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紫薇阁”吃晚饭,灯火辉煌中,菜肴虽丰,却食不甘味。晚饭过后,容辉嘱咐容雪:“你只准备干粮、金条、装水的竹筒、睡觉的网床,和一匣子常用药材。”先回了正屋。
三月初八,月如银钩。容辉款款迈步,一颗心渐渐放松,酸意直往上用。走到后屋前,忽觉屋中虽然亮堂,却更清冷:“少了你,这还是我的正屋吗?”转身走进屋前水榭,靠上美人椅,长长呼出口气:“你们歇了吧!”
梅钗等相视一眼,一齐裣衽行礼,转身退下。容辉看着弯月,回想起一日经历。凌霄的精明,杨梦琳的嚣张,杨孟舟的谨慎,杨孟珺的横蛮,神秘少女的狡诈,杨家大姐的阴险……“都不是简单人啊,都欺负哥善良!”想起当时的无助,整个人身心皆颤:“哥不信你说的‘虎毒不食子’,你下的肯定是慢性毒。潇璇,你也不是任命的人,挺住……哥惹不起你们,你们等着!”
他自伤自怜,忽听一阵婴儿啼哭,声音虽小,却被刺得心头一拧:“怎么把这位小祖宗招来了!”循声回头,看见灯笼环绕间,焦妈妈抱着韵姐儿来了,不住自嘲:“哥没本事啊,哥护不住你们!”想着一山人还得依靠自己过活,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哥没找你们,是你们先来惹哥的……该死……统统都该死……”
灯火阑珊中,焦妈妈看见容辉惨笑,吓了一跳,驻足解释:“回王爷,是太妃让我抱来二小姐给您瞧瞧!”说完才走上前去。
自古抱孙不抱子,容辉心里怪怪的,小心翼翼地抹了抹“小不点儿”的头。小丫头吃完奶刚刚闭上眼睛,一个不舒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容辉一阵头疼,只恨这丫头不是潇璇生得,才和自己不亲:“哥在外面被人欺负,在家里还要被你欺负?”走上前伸手捧住襁褓,就想抱到眼前瞧个清楚。
小丫头更加不舒服,哭声更大。焦妈妈着急起来:“王爷,二小姐的头还没立起来,您得横着抱!”
“知道,知道!”容辉觉得有趣,又把孩子托在胸前。适得其反,小丫头哭得声音更大。
“王爷!”焦妈妈更加着急:“二小姐本来就是庶出,要是刚出生就失了宠,这辈子可就难过了!”汲汲解释:“二小姐习惯把头枕在左边,听见人的心跳,她就不哭了!”
容辉心烦意乱:“哥枕在哪里都能睡!”觉得这些人把孩子惯坏了,还是让她娘照顾得好,口随心动:“去喊燕玲来!”说话间让婴儿枕上左臂,顺势做到了美人榻上。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让小婴儿听得很不习惯。张开嘴哇哇直哭,声震屋瓦。容辉头皮发麻:“哥不信哄不住你!”也学乳娘的模样,又是拍又是摇,孩子却不领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焦妈妈心急如焚:“我的小祖宗,您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全指望他呀,就不能显显灵吗?”还想说什么,抿了抿嘴,还是小跑开去,找来燕玲是正经。
仲春夜里,燕玲穿着雪绫中衣,披了件青罗斗篷,汲汲赶来正屋。刚进后门,就听见一阵啼哭,撕心裂肺,听得她心都凉了。脚下又快三分,小跑到水榭前,看见容辉在凉亭下围着桌子转圈,一边转一边哼哼,忙上前敛衽一礼:“王爷,还是让我来吧!”
