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要告诉你。”
陈霆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真的没必要说。”欧阳晓无聊地用脚尖踢开地上的石头,“抑郁症又不是什麽绝症,迟早都会好的。”好比患上一次缠绵不去的感冒,虽然这个过程漫长了点,但迟早会好的。
“那你……”陈霆忽然低声问,“你现在改掉了吗?”
欧阳晓垂下眼睛,渺不可闻地“嗯”了声。
“既然你都改了,为什麽我们还不能做回朋友?”
想著这家夥心思也太单纯了点,欧阳晓难堪得声线都变了调:“因为……”
陈霆耐心地等著他。
“因为……我可能,”欧阳晓好不容易说出口,“会再喜欢上你啊。”
陈霆一听连心跳都要停止了,仅仅是“可能”而已,就让他感到了窃喜不已。
“你也知道,我们没办法在一起吧。”
可是接在那後面的,竟然这麽一句话。仿佛早已重复过了一千一万遍,这个事实平淡到都能被当成旁白说出来。
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清醒了,陈霆无声地垂下了手。不知还要再被拒绝多少次,他才懂得越挫越勇这个词并不适用於这段感情里。
时间流逝得太慢,感觉呼吸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他忽然故作轻松地发出感叹:“那我这次考过来,岂不是害了你。”
欧阳晓全身抖了一抖。
“怪不得每次你见了我准没好事。”陈霆语气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其实我也就拼了下运气,能考过来看你最好,考不上我也就放弃了。”
欧阳晓低下了头。
“怎麽说呢……”陈霆一反常态地笑容勉强,“你想通了就好。”
欧阳晓用力咬紧了下唇,再没有勇气看向这个人。想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想通,想告诉他自己非常想念他,那份喜欢到想要哭泣的心情,直到现在也一点没有改变。
可是他怎麽可能说得出口,怎麽可能在预定好的未来里,将两人再次推向那样无望的感情。
“看来以後得躲著你走。”对方歪头开起了玩笑,“不过这学校说大也不大,要是偶遇个一两次可不能怪我啊。”
欧阳晓记不清自己回应了什麽。
他只记得直到陈霆离开了很久,他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即使明知他永远也不会来。
又到一年圣诞节。也许是上大学後成熟了不少,比起中学时每逢圣诞节贺卡满天飞、女生们见人就齐刷刷地喊“圣诞快乐──”,这些节日气氛在大学里几乎感受不到。
陈霆在图书馆里一呆就是大半天,等到天快黑了才记起还没吃饭,走之前又顺便借了本教科书。回寝室时路过荷花池,那里已经被一对对情侣占领了,明明池子里只剩下些残花败柳,连池水也快干涸了,这里仍然被当成了偷情圣地,仿佛在这里KISS就能得到爱神祝福一样。
想想这是第三十八天了,他在欧阳晓面前消失的第三十八天。人的适应能力也许过分强大了点,不管当初以为会多麽痛苦,迟早都会变得习惯这种生活。从刚开始光凭一份冲动来到这个城市,直到现在彻底失去了为之努力的目标,他似乎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顺从。
甚至他认为这并没什麽不好。
重新交了几个朋友,当然老同学也没忘,学习不太辛苦,但也不算轻松,未来偶尔会去想象,但不至於认真。正常得如同生活本该就是这样。
他驻足在小道上看多了两眼,正要走时就被人从背後撞了上来。
“陈霆!”
手里的书一时没拿稳掉到了地上,陈霆向前踉跄了两步才保持住平衡,回头一看张浩翔嬉皮笑脸的。
“你手机怎麽关机了啊,给你打一整天电话了。”张浩翔帮他把书捡起来,就见上面《编译原理》几个大学,“别说你刚从图书馆出来,我接受不了。”
陈霆好笑地接过书:“快考试了同学,我可不想刚上大学就挂科。”
“别以为我不懂,”张浩翔使劲瞪他,“这他妈大二才学!”他对此完全无法理解,“怎麽我身边全是这种怪物?欧阳和薛瑶一直占据他们系前三,那两口子都快被捧成神话了。”
听到“两口子”这个形容,陈霆心酸得如同喝了一大缸醋。
“我这人笨,所以笨鸟先飞。”他不得不承认,“跟他们没法比。”
张浩翔就没想过要跟变态比:“可是今天圣诞节,你没跟人谈恋爱?!”
