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连声应承:“是、是、是,我这就出去。”外面说话,惊动了车夫媳妇。她撩帘迎出,看见容辉,也是一惊。车夫已先吩咐她:“小姐回来了,你好生伺候着!”
容辉知道他们吃得简单,于是摸出两钱碎银子抛给车夫,随口吩咐:“我们有事,歇一晚就走。你去买菜,新鲜就好。”又让车夫媳妇烧水。见两人去了,这才走进正屋。
日落时分,二人对桌吃过晚饭。潇璇睡在正屋,容辉睡在东厢。他见热水正好,索性也泡了个大澡。浸在水里检视伤口,才发现已红得发紫,肿得像座小丘。两排牙印殷红如血,深至肌骨。两颗小虎牙好烙下了两个血洞,刚结出一层血壳。这时被水一沾,又如火如燎,痛彻心肺。
“还是歌里唱得好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才刚下山,就被咬了!她要是一高兴,就来这么一口。这以后,哥还指不定怎样!”容辉越想越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又用大帕裹住身子,洗了衣裳才睡。
第二十八章 琴箫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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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容辉看着窗前明月,潜运神功,化瘀活血。鸡鸣三声,到了次日清晨。睁开眼来,肿痛已消,那两排牙印却烙进了肉里,再难消除。
秋风送爽,衣裤已干。他又穿衣洗漱,和潇璇吃了早饭。见车夫雇来马车,索性继续西去。
日出山林,林中铺着青石驿道,道上车轮滚滚,骏马西驰。马蹄砸地,一连四响,错落有致;更显得马车沉稳。车中琴音了了,似山间小溪,优宛曲折。弦乐蒙蒙,如皓月当空,银辉万里。正是潇璇膝架瑶琴,手挥五弦。她倚窗正坐,神色恬淡,朝阳中透着娴静。
一曲奏罢,容辉抚掌赞叹:“好听,听着舒服!”
再好吃的菜肴,莫过于让食客吃得舒坦。再美的人,莫过于让人看着舒心。再好听的曲子,也莫过于让人听得舒服。这五个字虽然简单,却没有人不会说,更没有人不爱听,因为它直指人心。
潇璇从心里乐到了眼角,笑容灿烂,风致嫣然。却忍不住谦虚:“这七弦琴只是一般货色,我也才算略窥门径。还有更难弹奏的十一弦,十三弦的古筝。据传乐坊女子弹奏的,都是二十三弦的古筝。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绝无过处。你若能吹得一曲好箫,我们泛舟游湖,琴箫合奏,岂不快哉!”
容辉不以为然:“这琴弦声洪亮,音质圆润,也是一把好琴。而那所谓的古琴之音,无不沙哑难听,弹奏起来犹如服丧哀鸣。那些从坟堆里刨出的死物,又怎么揍得出好曲子?”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严大哥还真教过我几支箫曲,当时我年岁尚浅,只记住了指法,就是气劲不足,吹不出那厚重的韵味,不知道现在行不行。”
潇璇喜上眉梢,笑着问她:“当真?等到府城,再买一只洞箫,你我琴箫合奏。且听我再奏一曲!”话音刚落,琴音又起,曲调又欢快了三分。
两人七十里一换马,四百里路朝发夕至。这一路仙乐飘扬,过了中午,道旁已有良田桑林。四处沃野无垠,稻香四溢。阡陌纵横,村庄错落,端是一处世外桃源。行人车驾逐渐增多,待到黄昏时分,终于到了一驿。
驿站离城门仅数百步,道旁店铺交错,行人络绎。道上骡鸣马嘶,车驾往来。人声如沸,正是大城风光。容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斜背了瑶琴。潇璇付过车钱,带着他直入东门。
府城纵横两里,城墙高耸,壕沟宽阔。沟上驾着吊桥,桥头站着七对甲士。一个个军容整肃,挺胸跨刀,看得人心头发紧。旁人低头快走进城,潇璇却似闲庭信步。她神色清冷,举止悠闲,穿着又十分贵气,倒看得一众甲士低下头去。众人又见容辉背着瑶琴,更认定她是哪家将军府的小姐。
城中店铺林列,街道井然。街面上行人连袂,熙熙嚷嚷。容辉看见什么都新鲜,随口数落起街边门楼:“云客楼,云来云去云聚散,客过客往客相逢,好对联!”“八宝斋,乌翎玉黛帛紫石,绿绮云子帖丹青,妙极!妙极!”“香茗居,暖风雾雨抽几枝,香海茗礁舟一叶,好句!好句!”……东瞧西看,乐此不疲。
潇璇虽常来府城,却多有事由在身。穿街过巷,如走马观花,未曾多做流连。今时不同往日,正好循声细看,瞧瞧这烟火人间。
容辉看到一座挂大红灯笼的绿漆门楼,几个少女正倚门嬉笑。一个个目含春波,风姿妖娆,看得他心头发麻,不由吸一口气,喃喃念叨:“飘香院,唯本色英雄方能至此,是风流名士自当一游……”话音未落,手臂一阵刺痛,被潇璇狠狠掐了一把。
容辉自觉羞愧,快步走过,潇璇紧紧跟上,看见一间嵌着玻璃门的店铺,又喃喃数落:“绿银楼,锻银掐丝勾碧画,炼金铸器表丹心。”正要走开,却见潇璇停在门口,心头一惊,失声问她:“你要买首饰吗?”
