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屿其自告奋勇地捡起球顺手一投:“你在这儿干嘛呢?”
欧阳晓看着球直落中袋,简洁直白地回答他:“投篮。”
……这个问题实在有够弱智,方屿其脸上的笑顿时尴尬又僵硬。
“你不是说和初中朋友去吃夜宵?”
“嗯,”欧阳晓垂下眼睛拍球,“还没到时间。”
方屿其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废话了,声音放轻了问:“其实没有初中朋友吧。”
欧阳晓抿了抿唇,对着几乎看不见的篮框继续投球:“是又怎样。”他不仅没有初中朋友,还没有小学朋友,现在连高中朋友都失去了。
这回球连篮板都没沾上。
方屿其把球抢过来抱紧了,往看台扬起下巴:“上去休息会吧,看把你累的。”
欧阳晓推了推眼镜没有拒绝。
“我有些话想说,你不要生气。”方屿其事先精明地打好了补丁,等欧阳晓坐下后才说,“其实你跟陈霆的事,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他支吾着纠结该怎么用词,“你是……你是喜欢他吧?”
欧阳晓看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他告诉你的?”
“没没没,绝对没,他这人什么事都藏不住,就是这事藏得比海深。”方屿其并没有像陈霆那样诧异,但是自然难免有些尴尬,“你别说我卑鄙啊……在书店那天我回去找过你看的书,当时我站在你后面看了一点,还以为你只是刚好翻到那页。”
欧阳晓慢慢喘着粗气,像是痛苦忍耐着什么,突然却奇怪地笑了:“很恶心吧。”同性恋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道德败坏吧。
连他都无法接受自己是这样的人。
方屿其好气地一掌拍他的头:“别这样说自己啊,感情有什么恶心不恶心的。我知道有些人男女都能喜欢,你也……”
欧阳晓从没对别人有过喜欢的感觉,但他明白方屿其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勉强自嘲地扯起了嘴角。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继续和他冷战到毕业?”
欧阳晓目不转睛地望着篮球场,仿佛那里放映着暑假时陈霆教他打篮球的场景。
耳边还在回响篮球落下弹起的声音、球鞋不断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陈霆从自己手里把球抢走后发出的坏笑……
都像泡沫一样“啪”地消失了。
“我下学期会转学。”
“转学?转去哪儿?”这个晴天霹雳来得太迅猛了点,方屿其一下反应不过来,赶紧出声劝他,“其实下学期就要选科分班了,你根本没必要转学啊。”
反而这时的欧阳晓表情轻松了许多,他从方屿其怀里拿过球跑下场,像刚才那样不停对着篮框投球。
也许是姿势不对,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明明按照了陈霆教的手法持球、瞄准、起跳、出手,却没有一次能投进篮框里。
那个球完全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脱离了他原来期望的方向。
第二十二章
后来方屿其被王子鸣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走,只好指着远远的一栋大厦对欧阳晓说,今晚跨年倒数那里会放烟花,你这儿应该也能看到,千万别错过了。
这种时候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出外玩乐的玩乐,偌大一个学校除了宿舍楼里几乎找不着活人,篮球场整晚连路过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崭新的篮球形单影只躺在水泥地上。
夜越深温度越低得渗人,冷风飕飕地直往脖子里钻,连欧阳晓这并不怕冷的体质也被冻得缩起了脑袋,每次等到手脚僵了就下场带球模拟过人和投篮来热身。
可惜如今面前并不存在真正阻挡他的人,他总是无法想象要怎么才算是越过这堵透明的墙。
第一百次投篮终于有了明显成效,篮球闷声直落中袋。原本过分安静的学校也骚动起来,男生宿舍楼不知是谁寂寞地带头在走廊大喊:“十!九!八!”,女生们也不甘示弱地扯着尖嗓子一起倒数:“六!五!四!”
