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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刚入夜,外面就已不闻人语响了,只是偶尔有人踏着船板上渡头去,显然是李卿然安排的护卫。
后来,夜渐渐深了,屋外再不见人走动,除了那呼呼的江风猛烈声,就只剩下江水拍打着堤岸与船板的声音。
白日里睡足了觉的赵锦绣,如今正静待着棋局的开始。
赵锦绣躺在床上,隐隐有些期待着接下来与对手的短兵相接。可是,等待了许久,自己躺得腰酸背痛,对方也没有出现。轻轻地辗转反侧了好几回,屋外还是没有一丝异常的动静。
或许是李卿然的举动被对方洞悉得清清楚楚,对方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耐性,也或者是在另外布局?
若是这般,倒真是麻烦。
赵锦绣坐起身,抱着膝盖,又将形势分析一番,不由得想起小白对李卿然的评价:散财童子,自诩侠义。
这样的人,必然不会为他国所用。那么,如果李卿然牵扯到政治,那么必然是桑国的。
桑国——
赵锦绣想到此,倒又不禁担心起小白来。萧元辉的间谍系统没有看到小白的真正才能,不代表桑骏安插在大夏国的间谍系统也不能。
如果自己是桑骏,知晓小白的才能,必杀之;不知晓,也没有帮助的必要。
横竖来想,小白都没有在桑国手下活着的道理。
赵锦绣想到小白的下场,浮出他那张欠揍的笑脸,心里竟是没来由的一紧。
也许凤楼商船上,除了自己,真的是无一生还的。
想到这个结果,赵锦绣顿时觉得整颗心都沉到底。之前对于小白的乐观,都如泡影化去。
如果自己猜测的这个才是真相,小白都死去,对方为何留下一个商贾之家的三公子?毫无意义与目的。
除非——
赵锦绣心里一紧,想到这画舫在那内河停了不少日,怕是一直窥伺着荆城内的一举一动。
是的,除非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萧元辉的人,想从自己这里得出些什么。
此刻,赵锦绣感觉自己就像是处在扫雷的棋盘上,每一步都要小心,因为,每一步都可能身首异处。
赵锦绣之前那一点点的放松,以及面对李卿然时的放肆,被眼前的认知轰得全无踪影。
她不由得一伸手,将脖颈上挂的玉佩紧紧握在手里。
形势的严峻,让赵锦绣彻底冷静下来,心里从荆城遇见小白开始的焦灼荡然无存。
小白那样心性与计谋的人,尚且如此,自己若不够冷静,如何来全身而退?
慢慢地躺下去,赵锦绣再度成为那个淡然冷静的三公子,丝毫不敢大意,静静等待着即将来临对阵。
然而,一宿无眠,辗转反侧,一直到东窗发白,灵慧来呼起床,也没有丝毫动静。
赵锦绣估摸着对方是在考验着自己的耐性,或者是在重新制定方案。
这日,画舫没有起航,李卿然也没有吩咐众人取道陆路。大家照例呆着,纤夫们依旧在渡头野地里找寻野菜,抓了几只兔子,很是高兴。
李卿然只在赵锦绣早饭结束后,站在窗外,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凝重地说:“清音昨晚病加重了,暂时不能动,所以还要在这里停留些日子。”
赵锦绣“嗯”了一声,颇为关切地询问:“清音现在如何了?”
“容先生说了,过几天就会好的,你别记挂着,倒是你自己,看这脸色有些憔悴,用完饭,好好休息吧。”李卿然淡淡地说,倒是少了平素里那一股子热心与活力劲儿。
“嗯,多谢李公子关心。”赵锦绣站起身,对方窗外的李卿然盈盈一拜。
李卿然眉头一蹙,有些落寞地说:“不必了,你好好休养吧。”
说完,也不等赵锦绣说话,径直就往船头走,一直走进那间神秘的房间。
不一会儿,那房间里传来低低的争吵声,侧耳听,却又听不清内容,尔后,那屋里传来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人语。
赵锦绣估摸着对方暂时不会行动,便趁着白日里补觉,养足精神。于是一日三餐外,赵锦绣都在睡觉。
这日,见得最多的人,算是灵慧。一向叽叽喳喳的丫头,倒是鲜少说话。一副凝重的神色,赵锦绣也懒得问。
直到傍晚时分,用过饭的赵锦绣在窗口透气,看到落日余晖的船头,一个男子负手伫立着,看着远方一动不动,大约是在沉思。
这人并不是李卿然,赵锦绣先前并没有看到过,便斜倚在窗边,仔细打量一番。
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不算魁梧,却也决计不瘦,一袭青色衣衫,银线刺绣的束腰显出身份不凡,绝对是贵族子弟。
那人背对着赵锦绣站着,于是只能看到一个英挺的背影,衣袂被猛烈的江风吹得纷乱。
赵锦绣斜倚在窗口看那男子,男子在船头看风景。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落日余晖终于偃旗息鼓,被不死心的黑夜吞没,晚鸦鸣声里,暮色四合下来。
一心想看到他那张脸的赵锦绣,这下看到他转身,可船头刚刚放上去的红灯笼那微弱的灯光,只让赵锦绣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侧脸,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晃眼一看,貌似英俊
第52章 夜晚入户之人
那人略一低头,进入那神秘房间,房内灯火较昏暗,看起来也是模糊不清的影像。只听得有沙哑的声音甚为恭敬地说:“木公子,一切都已准备好。”
原来那男人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木公子,也许就是让李清音娇羞不已的森哥哥。看样子倒是个英挺的人,只是这世道,女子的良人从来都不是以才貌论的。
那男子“嗯”一声,轻轻一摆手,横斜里像是一只手将那房门掩上,灯光随即被掩去。
到底是准备好了什么,便是再也听不分明。
赵锦绣却没有动,还是斜倚在窗边,端着一杯茶。只是将视线略略收回来,对着茫茫的暮色。
今晚,云层低低垂着,四野黑漆漆的一团,看不清。纤夫们在那渡头上搭了棚子,烧了几堆野火,大约还在烤兔子,时而交谈,夹杂几声笑语,给这野渡头增添了一点的生气。
这入夜了,风倒是小了许多,但空气中浓烈的凉意还是争相往骨头里钻。今夜,还真有些寒。
赵锦绣拢了拢衣衫,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茶。
经过昨夜的思量,赵锦绣心里的焦灼与浮躁统统去了,整个人越发淡然。这时刻,必定要淡然如水,任何一丝的焦灼,都将注定败局。
喝完杯中的茶,伸手关了窗户,依旧是昨夜那身装束,和衣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周遭依旧寂静,那些纤夫见主人睡下了,当然也不敢造次,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主人安睡。护卫们也都是在渡头上来回巡逻着。
江水拍岸声听久了,像是某种音乐。昔年,从未有如此的闲情,总是计算着如何报答楚江南,担心着忽然会出现强人来抢劫,时时时刻刻还钻营着如何能够成为掌权者。
而今,路走到这步,怕是不沾染权贵都不行了。
现在,反而是有些随遇而安的心境了。人生总是这般,如同等公交车,你着急的时候,你等的那班迟迟不来,你不等的时候,一辆接着一辆从你身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