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贵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酸辣大白菜,看到梁孺眼中心疼坏了。瞧她平日里面全不沾半点辣椒,这会儿够不着别的菜,只能吃点辣白菜可怎么行。
梁孺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肉,游转一圈,还是没敢扔宋贵贵碗里。憋了一会儿,看宋贵贵又扒拉进一口土豆丝,梁孺又撑不住了,夹了快清蒸鱼,筷子上下上下,最后清蒸鱼依然埋到梁孺自己碗里面。
反复几下,梁孺碗里面堆了好几样大菜,可他却愁眉苦脸,对而不食。
黄夫人瞅了瞅这桌上的一番风生水起,眼中生出隐隐笑意端起碗道:“我去盛点鱼汤。”
栗无涯立刻接过碗:“夫人就无需再劳烦一番了,盛鱼汤老栗子代劳就行了。”
梁孺立刻站起来接碗:“我去我去。”
黄夫人白了栗无涯一眼:“我自己去,你跟着。”
“啊?”栗无涯显然没有明白黄夫人的意思。
黄夫人笑眯眯地招呼梁孺坐着,又冲栗无涯道:“端碗送汤这种事情,要习惯让夫君来做。”
不知道为什么,黄夫人这句话虽然是冲着栗无涯说的,可梁孺怎么听都像是对宋贵贵说的。宋贵贵哪里都好,就是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做,弄得梁孺有心送不出,有力使不上。这么看来,宋贵贵与黄夫人还是需要多多深交为好。
黄夫人端着碗筷,栗无涯驱步跟从,回想着席间可没得罪她呀,可这套路不对呀。黄夫人到了鱼汤锅前,把碗掷到栗无涯手中,另一只手摆扇子状空摇了几下:“累死了老娘了。”
栗无涯赶紧地去满鱼汤,心里头却松了一口气:套路对了。
端好鱼汤,栗无涯看了看黄夫人,眼神问:不回吗?
黄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我出来一趟干什么的?
栗无涯:啥呀?怎么站着不走,下一步该怎么办?
黄夫人眨了眨眼睛,叉腰抱拳:嘿,这老头是真老掉牙了不成,真不明白呢?
栗无涯:我我我,我明白啥呀?
黄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没明白我喊你出来这一趟做什么?”
栗无涯瞅了瞅手上白花花的一碗鱼汤,似觉心中的答案不妥,可除此之外不知所答,只好吞吞吐吐:“盛……盛鱼……”
栗无涯闭了嘴,头上吃了黄夫人一个轻栗子,很明显答案不对。
“你那小徒弟是不是对我们贵丫头有意思?”
“怎么宋贵贵成了你的贵丫头?”
“抓重点!”
“哦,”栗无涯有些垂头丧气:“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跟我当年一样。”
黄夫人嘻嘻笑道:“亏你还记得当年的那怂样,不过我看呀,你那小徒弟还不如你当年。”
栗无涯捋了捋胡子摇头:“未必,据我观察,不论是胆识气魄,还是智计人品这个梁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中龙凤,只是天然的好玉璞没有得到锻造,空空浪费了而已。”
“去去去,”黄夫人没好气道:“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追女人没你厚脸皮。”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回到餐席间,黄夫人见到梁孺碗里头的菜还没有送出去,心里气得直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道把握,有必要好好提点一番。
“小孺啊,给贵贵也盛碗鱼汤吧。方才我尝了个先,味道极好,对女子的肤色润养最是不错。”
梁孺立刻会意,宋贵贵却抓着碗边不放:“我……我自己来吧。”
梁孺的眉头皱进了心窝里:“你别动,刚才夫人不是说了么,这种端茶递水的事情需要习惯我替你做。”
搞什么,宋贵贵羞得找不到墙角缝钻。黄夫人说的可是要习惯夫君为之做诸类事情,你……又不是我……夫……君!
