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只是,琥珀怎么也没想到,会骨感成这样。
大剧院的公告一出来,盛骅也自发地把状态调整成音乐会模式。他不再外出,除了晚上编会他的二重奏曲目,休息个几小时,其他时间,他和琥珀几乎是形影不移。
早晨,他和琥珀是各自练习。按道理说,是各练各的声部。琥珀发现,不是这样的,他练习的是曲子的总谱。更变态的是,他对自己不仅要求背谱演奏,渐渐的,他就进入了盲奏状态,全程紧闭着眼睛,一个人弹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说好的二重奏呢?说好的眼神交流呢?
练习一般是四个小时,然后两人坐下来交流对曲子的分析,差不多上午就过去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合奏。还好,他记得只弹自己的那部分。可是这让琥珀更加抓狂了。那首她自以为合奏得很完美的《邀舞》原来是一个大大的误会,不过是他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回,根本不是真正的二重奏。二重奏时的他,睚眦必究,吹毛求疵,一步不让。他说,亚洲盛典上的观众是为了他们喜欢的明星而来,不是为了听你的音乐而来,只能算是业余的,而来听室内乐的观众,则是专业的,你也必须拿出专业的态度。
对一个进入职业演奏行列长达十年的人说她不专业,也太可笑了。
他们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音乐会的曲目,盛骅不由分说就剔除了《爱的致意》,他觉得这首曲目可以考虑作为返场曲,但不能作为开场曲。开场曲要带有一点炫技,他选择的是巴齐尼创作的一首演奏度极高的《妖精之舞》。这首曲子原先是为小提琴而写,后来被改编成二重奏,小提琴在精彩的钢琴配合下,显得十分有趣,动感十足,能让观众的耳朵一下子就愉悦起来。琥珀承认,这个选择很正确,可是她还是生气了。
第二次争吵,是在重奏时,盛骅说她还是独奏性太强,她演奏时的呼吸、音色、揉弦、句法,甚至是演奏方法都不统一,完全不顾及同伴。室内乐要求的是平等、和谐、包容,而她太自大、自我、自私。他严肃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秀场,你要学着习惯有一个同伴。琥珀挑衅地看着他,然后肆意张狂地演奏了一曲小提琴的独奏版,倨傲道,我是很久不上台演奏了,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室内乐。真正的独奏是这样子的,我已经很包容你了,你跟不上我的节奏,这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人不欢而散。
第三次争吵,第四次争吵······哪怕是为了磨合一个小的细节,两个人都能吵上一通,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吵完,两个人会冷战半天,吃晚饭时,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有什么事,都托阿姨传话。
自从两人同时开启音乐会模式,阿姨便也住了进来,全部接手他们的起居。阿姨觉得不过是活比以前多了点,自己会轻松胜任。可是这一天比一天浓的火药味把阿姨吓住了,不谈多话,就连两个人练习时,阿姨去倒个茶,蹑手蹑脚地进去,再蹑手蹑脚出来,大气都不敢乱喘。对于阿姨来说,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莫不过于是早晨去菜场买茶。哪怕下着暴雨,阿姨的脚步都是轻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争吵,琥珀认为没什么,都是为了让乐曲更加完美。很多独奏家在演奏室内乐时,都会因为见解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因为室内乐不仅是独奏家之间的合作,它还包含着竞争、挑战。独奏家的个性里都有着霸道、强势,不过因为惺惺相惜,选择性地放弃一部分自我,去融洽、接受别人的加入。
但是吵多了,也会伤感情。琥珀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像个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着。是想让盛骅正视自己么?正视自己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偕立的优秀的演奏家?
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的惴惴然。这一点在一天天的悄然发酵着,有一天,在她得知盛骅无论是她的练习,还是她和他的合奏,他都全程录像了,录像之后,他反复观看,过了两天,他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一条条地列着她需要注意并改正的事项。
琥珀捏着那张纸,气得全身都在抖,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你录像是为了留下证据么?证明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我错了又怎样,我不改正又怎样?你心里面是不是很失望,觉得我愚不可教?放弃我吧,盛骅,取消那个见鬼的音乐会,或者你另请高明,你不要再管我,请让我自生自灭。”她把小提琴往沙发上一扔,高声叫着阿姨,让阿姨把她的行李搬进客房。她要远离琴房,远离盛骅,她罢工了!
盛骅看着她大力地甩着房门,把乐谱扔得满屋都是。愤怒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再到克制的深呼吸,他铁青着脸,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很快,门外响起白色绝影的发动声。琥珀追过去,只看到白色绝影飞速疾驰的一个背影,怕是有80码,这可是在胡同口,平时进来最多20码。
“他、他疯了·······”琥珀指着白色绝影,对跑过来看怎么一回事的阿姨说道。
阿姨担心道:“他不会离家出走吧?”
离家出走倒不至于,不过盛骅确实不想在家里呆着,再呆下去,必然又是一通大吵。他也没看方向,出了胡同口,开着开着,上了高架,顺着车流一直往前,然后跟着车流下来。当他停下时,发现是个公园边上。公园有一大块水面,岸边一排参天大树,树下有几个老人拎着鸟笼在看人下棋,一只胖狗在一边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盛骅慢慢降下车窗,看着西坠的夕阳,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琥珀身上一连串的事情,她在他面前无助的哭泣、绝望的崩溃,让他以为琥珀是弱小的,需要他的保护和引导。其他事情上也许是这样的,可是音乐不行。她和向晚不同,在和他组成snow前,向晚从没有独奏过,而琥珀已成名十年。不管什么演出恐惧症、什么瓶颈,无可否认,在音乐面前,琥珀都是一个独立的强者。他应该好好地听取她的意见,尊重她的想法,而不是好为人师的指指点点。是他疏忽了,急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抹了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机响了,谌言的电话,像是在边炒菜边打电话,不知炒了什么,噼哩啪啦的,听着就觉得特别香。
“晚上能不能抽个几十分钟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现在外面,开到你那,半小时左右。”盛骅看了看前后,准备掉头上高架。
盛骅听到电话里,谌言让房楷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烧,再加个汤。房楷嘟囔着:“谁这么不识相,挑着饭点上门了,摆明了就是想蹭饭。”
盛骅敲门的时候,排骨刚好出锅。菜摆了一桌,最中间放着谌言喜欢的榨花生米,当然少不了佐菜的梅子酒。谌言腰里扎着个用房楷旧衬衫改造的围裙,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趁着谌言进厨房拿酒杯的时候,房楷小声警告盛骅:“我老婆虽说是你的经纪人,但一码归一码,谈工作请出去谈,这儿是我的家,是我和她的秘密空间,你少插足。我只忍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盛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转,公寓还是那套公寓,变化却很大,玄关处摆放的高跟鞋,阳台上晾着的衣衫,沙发上多出来的靠垫,花瓶里的花,茶几上紧挨着的马克杯······一切无不显示着屋里多了个女主人后,好像连空气都不一样了。再看房楷,从原来成天鬼混在外的高冷雅痞,摇身一变,成了个爱宅的居家好男人,好像还胖了一点。
“结婚真那么好吗?”盛骅问道。
房楷一怔,连忙点头:“当然。不然女娲娘娘当初造人的时候,就不会造了女人后,又造了男人。这个世界有了男人、女人,才会变得更加和谐、充满希望。是不是看到我和谌言这么幸福,你也想结婚了?”
盛骅真不想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你以为人人像你那样没出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开心得不行:“别逞能,我知道你妒忌我,罢了,不和你计较,看你可怜巴巴的,允许你下次再来蹭顿饭。”
盛骅不再说话,实在是这天没办法聊了。
谌言厨艺是色相不错,味道差强人意,盛骅吃了一点就不再动筷子了。房楷乐滋滋地把汤汤水水一扫而光,盛骅摸摸鼻子,大晚上的,像这种吃法,不胖才怪呢!不过,人家有老婆了,老婆不嫌弃,胖就胖呗。
饭后,谌言倒了两杯茶,和盛骅进书房谈事情,房楷挽起衣袖,进厨房洗碗。盛骅刚坐下来,房楷切了盘水果就进来了,站着不走,还分外谦虚:“请忽视我的存在,你俩聊你们的。”
谌言翻了个白眼,一把把他推出书房。
这一次,moon的一切事项,谌言不仅仅事事亲为,每一个细节都是雕琢又雕琢,同时,她还开创了古典音乐界的一个先例。她接受了几家视频平台对音乐会进行现场直播,这方便了很多没有买到票和没办法到达现场观看的乐迷。谌言说,我选择平台,而不是电视台,是因为平台的受众广,不受地域限制,这样子可以一下子增加200万的观众,你知道200万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吗,这代表你们的音乐会,全世界喜欢古典音乐的乐迷都在观看,你们的二重奏会真正成为很多人享受的大众艺术。
今天谌言把盛骅叫过来,是告诉他,她找到一家唱片公司,准备录制一张现场音乐会的唱片。
盛骅听她说完,笑了笑:“票房预售不好么?”可以说,谌言把能挖掘的每个利润空间都掘尽了。
谌言没有隐瞒:“到今天为止,三分之一还不到,很惨淡!我分析了下,主要原因还是大家对室内乐兴趣不浓厚,以及用有色眼镜看琥珀,还有和你定的那个购票规则有关。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只能实名买一张票?如果我想请朋友一起去看音乐会,还得让朋友不仅要掏身份证,还得自己掏钱,这请的哪门子客?”
