郁流光咽了口口水,拉住沈逝川衣襟,改了话,“不……还是冷。”
他别开视线,完全像是朵夕云,烧得通红:“里面、里面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郁流光在向沈逝川求欢。
这等直白粗暴的邀请,只要沈逝川是个正常人,就能听出来。
他其实不太明白郁流光为什么一夕之间生出这样的改变,但原因为何似乎并不重要。
他本就想好了要陪郁流光一辈子,师兄弟还是道侣,无非都是一种身份,无足轻重。沈逝川不是一个很为纲理伦常所限的人,他垂眼看着郁流光,像在思考从哪里开始。
他没太有这方面的经验。
沈逝川活了这么多年,清高自持,别说与人同床共枕,便是上次亲吻郁流光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想着只是和郁流光表明态度,所以只吻了吻郁流光的唇角,硬要说起来,还算不得接吻。
所以沈逝川最后用指腹挑开郁流光的领口,低下头去,亲吻郁流光的颈侧。
这是一个很暧昧,也很试探的接触。
如若郁流光不肯,便可以把他推开,一切都还来得及。但郁流光只是浑身僵硬,脖颈用力绷起来,拧过头去露出颈肉。
郁流光觉得自己要被沈逝川的鼻息烫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是身上被雨淋过,皮肤都沾了水,带着热气的呼吸落在上面,就显得额外滚烫,也额外叫人觉得危险。
郁流光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露出忍耐的神色。直到感受到沈逝川离开他颈肩,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不用强求自己。”沈逝川和他说。
郁流光偏回头,睁开眼睛。
沈逝川捧着他脸颊,把他五官都看进眼里。
郁流光在那双寒夜似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凝望片刻,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在这一刻安下心。
师兄是不会伤害他的。
郁流光摸上沈逝川的手——从沈逝川的手背抓住它,扣住它。
十指交缠,郁流光被沈逝川的发丝蹭得眼睛有些痒,眯起眼轻声说:“师兄,是我主动来找你的。”
“你就当还给我,好不好?”他扣着那只手抬起,沈逝川没有用力,于是郁流光十分顺畅地把那只手落到自己唇上,印了个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一触即分,不带畸念的亲昵。
没等沈逝川有反应的机会,郁流光又带着那只手滑过胸口,眼珠朝一边瞥:“……把你给我吧。”
“我衣裳湿透了,不要让……”
不要让我再穿湿衣裳。
郁流光没说出这句话,沈逝川低下头,衔住他嘴唇,堵住他的话。
“唔……”他下意识挣扎了下,被沈逝川扣住脑袋。
嘴唇相依,沈逝川不会接吻,郁流光也不怎么会。
实际他只从自己母亲那儿学到一点勾引人的皮毛,再往后的步骤,郁流光只知道交合要怎么做,不懂得接吻是什么样。
他有点懵懂,也不会闭眼,失神地看他师兄。
沈逝川把手抽出来,蒙住他眼睛,那只手本来该是泛凉的,但也许郁流光淋雨后冷得厉害,竟然觉得暖和。
只短暂地分离一下,沈逝川重新吻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失去了视觉,郁流光感到那种柔软的触感更明显了,好像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再触碰他——
一想到这是谁的唇,郁流光就心“噗噗”直跳,本能抿住嘴,然后被一根手指撬开。
耳畔若有似无响起一声叹,郁流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难堪地捂住脸,又忘记沈逝川的另一只手还在自己眼睛上,“啪!”地打在沈逝川手背上。
“呜……!”郁流光抽了一声,简直恨死自己了,“没有、没有不想亲……”
沈逝川望着郁流光涨红的脸,不知何故,竟然有些失笑。
郁流光比他还生疏些。
到底长郁流光那么多年岁,就算不曾做过,也听闻过是什么样子。
沈逝川不再急着亲吻郁流光,抽出被郁流光压住的手,解他的衣襟。
他一直没收过灵力,郁流光的衣服现下不算湿透,但也没恢复干燥,的确是淋了很大的雨。
沈逝川解开他的扣,就要脱去他的衣,动作却停下来,因为发现郁流光只穿了一件外衣。
他没有着里衣,一小片锁骨露出来,带着薄薄的水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用指尖划了划,感受到郁流光的战栗。
郁流光在暴露的凉意里发抖。
他不敢看沈逝川,觉得自己在师兄手下被剥开很羞耻,这种羞耻比在乐窈面前袒露身体更令他面红耳赤,这还只是露了寸肌肤——要是、要是……
郁流光都不敢想。
“别、别看了……师兄……”他哆嗦着出声,“抱抱,抱抱我……”
郁流光不敢想,要是沈逝川看见他畸形的身体,会是什么样。
他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郁流光清楚自己的异样,尽管师兄早就知道——他在十二岁那年就对师兄做过那样荒淫荒唐的事,可在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后,郁流光还是耻于面对这样的自己。
他觉得师兄应是不会嫌弃他的,可又见过太多那样的目光,便害怕被沈逝川看见。他一向在沈逝川面前没什么自信。
沈逝川把那件还带着湿气的衣裳丢在地上,听见郁流光说话,思考要怎么抱。
把郁流光……抱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觉得这样的动作有点困难,但还是把郁流光抱起来,让他背靠在自己怀里。
他将下巴搁在郁流光肩上,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郁流光终于敢睁开眼睛,曲起腿:“嗯……”
他还是觉得害臊。
明明是他主动来勾引师兄,却又当又立,明明炉鼎都做过那么多次了……却在他师兄怀里脸红得像个未经人事的新嫁娘。
师兄一定觉得他很虚伪。
郁流光有点想哭,他真的很爱,很爱师兄,才会这样。就算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局,但这一刻还是脸红心跳不能自已,他觉得自己在亵渎他师兄,郁流光绷着身体,眼泪又要掉下来。
沈逝川看他耳垂红得滴血,又靠在自己怀里发抖,忽然抬起手指,拈住他另一侧耳垂揉了揉。
也是很烫的。
郁流光在害羞,又在害怕,他猜想是不是他对性事有阴影。
郁流光做了那么久炉鼎,即便今晚是他主动找上来的,沈逝川也不太愿意做得太强势,否则给郁流光多蒙几分阴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不是他本意。
沈逝川摩挲郁流光耳朵,试探着问:“这样可以吗?”
