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洁的胃口越来越差,只是念着:你父亲晚上要来,你回去吧。然后又在顾冼尘出门的时候叫住她,顾冼尘常常看见她已不再美丽的眼睛噙满泪水和不舍,还有……愧疚。顾冼尘不敢去追究深层的原因。
顾冼尘永远不知道哪次不经意的跟母亲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不停地给哥哥顾冼安打电话,可拿起电话,又不知道该怎样对这个陌生的人讲出自己的担心。顾冼安好像明白她的担心,说:“我安排好工作尽快赶回来。”
这段日子,顾冼尘晚上甚至没有害怕停尸房的小时候睡得好,她闭不上眼睛,整夜地听见猫在叫。吴婆婆曾迷信地说过:“猫是通灵的动物,听见猫叫家里就要走人了。”郝敬却说:“这是猫在*,你什么水平,还迷信。”
原来结婚都一年多了?
顾冼尘不喜 欢'炫。书。网'数日子。从小就喜 欢'炫。书。网'把数字模糊化。她天真的认为这样可以把伤心的时间缩短,把高兴时的时间延长,便会觉得世界很圆满。
自己是圆满了,母亲呢?没有她在家的日子母亲孤独吗?顾冼尘不敢面对现实,她还清晰的记得和郝敬交往前夕,父亲盛怒之下打碎母亲心爱的花瓶,残忍地说出“离婚”时,母亲灰败的神情和恐惧的眼神。
虽然事情过后风平浪静,但是当她把细心粘好的花瓶拿给母亲,母亲整整一天没有说话,顾冼尘知道,这个花瓶是父亲陪着母亲到商店买的唯一东西。是母亲心中温存的念想。
正文 11,治丧
母亲到底还是走了。
不是说春天能带给人希望吗?为什么母亲却再看不见了。
那天,顾冼尘从医院送饭回到家,等着郝敬回来吃饭,父亲突然来了,她第一次看见父亲慌乱地,支撑困难地说;“你妈妈她……”父亲好像在给她解释似地说:“我下班后,想先去看看她,她看见我笑了笑,说你刚刚走,头就耷拉下来了,我叫了医生来,说是心肌梗塞,已来不及……”
顾冼尘茫然地看着顾国庆,不明白他:“你跑来了,谁在她身边?”
“小阿姨在,我,我想追到你,我还要去找人来办丧事……”
顾冼尘没有听完,往医院跑去,跑着跑着,眼泪流下来了,母亲依恋亲人,现在却一个人呆在医院,一个人,一个人……
得赶快去陪陪她,她不喜 欢'炫。书。网'一个人。
顾冼尘的家里离医院很近,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浑身却像散了架似的,无力的一下子跪倒在床前,她颤抖着手覆上母亲的身子,温热的,身子温热的,脸上很安详,不会有事的,顾冼尘想。
她摇摇母亲的手,轻声叫着她,眼睛一片模糊……
医生说:“节哀吧,你妈妈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这些年多亏了顾总到处搞的特效药。”顾冼尘茫然地听着,心里不停地说:“不要走,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儿,您心心念念的儿子还没有回来啊!”
顾冼安终于从部队赶回来,还有嫂子和7岁的侄子。
灵堂上,顾冼安披麻戴孝,神情肃穆。看着相片中母亲温婉的浅笑着,一双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相片四周挂着的小白花就像是镶嵌在她发间的花环。遗像旁,是一副挽联:“贤良淑德终生辛劳无怨;相夫教子倾尽心血无悔。”
顾冼安悲从中来,只有他知道母亲有多善良多不容易,但是他不是也不愿意面对母亲和父亲,甚至害怕自己不经意露出真相而选择一走了之吗?
他眼圈红了,看见坐在旁边的顾冼尘:“美美,谢谢你代替我和爸爸照顾妈妈。”
顾冼尘没由来的从心中涌出悲凉。和母亲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想起母亲织的毛衣,在衣服上绣的花,带她一起逛街和品尝各式美味,教她做饭告诉她怎样调味,晚归时给她留的饭菜……。
“是不是人走了,再也回不来才会想起她的好。”顾冼尘茫然地问。
对不起有什么用,母亲拼尽全力等儿子,可不为这三个字。
这个母亲最骄傲的儿子。母亲生下他,同时发现有风湿心脏病,从此与医院结缘。
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在她生病的时候在哪里?在她寂寞的时候在哪里?
母亲,付出了所有的感情,收获这样的生活,不会怨?不会悔吗?
顾冼尘不再看哥哥,也无法原谅自己的逃离。
安玉洁的白事被*办得隆重而热闹。她想看而不得见只能看相片解馋的人好像都到齐了。只是她谁也看不见了。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帮忙的人也很多。
自己反倒成了只负责难过的人。
许佳玉和她爸爸妈妈来了,佳玉妈妈握住顾冼尘的手,看看一旁陪着的郝敬说:“冼尘,还好有郝敬陪着你,都会过去的。”
顾冼尘不知道该说什么,抑或其实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封闭自己。
安玉洁出殡那天,顾冼尘看见在殡仪馆躺着的母亲居然被化了妆,那可笑的腮红和唇彩遮挡住苍白的脸,那样不真实。
不知这像不像母亲的一生。
入土为安,母亲,安息吧!
郝敬看着顾冼尘伤心,欲言又止。
顾冼尘静静的走到窗前,窗外是万家灯火,她都可以想象那灯火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的温暖。
“外面千家万户,不知道哪里还有挂念着我的人。”
郝敬安慰她:“说什么呢?我,还有你爸爸和哥哥都是你的亲人。”
“是吗,”顾冼尘低着头,任由泪水滑落:“以前我也这样认为,后来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郝敬奇 怪{炫;书;网}的望着顾冼尘。
“有什么好奇 怪{炫;书;网}的 ,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根本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母亲收养了我,其他人都不过当多了一双筷子。就是母亲,她对我的喜 欢'炫。书。网'也不过是养了一个伴,只是,”顾冼尘噙着泪轻轻笑了一下:“那是我唯一的温暖。”
看见郝敬难以置信。顾冼尘想起自己发现这颗原子弹时的恐慌,忍下心中的涌动,自嘲道:“你以为我伤心到糊涂了,我想,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所以保守着秘密,可是我早就知道了,我也跟他们保守了这个秘密。”
“没有人知道我知道,除了你,”顾冼尘很灿烂的说:“你是我的秘密的共有人。”
“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怎麽会,我还在。”郝敬走过去,心疼地拥着着妻子。自己的家虽然清贫,但从不缺少父母的爱,面对妻子这样的经历他不知道怎样安慰才妥当。
顾冼尘抬眼望着这个男人,她有些迷茫,并不相信。
郝敬确定地点点头,小心地拥紧她:“冼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