梁孺没有给宋贵贵反驳的机会,抢过她的碗就往后厨而去。宋贵贵原也想跟上,不晓得为何双腿突然重如千斤,再抵上黄夫人富含深意地对她一笑,她的脖子也立刻僵硬起来。
梁孺很快就折回来,带出去两个碗,送回来三个碗。也不知是怎么拿过来的。他给宋贵贵单盛了碗鱼汤,又把原先的那碗米饭递过去。
宋贵贵埋着头接过来,不敢再说什么话,希望桌席的中心赶紧从她这里过去。可是事与愿违,宋贵贵接过鱼汤,呷了一口,立刻感到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好喝,嘿嘿。”宋贵贵第一次听到自己无比憨傻的声音。
紧接着,她发觉更不妙的事情在那碗米饭上,米饭似乎比方才多了不少。之前她本已吃了小半碗,这会儿米饭又尖尖地堆满了碗口。
他又添饭了?
一筷子插下去,宋贵贵心惊肉跳。哪里是添了什么饭?薄薄地米饭下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全是鸡鱼肉蛋的硬菜……
宋贵贵马上去看恶作剧元首梁孺,却见他一脸得意,满心欢喜的样子,还对她眨眨眼,示意一番。
“……”
可千万别被先生夫人看见……
停,那是什么!?当宋贵贵的视线从梁孺这边转回来的时候,栗先生和黄夫人正看向她这边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算了,人生苦长,总有些控制不住的事发生,因为那些个控制不住的……人!
饭后梁孺收拾桌席碗筷,宋贵贵帮忙。整个庖屋安静无人语,只有碗筷涮洗的声音。
梁孺把活计一个人全包了,嚷嚷着洗碗糙手不让她干,黄夫人却一个劲地叫她来帮忙。于是乎,在梁孺身侧蹲了许久,除了给他递一个抹布,擦个碗这种没活找活地干一两下子,宋贵贵实在不知要来帮什么忙。
两个人两张脸,写满两个大字:尴尬。宋贵贵一直在等梁孺开口说点什么话,总好过现在这样僵着。
锅碗刷得叮当作响,梁孺心里也叮当作响。回想方才席上,栗无涯和黄夫人盛情难却地硬是收了宋贵贵做义女,黄夫人深知她沉迷医理,一直考眉山医学院考不上,还把她推荐给了栗无涯师兄文旧书院的黎明堂那里就学。
本是件好事,可文旧书院在雁荡个塘镇,离眉山书院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往后宋贵贵往返于眉山和个塘两地,白日还需要兼顾生意活计,自己一边跟着周权学习体外功夫,一边在琼琚书院继续就读,如此和宋贵贵几乎没有了见面的时间。
这件大事压得梁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能想出来什么乐子能抖宋贵贵开心。
宋贵贵看得出梁孺心情不好,其实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她心中有数,但是比起能受黎明堂亲自指教的机会,难过亦是少于欣喜。
告别栗无涯夫妇,梁孺特意请了半天假送宋贵贵回家。一路上梁孺格外沉默,本是欢脱无忧的人,却也阴郁上头。原本宋贵贵只有一点点小难过,可越看梁孺这个样子,她心里就越来越难受,难受得要哭了。
没有办法,我跟你不一样,你有家室有背景,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随心所欲,忘情放纵,我没有。
我得还钱,我还得赚钱。我必须靠自己才能出人头地。我不想一辈子看守胡饼摊,一辈子生不由己,随着丽娘的性子,今日看中冯二狗便许给冯二狗,他日遇见周敬生又把我推给周敬生。
这些话堵在宋贵贵心口,一遍一遍反复着,却不知道怎么跟梁孺开口。宋贵贵不知道他能不能懂自己的难处,伸手锦衣玉食的少爷,真的能体会她们这种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贫民吗?
更重要的是,宋贵贵不想对梁孺说这些。梁孺是这么美好,这么纯真,像一块璞玉光洁,像和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