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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小男孩攥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掰开。小男孩低着头走向门口,从随便的身边走了出去。门缓缓地关上之前,随便看见她点燃了自己的裙角,火光一窜,席卷全身!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随便转头拼命地奔跑着,一扇扇关闭的房门,前方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他慌乱地推开路过的每一扇门,房里的人们都用异样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
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地方。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也不这里……
他在一片黑暗中停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一声声粗重。哪里?到底在哪里?!
黑暗中轰然一声雷鸣,他猛然抬起头,四下张望,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方才的男孩呆呆地站在他身旁。
“我找不到,”男孩仰起头看着他说,“你知道在哪里吗?”
那赫然是他自己幼年时的脸。
胸口尖锐的疼痛。他伸手想触碰他,指尖却直直穿透了仿佛幻影般的对方。
“我找不到我的房间,”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有个人在那里等我,等我在一起。再也不会被丢下了。可是我找不到。”
你知道在哪里吗?你知道在哪里吗?你知道在哪里吗?
随便一个激灵弹坐起身!伤处的疼痛立即让他痛嘶一声又躺了回去。
他捂着脸咬牙忍了忍,待痛劲过去,抬头向四周看了一看。外面又天黑了,这又累又困的一觉睡过了整个白天。藤蔓在他枕头旁边四仰八叉章鱼般睡成一团。乘尧靠着墙坐在隔壁床边,似乎是原本坐在那里不知觉地睡着了,眉头死死地皱着,小六安静地蜷在他身边,尾巴上的一撮毛还被乘尧攥在手里。
刚才的梦境在脑海里如潮水般退去,只剩汹涌的情绪还在胸口激荡。随便揉着太阳穴甩了甩头,心头焦躁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头脑昏昏沉沉。
房间里闷得难受,他将被子掀开勉强坐起来。回忆起之前自己似乎就那么缩在被子里胆战心惊地睡着了。身上衣服换过,应该是睡死之后季逸林帮忙换的。
季逸林却不在房里,随便挪到床尾往洗手间的方向瞅了瞅,地灯在墙角闪着微弱的光。
他下床光着脚一蹦一跳地蹭到洗手间,里面并没有人,拆掉的排风扇口被季逸林砌回去了,搭了一块毛巾在那里遮着。
靠着墙发了会儿呆,心里的焦躁愈发强烈。一瘸一瘸地蹭到门边,神出鬼差地就伸手去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
奇迹般地拧开了,随便正奇怪,一抬头迎上季逸林近在咫尺那张脸。
对方俨然刚从外面回来,一开门就撞上这个显然又想往外溜的,走廊上昏黄的灯映得季师父脸色一片乌黑。
随便小心肝霎时哆嗦了。
“咳……闷得慌。”被对方寒着脸看着,他只能惴惴地说。
季逸林一声不吭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屋。
随便脑子里轰地一下,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正想灰头土脸地跟着进去。突然季逸林又走了回来,弯腰将客房里备的塑胶大拖鞋放在他脚边,接着又撤了门边的法术。
……
大咧咧将手臂架在旁边麦当劳叔叔的肩上,随便靠着人家的石头脑袋,莫名忧愁地叹了口气。
季逸林从街对面的全家便利店里走出来,在长凳另一头坐下,递了盒热腾腾的快餐饭给他,一杯热豆浆。
随便刨了俩口,偷偷抬头瞟了季逸林一眼,“……你呢?”
“吃过了。”季逸林说,垂着眼并没有看他,脸上淡淡地没带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
随便闷头继续刨饭。刨完了季逸林将饭盒纸杯收去扔在垃圾桶里。俩人一人一头默默地坐着,中间夹着个大敞着腿咧嘴大笑的麦当劳叔叔。
心头愈发地燥热不安,随便上下摸了摸口袋,翻出给白姐守夜那晚剩的小半包烟,正接着翻打火机呢,被季逸林手一伸,整包拿走了。
随便愣了一下,没吭声。其实是没敢吭声。
他这边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季逸林那边突然说,“你伤没好。”
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收他的烟。
“哦。”随便老老实实。
然后又安静了。
随便偷偷拿眼去瞟他。心里止不住叹气,是死是活给句话啊大哥,我知道你想揍我,我都不躲了,您就别憋了……
死寂的气氛又持续了许久许久,随便屁股下面火燎了似的快要坐不住。终于季逸林张了张嘴,哑然一会儿,低声道,“我找了你一夜。”
“……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去找过。”
“……我杀了一个在附近作案的魔人。”
“……他死前却说没见过你。”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才好。”
他依旧是那么冷淡的表情,眼睛低低地垂着,声音清冷平静。然而放在身侧的手却慢慢地握成了拳,骨节嘎吱作响。
随便心尖抖得厉害,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胸口又一阵尖锐的疼痛,出口的却只能是很苍白无力的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季逸林默默地半晌没回话,垂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便惴惴地又加了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他犹豫着想伸手过去按住季逸林颤抖的手,却又在半途缩了回去,只能猥琐地按着麦当劳叔叔的大腿。
“……我不是生你气,”季逸林说,“我生自己的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该把你牵连进来。”
“明天我送你和他们去除魔诊所,待这些事了了,你们再回来。”
随便猛地抬起头,“什么?”
“不行,我要跟着你!”他一改之前的惴惴,皱眉大声道。
“不行。”季逸林转头看着他。
“我又没有出事,而且我还自己杀了一个吸血鬼!”随便急道,“而且那把枪我用着很称手,我可以找乘尧借给我用!”
“不行,”季逸林仍然道,“你只是普通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哪里是普通人!”随便激动地重重一拍麦当劳叔叔的大腿,“我明明和你一样!”
“你哪里和我一样!”季逸林也皱了眉,一掌拍在麦当劳叔叔另外只大腿上。
“轰!”
那条腿塌了。
随便目瞪口呆。看着季逸林淡定地蹲下去把人家大腿拼了回去,捡了几块石头在下面架稳。
“总之我明天送你离开。”他拼完了冷着脸坐回去说。
随便只觉得心里的焦躁感突然如浪般汹涌起来,梦境的里一切翻卷着涌上脑海,一阵昏沉,头痛地按着太阳穴,索性开始耍横,“我不走!”
季逸林又皱起眉,转头瞪着他。
收了以往温柔的眼神和微微牵起的嘴角,他脸上天生的寒意就森森地渗了出来。目光尖锐而冷肃,丝毫情理也不通融的样子。无情得让人心寒。
随便明明知道他只是天生了那样的面相,却依旧被那神情刺得心脏撕扯般的疼痛,脑中愈发混沌,觉得浑身发凉又脱力。
“我不走!”他竭力站起来吼道,却突然眼前一花跌了下去,仿佛所有的血液突然间涌上大脑又突然间全部消退。世界颠倒失色。一片模糊里季逸林的脸骤然放大,满眼的惊色。
“你也要丢下我了……”在黑暗笼罩之前,他听见自己说。
……
女子在白炽灯下灿烂地笑着,转身来看着他,“弟,看我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