“不是卖出三分之一了么,再加上平台的转播、唱片的录制,咱们又不亏。”盛骅一点也不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亏?人家给的只是白菜价。”
“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艺术本来就是理想主义,少功利心,不屑平庸,不屑虚荣,远离欲望。”
“抱歉,我不是艺术家。”
“现在,你在为艺术家服务,境界自然也上升了。”
谌言放弃和盛骅争辩,怎么说他都有理,她换了个语气,苦口婆心道:“盛骅,其实你没必要防得这么严实,出不了什么事的,大剧院的安保系统还行。”
“我知道。”盛骅淡然一笑,没有多作解释。谌言以为他防的是一些极端分子会伤害琥珀,这个他倒不担心,他防的是裘逸那位大少爷,要不是他定了这个规定,怕是首场音乐会的票就会给他包圆了,然后裘氏集团中层以上全部出席。另外还有一个虞大小姐,她倒不会喊打喊杀,可是破坏力极大。她现在应该分身无术吧,她的关注点是许维哲的巡演。
谌言和他还挺有灵犀,无限羡慕道:“和咱们惨淡的票房相比,许维哲的巡演让人眼红,简直是一票难求,粉丝一天比一天壮大。你看这几天的热点都有他,杂志的封面也是他,还上了《晚间新闻》。年底国内有一个国际大型活动,我听说本来准备邀请你在开幕式上演出,现在人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看不用多久,他在国内的声望就能超越你,成为国内名副其实的首席演奏家。”
“我又不是什么高山,超越我能说明什么?”盛骅不以为意。
谌言没好气道:“我是替你可惜。为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琥珀,付出这么多,不知道是脑子进水,还是鬼迷心窍。”
盛骅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谌言,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也是琥珀的经纪人,你得把心放公正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只要你不后悔,我自然能做到公平、公正。”谌言从书柜里拿过一个长长的纸卷,“海报今天出来了,明天起,开始进入狂轰滥炸的宣传阶段。”
盛骅莞尔:“差不多就行了。”
谌言抬眼看向盛骅,欲言又止。“怎么,还有什么坏消息?”盛骅轻轻挠了下眉梢。
“不算是坏消息,就是这两天西方的一些评论有点过激,说琥珀真的日薄西山,没人请她演奏,沦落到和一个过时的钢琴家演奏二重奏。”
谌言不过寥寥数语,但盛骅知道真正的评论怕是比这难听很多,估计是嘲讽了琥珀,顺带也把他狠狠地讥诮了一番。“事实胜于雄辩。”他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谌言噗哧笑了:“我真是佩服你强大的自信。”
“不是我强大,而是事实会胜于雄辩。这几句酸溜溜的话轻得没有一点份量,和前些日子的惊涛骇浪比,不过一场毛毛雨。”
谌言点头,这倒是事实。“迫于压力,希伯签约的那家乐团还是和他解约了。不过,他被金主包养的那个绯闻被抹得干干净净,看来是金主坐不住了,怕了,不得不出手再帮他一把。因为再这样下去,迟早金主也会被剥个干干净净。我还以为金主有多强大呢,不过如此。可惜啊,帮也是白帮,希伯这个名字现在等于在外面加了个黑框,形同死人。”
“你不甘心?”那些人应该知道了,祸水东引的游戏不是能随便玩的,玩得不好就会引火自焚。
谌言哼了一声:“我是有点意难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不是热血青年,还血气方刚呢?”
“你说我很老么?”谌言怒吼道。
盛骅摊开双手:“你是年轻是老,和我没关系。”他拉开门,指着站在门外假装看电视实际偷听的男人,“在意的人是他。”
房楷恶狠狠地剜了眼盛骅,上前安慰老婆:“关于年龄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聊过,就是到了八十岁,在我眼中,你一如初见。”
盛骅恶寒地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地换鞋出门。正等着电梯,听到门一响,一回头,房楷横眉冷对地立在门口。盛骅挑挑眉,以为他替老婆报仇来了,没想到,他神情一变,以房经理的口吻一本正经道:“今天刘队来大剧院了,调看了江闽雨出意外之后三天的监控视频。”
盛骅蹙起了眉,之后不就是许维哲替补江老师登台么,难道刘队发现了什么?他的瞳孔凛然一缩。
“许维哲演出当晚,他的母亲中途离开,上了一辆大毕克,连许维哲的庆功宴也缺席了。那辆大毕克的车主是柳向栋。演出前一天,他的母亲来大剧院和梅耶大师洽谈,向几个工作人员都打听过江闽雨出事的经过,问得很细。”
那时,江老师已经出了意外,周晖上了柳向栋的车,只能说他们是旧识。打听出事经过,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好奇心。依然什么也说明不了,就像柳向栋事发当天,人在南方出差,有人证有物证,找不出一丝嫌疑。
“这事你知道就行,其他别管,刘队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等结果好了,你还是多想想你的音乐会。”房楷也是一头的雾水,只是觉得巧得出奇。
“音乐会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两道眉拧起、放下,冷嗖嗖地打量了盛骅几眼:“如果你当初不坚持放在音乐厅,选择小剧场,就不会这样难堪。”
“不,音乐厅刚刚好。”不是琥珀不能在小剧场演出,而是他希望尽他所能给予她最好的。她是世界级的小提琴家,从来都是在知名的音乐厅演出。现在,他和她的二重奏,当然是选择中国最好的音乐殿堂,他不愿她受一点点委屈。
房楷撇了下嘴:“如果你说你没爱上她,谁信呢?”
盛骅身子一震,电梯门开了,他将手挡着门,扭过头,认真地对房楷说道:“结婚好像真的不错。”
盛骅回来得并不晚,前院留了盏壁灯,昏黄的灯影下,枝叶轻轻地摇曳着。阿姨还在厨房里洗洗刷刷,琴房里的窗子透着灯光,隐隐传出小提琴的声音。听到脚步声,阿姨走出来,语带责备道:“你走了后,姑娘就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一直在练琴,晚饭也没出来吃。”
“晚饭做了什么?”
“凉面,我特地到山西面店买的面,做了香菇肉酱的浇头,还有莲藕猪蹄汤。”
盛骅胃下意识地一抽搐,连忙按了几下。在阿姨眼里,唱歌的、弹琴的、画画的是一类,她知道盛骅和琥珀最近很辛苦,决定给他们补补。刚开始是红参片泡蜂蜜兑水喝,每天每人一大杯,然后是买了一堆梨,又是炖,又是榨,吃得两个人打个嗝,都是一股梨子味。盛骅告诉她,梨和蜂蜜都是润嗓的,他们是演奏,用不到嗓子,用的是手。于是阿姨就开始买猪蹄,买鸡爪鸭爪,说以形补形。“汤就免了,做点面,倒杯热茶。”
“面是现成的,茶也是现成的。”阿姨麻利地把面放进盘子,浇上酱汁,倒好茶,统一放进一个白色的托盘里,准备自己送过去。盛骅一抬胳膊,接了过来,夹着的纸卷掉到了地上,阿姨拾起,展开一看,惊叹道:“这是你们拍的婚纱照啊,哎呀,真好看。”
“······”盛骅稳住托盘,说道:“不是,是海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瞧着和婚纱照差不多,人家婚纱照都没你们这拍得好。”阿姨赞得盛骅不禁也抬眼看了下。
给他们拍照的摄影师是业内最好的,海报设计师是他女友。几乎她设计的,他都能拍出她想要的效果。海报的设计非常简洁,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半倚着巨大的三角钢琴,琥珀一手拿着小提琴,一手轻搭着他的肩,头微微朝他侧着。两个人明明都是眼含笑意深情地注视着前方,却给人一种他们是在深情地凝视着彼此的感觉。在画报的左上角,是一轮明月,凑近了看,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枚用两尾鱼组成的圆形玉佩。右上角是用花体写的“今宵月更圆——moon的小提琴与钢琴二重奏音乐会”。
海报是在摄影棚拍的,拍的那天,另一个棚有个孕妇来拍孕妇照。不知怎么想的,把个大肚子画成个大西瓜。琥珀很好奇,目光总是朝那边瞟,一直进入不了状态。摄影师急了,吼问她是不是也想怀孕了?琥珀脸一红,目光虽然不再往旁边瞟,但是看着镜头的眼神是飘忽的。摄影师气乐了,无奈之下,让盛骅站到她面前,说,你俩是搭档,你不想看我,一定会想看他。
海报上的合照是摄影师后来合成的,想不到效果会这么好。
琴房的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扭就开了。琥珀站在谱架前,谱架上半边放着乐谱,半边放着盛骅给她的那张纸。她似乎是对着盛骅列出来的条目,一条条地在反复练习,乐谱上记了一堆的备注。听到声音,琴声一止,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到是盛骅,眼睛一亮,然后迅速又暗了,视钱倏地一收,把乐谱往纸上一盖,自顾又拉起琴来,拉得还和原先的一样······明明刚才她有更正。
她故意的!她用行动告诉他,她还在生气中。
盛骅失笑,把托盆放在书桌上。阿姨的酱汁熬得很浓郁,即使出锅好一会了,香气依然香浓。琥珀紧抿着嘴唇,可是喉咙却控制不住地蠕动着,应该是在吞咽口水。
盛骅的心蓦地一软,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吃饭。”
琥珀死死地握着琴把,小下巴一抬,个头矮他半头,却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你向我道歉。”
“不该指出你的错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知道室内乐和独奏不同,室内乐是演奏家与演奏家之间的交谈,细腻亲切,有着清晰细致的声部交替,要求很高,很严谨。乐评家说,如果你不弹室内乐,你可能是好的演奏家,但不会是好的音乐家。因为室内乐是让演奏家从个性到全面。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有努力去适应。不说三重奏、四重奏、五重奏······我只说我们的二重奏,我的理解是像花样滑冰里的双人滑,每一个托起、旋转都要精确到位,都是对对方全副身心的信任,如果有一点点的防备和躲闪,都会造成重大失误,甚至受伤。我是这样信任你的,你也这样信任我吗?”琥珀一古脑儿全吼了出来,都不带喘口气,然后就觉着更饿了。
“好,我道歉。”盛骅诚恳道,“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还把自己当成是你的导师,而不是你的同伴,这是我的不对。”
琥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有那么几秒时间内,她愣愣地看着他,转不开目光。她见识过盛骅犀利的言语,她知道他才华横溢,显然他自己也非常了解,所以他总是表现出冷静从容,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如她跌落到低谷,他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果真,他把她从低谷中拽了回来,让她再次有了演奏的机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道歉呢?
“琥珀,我要向你说声谢谢,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盛骅把琴从她的手里拿走,小心地放在沙发上,双手轻扶着她的肩,一双深邃的黑眸笔直地看着她。“室内乐虽说是古典音乐中最高级的音乐形式,可惜很多时候,她是聚光灯外的黑暗之处。想在黑暗之处繁花盛开,是我的理想化。我的理想并不是空想,很务实,室内乐是高级,可是又很接地气,一间屋子,几把乐器,就可以演奏室内乐了。不必是高大严肃的音乐厅,不必盛装出席,演出成本相对较低,形式灵活多样,轻易地就能进入大众的视野。室内乐是既养音乐家,又养观众。但是目前很多人还不知道室内乐,谢谢你的加入,让我迈出了重要的一大步,让很多人见识到室内乐的魅力。对不起,琥珀。我应该给你更长点的时间去适应、体悟、调整,可是我太急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让你登台演奏。这个演奏,不只是你从独奏到演奏室内乐,还是你的复出,对于你来讲,压力很大,我······”
“我原谅你了,我、我不生气了。”和他吵架,她气愤,却没流泪,看着他夺门而出,她委屈,也没流泪,可是他这几句话,一下子就让她湿了眼眶,让她心里面升起一个冲动,想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安慰他、亲吻他。
她不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坐下开始吃面。
华城的九月,白天还有点热,晚上却荡漾着薄薄的秋意,这样的凉面,最多再吃过一两次。盛骅还是怕她凉着,起身又给她加了点热茶。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拿过谱架上的乐谱,看她写的备注。
琥珀瞟了他一眼,快速地把嘴里的面咽下,郑重地对盛骅说:“你不要太着急,以后有我呢!我们可以给二重奏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来,让别人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她的话成功地把他的视线从乐谱上挪向了她:“比如?”