陈霆懒洋洋地:“我能跟谁谈去。”
“那个李佳颖呢?她不是说年内要把你拿下,现在都年末了,你俩还没成?”
“我早跟她说了不可能。”陈霆边拍掉书上的沙尘边往前走。
“为什麽?”张浩翔兴致勃勃地,“多少男生迷她那款,漂亮、大方,还勇於追求,反正你又没喜欢谁,试试能吃亏到哪儿去。”
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喜欢谁,陈霆只好换个话题:“话说,你找我有事?”
张浩翔立马被带跑了:“晚上我们系开圣诞晚会,你来不来?”
陈霆不太好意思:“我去合适吗。”
“哪能不合适,班长都鼓励自带家眷。”张浩翔干脆下命令,“反正你必须来,就这麽说定了。”
☆、第7章
陈霆本来没多看重这个邀请,可是他才回寝室洗了个澡,就听有人在楼下扯开嗓子喊他名字。又不是迟到十五分锺就不能进考场,张浩翔催得他气都来不及喘,更别说吃饭了,只得咬了片饼干匆匆跑下了楼。
演出厅里一片汹涌嘈杂人声,音乐混在里头压根听不清歌词。台下前几排座位早已围满了人,不时有人跑进跑出地呼朋唤友。不知是否音响出了问题,临近开场了舞台上还乱成一团,两位主持一连“喂”了好几声试音。
看这架势起码算得上中型晚会,陈霆难免也被带动得兴奋起来,哼了小曲儿跟在张浩翔身後,被领到座位前仍好奇地四处张望。
结果还没走到那儿,他忽然站在过道上迈不动腿了。
“咋了?”张浩翔回头拉他手肘。
他不自然地咳了声:“我坐後面吧。”
张浩翔表示不解:“坐第一排不是看得更清楚,我还专程让欧阳坐你旁边好说话。”
陈霆这一听更是死活不肯挪步,干脆找个空位就瘫坐下来。
“我就在这看。”
张浩翔郁闷得直皱眉:“我说你……”
却见薛瑶面色不善地冲过来,嘴巴对准了张浩翔耳朵大声问:“你那歌几点开唱啊?这里吵得人头都疼了!”
想说你才吵得我头疼,张浩翔揉了下被蹂躏的耳朵,用两根食指交叉对她比了个“十”。
“第十个?!”薛瑶喊得分贝更高了。
陈霆看得满头问号:“什麽十个?”
张浩翔故意不应话,在那儿笑得像只狐狸。薛瑶受不了地替他解释:“他搞了个破乐队,今晚第十个上台。”
“什麽破乐队,”张浩翔扬起下巴,“我们叫Flyer!”
薛瑶白他一眼:“对,苍蝇人。”
张浩翔无语了:“就你这水平能过四级吗?!”
晚会马上开始了,那两人打打闹闹地一起回了座位,留下陈霆硬要一个人坐在後排。不过他一点也不无聊,光是对上某人後脑勺看都能入了迷,让他不禁失魂似地想,这三十八天真是白捱了。後来不知薛瑶探头说了什麽,便见那人推了下眼镜起身离开座位,一如他个性正不慌不忙地朝门口走来。
陈霆不由心下一慌,紧张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直跳。即使很清楚这个人绝不会主动找自己,他还是自作多情地用手捂住半边脸,十足笨蛋一样盯紧了自己膝盖。直到对方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他,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地跟他擦肩而过,他才虚脱般抬起头松了一大口气,回望门口时早已找不到那人身影了。
紧接著他又忽觉後悔,想到很有可能被欧阳晓看见了自己这副蠢样,他就无地自容得想坐时光机回去把那个白痴掐死,一遍不够,掐死两遍!
晚会不知不觉进行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