“嘀嘀——”手机突兀地发出了短促的提示音。看到方屿其传来的新年贺信,欧阳晓才想起他提醒自己的那句话,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了长而尖锐的声音。
等他抬头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厦望去,白光已经升上天空最高点,“噼啪”炸开了一团璀璨的焰火。
“新年快乐!”男女生们遥呼相应着祝福对方。
欧阳晓索性抱着球坐到看台上观赏。那些烟花像是没完没了地,带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各种大小,把夜幕映得忽明忽暗,火光之后的白烟还未能退去,就会被下一支填补这个空当。
手机没再传来动静,他却舍不得放手般一直握着,犹豫着要不要做些什么,又仿佛生怕会漏掉什么……但他只是久久地把额头抵在怀里的篮球上,焰火就在他以为永不会结束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在不远的男生宿舍楼里,陈霆正趴在阳台上喝着啤酒一个人看烟花,摆弄了大半天的手机还没能写上去一个字,明明平时编写搞笑短信得心应手,现在竟连手指也跟着大脑一样空白。
直到在酒罐子喝空的最后,他才发出了平生最不废话的一条短信。
元旦后接踵而来的是期末考,因为面临着下学期的选科分班,学生们都如临大敌地拼命巩固自己偏重的科目,希望凭借这次成绩被分到最好的实验班。
那条短信是两人之间在新年开初唯一的联系,因为从此再没有了找对方的借口。陈霆好几次都想跑去问欧阳会选哪个科,可始终硬不下头皮厚不上脸皮。全才就是这点不好,选哪一门都不吃亏,害他连推测的方向都找不到,但大不离物理和化学两门理科。
他也试过找方屿其玩旁敲侧击声东击西,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脸便秘地对他说“你别问了”,郁闷得他接连胸闷了好几天,随时都想挽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同时也预示着同班同学即将要分离,许多平时互相看不惯的现在咋看咋顺眼,所以趁着还可以在学校赖一两天,几个特别活跃的班纷纷组织起了小团体出去玩。
陈霆所在的班也少不了这种活动,大众化的就说聚个餐算了,贪玩的就说不如去KTV,文艺点的就说去压马路聊天。于是在这寒假第一天,大部分都无异议地吃了顿饭,小部分胆子大的跟着去了唱歌,还有两三个人百无聊赖地压着马路。
陈霆属于贪玩又胆子大的选哪个不言而喻,而另类标杆欧阳晓选不选就更不用说了,所幸还有好兄弟方屿其陪玩了全程。
不幸的是王子鸣也追随方屿其去了,这俩一个嘴贱王子一个火爆星人,每天不打情骂俏一回都不得安心,晚上又不负众望地在包厢上演了一场微型斗殴,还绷着脸笑说是牺牲自我活跃气氛,把旁人给活跃得不断冷汗淋漓。
他们在外面狂欢了一晚上,欧阳晓就在租屋里收拾了一晚上,虽然那些摆放看起来都没怎么挪过位置。因为他总是把东西放进了行李箱,没过多久就会恍惚地拿出来,然后再重复又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动作。
最后他甚至不知不觉地坐在床脚发起了呆,而行李箱还是和之前一样空无一物。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得热血激昂,在深夜里把他的七魂六魄都通通吓了回来。
“欧阳啊……”电话那头的方屿其显得十分沮丧。
欧阳晓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那个……”方屿其大着舌头“那个”了半天还没那个出来,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压低声骂:“靠!话费不要钱啊,让我说。”
“那个啊……其实是老方把你转学的事给爆了,你也别怪他,今天陈霆逼得不行了,他又喝得有点迷糊。”王子鸣干脆利索地解释完了整件事,“现在陈霆在这边喝上头了,抱着酒瓶子不肯走,非要让你过来接他,我们就想问下你有没有空。”
欧阳晓赶到现场时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王子鸣两口子守着那个趴在沙发上说胡话的家伙,方屿其也跟着骂咧咧地说什么“你活该”、“玩完了吧”。
王子鸣抬头看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