“莫扎特系列、勃拉姆斯系列、舒伯特系统······还有爱情系列,《此情可待》、《一步之遥》、《爱情的故事》《圣桑浪漫曲》等等,是不是很能打动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笑道:“也可以来个炫技系列,众所周知,李斯特那些变态的钢琴曲,很多灵感是来源于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奏,如果把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改编成二重奏,会燃烧全场的。”
琥珀激动地拍了下手:“人生如同旅程,上坡,下坡,宽广大道,羊肠小道,跌倒,慢步,奔跑······我们也可以来个旅程系列,从奥地利到意大利,然后俄罗斯、德国、法国······这样一路走下去,这么多的曲目,我们到五十岁怕是也演奏不完吧?”
五十岁,距离他还有二十三年,距离她是二十九年······漫长的岁月,漫长的旅程,如果有她同行,想必不会寂寞吧!只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但最不如意的,是我有一堆的计划,还没开始,便注定夭折。
“你怎么不说话了?”相处久了,盛骅哪怕是丝毫的变化,琥珀都能察觉到。
“喔,我想应该告知你一声,我们的票房不是很理想。”他不想让她一直呆在象牙塔里,无论是人还是植物,只有经风淋雨,才长得茁壮。
“你很难过?”
“没有。”大剧院三分之一的票房抵得上一个小剧场了,其实并不算太坏。
琥珀耸了耸肩:“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有多好,等演出结束,他们会后悔的。”
盛骅大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女神,你很自恋哦!”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心理暗示么,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演奏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在心里默默说道:不只是演奏,在我心里,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和盛骅冰释前嫌,琥珀心花怒放地睡了。盛骅看着她熄了灯,这才回到卧室,关紧门,拉开矮柜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药瓶,每瓶倒下十粒药,一种是白色,一种是黑色,就着一杯凉开水,他苦着脸分成两次咽了下去。然后,他迟疑了下,像鼓起勇气般又从瓶里各自倒出十粒,这次,他分成四次才咽了下去。满嘴的苦涩,喝了很多的水,才冲淡了一点。药瓶放了回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架,里面的照片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夫妻并排站在后面,男孩站在两人的前面,在他们的身后,是盛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花,一串串的花朵,从枝头垂挂下来,映着三人脸上的笑,更是娇艳。盛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三人的脸庞,嘴角不由自主上翘。
许久,他才把相架放了回去,关上抽屉。药吃得太多太快,像堵塞在胸口,不好消化,他走到窗边。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月亮还没出来。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抬头仰望天空,感觉到孤独像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席卷而来。
这夜过后,两个人都把状态调整了下,重新定位,有商有量,仍然会有争执,但再没争吵过。到底是职业演奏家,很快就“深入”音乐,默契十足,配合越发精雕细镂。房楷和谌言来听过一回,谌言说,唱片的发行量可以考虑加大一点,她有种预感,这张唱片会卖得非常好。
音乐会的曲目也真正定下来了,开场《妖精之舞》,接着是《流浪者之歌》维瓦尔第《四季》里的《秋》。中场休息之后,先是《邀舞》《此情可待》,然后压轴是名曲《云雀》,返场曲是中国的《梁祝》。
房楷看过后,朝两人扫了一眼,嘿嘿一笑,说这曲目心机满满,方方面面都兼顾了,有炫技,有煽情,还隐含着深切的寓意。
琥珀没有听出房楷的意味深长,她只听出了赞扬,嘴角高高地翘起,一个人傻乐着。随着时间的临近,盛骅从她的演奏中能够感受到她越来越强的自信心。不知道是因为有他的相伴,还是把曲目拆开重新组合,融进了她新的诠释,哪怕是炫技的曲目,她都能轻松驾驭。她的状态已经恢复到她的鼎盛时,现在只差一个舞台。
演出前的第二天,盛骅开车带琥珀去大剧院熟悉场地。闭关练琴这么久,出来后才发现秋意渐深了。路边的银杏树叶已经成了金黄色,枫叶青中泛着红,风里带着草木成熟的香气,天空像高了,云像轻了。路上,经过一家剧院,盛骅放慢了车速,告诉琥珀,后天,许维哲就在这里举行他巡演的最后一场音乐会。音乐会的票开票五分钟内就售空了,但现在仍有不少乐迷在售票处前徘徊。盛骅说他们在等黄牛票。位置不错的黄牛票,现在已经卖到了3000—5000一张。这场音乐会,许维哲还邀请了一位著名钢琴家,和他一起四手联弹。为了给乐迷一个惊喜,到现在还没公布嘉宾是谁。
“我们的票卖多少了?”琥珀问道。
“好像快要一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挺好的。虽然观众席坐不满,但会觉得我会很享受我们的音乐会。”有你专心倾听就够了。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加长房车从白色绝影旁边超了过去,一个大拐,驶进了剧院。
“他也是来熟悉的场地吧!”琥珀喃喃道。
像是感觉到了琥珀的注视,刚从车里迈出的许维哲倏地扭过来,朝这边看了过来。琥珀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她,但她看清了许维哲。也许是巡演超前的成功,让他看上去和以前很不一样,像是多了很多东西。包括眼神,不再温和,像是凌厉果决了许多。
琥珀收回目光,睇了睇盛骅,他专注地开着车,俊朗的面容一片平静。她悄悄吸了口气,确实没什么可在意的。
大剧院到了,盛骅没有立即进音乐厅,而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琥珀静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定想起了江闽雨,想起那个周末点点滴滴。
“走吧!”盛骅率先走向入口处。
音乐会巨大的海报就贴在入口处,在海报的左右,是两个人的详细介绍。盛骅说,谌言就差把幼稚园拿过奖状都写上去了。两个人名字的下方都是长长的一大段,特别是琥珀的,奖多得差点都写不下。
琥珀坦然道:“观众至少会认为我们值那样的票价。”
“你也太低估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俏皮地朝他挤了下眼睛:“我把话都说了,乐评家哪有发挥的空间。”
盛骅心里面一阵激荡,真想对她说一句:久违了,琥珀。
琥珀挑挑眉梢,从他身边越过去,大步走向舞台。宽敞的座椅,高耸的穹顶,一流的音响,璀璨的灯光,还有乐池、钢琴······她顺着楼梯走上去,半跪下来,俯身亲吻着地板,这才是真正的舞台,历尽千山万水、寒风冷雨,她终于回来了。
盛骅仰起头,深呼吸,再深呼吸。老师,你在看么?再过两天,我和这个女孩将在这里演出二重奏。你如果在,一定会说,你以我为傲。我知道你在这里留下了很大的遗憾,我不能为你弥补,但我会尽力将你的梦想延续下去。命运给我的时间有限,老师,请保佑我们可以走得更久、更远,不再留下遗憾。
“下面有请著名钢琴家盛骅先生演奏维瓦尔第《四季》里的《冬》。”台上,琥珀模仿报幕员朝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轻笑摇头,走过去,坐到钢琴前:“为什么想听《冬》?”
“我想让我们的寒冬早早过去,然后开启春日的旅程。”琥珀一语双关道。
盛骅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口,没舍得拒绝她,弹起了《冬》。其实维瓦尔第的《冬》并不凛冽,甚至是洒脱而又欢快、温馨的。第二乐章,像是大雪纷飞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交谈、说笑,安静美好的时光。第三乐章,是孩子们在雪地里玩游戏,小脸冻得红通通的,一个个裹得像只熊。
琥珀没有带琴过来,站在一边,眼神灼热。她想起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像是两个和尚之间的对话,是徒弟问师傅。何为思念?日月、星辰,旷野雨落;可否具体?山川、河流,烟袅湖泊;可否再具体?万物是你,无可躲。其实无须躲,也不舍得躲,她要占满他的视钱,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对他的思念。
《冬》快要接近尾声,冰裂雪融,春天像个急脾气的小姑娘,拔腿朝这里奔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啪,啪!”观众席上传来三下很有节制的鼓掌。
盛骅站起身,定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观众席上坐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优雅地朝盛骅微笑道:“好久不见,盛骅。”
“向晚?”盛骅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一脸严峻的琥珀说道:“给谌言打电话,让她送你回去。”说完,他就急急地走下了舞台。
向晚站了起来,远远地瞟了琥珀一眼,然后把目光挪向盛骅。
“什么时候来华城的?”
“傍晚,从机场直接过来的,运气真不错,竟然真的就遇见了你。”
“怎么不给我电话?”
“你有时间接么?”向晚凄怆地一笑,眼神又瞟向向台上的琥珀,“盛骅,她,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么?”