容辉如获大赦,连忙递出襁褓,坐下来长长透出口气:“你们下去吧!”被那个小家伙一闹,心里舒服了不少。眼见燕玲念咒语般哼哼了几声,小婴儿就不哭了,倒觉得她不止能以色事人。待众人退下,抿了抿嘴,还是问了一句:“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谢王爷挂心!”燕玲抱着孩子站在亭中,回了一句:“妾身好多了。”再无下文。
容辉心里怪怪地,沉默半晌,又说了一句:“坐下吧!”往身边撇了撇头。待燕玲抱着孩子坐下,心里更加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于是动了动身子,悄悄往外挪了一点,才觉得舒服些。
他知道燕玲是个好姑娘,心灵手巧针织好。可得到的太容易,再谈情说爱,连自己都觉得矫情。除了那销魂滋味,也不想见她。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平时有潇璇在,可以顾着正室的颜面,光明正大地躲她。眼下要面对时,只恨自己那“一哆嗦”。
“既然生了孩子,就是一家人了。”容辉想交代几句,可又没有特别的话。已觉得对不起她,更不好意思让她为自己分忧。思忖半晌,还是挤出一句:“娘要主持中馈,还是你带孩子吧。”
“是!”燕玲喜上眉梢,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说:“妾身会照顾好二小姐的!”
“那你去吧!”容辉借坡下驴,摆了摆手。灯火阑珊中,待燕玲抱着孩子行完礼,带着奶娘一行浩浩而去,才长长透出口气。发现脸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不由自嘲:“自作孽,不可活呀!”转身回到卧室,沐浴歇下。
李母可怜女儿要赶路,让容雪先回去歇下。灯烛辉映中,李蕃宁在一旁出主意,李母亲自领人给兄妹俩收拾东西。事到临头,觉得这也要带,那也要带。从小木盒到大箱笼,摆了满满一大炕。
翌日天还没亮,容辉在前屋拿了两柄宝剑,去“紫薇阁”拜别,看见大厅中两只半人高的箱笼,不由傻眼。只好安慰父母:“爹、娘,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打开箱笼一番检点,看见条缝着一圈小皮包的革带,眼前一亮。当场围在腰上,把三寸长、半寸方的金条,往里插了十二根。
容雪进来看见,不由好笑:“你也不怕膈应!”她穿了条凤尾长裤,一件青罗半壁。头上梳着双螺髻,带着珍珠耳坠,轻轻巧巧,上前向父母拜别。容霜随后进屋,暗暗羡慕:“只有她才敢这么和二哥说话!”走上前喊了声“二哥”,跟着向父母行礼。
“膈着也比到时候要饭强!”容辉也觉得腰上勒得疼,披上两条肩带分担,又在腰上挂了竹筒佩剑。最后在身外披了件半臂大氅,反显得沉稳干练。
容雪则挑了条装胆瓶的褡裢,轻轻挂在腰间。又在身后斜背了个装灵米的大竹筒,接过宝剑,正要出门。荣光一家、潇月、潇娟、容雰和荣耀纷纷过来送行。一番寒暄后,李蕃宁郑重嘱咐:“到了外面,多听话,少开口!”
容辉深以为然,深深一揖:“是!”
李母看着二人腾空,眼泪直往外涌。容光见了,连声劝慰:“娘放心,这是去拜师学艺,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你一言,我一语,将二老拥进了正屋。
容辉和容雪负重大增,只能飞一阵歇一阵。好不容易来到陈都,正当日将中天。凭空远望,只见午门外旌旗招展,车马棋布,正是出行的架势。
凌霄穿了双大红克丝长靴,一条莲瓣短裙。克丝背心,雪袖飘飘。凌云高髻,神采飞扬。春风过处,英姿飒爽。她站在城门楼上,看见荣辉兄妹,忙招手示意。待两人过来,又请出杨家兄妹,给众人细数随行物资。非但有“吃穿住用”,还有护卫和侍女,最后商量众人:“我们可以坐马车南行三千里,再往南就是大山,得靠我们自己了!”
正午时分,凌霄还没等到陈凌云,索性招呼众人:“吉时已到,我们走吧!”说话间翻下城楼,轻飘飘落进第一乘华盖香车。容辉不想把后背交给别人,微微一笑,伸手相请。见杨家兄妹当人不上,坐进了后面三乘马车,才和容雪上车。
号角长鸣,车队起行。路人观看中,仪仗送众人行出十里,改由一队轻骑护送。驿道上响锣开路,浩浩荡荡,直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