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常是在白玉堂喂他才吃下一小碗粥后,恶心的感觉就开始出现。但为了不让白玉堂担心和发现自己的情况,也只能在玉堂离去后才撑着到屋后将腹中的饭食全部吐出。这也只能暂时缓解,但凡只要他吃进去什么东西,就要立刻吐出来。
所以近日来他的饭量急剧的减少,几乎到了只能依靠一点蜂蜜和清水维持体力的地步。一个好好的大男人,硬是给折磨得形容消瘦。每到玉堂要为他净身时他总是一定要自己来,否则若是玉堂知道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带自己离开。
玉堂,我,对不起你……,也许真的是我太自私。见包大人最后一次,究竟是我真的非实现不可的最后愿望,还是已经成了我逃避这一切的借口?
这样的身体,也许我已经再不能随你回到中原,不能陪你去实现那些曾经一起许下的海誓山盟。
安静的任白玉堂摆布的身体,突然开始痉挛,毫无预警的另一波痛楚猛地让展昭的内脏全部绞在一起。
“啊、啊啊……!玉堂,玉堂!”不安的叫着白玉堂的名字,这一次的痛苦竟发作的如此之凶猛,腹内已经不是绞痛,而是就像有一只什么东西在向外冲撞翻滚撕咬着他的腹腔。痛得神志模糊,他多希望自己能昏过去,但太过强烈的疼痛让他根本不能失去意识,只能本能的在白玉堂怀中挣扎,绝望中爆发的力量让两个人身上都增添不少瘀伤。
“展昭,展昭,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告诉我你到底伤在哪里,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所以宁愿一个人下到阴曹地府也不原意告诉我实情!”
“一定在你身上发生了其它事情,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为你心也碎了……没有一个晚上,我能安稳的睡着。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以前一身红衣的样子,然后那一身的红衣,就会变成你一身的血,一身的火。然后我想伸手去拉你、去救你,但是却怎么也拉不到你的手,才刚刚碰到你的袖子,就立即在我的手里碎成千片、万片……”
“而你,也碎着这千片万片掉到我找不到的黑暗里。我想冲过去救你,可是地上…地面就像一个漩涡把我牢牢地吸住,粘住,我动弹不得也看不到你在哪里,只能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里不断的呼唤你的名字,呼唤你的名字……”
说道这里,白玉堂已经放弃了试图帮展昭擦拭和为他输入真气的动作,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不断的说,不断的哭,仿佛要把他们认识之前没能说过的话,把他们认识之后因为意气之争而错过的太多时光、太多话语,甚至是曾经的生死离别之后说过的、没说过的话,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也许过了今时今刻,他们就再也不能这样说话,展昭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也再不能听到展昭呼唤他的名字。
“我在冲霄楼没能把你救出来,三年后我同样错失你的双手,今天,难道老天爷真的要惩罚我白玉堂从前没有好好的珍惜眼前人,所以要我失去你,失去你吗!”
“有本事你就来吧,来吧!”
“谁也夺不走我的猫儿,谁也不能!就算要用死亡把我们分开,碧落黄泉九天十地天上地下阴曹地府轮回万世,我也会找到你,追到你,爱上你……”
“猫儿,猫儿,我的昭……”
“……玉堂,你不要哭,不要哭,我已经,已经不痛了……”
不知什么时候展昭似乎停止了剧烈的痉挛,蜷缩在白玉堂怀里,七尺男儿的身躯此时在他怀里竟显得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脆弱,就像需要保护的雏鸟,白玉堂脸上的泪水是咸涩的、温热的,这透明的泪水滴在他脸上让两个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条悲伤的溪流。
“你骗我,你骗我……”
展昭试图擦去白玉堂脸上的泪水,但却越擦越多,越流越凶,直把他一张英俊的脸哭得乱七八糟,甚至狼狈的滴下几点清水的鼻涕。还像个孩子似的无论展昭怎么想让他停下来听自己说句话,他也只是摇头和哭,把展昭弄得是哭笑不得。
“玉堂,玉堂你听我说,真的不痛了,不痛了,不信你看……”扯掉白玉堂抓在手中拧成了麻花的抹布,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痛得他肠穿肚烂的痉挛奇迹似的已经停止,小腹上的肌肉也不再抽搐,只有居高不下的体温让他的皮肤仍旧烫得惊人。
“你,你真的不痛了?”
“真的,真的不痛了。”浓浓的鼻音和红肿的双眼,此时的白玉堂看起来就像个孩子,但他的力量,可不像个孩子……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几乎要把展昭的身体镶进他的骨血中,想稍微挣开一点的后果是被搂得更用力,他甚至能从耳朵里听到自己骨头的咯吱声。
被泪水冲刷得晶亮黝黑的双眸,却难掩白玉堂布满眼底的一片血丝。本来还挺丰满的双颊上虽不至于瘦的厉害,但也能看见颧骨的轮廓……大片淡青色的胡渣和青黑色的眼袋,显示出这日日夜夜,他痛,玉堂就会不断的为他用真气打通经脉;他吐,玉堂就不断变着法儿在药里加上清甜的蜂蜜甘果;他不能入睡,玉堂就绝不会闭一下眼睛,为他说故事哄他入睡,怕他冷着,怕他热着,怕他噎着……这些从前绝对不会发生在风流天下一掷千金的锦毛鼠身上的事情,不管是洗衣做饭甚至是吃喝拉撒事无巨细,他都为他,一一的做了……
从不会到会,从烧糊的米粥到甚至能做出小米的蒸糕,玉堂,我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就算告诉你,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说下动听的誓言,自己却没有遵守,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的爱?碧落黄泉,对,碧落黄泉……
今生若能等得到你,锦衣荣华也不过一坯浮土,千年一瞬,百年,万世,有你相伴生死足矣。
但是到了真正要开口的时候,才知道这有多难。
猫儿,你会把一切,把一切都告诉我,对吗?
鼓励的摸着展昭汗水浸透的额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在烛光下染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我的肚子……”
肚子?按在展昭小腹上的手不由得重了几分。
“我……我……”
“猫儿,你是不是,是不是中了什么天下难解的奇毒?还是真的,真的要死……”死字才刚出口,就被展昭捂住了嘴巴。
“玉堂,你还记得,我为你过身解毒么?”
“当然!”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哪怕那时候他毫不知情迫不得已,哪怕展昭心甘情愿……脑海中闪电般一个激灵,难道,难道真的是……
看着白玉堂的眼神从迷惘到瞬间的明了,再到,无限的恐惧。
“不,不,猫儿,我们走,我们走!”白玉堂忽然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把展昭胡乱往里面塞,又手忙脚乱的开始去收拾一切伸手可及的物品。
“玉、玉堂,你住手……我们要去哪?”被他抱在怀中东拉西扯的拽过来拖过去,失血过多的展昭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眩晕,差点就栽倒在地上。
“不,不怕,猫儿。我带你回中原,回陷空岛。大嫂她是唐门的奇才,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她一定,一定能帮你解开身上的木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