琥珀浑身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进了迎战状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很难想象,向晚竟然是许维哲请来的那位传说中的神秘嘉宾。
盛骅举着夹子在烤架上翻动烤肉的动作一顿,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把烤好的肉放进向晚面前的盘子上,并把放着新鲜生菜的小篮子挪了过去。向晚很喜欢吃韩国烤肉,用蔬菜卷着,里面放上一瓣大蒜片,她不沾酱,她认为这种本味最好。但她很少吃,用她的话说,吃一次烤肉,在水里泡个两天,走到人前还是有股烤肉味。吃完烤肉,向晚要拖着盛骅在街上走到半夜,散散身上的烤肉味,顺便把烤肉的热量消耗掉。他们边走边聊,天南海北,却很少聊音乐。职业就是音乐,闲暇时刻还是音乐,音乐再美好,也爱不起来了。音乐之外的世界,你向往过么?向晚把一头长发甩向一边,眼睛亮亮地问盛骅。她是真正的大美女,台上台下都是,哪怕在深夜的街头,灯光昏暗,她一样光彩熠熠。房楷诧异盛骅那时的平静无波,盛骅淡淡道,大概是朝夕相处,我审美疲劳了。盛骅向向晚摇摇头,音乐之外,也许辽阔,也许伟岸,也许神奇,他可以当窗外的风景一样去观赏,不会心向往之。向晚道:窗户那么窄,你能看到多少?盛骅回道:我想看的都能看到。向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你在巴黎的左岸,而我在巴黎的右岸。
从哲学上来说,左岸是虚的,右岸是实的;从艺术风格上来讲,左岸是淡泊辽远的,右岸是奢华明丽的;从经济潮流上来说,左岸是守恒的,右岸是新潮的。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应该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可是邓普斯大师对盛骅说,你的个性太鲜明,步子太大,即使你愿意妥协、愿意迁就,别人和你合作,很难磨合。你适合独奏,而不适合室内乐。如果你坚持搞室内乐,依你现在的年纪、资历,成名已久演奏成熟的音乐家,人家看不上你,可是和你差不多的,又跟不上你。他把汉诺威所有学乐器的学生筛了个遍,最后发现了向晚。向晚演奏技巧不错,可贵的是她“擅变”。她独奏时表现一般,但如果和人合作,她却能轻易地适应别人的节奏。邓普斯大师戏谑道,她就像是一颗地球,虽然她有水、有山、有平原,在宇宙中很是罕见,可是她习惯绕着太阳转。你就是她的太阳,她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地球,你看,你们都来自东方,有着同样的肤色、眼瞳、头发。
邓普斯到底是大师级的演奏家,他熟悉音乐市场的规则,也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本质。盛骅和向晚组成snow不久,很快就惊艳了欧洲的古典音乐市场。
江闽雨第一次看他和向晚双钢琴合奏,没有点评,只是对他说两个人也好,有什么事两个人担着。职业演奏家,不只是要面对上台演奏这件事,还有很多很多你想到想不到的事,一个人,很多时候难以招架。
说实话,向晚真的是一个省心的搭档,她练琴刻苦,盛骅改编的乐曲,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领会。美中不足,就是两人之间在音乐上“碰撞”不出火花,没有高手过招的爽感。盛骅宁可她和他争执、辩论,哪怕咆哮、拂袖而去,而不是这样温和、周全、体贴。他和邓普斯大师聊过这事,邓普斯大师说你苛刻了,像这样知音般的同行,可遇而不可求。我都一把年纪了,倒现在还没遇上。
盛骅觉得自己确实是苛求了。他和向晚合作的几年,应该算是成功的,拿过很多奖,什么顶级的音乐殿堂都举办过音乐会,发行的唱片很畅销,走遍世界的各个角落。职业演奏家其实是很孤独的,虽说有个名义上的家,但是一年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外演奏,酒店比家还像家,搭档和经纪人比血源上的家人还像家人。
盛骅和向晚分开时,向晚送他去机场,道别时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全都很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后来他在导聆课中间休息时,听一个男生向一个女生也说过这几句话,察觉到他的注视,男生红着脸向他解释:这不是我的原创,是韩剧《鬼怪》里的一句台词。盛教授,你看韩剧吗?
盛骅没看过韩剧,但向晚爱看。她很小就出国了,她唏嘘道:我对韩国的记忆只能从韩剧里来加深。向晚向盛骅描述过几部韩剧,盛骅的感觉是,太狗血了。
人生原来比韩剧还要狗血,他和向晚这对昔日的搭档竟然在华城“撞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晚意兴阑珊把烤肉夹起来,又放回盘中。“‘撞车’这样的事情,一般在音乐市场较为成熟的国家和地区才会发生,看来中国将拯救古典音乐市场的言论,真的不是空谷来风。我们这算是狭路相逢么?”向晚轻笑地偏过头去,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说的是韩语,像是在谈论合同的细则,你来我往,寸土寸金,口气像激烈。
盛骅拿过湿纸巾,拭了拭手指。“是相逢,但路不狭。”
向晚转过头看向他:“一个是室内乐,一个是独奏音乐会,这是两个方向,撞不上?”
“不是两个方向,是听众群不同。”
向晚一笑,很是善解人意。她可能认为盛骅因为票房不理想,丢不起这个脸,硬掰了个托辞。
盛骅淡然地端起茶杯喝着,没有多说。票房的事,谌言后来又做过进一步的研究,真不能全让室内乐背锅。她调查了下,许维哲的观众以琴童和他们的父母居多,他们是为了多一个现场教学的机会。其他的就是他的粉丝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壮大规模的,这些人日常表白也就罢了,他们疯狂到包机来看他的音乐会,一场不拉。这是个很奇特的现象,一位古典音乐演奏家,得到了像当红流量明星一样的待遇,这是古典音乐已经到了全民皆欢的程度呢,还是许维哲是古典音乐界的一股清流?而盛骅和向晚的观众,大部分是中老年人,谌言说他俩是中年老人的偶像。
盛骅慢条斯理地问:我需要自卑、内疚一下么?
谌言深明大义地一挥手:不必了。年轻人没有定心,今儿爱他,明儿爱你,过几天也不知道会爱谁。那些琴童的父母带孩子来看音乐会出发点是不错,但也得看音乐是否适合孩子。你没看到座位上孩子苦着个小脸,动来动去,家长在一边边玩手机边打呵欠,这样的票卖得再好,有意义吗?中老人却是理性的、长情的,愿意花钱来看音乐会,那是一辈子的真喜欢。
盛骅冷漠道:你在寻找自我安慰。
谌言言之凿凿:反正我被安慰到了,我现在挺骄傲。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向晚大为光火地瞪着盛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什么了?”盛骅摸了摸嘴角,他笑了么?
向晚硬邦邦道:“我说,必须承认,许维哲很优秀。”
盛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优秀是相对于良好而言,不知道向晚口中许维哲的优秀是和哪些人比较得来的。
向晚的语气多了点怨气:“首场演出一鸣惊人,接着14场国内巡演,场场座无虚席,这还不够优秀吗?”
盛骅笑了笑。
“我说过我六月之后便没有其他安排,准备来中国发展,让你帮我接洽下。你答应了,于是我便等着你电话。从六月等到九月,等来的却是许维哲的电话。我想过拒绝他的,但后来我还是答应了,因为对于我来讲,这是一次值得珍惜的机会。我不能再把时光挥霍在无望的等待上。”
盛骅轻轻点了下头:“抱歉!”
向晚疾色厉色:“你确实该对我抱歉,你根本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但每个人的能力有限,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你真正抱歉的是,在snow解散的时候,你答应过我,除了我,你不会再和别人搭档演奏室内乐,你记得吗?”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当初,因为我练习时不在状态,你说了我两句,我赌气地回道:既然你觉得我不好,不如我们分开各自发展。你看了我两秒之后,点了点头,说好。后来我向你道歉,向你赔礼,说我说的是气语,不要当真。不管我哭成什么样,怎么反悔,你说我们是成人,言出必行。现在的你为什么就不言出必行呢?”
盛骅诚恳地坦白:“因为我没想到我会遇见琥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晚一呆,真希望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这比欺骗、背叛还要让她难受。她讥讽道:“你果真是······埋怨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我那句气语恰好正中你的下怀,是不是暗地里庆幸了很久?可惜今天的琥珀不是昔日的琥珀,你是遇见了她,却没有遇见最好时候的她。”
“你现在说的也是气语么?”
向晚冷冷地眯起了眼,突地站起身,拿起身后的包包转身就走,到了门边,她又折回头走到餐桌边,欠身对盛骅说道:“不管你在音乐上建树多高,你真的不是一个绅士。”
说完,她背挺得笔直地离开了。从别人惊艳的追视里,即使生气,她也很美。
她前面盘子里的烤肉一块也没有少,生菜还是原样,茶已经凉了,她似乎就是来这儿陪盛骅坐了坐。
整个晚上,向晚没有提过江老师一句。在汉诺威的时候,向晚有事过来找他,江老师总是很热情。经济又不是特别宽裕,每次都要请人去餐厅吃饭。向晚打个电话过来,他要是不在,一回来,江老师就急声催着他回过去。于是,向晚有什么着急的事、为难的事,都是先找江老师,效果比直接对他说快多了。江老师出意外前几天,还在委婉地想让他把双钢琴组合再成立起来,那一定是向晚的意愿。她和江老师是常联系的,江老师过逝的事,她不提,不代表不知道,只是知道了,能说些什么呢?节哀顺便?还是算了!
盛骅两指轻捏了下太阳穴,招手买单。出来时,刚好看到向晚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大概是许维哲那边来接她的车。她和许维哲的双钢琴演奏,应该会很顺利。虽然这两年,她一直是独奏,但她调整状态很快。她是聪明的,在许维哲巡演的最后一场登台,一如那时许维哲替补江老师和维乐合作,作为中国首秀,没有比这更好的舞台了。
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作出什么选择,但有些人却是能把生活过得像过山车,让人什么时候都提着颗心。比如······盛骅嘴角噙着笑,掏出手机给谌言打电话:“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你把琥珀送回去了吧,她晚饭怎么解决的?”
谌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在和摄像师们聊直播时机位怎么布置呢,怎么扯到琥珀了?”
“她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啊!她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收了线,一张脸倏地就比夜色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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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逸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傻子。他不是没和显赫的人物同桌吃饭过,但是琥珀主动给他打电话,约他一块吃饭,这真的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就是这吃饭的地点······左边是家手机大卖场,正在搞节日大促销,没见什么人进去,喇叭倒是叫得整条街都在颤抖。右边是家24小时便利店,生意很不错。在这两个店之间,有家袖珍的饼屋,像是硬塞进去的。这饼屋线上、线下,两边开花,不仅线下客人络绎不绝,线上过一会就有个快递小哥来拿货。卖得最好的,据说是款泡芙,香草味的。但人家今天没做泡芙,没几天中秋节了,人家应着时节做月饼,什么口味都有。
饼屋门口撑了把太阳伞,伞下放了张小圆桌,还有两把木椅,两人一人占了一张。裘逸记得琥珀对花生过敏,特意问了店员,最后选了四只蛋黄肉松的,感觉比较安全,另外要了两杯奶茶。这就是他们的晚餐。裘逸都在西餐厅订好位置了,可是琥珀说她被关了这么久,想透透气。
琥珀咬了口月饼,小心地用手等着饼渣,嗯,好像比胡同口那家糕店的糕好吃点。“你常来这儿买点心吗?”琥珀问道。
月饼做得很小,裘逸两口就解决了一个。他看着琥珀速度也不慢,正伸手拿第二个,眉头不禁微微一蹙。“第一次。我以前听秦笠说过,他的前女友好像很喜欢这家的点心,他常来······琥珀小姐,月饼这东西吃多了伤胃,两个足够了。”裘逸抢在琥珀把手向第三只月饼伸出前,忙不迭抢过来塞进嘴巴,痛苦万分地吞咽着。月饼除了有着圆满、吉祥的寓意,其他想找个闪光点,很有难度。味道一般也罢了,热量还不低,对于后天要穿修身礼服上台演出的某个人,是千万碰不得。她不但碰了,还碰了又碰,这是不知还是故意为之?
琥珀吃出感觉来了,虽然没反驳,目光却一直朝店里瞟着,像是准备再来两个。裘逸眼珠滴溜溜地转,想找个法子转移琥珀的注意力。这一转,他的视线突地直了,看着从远处慢慢走近的一个人,瞧着像是······秦笠?
