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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们聊工作聊得正起劲,二婶突然插了句:“大学老师不都挺清闲的吗?我们家对门那小伙子也是大学老师,每周就上几节课,课上完了就回家休息,工资也不低,日子可轻松了。”

“妈,人家是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和秋渝这种名牌大学教授不一样。”岑静声音有点窘迫。

“不都是老师嘛。”

“妈,你……”

“小伙子工作不错啊,也是老师。”认真看电视的奶奶莫名其妙地参与了话题,“他有对象吗,没有的话可以介绍给秋渝认识。”

二婶也积极了,顾不上岑静愈发惊恐的目光,唾沫横飞:“我问过了,还真没有。只不过人家小伙子刚硕士毕业,也才二十六岁的样子,不知道年龄上合不合适……”

“我觉得不合适。”热闹的空气里,我面无表情地说,“多谢二婶关心,我不想找对象。”

宛如平地一声雷,客厅里顿时炸开了锅,就连喝酒吹牛聊所谓国家大事的叔叔们也纷纷看向了我们。小侄女还在餐桌下嘻嘻哈哈,岑丰和奶奶的表情瞬间难看了不少,余光可见的角落里,几双幸灾乐祸的眼睛炯炯有神。

“怎么能不找对象呢,过完年都三十二了。”

“这个年龄就别太挑剔了,人家小伙子不在乎你是个博士就很不错了……”

“女孩子事业再成功有什么用,多花点时间在婚姻大事上才对。”

我默默不作声,眼皮都懒得抬。尖酸刻薄的话过分到离了谱后,反而还一点都不生气了。对于无药可救的人,我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认同,连辩驳的力气都省下了。

只可惜,他们平时对我们家的恶意与妒忌,某些人永远看不见,或者永远不想看见。

我关注着岑丰的面部活动,渐渐地转移了注意力。奚落的话对我不奏效,却刀刀刻在了他心上。“她不想找也要找的。”他脸上全是汗。

我偏开头,突然有点想笑。

直到奶奶开了口:“哎,原本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天天就知道工作。”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丰啊,你老婆也不知道管管,每天就知道自己玩,哪有一个做妈的样子。”

心脏在胸腔里骤停,四周寂静,我只听见血管在耳朵里的砰砰声,只看见客厅里嘴唇张合,岑丰脸色缓和,朝他妈微微地,点了点头。

浑身的血液在疯狂跃动,烧灼着我的皮肤,随后是玻璃杯摔落的声音,茶水溅落一地,岑静两手空空,看向我的神情一脸恐惧。

见我黑着脸,大家都沉默了。

“姐,瞧你这么不小心,把茶杯都摔坏啦。”岑静心虚地拨了拨头发,“你别动,我去找扫把来。”

“岑秋渝,大过年的……”岑丰脸上挂不住,想要上来拉扯我。

“干什么呢。”二婶笑着拉住他,“碎碎平安,好兆头啊。”

“就是就是。”

我跑去了房间,装模做样地低头看文献。

短暂的尴尬过后,客厅里恢复了欢乐的气氛。我听见小侄子闹着要看电视,几个人围绕电视遥控器逗他玩,直到他最后哭出了声,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三十岁了。我在桌子上写道。

发起疯来像个孩子,却又不如孩子。

眼前闪过三四岁时的场景,朦胧的夜晚,爬下黑漆漆的小床,客厅明亮如昼。耳边喧闹声如爆竹,我揉了揉眼睛,奶奶和mama正在吵架。如瀑的长发,优雅的背影,我悄悄挪了挪脚步,便看见mama罕见地涨红了脸,温柔的眼神不复存在。

我呆呆地站着,与岑丰一样。他最后站不住了,和双方各自好脾气地说着话,直到某个瞬间,他气冲冲地推了我妈,吼着让她回房间。

模糊的记忆里,我上前踢了岑丰和奶奶一脚。随之而来的是挥舞而至的拳头,我妈抱着我躲开了它,她哭得话都说不清了。

我也哇哇大哭,从此永远忘不了这个场景。

回过神来,我鼻子一酸,跪坐在地上,企图将脑袋枕在椅子上睡觉。

椅子腿挤压着我的腹部,我想起奶奶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了叔叔们,现在他们提起来都是好笑,说我小小年纪不简单。可这傲娇和勇敢背后,我是在什么样的氛围下成长,才会在如此年幼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踢出那一脚?

我不愿再想了。

可我睡不着,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重放,我努力地想要摆脱,在其中混进许多美好的事物——与洛唯一起时那些温柔的瞬间,实验室里和向岍打闹的场景,以及在讲台和会议上意气风发的时刻——她们说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自信、张扬、有气魄,可是此刻,这些东西仿佛离我很远很远。

家庭卸下了我所有的体面。

我的脆弱、敏感、易怒、低落,统统再次缠上了我。

第37章

“姐, 出来吃晚饭啦。”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最后岑静过来敲了敲门, 把我从梦境里拖了出来。耳边的声音仿佛很远, 我神志不清地跑去厨房端盘子, 我妈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我们相互都没作声。

餐桌上烟雾缭绕,岑静和几个小孩子端着碗去沙发前看电视。我把几道大菜里的rou挑出来放进一个大碟里,拿过去给他们吃。

“哇, 鸡腿。”小侄女伸手就去抢, 小侄子眼巴巴地看着, 眉毛都要挤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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