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宁抒瞅着我,微微的笑,跟着伸出一手,摸在我的脸侧,指尖滑过我的嘴角,然后才缩回,跟着道:「自然可以。」
我不禁赧然,也对他笑了一下。
傅宁抒低下目光,就抽出被我拉住的衣袖,跟着反过来把我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微热,我心里也一阵热,又隐约局促,不禁期艾的脱口:「先生,我……有件事儿要说。」
「嗯?」
我便慢吞吞的说出,李易谦发现我和他住一起的事儿。
傅宁抒静静的听完,面色一点儿都没变,似乎不怎么担心,他只温和的道:「所以,你与他争吵了?」
我唔了一声,然后颓然的点头,讲了经过,以及李易谦说出要离开的气话。
再次听完,傅宁抒沉默无声,只把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他没有多的表示,可我就感觉没那么的憋屈了。
唔,王朔说过的,事情都发生了,懊恼也没用。
我想,再对李易谦好好的解释一次。
就算……他真的要离开,也不要是因为恼火我的缘故。
隔日集会时,李易谦看到我,一样态度冷淡。
那会儿不大方便说话,我只好等着结束,可还不到解散,一个闪神回头,就没有看到他的人影了。
好不容易结束,我连忙回去拿好东西,急忙的赶往餐室。那里头人很多,但也没瞧见李易谦。
我纳闷一阵,早饭也顾不上要吃就离开。
途中,远远地见着了邱鸣,我连忙喊他一声,跟着凑上前去问:「邱鸣,你有没有瞧见李易谦?」
邱鸣一听像是愣住,脸色隐约古怪,才犹疑的问:「你……真不知道?」
我疑惑了一下,反问:「知道什么?」
邱鸣闭起嘴,神情像是为难,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才叹气道:「他怕已经离开了。」
我呆住,只觉得脑中一片茫然。
「我以为……原来他真是想不告诉你,我之前总当他说假的,居然……呃——喂——」
居然什么的,这会儿我压根儿听不进去,就连忙推开了邱鸣,着急的往书院门口跑去。
中间像是碰见了柳先生还是谁,我也顾不上要理会。
书院正门往常是开着的,但平时这会儿那里不大有人出入,这个时候也是,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怎么会?早晨那时还见着的……
我慌张的跑出大门,急急忙忙的下了阶梯。走到途中,我喘了口气,视线望向底下宽阔的大路,却不见半个人影,也不见有马车停在那儿。
我怔怔停住,心头涌上失落,以及浓浓的酸涩。
这么快……真是走了……我寞然一阵,呆站了好一会儿,才甘心的转身走了回去。
我跨进大门里,慢慢的走进廊下。
迎面走来的人,也慢慢地停住。
我不禁恍惚,然后才觉得庆幸,更觉得鼻酸起来。
「你为何在这儿?」
李易谦淡淡开口。他的模样神情同昨日,甚至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只是已经换下了书院发下的常服。
「那你呢?」我着急的往他跑近,脱口:「你怎么在这儿?」
李易谦沉默,半晌才道:「我说过要走的。」
我张了张嘴,才怏怏的埋怨:「我以为……你是说气话啊。」
李易谦呵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确实怨你欺瞒,但我又如何能拿这样的话气你?」他说,神情微微消沉,又顿了一顿,「我也是没与你坦白……其实,我到这儿来是有目的,本应早早办好……我却待了将近一年,已是拖延太久。」
我看着他,懵然的听着,可也完全的明白——他真是要离开的,无论我解不解释,或者道不道歉。
李易谦是认真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李易谦,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忍不住脱口,不死心的央求:「我以后绝对不会瞒着你什么,你不要就这么走……」
李易谦一怔,跟着神情微动,没等我说完,忽然就伸出了手。他一把将我拉了过去,两手紧紧的还在我的背上。
我愣愣的靠在他怀里。
「路静思,你喜欢我么?」
耳边听见李易谦问。
我怔了一下,立刻就脱口:「当然喜欢呀。」
李易谦没有答腔,只是将抱在我背上的手隐约紧了一紧,才听他又问:「若与傅先生相比呢?」
「咦?」我呆住,这才想了一想,不禁发愁,「唔……」唔,怎么这样问呀?我觉得心里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为难的支支吾吾。
而李易谦却呵呵的笑了。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往后推了开。
我呆了呆,无所适从的往李易谦望去,他已经别开了脸,一只手捂在双眼上。
「你不用说,我早知道的……」他喃喃地道。
我无措的出声:「李易谦……」
李易谦朝我扬手打断,跟着垂下另一手,才往我看来。他面色一样平静,隐约闭了闭眼,然后就再也不看我了。
我看着他迈步,从我身旁走过。
「路静思,保重。」
一百零五
年初五早上,雪总算才完全的停了。
今儿个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尤其快近过年时。之前还没离开渭平县城时,一月里面有十天八天都在下雨,甚至有几天还飘起了雪。
不过比起来,还是朔州城这一带更冷,天寒地冻的,四下望去都是白雾茫茫,越往山里走,风雪越大。
这场雪,只在除夕当晚停了一阵,后头再接连下了三四天,院里院外被铺盖成一片银白,压根儿看不清路的样子了。
所以清早雪一停,徐兴就动手铲雪。
徐兴是徐伯的儿子。徐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有些事儿做不来,因此昨年来时,他和傅宁抒说了后,就把徐兴叫来帮忙。
徐兴很安静,问一句才说一句,不像徐伯会亲切的闲聊。不过,他人很勤快,不用徐伯吩咐,自发的就把事情给做好了。
像是这一会儿,徐兴铲好雪回到屋里,在帮着徐伯打点东西。
我用完早饭,也去着手打包。
这几天因为雪下得深,哪儿都没去,只能待屋里,但我没觉得无聊,住在别院这儿,想做什么都可以,非常的自在。
而且,一整天都能和傅宁抒在一块儿。
之前一阵子,文先生准备嫁人时,傅宁抒暂时代课,又接手她正做得事儿,因此总是很晚才回房,而那时我早撑不住睡了。
至于白日……得要上课,更说不到话。
我想到过几日要回书院了,又得耐着冷赶早起床,心里忍不住哀叹。
过完这个年,日子更不轻松了……
除了要念得书更多,考试也是……更重要的,州试在这一年举办。
我不禁停下打包的动作。
唔,转眼间……
我离开村子都三年了。
正想着,忽听一下轻叩声,我抬头望向门口,见着傅宁抒站在那儿,连忙把手里的包袱扎好。
我抱起包袱,急忙走了过去。
傅宁抒对我微微一笑。他伸出一手把我手里的包袱拿了过去,跟着把挂在另一手臂上的毛氅递来给我。
「都好了?」
「嗯,都好啦。」我道着,把那件毛氅披上身,手里边打上系结,边同他一块儿往前走去。
「先生,进城时,能去一趟惠和堂么?」我兴冲冲的问。
惠和堂是朔州城里一家老茶馆,昨年傅宁抒曾带我去过,那儿卖得豆蓉荷花酥非常的出名儿,炸开的层层酥皮,真是像一朵荷花。
上回吃过后,我心里总时不时惦记着,不过这次来时路过想先买起来,却一早就卖光了。
傅宁抒睇来一眼,似笑非笑。
「这几日,你就一直想着这个吧。」
我被说中,不禁一阵讪讪,又有些忍不住要辩解:「也……也不是!没一直想着,唔,老爷子也爱……」
「行了。」傅宁抒悠然打断,目光睇来,用着打趣儿的语气道:「若不去,怕你回头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