还真是!秦笠也看见了他们,脚步一滞,下意思地想扭头离开。晚了一秒,裘逸那边已高声打招呼。他自嘲地一笑,走了过去,向琥珀点点头。好像自红杉林在华城之恋最后一次演出后,琥珀就没见过秦笠。他并没有瘦得形销骨立,但是眼睛里没有原先那种对生活充满憧憬的神采,人像被一团灰暗裹着。琥珀看到他背了把琴,是把旧琴,琴盒都裂了个大缝。察觉到琥珀的目光,秦笠坦然道:“我运气不错,在旧货市场淘的,虽然旧,但是把好琴。我现在有好几个家教,不能没有琴。”
“你这是家教刚结束?”裘逸打量着他。
“嗯,正准备回华音。肚子有点饿,就弯到这买点点心。”
裘逸心里面嘀咕:这个弯弧度挺大啊,怕是不为买点心,为的是能和那个赵飞燕偶遇吧!他恨铁不成钢地撇了下嘴,早玩完了,还想着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表情太丰富,秦笠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无奈道:“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人有惯性思维,一时半会改不了。”
都过去几个月了,什么样的习惯都能改变,这分明就是藕断丝连。“你们后来就再没见过面?”
“我没见她。”关于赵怜惜,秦笠不愿多讲,可是每一个熟悉他的人见了面,总要深切地关心下他,于是他心里勉强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扯得血淋淋的。他不能怪罪别人,他只能尽量远离他们。
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的琥珀突然开口道:“我见过她。她现在不跳芭蕾舞了,给人家做伴舞。候场的时候,她和同伴有说有笑。”
秦笠直直地看着琥珀:“是么?”
“她应该有了新的朋友圈,新工作适应得很好。”
秦笠心口一窒,随即很快释然。这是一种坚强,更是懂得遗忘。遗忘了,就可以轻快地上路,重新出发。这才是生活里的强者,永远不会被真正击倒,永远不会被真正诱惑到,永远不会无路可走,也永远不会全副身心地去爱一个人。她对他谈不上背叛、欺骗,最多只算是个选择,说穿了,其实是他是她那辆叫做青春的列车经过的一个站台,她只是经过,从来就没想过留下。那么,他在痛什么呢?秦笠手托着额头,笑不可支,感觉自己像演了一出独幕剧。
“他没事吧?”裘逸愣住,没人说笑话啊!
“没事。”琥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
秦笠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才止住笑。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他好像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邀请两人一块去吃夜宵。裘逸都没看琥珀,一口拒绝。
“那下次再约,我回华音,你们?”秦笠把琴盒换了个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
“我们也去华音看看吧!”琥珀插话道。
裘逸犹豫了一下,想想阿峦事件过去很久了,琥珀都开音乐会了,华音里应该也很安全,再说还有他和秦笠在,天还这么黑,难道还护不住个琥珀?“行,但是说好,你不可以单独行动。”
“我能去哪行动?”琥珀自嘲地摊开双手。
裘逸和秦笠匆忙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从饼屋到华音很快,裘逸进了大门,便把两人放下了,自己找地方停车去。,琥珀和秦笠沿着林荫大道慢慢向里走去。琥珀看着路边一盏盏像葵花盛开样的路灯,看着不远处静静屹立在夜色中的教学楼、图书馆、博物馆,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琴声、说话声,这一切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她平静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就是被取代,少了谁,地球还是像摩天轮一样转个不停。上届的学生可能还记得我在这呆过,津津乐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新的一届怕是觉得我就是别人杜撰出来的一个传说,再过几年呢,估计都没人提了。时间真的可以把一切抹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当局者迷,作为当事人,有时却徘徊在过去里,久久不肯离开,其实不过是不舍,想好好珍惜。以后生活也许会越来越好,可是这些经历,我遇到过的人,我当时的喜悦与忧伤,却是不可复制。”琥珀幽幽地把目光转向秦笠,朝他微微一笑,“秦笠,你没有做错。可是你有没想过,当你在珍惜你和别人的过去时,也有人在珍惜着与你的过去?”
“琥珀,我······”
“虽然裘逸忍住了,但我知道他刚刚有好几次想问你什么时候回红杉林。不要让他等太久,他对红杉林真的很有感情。”
秦笠低不可闻道:“我也是。”
“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我真的没有自信。”
“我也没有,我后天就要举行音乐会了,大剧院,顶级的音乐殿堂。”琥珀的声音微微紧绷,透露出一丝不安。
“不一样,你有盛骅。”
“没啥稀罕的,你有我。”隔了两棵树的距离,借着朦胧的灯光,有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树后面探出来,说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琥珀和秦笠愕然地停下脚步,接着,几步奔了过去,只见剪了个大光头的沙楠背着个大大的背包眨巴着眼睛站着,面对两人质疑的目光,气道:“有啥奇怪的,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快过节了,我回家团圆不行么?”
秦笠不太确定地指了指头,吞吞吐吐道:“你这变化有点······大!”
“不就换了个发型么,我可没整容,我这从上到下,都是原装的,不行你摸摸我鼻子、耳朵······”沙楠拽着秦笠的手就放在他鼻子上。
秦笠忙附和道:“是,原封未动,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沙楠突然往地上一蹲,咧着嘴就呜呜地哭了:“差一点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瞧见没有,头发都剪了,字也签了,下一步就要进手术室。我怕我帅得让你们自惭形秽,再也不和我交朋友,我······我是个讲义气、重情谊的人,于是牙一咬,毅然回国。我都是为了你们······”
“······”秦笠拼了命,才按住抽搐的嘴角,欠身把沙楠拉起来:“一个寝室住这几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沙楠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知道就好,以后要对我更好点。”
“想得美,”停好车赶过来的裘逸刚好赶上这一幕,冷笑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分明是怕疼才逃回来的。”
沙楠急了:“瞎说,我是真的······教授,他们怀疑我,你呢?我是回来得突然,但我对你是绝对的真爱,为了你,我连沙华音都不要了,我还订了你和盛骅音乐会的票,我······”沙楠像张吹弹可破的纸,脆弱得很。
“我相信你,真的。”琥珀用眼神暗示了下秦笠,秦笠也点了点头。裘逸不敢苟同地翻了个白眼。
“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够了,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沙楠不甘示弱地瞪了眼过去。
秦笠小心翼翼地问道:“音乐会后,还回韩国么?”
沙楠理直气壮道:“教授又不在韩国,我干吗回去?”
裘逸简直为他的大言不惭鼓下掌,这脸皮厚得让城墙羞愧:“琥珀小姐之前也没在韩国,你去了干吗?”
“观光旅行。”
裘逸差一点厥过去,牙痒痒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算你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沙楠脖子一昂,拍了拍秦笠的肩,挑挑眉道:“这不算什么,我们接下来倒真要做件狠事—我们的红杉林韬光养晦够久了,该重出江湖了。”
裘逸嗤笑一声:“就你这发型,一进江湖,就给人揍扁了。”
沙楠摸了摸脑袋,期期艾艾地问琥珀:“真的很难看么?”
琥珀安慰道:“暂时的,有两个月就长回来了。”
沙楠立刻欢喜起来:“那我就再等两个月。”他拽着琥珀的衣角,让她往边上去一去,小小声道,“教授,不经历一些破事,真的不知道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我真的是狂妄自大、好高骛远,以为自己是颗金子,搁哪都闪闪发光,原来没这回事。教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回我一定踏踏实实地呆在红杉林,你说裘大纪他还要我么?”
琥珀朝裘逸那边看了看:“我觉得他此刻内心一定是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的裘逸很艰难地控制住情绪,问秦笠:“你说沙楠那家伙还是喊个口号,还是来真的?”
“看样子是真的。”
裘逸大力地拍了下树干,差一点跳起来:“季颖中那边一直候场中,现在沙楠回来了,这铁三角,就差你了,怎么样?”
秦笠看着裘逸迫不及待的眼神,斟酌了下,回道:“我听过不少室内乐的唱片,也看过室内乐的视频,但还没在音乐厅看过顶级室内乐的现场演奏,我觉得这一次,我们都该慎重点,要看自己够不够资格从事室内乐、有没有坚持的动力,所以我想在盛骅和琥珀的音乐会之后再回答你,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那时迫不及待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是别的,裘逸还没把握,但是盛骅和琥珀的音乐会,他太有信心了。
这真是一个迷人而又收获多多的秋夜!裘逸和琥珀目送着秦笠和沙楠走进宿舍楼,看到寝室的灯亮起,听到沙楠像个荣归的将军,一路呼朋引伴,像是准备通宵狂欢。琥珀由衷地叹道:“沙楠这性格真好!”知错就改,还能适时地自我调节。“阿亦······她还好么?”
“她父母让她休学一年。”
“为什么?”琥珀吃了一惊。
裘逸支支吾吾道:“不太清楚,听说是和华音有点不和谐。”
大概还是因为阿亦打人的事,他父母担心阿亦被华音严惩,休学一年平息下。一年后,沙楠就毕业了,真的有可能没有沙华音了。琥珀想起当初沙楠说起沙华音时的幸福和兴奋,心情一沉。
裘逸只将琥珀送到胡同口,从胡同口到四合院,还有挺长的距离,这个时间,胡同里的行人很少了。琥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裘逸嘿嘿笑了两声:“琥珀小姐,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是单纯地想出来透下气,还是和盛教授闹别扭了?”
“我没有······”
裘逸笑嘻嘻地朝外面努了下嘴:“我猜是闹别扭了吧!今天,不仅你主动给我打电话,连教授也打了两通,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你这样出卖你老师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别扭还不小吧,瞧教授都紧张得跑这站岗来了。”裘逸吐了下舌,“我假装没看见,给他留点面子,不然他那张冷脸能对着我半年不解冻。”
裘逸把琥珀一放下,便飞似的奔了。琥珀默默站了一会,朝避着灯光,站在广告牌后的盛骅走过去,她哪只眼睛都看不出他紧张了。
裘逸那辆巨无霸的车,那惊天动地的轰鸣,那雪亮的车灯,即使在湍急的车流里,都能一眼就辨认出来,但盛骅站着没动,只是眼睛眯了眯。
“你站在这儿干吗?”几十步的距离,琥珀已经把情绪管理得很好了,语气平和,给人的感觉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数车!”
“过去多少辆了?”
“67!”
琥珀本来想说“你很无聊么“,话到了嘴边,她换了个问法:“你很寂寞么?”
盛骅点点头。
琥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今晚不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慢悠悠道:“寂寞并不是指有没有人陪着,而是心里的一种无奈,不可言说的无奈,不被理解的无奈,无处着落、无枝可依的无奈。”
哎哟,他说得让她生出罪恶感、同情感了,琥珀忍不住辩驳:“把人丢下就走的那个可不是我。”
盛骅认真地端详着她:“你这是怪我了么?好吧,以后去哪,都带上你。”
“我、我·······才不要去当闪光灯,不对,是路灯。”
“是电灯泡。”
“管他什么灯什么泡,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盛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但我不行,没有你,我真的是很无聊很寂寞。”
琥珀正要回击,鼻子一嗅,一股呛鼻的烤肉味:“你吃烤肉了,臭死了!”
