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内的一众宾客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加之理应接受敬酒而身份尊贵的新郎却不在这喜堂之上,纷纷出来一探究竟,待一看到眼前情景时,皆目瞪口呆,惊立当场。
“都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稳婆,太子妃就快要生了……”
“王爷,快将她抱到离这儿最近的一间厢房,吩咐下人准备好煮沸的开水和干净的布,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弦时触及太子妃的手,那么瘦弱冰凉的手指,好像濒死的人一样,再抬头看她时,早已痛得昏迷。掌心有意识地将一股气息灌输进她的体内,却仿若石沉大海,空荡荡的,一下子消逝得无影无踪。
胸口的痛再一次猛撞上来,不要……千万不要……不要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不要因为我而丢了性命……那样……我将生不如死……
太子府里的稳婆自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来,见到眼前情景,急忙大喊,“快扶进房里去……快……”
那边漓天颀早已吩咐下人整理出最近的厢房,一应煮沸的开水等都已置备齐全。见此情景,他拦腰将太子妃抱起,速度飞快地送至房内,稳婆跟着冲了进去,却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朱漆雕花棱门砰然紧闭,屋内烛光摇曳,人影憧憧。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沉痛。漓天澈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一脸深沉地看我,一双墨若点漆的眸子宁静而略带忧伤。
回眸,冷凝,唇边凛凛开口,“你要好好待她……一定要……不可以负她……绝对不可以……”
“这可怎么是好……”
稳婆突然一把拉开门,满手是血地冲了出来,绝望地喊道,“太子妃一直昏迷,生不出来啊……再这么拖下去……再这么拖下去……”
一句话凝在唇边,再也说不出来,稳婆颤栗着站在门边,满手满身的血,触目惊心。
闻听满心急迫地想要冲进产房,却被漓天澈一把拽在当场,漓天颀不知何时亦站到了我的身边,两人皆眸色深沉,一脸悒郁地看着我,眸中是不约而同的坚决阻止。
“你们干什么……”回眸冲他们嘶喊出声,眸底盛满了不可置信,想挣开漓天澈的手,却始终徒劳无功,“放开我……”
“太医就快到了……你别忘了你眼下的身份……若是这么贸贸然闯进产房,就算救了皇嫂跟她的孩子又能怎样……你如何跟眼前的这一群人解释?他们日后将会怎样看你?”漓天颀沉沉地开口。
突然沉默,致命的无力感瞬间穿透至四肢百骸。是了,我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个不相干的男子,更不是医者,纵然医术精通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呢……
“我为太子妃把过脉,她就快不行了,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在我眼前……是我害得她这样,你们不可以对她这么残忍……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放开我放开我……”声音颓然无力,只觉得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涌进了自己的心,眼睛在刹那间模糊了起来。
“这就是元容的命……”漓天澈幽幽看向产房,一双如水的眸瞳仿佛沉淀着太多的痛苦,让人莫名的心惊。
宿命篇卷二·纵奇才
塞鸿惊梦两牵情
“命……”泪水模糊的眼投向颀王府璀璨的灯火,眸光却在霎那间晦暗下来,“你们可曾失去过什么?你们可曾品尝过人世间生离死别的滋味!”
