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热闹它的,跟我有什么相干,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出门吗?”裴雨燕想着自己的额头,不禁一阵伤春悲秋,摸到伤处,又不免“哎哟”一声。
胖子回到家时,小九等人早已挖回了黄泥,胖子理所当然地按照试验步骤改进砂糖的炼制,后又把自己锁在屋中画起了“含沙射影”的设计图,他可不想下次遇到危险时还继续做人家砧板上的肉。
有个哲人这么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不同。”
三日后,胖子出现在将作寺的时候有些形容憔悴,刚过完年回来上班的人并不多,巧的是云定兴也在,这货最近有些春风得意,竟然攀上了宇文述,两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斩鸡头喝黄酒成了拜把兄弟。
胖子无法理解云定兴,自然也无法理解宇文述这个鲜卑人,凡是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不是成了他的兄弟,便是成了他的干儿子,而儒家文化中收义子拜义父这种事是不被传统所容忍的。
值房里没有其他人,而年节里就算是将作寺的偏执狂们也没有工作的好习惯,于是这新年的头一天上班,就在胖子和云定兴的毫没营养的聊天中到了下午,胖子看着似乎也没什么事,便理所当然地翘了班。
“王师傅,咱们到定修文里新开的那家姚记书肆看看。”胖子坐上马车后,边换衣服边给车夫老王吩咐道。
“得嘞。”老王应了一声,马车往前驶去。
“那些书太单一了些,不是佛经便是儒学,现在买书的人都没有买报纸看的人多。”小九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胖子会在那买到什么书,不过,姚记的老板对于胖子的尊敬又是小九喜闻乐见的。
“现在的出版社还是少,成本太高,这就决定了不能印闲书。如果京城里多几家出版社的话,你就能看到农书啊史书啊小说啊什么的了。”胖子说到小说的时候,又不禁想到,对啊,或许该是我写盗版小说的时候了,若是不能从小说里赚上一笔,岂不是白发明了印刷术。
想到写小说,胖子又一阵头痛,自己熟悉的那种网游修真类的不可能有市场,但要想写四大名著或是《金瓶梅》之类的话,似乎也不妥。《西游记》和《水浒传》都是隋朝以后的故事,《三国演义》涉及到历史,《金瓶梅》的文字不是太干净,难道自己只能盗版《红楼梦》了吗?
再一想刚发行报纸的时候自己制定出的《出版法》,当中除了“版权条例”对自己有些好处之外,好像其他的内容就是给自己挖坑啊,听说杨广向杨二透露要成立“出版署”的部门,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成立这样的部门了,自己脑中那几步小说可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先生,修文里到了。”老王报告了一声,马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胖子待马车停住,这才下了车,与小九一同走入书肆。
“哟,苏先生来了,苏先生您楼上请。”小伙计还记得胖子,不仅仅是因为上次他给足了消费,更是因为他这个卖出版物的小人物知道印刷术的滥觞者正是眼前这苏先生。
“今儿的报纸来了吗?给先拿份报纸。”小九见苏游上了楼梯,忙向伙计要了份报纸,跟平常一样。
“这东都新闻不是你们家先生编的吗?他还每日读报吗?”伙计很有兴致地问小九,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一点。
“说是我们家先生编的,也不尽然,你没看上面的编辑还有其他几个人呢吗?再说了,我们做你的生意,你还不乐意吗?老规矩,待会一齐结账。”小九拿着报纸追上楼去。
与一楼大厅一样,楼上的人也并不多,宽大的书室里或站或坐零落着七八个或主或仆,掌柜的照例是嗜书如命,躲在柜台里面旁若无人,仿佛他也是来这买书的书虫一样。
“啊,苏先生,您来了?”直到胖子选了基本书要结账的时候,他才发现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降临了他的书肆,其实胖子进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毕竟他是看完报纸才开始选的书。
“文广兄,别来无恙啊。”胖子拱拱手,还是比较亲切地称呼他,这掌柜的姓姚名思字文广,巴蜀人士,开皇十八年进京科举无果后便成了以抄书为生的京漂,后来便在书肆里出任了一个小伙计,又从长安来到了洛阳,直到他遇到杨二后命运才终于有了转折。
那时候杨二正要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而他成了东都钱庄最早那批会计中的一员,所以算起来他还是胖子的学生。杨二看他工作出色,便赞助了一笔钱财让他自己当了自己的老板,开起了这家书肆,说起来胖子亦是有些羡慕他。
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胖子如今已如榭寄生一般,脱离寄主的结果恐怕只有枯死这一条路了,更重要的是,杨二不肯能让他离开,所以他只能跟着杨二一条道路走到黑。
“苏先生,上回说的墨宝?”姚文广点点头,又想起了胖子上回答应的事,不过上次由于杨二的召唤,胖子实在是走得太急了些。
“好吧,文房四宝何在?”胖子见无可推脱,点了点头问道。
“南海横波要写字,咱们快过去看看。”二楼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或是选书或是看书,听了一人的呼喊后纷纷往胖子的所在走来。
“是那个写‘将进酒’的横波吗?据说东都新闻出版社还有他做的《重阳登高图》,亦名《饮中八仙》。”另一个人说道。
胖子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也不好多说什么的,对众人点点头,又道,“那苏游献丑了!”
050书山有路
姚文广早就在大书案上铺开了宣纸,小九也第一时间研得了磨,众人上前围观苏游挥毫,看着这货抓起沾饱浓墨的狼毫,却是迟迟不落于纸上;大家一时屏住呼吸,等着叫好,又见他竟然放下了笔,眼神有些迷离地道:
“文广兄,可有醉生梦死?”
“有有,思这便给先生取酒来。”姚文广见他放下笔,本以为他就此罢手的,作为文人他当然知道书画的意境之说,对于苏游的放弃他最多只能是遗憾罢了,待听得他问起“醉生梦死”,心中却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苏游做“酒诗”唱“酒歌”,酒后“作画”都是小有名气的。
“原来他是要借助酒意泼墨,倒也新奇。”围观诸人也有明白苏游此举意思的,心中更是多了份期待。
酒坛封口被拍开,芳香便已四溢,屋中众人只是闻香便已半醉,苏游却仰头灌了几口,随即微闭着眼思索了几秒,终于出手抓起了狼毫,一蹴而就地写下两行大字,再沾墨留下了题款,小九则不失时机地献上沾好油泥的印章。
苏游刚盖上印章,屋子里顿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真是划如列阵排云,点如高峰坠石,直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烈奔!好!”姚文广首先开口称赞,不过声音却有些颤抖,显然是因为得到了苏游的墨宝而过于激动的缘故。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书中立意便是极好的,岂不正是应了此间的景!苏先生果然大才!”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文生把苏游所书的字随口念了出来,又继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显然这也是个识货的人。
“南海横波笔走龙蛇,果然是名不虚传。”另一人也点头称是。
“原来是南海横波,在下久仰了,不知先生可愿为在下题字一副?润笔的银钱定不辜负先生。”这是一个被众人的叫好声吸引过来的少年,虽然大家的心思如他一般,却碍于与苏游不识而不知如何开口;原本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理应受到拥护才对的,可是众人却觉得他最后那话说得甚是轻佻,难免让人生出恶感。
苏游抬首望向说话之人时,却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头戴金冠身着华服,无论身形容貌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只是从他的口音和神色中,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人来自外邦,苏游努力回想除夕的夜宴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他有过交集的画面。
苏游对他的求字亦喜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