她越过他,走进胡同。盛骅扶了扶眼镜,嘴角一点点地翘起。
走到院门口,琥珀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阿姨这会早回去了,她只得气乎乎地站在门边等着盛骅开门。盛骅开了门,身子突然一转,一把拉过琥珀抱了抱:“我们是搭档,一起分享音乐,那么,要臭也一起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急得大叫:“我才不要,快放开我。”
盛骅松开她,大笑而去。
在人生的旅途上,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独行,僻远的小镇,繁华的都市,脚步匆匆疾行。有一天,当你遇到一个人,即使正穿行在干旱贫瘠的荒野,你也会情不自禁放慢脚步,好似眼前处处鲜花盛开。其实事物的本身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的感觉。
人,生而孤单,可是却会因为一个人而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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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场音乐会,14座城市,每四天换一个地方,行程虽然紧密,演奏质量却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水准。你这是和谁在较劲?”陶月今天只是观众,不是主持人,大概是职业习惯,聊着天,就带上了问题。
许维哲正在扣衬衫的袖扣,他已经化好妆了,第一首曲子是他的独奏,第二首才是他和向晚的四手联弹,然后是双钢琴合奏。巡演的最后一场,他没有紧张,只有意气风风。“较劲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适,我不是那种和别人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我觉得这是我对音乐态度的一种改变。以前,我虽然也非常喜欢音乐,但作为职业,总是不得不考虑市场的需求,很多时候很无奈。现在,我觉得与其把音乐当成谋生工具,不如把音乐作为尽情生活的方式。”
“于是你就任性地邀请向晚来做你的嘉宾?她够漂亮,她还是盛骅的前搭档,在别人眼里,太多的看点了。”陶月的语气虽是揶揄,却很是犀利。
许维哲照了下镜子,确定衬衫、长裤的每个绉褶都很完美,这才拿过礼服,淡淡道:“我考虑得没有那么仔细,只是她的档期刚好适合,语气交流也没问题。”
陶月懒洋洋地从沙发上起身,走近许维哲,替他理了理礼服的前襟:“那你真是很幸运,就是不知高傲的盛骅教授此刻是什么感受?”她歪了下头,长发的发梢微微拂过他的脸颊,一股神秘的暗香幽幽地在周遭浮荡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维哲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避了下:“还有半小时音乐会就要开始了。”
陶月微微一笑:“是哦!我们拍个合照吧,我觉得今天会是个特别有着纪念意义的日子。”她掏出手机,期待地看着。
许维哲怔了下,还是同意了,准备叫凯尔过来拍照。陶月娇俏捂着嘴巴:“不要告诉我,你不会自拍?”她一手挽上许维哲的胳膊,一手举手机,“看着镜头,来,笑一下。”许维哲看过去,突地,她头一扭,吻上了许维哲的脸颊。镜头咔嚓一下按下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圆了一个粉丝对偶像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想。”陶月说道。许维哲有点无语。
陶月开心地带上更衣室的门,一抬头,虞亚两臂交插地倚着墙,面若寒霜地瞪视着她。陶月一愣,眉头轻蹙了下,然后笑道:“虞小姐也是来看音乐会的么?”
虞亚一言不发,双目危险地眨了下。
“看来虞小姐很忙,那就不打扰了。”陶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优雅地准备离开。
“站住!”虞亚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陶月心里面暗暗苦笑,脸上却不露半分:“有事?”
“我听说你是个集邮女,上过你节目,被你看中的男嘉宾,很难幸免,本来和我没半毛关系,但是你竟然把我伸到我面前。”虞亚目光朝更衣室的大门一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陶月脸上的笑意一敛,她也算是名主持人了,走到哪,别人都是笑脸相迎,哪里听得下这番恶语相加。“真不知道谁替我这样广而告之的,实在是抬举我。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主持人,拿着微薄的薪水,能说动嘉宾上我节目就要偷笑了,其他的能干吗?我又不是实力雄厚的虞小姐,看中谁,包养谁,中西方一网打尽······”陶月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虞亚反过手,又是一记耳光掴向她的另一侧脸颊。“你不是传媒大学毕业的么,难道你们老师没教过你怎么好好讲话?”
“虞亚!”陶月也豁出去了。
“你也配对我直呼其名?”虞亚喝斥道,“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你铺盖都不拿,赤条条地从媒体界滚出去?”
陶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虞小姐以为自己能主宰宇宙吗?”
“不能,但主宰你的命运肯定是可以的。”
陶月轻蔑道:“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待见的人,也就剩下砸砸金钱操控别人的命运来寻求存在感了,真是可悲。”
“你说什么?”虞亚声音尖得都破音了。
“不是么?你上次见到你父亲是什么时候?你过生日他给你送过什么礼物?你最近过得怎样,他有过问么?哦,他的新女友恰好也上过我节目,我们私下常联系,在她眼里,你父亲是一个风趣、睿智、儒雅、温柔的男人,”
这一句句话,像把刀样,一下比一下深地刺进虞亚的心窝,她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你这个恶心巴拉、不要脸的臭婊子,我今天不把你撕碎了,我就······”她双眼血红,发疯般地向陶月扑了过去,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手臂。“够了,虞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亚眼眶立刻就湿了,她抬起眼,嘴唇颤抖:“你不仅让这个女人进你的更衣室,你还帮着她说话。我和她,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吗?”
许维哲没有回答她,平静地看向陶月。陶月理了理身上的长裙,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道:“我好像需要去补个妆。回见,许先生。”她看都没看虞亚,转身走了。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许维哲才放开虞亚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虞亚,虽然你为了我的音乐事业做了很多,但是我不是你的私有物。”
虞亚一颗夺眶的泪珠戛然僵在眼角,许维哲疏离、冷漠的口吻,把她愕住了。
许维哲继续说道:“不是今天我刚好目睹了你无理取闹的行为,才想对你讲的,而是我一直以来,考虑了又考虑,我觉得不能再当你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要包容、宽容着你,你该知道,你只是我的一个乐迷,无权这样对待我的客人,无权干涉我的交友。”
“我只是······一个乐迷么?”眼角的那颗泪珠一下滚落了下来。
“是的!”
“如果我不愿意,”虞亚一甩头,发狠道,“你能把我怎样?我告诉你,只要敢靠近你的女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许维哲脸色一下变了:“你对向晚做了什么?”
“她不算,她对你没兴趣,她喜欢的人是盛骅,你请她过来,不过是想挑衅盛骅和琥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维哲悄悄松了口气:“虞亚,你可能不知道,在你父亲向我现在所在的公司推荐我时,他们已经和我接触过几次,很多条款都已谈妥。你父亲出面,他们不过是顺水推舟。”
虞亚心一下乱成一团:“你干吗告诉我这些?”
“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欠你什么,我们之间,除了音乐,以前没有别的,以后也不会有别的。我该去候场了。”
虞亚想吼想哭想骂人想打人,可是她却像根石柱钉在原地,动弹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维哲从她面前走开。
向晚已经在候场区了,两架大三角琴并排放在舞台中央,大幕还拉着。
许维哲走到向晚的身边,清咳了两声,小声道:“我可以解释下。”他刚刚眼角的余光看到走廊的另一侧闪过一片裙角,那颜色正是向晚身上的晚礼服的颜色。
向晚没有惊疑,温婉地一笑:“我和你一不是故交,二不是新友,你邀请我,肯定有你的目的,而我接受也有我的目的。我们各取所需,我很清醒,你呢,也清醒么?”
许维哲愣愣地看着向晚,向晚轻轻颔首,像朵云一样飘走了。凯尔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很是纠结道:“是那位柳向栋先生的电话,我让他等音乐会结束后再打来,他说等不了那么久。他、他一直在哭。”
许维哲眼角连着跳了两下,他把手机接了过来自,里面传来老男人无助的呜咽:“是维哲么?我实在撑不住了,我决定去自首。你放心,这事和你没半点关系,你什么也不要管,我就是和你道个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场高规格的音乐会,在开场半小时前,观众几乎已全部就座······琥珀握着幕布的手一紧,黯然地看着空了一小半的观众席。坐着的一大半里有不少华音的学生和老师,像书记、徐教授,连宋书宁也来了,还有红杉林······应该还有盛骅在音乐圈的一些其他朋友,这是友情捧场的,不是他们,观众席会空荡得更加难堪。大剧院建成以来,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冷落?下面有人在咂嘴,说:“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什么呢?这典雅的音乐厅竟然用来举办一场室内乐?还是可惜盛骅怎么和她搭档了?
琥珀并不是敏感,其实她的心脏现在已经被锤炼得很壮实。很多事,她自己无所谓,可是扯上盛骅······不要把理由都栽在室内乐市场不成熟上,多多少少也有她的关系。被谩骂被诬陷,她都能高高地昂起下巴,轻蔑地看着那些人。那时,她的内心有着强大的自信,此刻,看着稀疏的观众席,她不想沮丧也沮丧了。虽然演奏家靠琴技证明自己,但是座无虚席的观众席、持久不息的掌声,却是对演奏家的一种肯定。不管之前心理建设得有多好,眼前的这一切,让她不得不直视,她还是做了盛骅的累赘。依盛骅的才华、名气、人脉,不该被这样对待。
“还有二十分钟。”琥珀听到谌言在身后对谁说道。
谌言今天很谨慎,一小时前后台就开始清场了,除了必须的工作人员,其他人员不得进入后台区域。房楷也属于其他人员,被赶走时,脸都气青了,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谌言回道,我是女子,你不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房楷哼哼道:好男不和女斗。
琥珀转过身,和谌言说话的人是盛骅。他朝她挑了下眉,好像嫌弃谌言很烦似的。
谌言提醒了盛骅一句,又扭过头对琥珀说道:“你再检查下琴弦,你可是有在音乐会上把琴弦拉断过。”
“那个场面已成经典。”盛骅笑道。
谌言看了看两人,没有多说。
等她走后,盛骅走到琥珀身边,从还留了一条缝隙的幕布往外看:“第一次做经纪人,她有点紧张。”
琥珀心倏地加速,她不安地看着盛骅,看到那些空着的观众席,他很难受吧?“你也紧张?”盛骅收回目光,把幕布拉实。
“我、我还好。”盛骅的神情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琥珀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盛骅个头本来就高挑,配上合体的黑色礼服,人像是更加挺拔了。他今天没有戴眼镜,眼睛看上去很大,很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我们很幸运!”盛骅忽然感叹道。
琥珀瞪大眼睛,他这是苦中作乐还是自我解嘲?
