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自然全拜面前人所赐!听前来报信的小太监说,叶翌孤身来会霁雪,两人在碧华殿角落一隅呆了许久,不知说了什么,霁雪随后便大出血痛昏。
冀儿的死,令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转向她的肚子。立储一事被定远侯提出来,就已正式放上台面,只要霁雪诞下的是女婴,甚或难产不出,从今往后大权谁属,再不容天下人置喙。
这样的结果,最得益的人,是谁?
是他,还是……他们……
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坠落进漓天颀的臂弯。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令我实在不堪承负。
一切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混乱,我怎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已经失去一个冀儿,若是连霁雪也……我还有何颜面再去见他?
“蔓清……”
“不要这样叫我,你……你不配!”
抬起头,正撞上叶翌似是满怀关切的眼眸,看在我心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霁雪若有任何不测,我绝不会放过你!”
冷风如刃,“哐”地劈开殿门,雨水排山倒海般地灌进大殿,扑面而来的寒意将我浸透,霎时抖若筛糠。
漓天颀将我拥紧,哑声地道,“清儿,不要胡思乱想……”
在他怀里,我已说不出话,紧咬住唇,拼命压抑心头翻涌的痛。
却在此时,厚重帷幔后头骤地传出一声婴儿啼哭,一道惊雷劈过瓦檐,我狠狠打了个寒噤,自璃天颀怀中挣脱出来,一名宫女怀抱小小襁褓急急转过屏风,面无表情,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漓天颀拥着我上前,我忽然觉得双脖发软,快要站不住,整个人都倚靠在漓天颀身上。
“启禀摄政王,是……是小皇子……”
耳际一轰,脑中一片空白,我死死盯住她怀中屋子哭泣不休的小小婴孩,身子一晃,喉间霎时溢满铁锈腥甜。
上天总不尽如人意,我早该知道的……
一身冷汗湿头衣衫,隔着层层帷幔,隐约瞧见浮雕屏风后头,霁雪静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诸太医一边擦拭额头大汗,一边缓步走出来,低头望着脚尖深深一叹,像是如释重负。
“诸大人,霁雪怎样了?”我疲惫地开口问他,已是有气无力。
“启禀摄政王,雪昭仪无恙,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如今大小平安。”
我松了口气,仰面,漓天颀目光灼灼,就这么定定望住我,目光里尽含深痛与不舍。
“二哥……”
我哀声唤他,泪水滚落面颊。
漓天颀一把猛地将我箍紧,用他的体温包容我的孤单,将这世间的所有冷与痛,尽数融化进一个男子的精壮胸膛。
我死死回抱住他,一刹那,仿佛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水中浮木,再也不肯松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
原本泪流满面,听他这样一说,我含泪淡淡笑了。
不像承诺,更似安抚,可是,那又怎样,只要是他说的,我都会选择相信,因为这个世上除却他一个,还有谁能够值得我愿用自己的终身去托付呢?
是孩子的哇哇啼哭将我惊醒,我抬头望进宫女的怀中,刹那一念,犹如惊电劈落头顶,额际冷汗骤出。
殿外急雨如幕,满满湮没世间。
我平静地望着那个小小襁褓,“把小皇子抱来给我看看。”
宫女骇然一惊,抬眸瞥一眼漓天颀,犹豫片刻,低头抱着孩子缓缓走近,脚底无声。
“还我冀儿!”
一声凄厉嘶喊猛地响起,一道白光随之电闪一般飞掠疾近,广袖甩出,裹起宫女怀中的婴孩卷入自己胸口。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一身缟衣散发面上惨白不似人色的元容。
宫女被她狠狠一推,尖叫一声向后重重摔倒在地,元容大步退出数丈远的距离,死死盯住我们喈喈冷笑,笑声阴恻恻地瘮人。
“放肆,还不放开小皇子!”漓天颀厉声喝道。
我亦焦急如焚,“元妃,稚子无辜,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他,快放了他!”
元容仍是冷冷嗤笑不止,低头望向自己怀中襁褓,顷刻间,像是换了一副面容,变得温柔至极,“冀儿乖,冀儿不哭,是母妃……只要有母妃在,那些坏人一个都伤害不到你!”
