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段日子真是比丢了魂还严重,让一向不谈感情事的王子鸣也难免破戒了。
“喂,”他一脸不自在地看着陈霆,“你还想着他啊。”
“想啊。”陈霆头都没抬,把两颗药丸当糖果般“咔”地咬碎了。
王子鸣没料到他应得这么大方,怔了会儿才说:“都过了这么久……”
陈霆有些尴尬地笑了:“很久吗。”
王子鸣被反问得比当事人还尴尬,登时欲言又止地站了起来,在陈霆面前焦躁不安地踱起了步。
陈霆以为他在担心球赛结果,忙说:“你快下去吧,顺道告诉老方我没事了。”
王子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也没敢看向陈霆。
“那个……”他郁卒地呼了口气,“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霆还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说什么?”
王子鸣无助地抱着脑袋:“这回老方肯定骂死我了。”
陈霆破天荒聪明了一次,猛的冲上去按住他肩膀:“你知道欧阳在哪里对不对?!”
“我不知道……”王子鸣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梗起脖子,“不过我可以知道。”
第三十八章
“欧阳?欧阳?!”
“啊?”仿佛做了个比一生还要漫长的梦,欧阳晓惊醒地朝声源抬起头。
他恍惚地望着眼前表情委屈的女生,竟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我是薛瑶啊!薛瑶差点就想撒泼朝他大喊,可为了维持在班中的“佳人”形象,她只能鼓起腮帮子嘟囔:“这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欧阳晓一听忙低头看向稿纸,发现自己握笔的手在“=”后面就突兀地停住了。
他又一次忘了整个方程运算到了哪里。
“你不舒服吗?”薛瑶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眨了眨,“最近怎么一直心不在焉啊。”
“没……”思路彻底中断的欧阳晓扔下笔,习惯性地双手插入了外套口袋。
指尖摸到兜里那个方纸盒,他忽然怔了一怔,不自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薛瑶说:“等晚自习再给你结果吧,我有事先走了。”
薛瑶无所谓地给他递过练习册:“是去食堂吗?”
欧阳晓伸手接下书,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
“那一起去吧,我也正好饿了。”薛瑶天真地歪了歪头。
欧阳晓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是别的事……”没等薛瑶再次开口,他匆忙说了声“拜”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本来被薛瑶请教数学题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不料他从审题到发呆、从解题再到发呆这两个过程就花掉了一个小时。
所以去到那个地方时已经空了大半场子,只有五六个狂热份子在冬日光线不足的大傍晚继续追逐。
他也一如往常坐上了看台处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藏在了倾斜生长的大树干后面,然后掏出兜里被压得皱扁的纸盒小心打开,抽出最后一根烟含在唇间,熟练地一手握住打火机,一手遮风护着火将烟点燃了。
像戒毒多年却又控制不住复吸的病人,他贪婪地用力吸了一口,明亮的火星瞬间烧掉了一小截烟尾。
幸好这所学校的篮球场位置建得比较偏,除了打球那伙人就基本不会有学生路过,大家对欧阳晓不时躲在暗处抽烟这事都表示了理解,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像之前在一中那种情况,只要逮住他小辫子就迫不及待上报老师年级第一学坏了。
其实这也很好地说明了一件事,他再也不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了。开学上台致辞轮不到他,被推荐参加竞赛的也不会是他,现在的欧阳晓充其量是个“成绩不错”的普通学生。两次月考排名在重点班里不上不下,连年级排名进入一百以内都很勉强,如果要论先关注谁的行为不检点,前面还有上百个人排在前头,他实在没必要像个全民英雄处处谨言慎行,还不如亲自摘掉光环落得一身轻松。
这时篮球场上突然有人朝他喊:“欧阳!要不要一起吃饭?”
欧阳晓摆了摆夹着烟的手,就听见下面一个球友取笑那家伙:“人家都拒绝你多少次了,泡妞都没你这么顽强的。”
那个人只是一个劲的傻笑,走远了又转过头对欧阳晓喊:“那等下次吧!”
欧阳晓没有回头看他,却莫名其妙地被烟呛了一下,愣是咳得他胸口一阵疼过一阵。
这个世界这么大,偏偏有种人就像俯身冤魂一样,即使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够换张脸、换把声音、换个背景,摇身变成陌生人一路跟过去。
他还总爱恶作剧地透过一些小动作,好比一个笑容、或者一次眼神,刻意让自己一眼就能认出他。直到后来连完全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声音,都会渐渐地跟第一个人重叠在一起。
偏偏欧阳晓又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错觉而已。
那些人也真的只是陌生人。再怎么相像,也变不成第一个人。
傍晚最后一丝光线即将褪去,篮球场上剩下了形单影只的一个他。眼看指间的烟也快抽完了,他正要起身走回去上自习,却发现有人气呼呼地跑了过来。
等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无奈地弹掉了一些烟灰,再抽一口就把烟头扔脚下踩灭了。
“不是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吗……”薛瑶不满地双手抱胸,“你信不信我真的去告老师。”
欧阳晓面无表情地望着篮球场:“那就去啊。”
……薛瑶郁闷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你这人真奇怪,也没见你摸过篮球,怎么会每天来看别人打球啊?”
欧阳晓沉默着揉了揉眉间。
“你只是喜欢看球吗?”
“算是吧。”估计自己不回答她会一直问下去,欧阳晓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薛瑶难得跟他来一回“促膝长谈”,还没能喘口气就急着出声:“你知道吗,我以前听说过你的名字。”
欧阳晓确实不知道,毕竟自己那点破名气总不至于跨省吧。
“你参加过全国数学联赛嘛,还拿了一等奖哎。”薛瑶不无自豪地挺了挺胸,“我是这边赛区的三等奖。”
欧阳晓总算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你数学挺好的。”成天向自己请教那些白痴问题,谁能看得出。
什么叫“挺好”?薛瑶快被气死了,想她堂堂重点班数学科代表……
“可是……”她斟酌着怎么把“名不符实”这个词说得不伤人,“你这几次考试是没发挥好吗?”
欧阳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半真半假地应她:“我就这水平。”
薛瑶脸上写满了“我不信”,十分笃定地下了结论:“你肯定是跟以前学校的人学坏了,才那么匆忙转到我们这边来的吧。”
欧阳晓不得不承认人类这种生物真的很神奇,当初方屿其笑他得罪老大才转学的记忆还那么清晰,现在就换了个跟人学坏才转学的版本了。
见他不吭气,薛瑶姑且当他是默认了,开始事儿妈地劝他:“你以后别抽烟了,科学研究证明尼古丁会损伤大脑细胞,你……”
“该上自习了。”欧阳晓打断她在耳边嗡嗡个不停的声音,自顾自走下了看台。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果然迥异得可怕,像某人会揍他一拳警告不准学坏不准抽烟,薛瑶则会不劳其烦用一大堆道理来感化他。
薛瑶愣了一愣,忙跑过去抓住他衣角:“欧阳……”
欧阳晓有些烦躁地转过身,看见薛瑶咬着唇犹豫不定的样子。
“我……”
“没事我先回去了。”他再次打断了薛瑶要说的话,捏紧口袋里的烟盒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大概能猜到薛瑶要对他说什么,虽然并不担心面对表白会惊慌失措,但他实在还没想好合适的台词去拒绝。
你是一个好人,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啰嗦的人;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不喜欢太热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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