盛骅走到舞台中央,此时,舞台上方的灯还没亮起,光线很暗。三角钢琴放在正中,他抚摸着琴身,轻声道:“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小提琴家克莱斯勒来中国访问,首场演出,台下竟然都是外国观众。中国观众不是不喜欢西方音乐,而是他们不了解。和那时的情况相比,我们今天演奏的室内乐,大家也不是很熟悉,可是却好很多。”
这哪有什么可比性,琥珀啼笑皆非:“我······”
盛骅竖起食指贴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钢琴边:“看,这是属于我们的舞台,钢琴就在这里,你无论是坐着、站着、走着拉琴,一个侧身就能看到它,它绝对不会乱跑。”
琥珀不禁莞尔,它要是会跑,要出人命的。
“很多乐评家喜欢把同类型同一时段的演奏家放在一起评论,其实音乐里不存在竞争。今天所有的曲子,经过我们的演奏,不管呈现出什么样的风采,它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去比较,享受就好。”盛骅喉咙微微动了下,声音蓦地一沉:“我在英国演奏的时候,有一位钢琴家也与我们‘撞车’了。他已经很老了,那场是现场录音。他的第一首曲子是贝多芬的第十八奏鸣曲,弹完第三乐章时,他中断了演奏,对观众说‘请让我休息一下’,说完,他艰难地扶着钢琴站起来,慢慢走回后台。过了一会,主持人上台说,钢琴家因为心脏不适,不能继续演奏贝多芬的奏鸣曲,改弹舒曼的《黄昏》。然后,钢琴家上台了,他的《黄昏》演奏得凄楚,带着几分无奈,百感交集,下面的观众有人开始抽泣了,他们已经预感到这是钢琴家最后一次演出。最后,演奏家强忍着心脏的剧痛,返场演奏了一小段舒伯特的《即兴曲》,他尽力为自己几十年的演奏生涯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这场音乐会前后只有27分钟,被称为最有价值的音乐会现场录音。琥珀,今天台下的观众,是坐得不满,可是他们是因为室内乐而来到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观众可以通过网络同步收看我们的音乐会,我们可以把我们准备的曲子全部拉完,还可以返场,以后还有一场接一场的音乐会等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无论何时何地,一点情绪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她不安什么、沮丧什么、担心什么,润物细无声地宽慰、抚慰,细柔地熨平。一个人怎么可以细腻、温柔到这种程度?她知道自己是优秀的,但还没优秀到成为谁的独一无二。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珍惜?琥珀的眉宇陡然生动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把你的舞台分给我一半么?”
盛骅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左手放在胸口,行了个绅士礼:“这是我的荣幸,琥珀小姐!”
两个人相视而笑,再次执起手,走向候场区。
站在不远处的谌言看着两人,背过身去,长长地吁了口气。和是不是第一次无关,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捏着把汗,担心演出前有什么状况出现,担心演出中琥珀出现什么状况,担心······有的没的,各种担心,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幕马上拉开,灯光亮起,请来的主持人即将上台,琥珀和盛骅看上去不错,她可以分点心关注下许维哲的音乐会了。许维哲的音乐会是七点半开始,比这边提前半小时,感觉上像处处要压一头似的。说不比较那是骗人的,特别是那些粉丝,那些乐评家,就爱赞一个踩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谢热情的粉丝,虽然没有平台直播,但是网上已经有人上传了一个接一个的片段。
许维哲今晚音乐会是李斯特专场,不过不是那些为大众所知的激烈的炫技性作品,而是选择的李斯特浪漫、柔情的一面。开场就是李斯特《旅行岁月》里的一首《华伦城之湖》,像湖水波浪一样的单调节奏,好几次反复平静的旋律。就连谌言也不得不叹一下,只有有着强大的自信,有着厚实的观众基础,才敢用这样单纯而朴实的乐曲来作开场曲。乐曲很美,这套组曲是李斯特与一名美丽、幽默而又聪明的公爵夫人私奔到日内瓦后创作的。这个在欧洲音乐史上有着“凯撒大帝》之称的男人,那时满心满眼大概都在冒着粉红泡泡,一缕风、一朵花或一首诗,都能让他灵感大发。
许维哲的表情并不夸张,但内在的激情和高超的技巧演绎充分展现了巨大的音乐表现能力······谌言中肯地评价:还不错。粉丝的赞语却是穷尽了天下华美的词语,谌言忍不住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接下来,便是向晚和许维哲的双钢琴演奏。谌言知道向晚是美女,可是盛装的向晚,从舞台的一侧娉娉婷婷地走上来,站在璀璨的灯光下,让人惊艳得都忘了眨眼。观从席在片刻的安静之后,掌声再次响起,有些人激动得都站了起来。更疯狂的是,向晚竟然和许维哲演奏的是李斯特那首撩妹神作《爱之梦》。
谌言不知道这曲目是谁定的,实在谙熟当下粉丝的心理。这样的俊男靓女,这样的曲名,这样的画面,琴技重要么?音乐重要么?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哪怕他们仅仅是对视一眼,下面的观众都想尖叫。如果单单从市场的角度出发,就这一曲,这场音乐会已经成功了。许维哲请对了人,向晚也来对了,盛骅和琥珀的这场音乐会估计会······谌言把手机往袋里一揣,如果音乐太合群太大众,她就失去了品味。
舞台上,盛骅已经在钢琴前坐定,琥珀站在钢琴的对面,两个人隔着钢琴相互轻轻地颔首。不过是开演前例行的礼仪,谌言却仿佛看到两人深深地拥抱了下,她抿嘴轻笑,不是偏心,她有种直觉,这场音乐会才是高品质的真正意义上的音乐会。
果真是一场视听盛宴!
无论是诙谐俏皮的《妖精之舞》,还是回肠荡气的《流浪者之歌》,正应时节的《四季》里的《秋》,每一首都是那么的酣畅淋漓、华美绝仑。钢琴与小提琴并驾齐驱,互相竞奏,一唱一和,让听的人下意识就屏气凝神,沉浸在音乐所营造的特定的氛围之中。以至于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时,很多人都回不过神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还要多久下半场开始?很多人暗暗庆幸,幸好来现场了。
沙楠扭扭脖子,动动僵硬的脚,刚才半点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错过了什么音符。“爽不?”他用胳膊肘揣揣旁边的季颖中。今天,红杉林久违地全聚齐了。
季颖中头发长得都能编麻花辫了,他甩开遮住额前的头发,木着个脸点了下头:“你得加油!”
沙楠被他说懵了:“我、我加什么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有多久没练琴了?我可是一直有练,秦笠也有。”
沙楠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没意思,聊个天都能把人聊哭:“我这不是刚回来么,你急啥?”
“我都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再不回归,我就叛变。我喜欢室内乐。”季颖中盯着舞台,眼睛亮得惊人。“看了盛骅和琥珀的二重奏,我越发坚定,我要把这条道走到黑,不死不休。”
“······”沙楠和秦笠面面相觑,这算发毒誓么?“好吧,我加油!”如果不加的话,沙楠感觉自己会众叛亲离。
“你呢?”季颖中死死盯着秦笠。
秦笠苦笑:“如果你们还愿意接受我,我······”
“接受!”一直冷眼旁观的裘逸熄灭了很久的经纪人之火瞬间点燃,忙不迭地插话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只要你们肯回归,无论好的坏的,统统接受。”
沙楠呛了一下:“裘大纪,把话说清楚,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裘逸难得好脾气地说道:“都好,都好!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从这一刻起,咱们新的红杉林正式成立。”
沙楠小声嘀咕:“怎么像是在密谋一场起义似的?”
“对于我来讲,真的就是一场起义。因为起义不仅需要胆量、勇气,还有决心。”秦笠郑重道,“这一次,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放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是。”沙楠轻声附和。
裘逸先伸出手,然后是季颖中,接着是沙楠,最上面是秦笠,四只手叠在一起,四张年轻的脸庞上多了一份毅然的坚定。裘逸说道:“咱们红杉林不敢以moon为目标,但可以以她为方向。”
“你能再有点出息不?”沙楠嫌弃道。
“这不是有出息没出息的事,而是咱们得务实。盛骅和琥珀实在太难超越了。”
沙楠鬼鬼地一笑:“难超越的不是他们的琴技,而是灵犀,瞧见教授看盛骅的眼神么······我赌碗兰州拉面,盛骅一定向教授表白了?”
季颖中摇头:“十杯星巴克,我赌没有。”
秦笠含笑不语,笑容里带点苦涩。他是过来人,在他看来,盛骅和琥珀之间有股气流在涌动,这时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而我们还没有说破。
沙楠睨了眼裘逸:“你参与不?”
裘逸回了句:“无聊、庸俗。”这有啥好赌的,他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二楼一个露台的角落里,房楷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在舞台上,大把大把地撒狗粮,真是令人头痛哦!
琥珀真没有刻意流露什么,她只是情不自禁。中场休息过去五分钟了,她的腿还在抖,不只是腿,她的手,她的心都在抖。她下台后,故意没有和盛骅坐到一起,也尽量不看他。她不敢靠他太近,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拥抱他、亲吻他。他们排练过n次,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契合。这种契合不只是琴技、对音乐的诠释,还有他们的一呼一吸、脉博的一起一伏,包括心中厚重的情感,都是一样一样的。就像在十米跳台,两个人一起起跳,曲体、翻转,就连落水时压下的水花,从一个平面看过去,浑如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演奏的时候,眼中没有舞台,没有观众,没有灯光,只有他和音乐。
以前,她都是独奏,无从比较,以后,也许还会独奏,也许还会和乐团合作,也许还会和别人来个三重奏、四重奏、五重奏······但是不会再有人会像他这样,带给她音乐上的高度、广度、厚度,还有情感上的激荡、和鸣,只有他、只有他······琥珀命令自己赶快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下半场即将开始,是什么么曲目的?哦,《邀舞》《此情可待》······
“琥珀?”
琥珀腾地抬起头,羞红着一张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盛骅。盛骅拧了拧眉:“你没事吧?”
“没有,我很好。”琥珀挺直了背,坐坐正,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盛骅打量了她两眼,说道:“下半场······”
“我会好好拉的。”琥珀连忙表决心。
盛骅默默地站着,琥珀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你继续说。”
“下半场的第三首乐曲《云雀》,我想改动一下,由你来独奏,我来伴奏。”
“为什么?”琥珀呆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觉得小提琴独奏比二重奏更能表现出乐曲的灵魂,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还不能胜任独奏,我们可以不改动。”
“我、我可以的,可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二重奏,怎么可以······”琥珀不知该说什么好。
盛骅笑了:“二重奏又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什么曲子该怎么演奏,很多二重奏音乐会上,演奏家们也会安排一两首独奏曲的。”
这些琥珀是知道的,但这首是《云雀》啊,小提琴高音e弦上的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旋律明快欢腾,音色清悦透明,高超的颤音绝技一气呵成,她曾经······琥珀的呼吸不由地加重,指尖冰凉。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不要担心,我在呢!”