潇璇白了他一眼,指着门楼说:“先进去瞧瞧!”
银楼专卖金银首饰,眼下将近黄昏,只有两个伙计在堂屋说话。均穿着克丝马甲,茧绸中衣。纶巾束发,形容俊朗,竟比殷实人家的公子还贵气。
潇璇转过屏风,直接抛出一枚玉印,开口吩咐:“你瞧瞧这个!”
一个年轻伙计双手接住,又给同伴端瞧。两人相视点头,那伙计又陪着笑说:“这物件太精贵,要请掌柜相看,还请姑娘稍等!”说着转过柜台,上楼去请掌柜。
另一名伙计请二人到雅间喝茶,潇璇眼帘低垂,端起茶轻刮浮叶。瓷器轻砰,叮叮有秩。容辉暗暗吃惊:“这是要教训人了?”于是阴沉下脸,冷眼旁观。
他这间雕梁画栋,褐板铺地。前后竹窗对开,面前珠帘低垂,中间只摆了套红木桌凳,正是专奉贵客的雅座。帘外铺着红毯,红毯尽头立着面“福”字纱屏。红毯后还有一条四尺柜台,台后置着货架,架上摆着金银器皿。一个个花纹细密,色泽锃亮,显然刚刚出炉。
没过片刻,脚步踏地,咚咚轻响,应声转出一个老者。他头戴方巾,身披鹤氅,正是店中掌柜。容辉见他额头锃亮,神采熠熠,呼吸平缓,毫无间隙,还是位内家高手,不由提高警惕。
老掌柜快步上前,挑开株帘,向潇璇拱手一礼:“见过楚姑娘!”两个伙计相视一眼,也向潇璇拱手一揖,齐齐退下。
潇璇睨向下座,轻吐一字:“坐!”
老掌柜作揖谢坐,双手捧上玉印,半坐到位上。潇璇直接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
容辉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山上的产业。”却见老掌柜脸色发苦,摇头叹息:“难,一天比一天难……”
话没说完,潇璇已代他说出:“所以你养了帮小孩儿,刮起了地皮,准备自立门户?”语声清冷,时间恰好,落在老掌柜心上,好似奔雷炸响。
容辉坐车时听说最近出了帮混混,专帮豪绅用上等田换下等田,坑苦了不少良民。眼下恍然:“原来是他干的!”太虚观弟子若修为有成,大可以另起炉灶。非但能打着山门的招牌开镖局、开武馆。也可以凭借昔日的人缘开店铺、做买卖。弟子遇事,可以找山门出头,但决不准私养闲帮,祸乱治安,否则废除武功。
老掌柜吓了一跳,双膝一软,直跪到桌前,磕头如捣蒜:“姑娘误会,只是最近生意实在难做,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砸场子,山上又不管我们,我们也得过活呀!”
潇璇端起茶盅,轻声吩咐:“我累了,你去吧!”语声悠悠,透着疲惫。
老掌柜惊骇未定,起身退下。潇璇站起身拿过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