你们可知这样的滋味我品尝过多少次?一次,两次,三次……这次数我总是要咬着牙才能够数得清楚,每一次都足以痛彻心扉。
“对不起……我无法见死不救,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更何况……那是两条人命……”
“与其让我日后生不如死……就算此刻身败名裂又能如何……倒不如……”
衣袖陡然拂开,人已飞掠出去。
站在产房门前盈盈一回眸。两双幽幽的眸子,正穿越了重重黑夜,静静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得出这眸光里的深沉无奈,感受得到这眸光里的灼然牵挂。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低头一把拎起站在门口早已六神无主了的稳婆丢进门内,反身大力将门砰然阖上,把那灼灼凝视的眸光和身后一众喜宴宾客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重重关在了门外,耳畔犹似传来漓天曦焦急的呼喊,“天哪……项少……万万不能进去……”
血,沾湿了大片床褥,似绯红凄艳的花不断盛放开来,烧痛了我的眼睛。
太子妃一脸苍白躺于床榻之上,腹部高高隆起,犹自昏迷,额头有冷汗簌簌而出,瞬间湿透了枕巾。
生命如同荻花于风中摇摆,奄奄一息。
执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手腕,脉弦凝滞,尚存一息,却仿佛已感觉不到胎儿的气息,心中猛然一惊,捏着她脉弦的手微微颤抖。
转头怒斥一直软瘫在地的稳婆,“还愣着干什么,再去准备烧开的沸水,越多越好……听见没有……还不快去……”
待得她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我猛然倾身,双手握拳,大力砸向太子妃的心脏,一下,两下……
给我醒来……不许你死……不许你放弃自己……放弃孩子……不许……快点醒来……
“这……你……”转身,一个背着药箱身着宫内太医官服的老人正满脸惊愕地站在门口。
我夺步上前,一把抢下老太医的药箱,自里面翻出银针,颤抖着手在烛火中微炙后,轻轻刺入太子妃额际,而后将之前的捶击改为按压,继续给太子妃微弱跳动的心脏施力。
“住手……你这是干什么”耳畔传来老太医颤巍巍的惊呼,跟着一双老迈的手臂已紧紧抱住了我,阻止我再继续下去。
“走开……”心急如焚,猛然拂手震开他,老太医猝不及防,身子向后踉跄着栽倒,幸好后面便是桌椅,只见他身形摇晃,重重坐倒在了桌前,一边奋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双浑浊的眼睛犹自震惊地看向我。
“咳……”太子妃自昏迷中悠悠醒转,却似突然感到腹中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好痛……痛死了……”
“用力……你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塞鸿惊梦两牵情(2)
腹中不断膨胀的疼痛似是要撕裂了腹腔爆发出来,太子妃张大了嘴,却再也无法发出成句的声音,“啊……好痛……我快要痛死了……”
一只柔白纤细的手突然大力抓住了我的,并狠狠攥紧,手背上有青筋突兀地暴出,仿佛此刻已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了进去,元容太子妃一双虚弱的如水墨瞳死死盯住了我,眸中盛满了让人无法侧目的坚决与哀痛。她的脸早已失去了血色,白得吓人。
“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我会的我会的,你使劲儿……用力……就快要生出来了……”汗水一颗一颗自身前滴落,我使劲回握她的手,仿佛这样便可以减轻她此时的剧烈疼痛。
“啊……我……好痛……我不能没有我的孩子……不能……太子他……他可以爱你……我……不跟你争……真的……啊……只求你……救我的孩子……”
“别胡说,我跟太子并没有什么,他始终都是你的……你放心,孩子和你都会平安,一定会平安……”泪水模糊了眼睛,一颗心幽幽凉凉地沉淀。
我是谁?我是项府的少主人,宣武帝亲封的忠靖侯,项家赫赫产业的唯一传人……我与谁都不可能……这一生,便只能绝了情,断了欲,灭了念,葬了思。该忘的,都忘了,不该忘的,也要忘了……
“哇……”孩子清亮的嚎哭突然响起在耳边,太子妃终于力竭,软软地倒在了血污狰狞的床榻之上。身旁稳婆早已扑了上来,一脸喜色地开始细心料理哭闹不休的婴孩,口中犹自不住地诵经祷佛。
轻轻执起太子妃无力软垂的手腕,听弦,而后长舒一口气,母子平安。
颤巍巍地起身,我的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胸口一阵锥心的刺痛,喉间一股甜腥猛涌上来,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开去,刺目的鲜血星星点点沾满前襟,身子微微前倾,我踉跄着前行几步撑住一旁的桌子。
抬眸,老太医正一脸深沉地看我。却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