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这几日是实在辛苦了。”陆菀轻轻叹道,清丽的容颜浮起一抹哀然,不知想起了什么。
“为国忧劳,本是臣子的本分。”
“秦大人,王爷他……”陆菀细细想了想,无奈笑道:“我也不知该讲不该讲,最近……很是浮躁。”看见了秦伟脸上不易的神色一动,陆菀心中一沉,却不开口,静静等秦伟说话。
秦伟沉吟半晌,方才道:“王爷的心思,我大约可以估摸一二。”
陆菀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皱眉:“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前日,他对我说起了…。。太子一事,尚在布置中,他却恨不能明日就将万事一休的模样,我担心……”
“王妃可知,定北王说过我等三人,现如今足可辅佐明君,定这天下?”秦伟道,清峻的脸上不辨荣辱,“他偶尔会感慨,若是大事一定,即便自己脱身而去,也再不用担心这天下。”
陆菀纤指一颤,心底的那处柔软好似被狠狠击中一般,恍惚间没有接话。
“王妃的心愿可是纵情山水?”秦伟淡淡微笑,“王爷,是怕你等不及,这么多年,他也是倦了。”
陆菀却依旧苍白脸色,“秦大人,你不知道的,我心中总是不安。”陆菀轻轻咬着唇,“当年,我在武威,也是这样。”
秦伟心中细细推敲了一遍:定北王亲自坐镇城外三万精兵,老将军鼎文候孙耀握赤激坐城内,皇帝御巡三军时立新储,太子便有异动,也绝对抵不过。所需注意的只是三千羽林而已,却绝对不会是孙将军的对手。定北王踌躇满志也是情理之中。
“秦大人,但愿今日我所忧一切是杞人忧天了。”陆菀神色不变,轻声道:“只是,若有了差池,只要我能帮上忙,大人不必顾虑王爷。”
秦伟一时竟不敢接口,只觉得王妃的话语带着决绝,却又坚若磐石。
“原来你在和秦大人说话呢。”萧行野跨进花厅,“我本怕你困倦,特来陪陪你的。”
陆菀笑道:“来请大人喝些刚酿的美酒,才说到渊明的诗。”目光切切,望向秦伟。
“千载不相违”,秦伟笑着吟道,“说到这一句么?”
陆菀知道他已应下,“千载不相违,不错。”
萧行野凌厉的眼光一扫秦伟,却见秦伟目光坦荡,心中却一丝疑问泛起,薄唇一抿,望向娇妻。陆菀甜甜迎上丈夫的目光,无限娇柔。
“宗将军还在候着,下官先告退了。”
萧行野微一颔首,“不送了,秦大人。”
陆菀握住丈夫的手,十指紧扣,此时犹有淡淡寒意散开,潮湿粘缠,恰如自己的心境。
景平王妃手握着一方红玉,倚在马车内。车外寒风呼啸,却丝毫不影响车内的融融暖意。她理理衣衫, “去太子府。”轻声吩咐了一句,终于微微笑起来。
按照史书的记载,只是平淡无奇的话而已。“时太子品行不端,帝数教犹不改,遂废之,乃立三子,是为睿帝。”
甚至不满一行的话语,却是字字踏着皇家的隐秘和鲜血剑矛,血淋淋的向处在漩涡中的人们席卷而去。
陆菀微微舒展了有些疲倦的颈,见天色还早,尚不到进宫的时辰,斜倚在秀榻上,刚才勉强起来帮萧行野/炫/书/网/整理了戎装,此时却泛起了困意。如烟替陆菀披上件绒被,乖巧的退在一边。
陆菀朦胧着躺了大半个时辰。门却唰的被推开了。
一股寒风卷进,侧雪乌黑的髻上落满薄雪,掩不住的惶然,一见陆菀,颤声道:“姐姐。”竟开始哽咽。
陆菀心下一惊,缓声道:“怎么了?”平日里柔软的目光此时却镇静舒缓,直透进了侧雪心中,侧雪才道:“恪泽……出事了。”
一早三位皇子便须入宫面圣,随后便与圣驾一起御巡三军,定北王赶往朱雀门外统引军队,而就不管事的鼎文侯却突然奉旨重掌军中精锐护驾。