我大惊,抬头与漓天颀对视一眼,一念洞明。
元容疯了……
人生如戏总成空
她怀抱婴儿,低头仔细看他,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怜惜地抚触他的脸,苍白面颊浮现出异样的红晕。
那是母爱的光辉
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竟也渐渐止住抽噎,张大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静静打量她。
我怔怔望向他们,早已说不出话。
元容变成这样,全都拜我所赐。深宫寂寞,有了孩子便有了依托,而我,却令她一(http://87book。com夕梦碎心殇。冀儿固然不(炫)是为我所害,却也间接(书)因我而死,这同我亲手(网)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似是觉察出我心中所想,身后漓天颀轻轻握住我一只手,微一用力,一股暖意便直透入我心底。
“把孩子还给我!”
耳边霍然传来一声赢弱嘶哑的低唤,霁雪挣扎着起身下地,丝毫不顾及自己刚刚产后已经虚脱无力的身体,一个不小心仆倒在地上,仍然拼了命地往元容的方向爬去。
一旁梅影眼疾手快将她自地上扶起来。霁雪容颜惨淡,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软软挂靠在梅影身上,兀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元容的怀抱,泪水大颗大颗滚落面颊,“姐姐,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你看清楚,他不是冀儿,他是我的孩子。”
霁雪的话将元容自恍惚中惊醒,她呆呆望进自己怀中,怔愣片刻,忽地仰面大笑,笑声凄厉,恻如鬼哭,带着嘲弄,含着悲凉,令闻者动容。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冀儿!”
扬袖冲我狠厉一指,指尖颤栗,俨然用尽犬神力气,怀中婴孩随之摇摇欲坠,“哇”地嚎哭出声。
霁雪身子一软,骇得魂飞魄散。
我想上前,却又害怕激怒元容,迫她做出再难挽回的事,一时惊急。
“元妃,放了小皇子,本王保证你做过的一切既往不咎。”漓天颀面色冷峻,语声未有一丝的波动,就像是在阐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小皇子?”元容瞳孔猛地一缩,咬牙悲声,“他算什么?我的冀儿才是皇上的嫡长子,将来的储君!他呢,不过是这个贱婢所生的孽种,血统不纯,根本不配同我的冀儿相提并论!”
话锋一转,怒目向我,语带戾气,“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一个赛一个的孤媚!他们这几个兄弟,你全部都不放过,嫁给王爷做侧妃委屈了你么?不然为何那时就跟还是太子的皇上纠缠不清?及至天下人都以为王爷战死在沙场上,皇上一想要立你为后,你却跟老七在太液池畔光着身子搂在一起,做出对不起皇上的苟且之事!之后皇上不计前嫌娶你,而你呢?你做了什么?趁着御驾亲征勾结你的旧情人阴谋篡位!”
“为什么?你们已经得到天下了,就只差那小小的一步,却连我的冀儿都不肯放过,为什么,他才两岁而已,能威胁到你们什么?你们怎么就能狠心下手!”
声声控诉,字字泣血。
她当着漓天颀的面不顾一切地将往事揭开将现实挑明,带着报复的意味,语声如进裂的河堤,巨浪征肆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将我们席卷。
“你恨的是我,与孩子无关,冀儿他日泉下有知……”
“住口!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你是凶手,是你杀了冀儿,是你!”
元容双目红得渗血,猛地举高怀中婴儿,面上瞬间换了一副神情,扬唇笑得诡异,“冀儿一个人在下面会很寂寞,本宫先送一个下去陪他,你们说,好不好?”
“不要!”霁雪霎时厉声惊呼,面上褪尽血色,惨白如纸,眼看就快要撑不下去。
元容兀自惨笑,忽然转头向他,“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后宫哥哥都以为他很宠你,有谁真正知道他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寻找他人的影子?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他不爱你,又怎么会爱你生的孩子?她就不同了,咱们生的孩子有多么聪明伶俐都好,又如何能抵得上她腹中那一个的万分之一?”
霁雪惊骇欲绝,早已泣不成声,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