郁流光快要融化掉了。
沈逝川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捻他的耳朵,头搁在他肩头,说话时气息全扑在他剩下那只耳朵,弄得他更羞更臊了。
这样漫长的、迷乱的抚摸像渐渐上涨的温水,淹住他、覆盖他。
“师兄……呜……”郁流光隔着衣襟感受到沈逝川有力的心跳——师兄甚至还穿着衣服,而他一丝不挂,真是不堪入目。
郁流光闭着眼,手胡乱摸索,抓住沈逝川的衣摆:“摸、摸一下我,不要这样……”
沈逝川听见他哀求一样,带着哭腔求他:“快一点……”
快一点。
沈逝川不再循序渐进,侧头含住他耳垂,原本揉捻他耳垂的手向下,摸过郁流光的腰腹,到他性器的位置。
郁流光带着一点热度,垂在那里像团软软的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把那小东西托在手里揉捏了会儿,郁流光嗓子眼发出难耐的哼吟,茎身颤颤巍巍地竖起来。
“啊、啊……”郁流光没明白为什么自己硬起来了,想埋到哪里去藏起来,又想起沈逝川在他背后,他无处可藏,只能再一次用手遮住脸。
沈逝川把他摸硬,向下碰到了他的穴。
那口女穴已经全湿了。
嫩肉因坐姿被挤在一起,软趴趴地吐水,沈逝川最初以为是雨水,可想到雨水不会渗进那么隐蔽的地方——
而且软肉里的水是带着丝丝粘意的,像一团蜜,他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分开两瓣肉唇,就感到里头在往外流水。
郁流光湿得厉害,像流了尿一样。
“师兄……别摸了,别摸了呜呜,痒……”他挺着腰,说话声听着含混,“好难受……”
缠绵的水声从下面发出来,也从郁流光的耳畔钻进郁流光耳朵。
他听到沈逝川问他:“哪里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逝川嗓子有些哑,喘息声都化成唇舌,舔了他耳孔一样。
郁流光只觉得尾椎到后脑都被麻酥酥过了一遍电,彻底软在沈逝川身上,还没说出什么,沈逝川把他向前推,使他塌下腰趴在床上。
郁流光听到衣物的娑娑声。
沈逝川的手掐住他腰肢,给他拎小崽子那样轻而易举拎起来,然后唇烙在他背上,碰了碰。
一根郁流光很熟悉的炙物抵到腿心,沈逝川声音响起来:“难受的话,就告诉我。”
郁流光知道那是什么,趴在床上抖了抖,一个“嗯”字没出口,下面就吃进去一小截。
他整个人瞪大眼睛,惯性一样朝前扑,抓住沈逝川的软枕埋住头,喉咙发出控制不住的声音。
郁流光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第一次、还是有经验——
他不是未经人事,可是女穴像是被凿开,疼得他想哭。难道因为他在幻境里头没有炉鼎印,所以、所以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里面的东西又在朝里进,似乎要把他全部撑开,完完整整,一丝不漏地占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没忍住哭出声,抓着枕头仰头叫:“疼、疼!师兄……呜呜呜,好痛——”
他跪得两腿发软,底下吃痛绞紧,沈逝川闷哼了声,又慢慢退出去。
郁流光出了薄汗,缩在床上一抽一抽的。
师兄肏进来了……呜呜,师兄肏进来了。
他和师兄做了。
郁流光女穴还很涨痛,然而不知道自己该难受还是该高兴,只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餍足和想哭的冲动,手指尖都发着抖。
大概是觉得这样从后面进去,被郁流光夹得太紧,沈逝川抱住他,小心把他翻过来。
郁流光被笼在沈逝川气味里,还在头晕眼涨,下一瞬,视线落到沈逝川腰下,肉眼可见愣了下,清醒过来。
……天啊,要不然,他还是直接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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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已关注不上和他师兄上了床这件事的虚幻及颤栗,满脑子只有师兄有力的腰腹……和一杆坠在腿间沉甸甸的肉枪。
那纯粹是一件凶物,光是柱头便比他上午滚玩的鸡蛋还要大,就算散养的鸡下的蛋要小一些……也不能这样罢?
这是他师兄的灵根吗??
郁流光完全无法想象刚才这东西已经闯到了他身体里,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腿心只有湿乎乎的一片,虽然痛得还有点火辣辣,但没见到红——
确定自己在幻境里也不是头一回,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是真的被沈逝川肏痛了。
我、我不会死在这儿吧……
郁流光居然有点后悔了。
他一下子“呜”了一声,支在床上动也不是,退也不是:“师、师兄……”
沈逝川被他盯着看,异常少见地抿抿唇,像是想说点什么,又把话咽回去。
最后他还是哑声说了句:“……别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流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什么地方在一直看。
他在床上一打颤,从脸颊到身体都红得像只煮熟的虾,视线慌忙朝上移,看见沈逝川裸露出的胸膛。
沈逝川实际是很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