原本万无一失的安排,却不知怎么出了纰漏,入宫随侍的十余个侍卫,便只一个身负重伤的赶回府中,片刻便断气了,侧雪不明所以,立刻便带了炻儿赶往定北王府。
陆菀踅眉,定了定神:“这一路过来没有人拦截么?”侧雪摇头,身子犹在颤抖。
陆菀低低嘱咐几声,如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王妃。”穆惊飞一身铠甲戎装,显是听说了发生的事,早已做好了准备。
陆菀点头:“如今府上还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七,全是好手。”穆惊飞沉声答道,“我已派人去通知王爷,孙将军处也派人去打探了。”
陆菀拉起妹妹的手:“刘伯一到,你便立刻和他一起去水之扬。”转头道:“惊飞,景平王妃与世子我便交给你,务必看护他们安全。”
穆惊飞一滞:“还是等王爷……”
“来不及了,城门必已经关上。刘伯知道一条小道通往水之扬,你一定要把跟踪截击的全部……”陆菀闭了眼,终于狠决地说道:“格杀!”
穆惊飞退开一步,单膝下跪,年轻的脸上滑过坚毅的线条:“除非我死,必以命相护。”
陆菀点点头,对侧雪道:“去侧门等着。”声音犹是柔软,恍若在家中之时笑语和侧雪玩闹一般。
“姐姐,你……。”侧雪却不动身,倔强的站在原地。
“不许再任性了。”陆菀声音严厉起来,“侧雪,你还有炻儿。”
听到儿子的名字,侧雪身子一动,终于随着穆惊飞缓缓向屋外走去。推开门那一刹那,回头,晶莹的脸上已是滑下泪珠,“姐姐,你保重。”
陆菀轻轻点头,转过脸去,听着脚步声走远,茫茫乱的思绪开始翻腾,“秦大人来了。”屋外有人传报。
陆菀束起长发,定了定神,道:“请进来。”
秦伟一身官服,脸色如常,却掩不去眼中的焦虑。
“究竟是什么情况?”陆菀及力克下声音的颤意,她惧怕的不是宫变,却是茫然无措的无力感,只盼着秦伟能多了解些眼下局势。
“太子将两位王爷和......圣上都扣在了宫中。孙将军不知为何,今日并没有护驾,却是按兵不动。”秦伟深吸一口气,“京师提督庞将军奉旨关闭了城门,如今定北王虽握有重兵,估计也不敢攻城而进。”
一番话简洁的说清楚了目前的状况,陆菀却皱了皱眉:“孙将军既然按兵不动,为什么太子没有拿住景安王府和定北王府,目前这种状况,手中多一份人质便多一份把握。”
秦伟心中赞赏了一声,“我也只是推测…。。太子手中没有足够的人手兵力。”他看了一眼王妃,脸色虽是苍白,却全然无惧,秋水般的双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微微泛着涟漪。
“这么说,庞远……去向如何……终究还是不明?”
“不错,如今紫禁城中依旧是羽林军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但对外,除了封闭城门,没有任何动作。”秦伟道,“孙将军给的命令是赤激原地待命,不可妄动。”
陆菀站起身,望望天色,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日头虽不甚大,却也有些暖意。
“王爷他,待到发现这里的异常,只怕宫中已起大变……”陆菀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凌然不可侵,“我们还有一线希望的,是不是?”
“是。”秦伟的回答有力,却带了犹疑,不再接口。
“庞远……我见过一次,是个有雄心的男子。”陆菀沉吟着。
“大人,庞将军刚从朱雀门回来,正在赶回紫禁城昭阳门的途中。”侍从轻轻的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