“好,我······试试看。”琥珀回给他一个勇敢的笑意。
下半场开始!两个人合奏的《邀舞》视频早在网络上传播开了,这次是现场版,大剧院的音响好,氛围好,观众很安静,聆听起来更能体会到乐曲的浪漫、梦幻和美好。沙楠悄声说好像窥见了爱情。
《此情可待》本身是一首经典影片的主题曲,旋律缱绻悱恻,音乐一响起,满满的电影画面,满满的回忆,听得人的心都化了。
这两首中间没有间停,一首结束,另一首跟着开始。就在所有的观众以为第三首也会这样时,琥珀突然把琴从颈窝处拿下来,扭头看向盛骅。盛骅从钢琴前站了起来,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下她,然后面对观众,轻轻地鼓起掌来,观众怔住,相互看看,不明所以地跟着鼓起掌来。盛骅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以示感谢后,再次回到钢琴前。
琥珀缓缓举起琴,他微笑地看着她,一个有力的击键,欢快强节奏的伴奏响起。小提琴跟着进来,连续四个强音,离弦、揉弦、占功、跳功······热闹的山林里,几只云雀飞上枝头,它们时而高声歌唱,时而电闪如风,时而嬉戏追逐······听到这,观众恍然大悟这不是二重奏,而是小提琴独奏,可是钢琴伴奏同样精彩,它不并不处于从属小提琴的地位,让人感觉,这么明丽中气十足的乐曲,两者是密不可分的。
琥珀嫣然一笑,即使是伴奏,盛骅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伴奏。他的光芒,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又是一个高难度技巧,右手跳弓,左手拔弦,几个音晶莹剔透,干净利落。盛骅的伴奏更加简练而富有动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曲结束,全场寂静,观众们像是还没从山林中走出来,琥珀仰起头,把琴举过头顶,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战胜了瓶颈、战胜了恐惧、战胜了自己,她做到了。她含着泪,看向盛骅,盛骅已经站起来了,朝她张开了双臂。她跑向他,和他紧紧地拥抱。
在观众暴发的掌声中,盛骅听到琥珀在耳边轻声说:“我爱你,盛骅。”盛骅身子一僵,他失笑地拍拍琥珀的肩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观众的掌声还在继续,甚至不等演奏家谢幕,就已经有人喊起了:“安可!”
琥珀和盛骅再次登场,返场曲是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盛骅再次要求琥珀独奏,他伴奏。他说想看看琥珀这半年来在华音进修,对东方的音乐理解并吸引了多少。这是考试,我是你的导师。琥珀嘴角微弯,目光不时瞟向盛骅,应该很忧伤的曲子,她拉得绚丽烂漫,观众听得欢欢喜喜。
最最欢喜的人是谌言和房楷两口子,首场音乐会总算平安而又圆满地结束了,谢天谢地!
琥珀刚下舞台,还没卸妆,就被走进后台的几人围住了。一个是怀特先生,一个是米娅。米娅好久没见琥珀了,都激动坏了。“我们昨天就到了,我想来看你,可是怀特先生说不要影响你的情绪。小姐,你来华音后,我就开始学中文。现在,我也会说一点点中文了。”米娅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色,“你会让我留下么?”
“这个以后再说。”一旁的怀特生先打断了她。老先生眼中也是一片晶莹,他感慨地和琥珀拥抱:“我的小姐,祝贺你。”
“谢谢怀特先生。”
最让琥珀意外的是还有一个是兰博先生,她脱口问了出来:“兰博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兰博先生耸了耸肩:“我说过,你的任何一场音乐会,我都不会错过。当初,你说来华音进修,我觉得你太任性。我错了,幸好你来了华音。今天的音乐会,演奏流畅生动,感觉就像在现场创作的音乐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切是因为我遇到了我的导师——盛骅先生。”琥珀骄傲道。
兰博先生点点头:“是的,今晚我们都感受到了他给予你的能量和勇气。琥珀小姐,你的演奏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接下来,我会很期待你的十周年音乐会,希望那时能再次看到盛骅先生。”
“一定会的。”琥珀肯定道,目光快速地巡睃了一圈,盛骅呢?
盛骅此时也遇到了一位朋友,胡子拉碴,眼袋很重,像是熬了几夜一样,上身穿了件皱巴巴的夹克,下面大概是条制服裤,很肥大。“临时决定来的,来不及回去换衣服,运气还不错,竟然有空座。”
运气不错······盛骅笑,也只有刘队会这样想。“中途没睡着吧?”
刘队头摇得像个拔浪鼓:“那个法国的小姑娘把琴拉得那么欢,就像一群鸟在我头上叫个不停,能睡么?”
不知道琥珀听着这样的评价会是什么表情,盛骅莞尔。
刘队举了举手里的一瓶二锅头,“鲜花、气球什么的,我没那个脸拿着,红酒不懂,于是,我就给你带了这个。”
盛骅接过二锅头看了看:“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礼物,谢啦!改天请你吃饭,就喝这个酒。”
刘队从眼帘下方看着他,有点瞧不上:“这酒很烈,你喝得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喝不来你还送我?”
“你喝不来,我喝得来啊!”
“哈哈,看来真要请你吃上一顿了。”
“必须的。”刘队重重地拍了下盛骅的肩膀。
盛骅嘴角的笑一凝:“老师的案子有进展了?”
刘队咂了几下嘴:“柳向栋今天来自首了,他说江闽雨来排练前几天,他托人从外面买了几瓶斐泉带回家,让江闽雨排练时带过去喝。他一直不说,是没往这方面想,直到我们向他询问斐泉的事,他才感到事态严重。考虑再三,还是来自首了。”
“他这个时候来自首是想澄清自己,还是觉得你们快接近真相,他想转移你们的注意力?他想保护谁?”
刘队朗声大笑,戳了戳额头:“弹钢琴的这手指灵活,脑子转得也不赖啊!”
盛骅无语地看着刘队。刘队收起笑意:“当我们问他从哪里买的斐泉,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其实即使斐泉是他买的,可江闽雨出事时,他真的在南方出差,他要是下个药,药性也早过了,所以他没有下药的嫌疑,但我们还是限制他出境了。他估计是急了,也心虚了,他来自首,是想试探我们查到了多少。这说明,他知道是谁下药的。”
“他交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队露出一个晦涩的神情:“都没怎么审,他就交待了,交待得风马牛不相及。他说他是许维哲血源上的父亲,因为许维哲是替补,他担心我们怀疑上许维哲,会影响到他的前程。他是公众人物,是优质偶像,不能有一点点污点。”
盛骅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是呀,我们查过了,许维哲不仅和柳向栋没有血源关系,就连周晖也没有,他是她收养的一个孤儿。”
盛骅呼吸戛地一窒。
庆功会一直闹腾到午夜才结束,红杉林那四个都喝醉了,还是房楷叫了车把人一个个地送走。怀特先生和米娅回了酒店,后面moon的亚洲巡演,两个人不敢争主角,但希望能助谌言一臂之力。怀特先生自我感觉谈合同,他比谌言经验丰富。米娅则是想方设法要留在琥珀身边,不然这生活助理的薪水拿得名不正言不顺。谌言也多喝了几杯,是房楷背回家的。到了家,她拍拍晕沉沉的头,才想起盛骅和琥珀来:“他俩回去了么?”
房楷脱下被汗浸湿的衬衫,没好气道:“不回去,难道睡大剧院啊?”
“谁送他们回去的?”谌言不敢坐着,一坐起来,满屋的家俱都在晃动。
“他俩又没喝酒,当然是自己开车。”
谌言咯咯笑了起来:“你说他俩会不会去游车河?”
“为什么要游车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心啊!”
房楷一晚上都没瞧出盛骅哪里开心了,他淡定得很,别人过来祝贺,他就端起装着水的酒杯示意下,连水都不碰。琥珀呢,一晚上都在看盛骅,谁和她说话,都答非所问。今晚,两个人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吧?
琥珀直到下车,人还是恍恍惚惚的。夜很凉,院子里的槐树叶落了一地,月光可以笔直地从树枝间穿过,照得地面上像落了一层薄霜。
两个人站在院中,相互看看,像是要说点什么,又像是就这样默然相对也很好。时光安静地从两人身边流淌过去,静谧又温柔。
最后还是盛骅说道:“不早了,休息吧!”
“你听到了是不是?”琥珀直视着他,问道。
盛骅的胸口从平静,到怦然起伏,到压抑的深呼吸,再回归平静,他点了下头。他不舍得欺骗她。
“太好了,不然我现在还得再说一遍,说实话,这会儿真没勇气。”琥珀大咧咧地坦白道。
盛骅哭笑不得:“这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琥珀瞪大眼睛:“不说出来,你以为我是一时激动,不是出自内心,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听到了。现在去睡吧!”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好像是要说点什么的,可是······盛骅轻声道:“你能让我缓一缓么?”
“当然!”琥珀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啊,不会是第一次你被人表白吧?你不要紧张,我也没什么经验,没关系,以后我主动一点好了。”
“······”盛骅抚额,她还真是善解人意。
“你不好意思说,我也不介意。你说过音乐是用来表达自我的最容易的方式,我在你的琴声里听到了你的心声。”
这······这是赖定他了?都不给个拒绝的余地,盛骅目瞪口呆。
琥珀说完这些,快快乐乐地回屋睡觉了。今晚,音乐会很成功,她又成功地向盛骅表白了,一切就像天空中的满月一样,再圆满不过。
盛骅却在院中站到发丝都被夜露打湿了。一点左右,还接了个房楷的电话,不知是八卦过度,还是兴奋过度,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却还是透着股鸡血味:“在床上吧,没打扰你吧,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说人话。”盛骅冷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我老婆不放心,让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安全到家没有?”
“多谢关心。”
“喂,别那么高冷好不好,你不会回家就洗洗睡睡了吧,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做什么说什么?”
“花前月下,牵个手,对个眼,接个吻,唱个歌,诵个诗,说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遇见,我······”
盛骅啪地挂断了电话,人家说中年油腻男,真是说对了。
琴房的灯早已熄了,琥珀想必已睡熟了。盛骅在琴房门口犹豫了会,还是轻轻扭动门把走了进去。不要开灯,闭上眼睛他都知道琴房哪个地方放的是什么。琥珀住进来后,除了那张沙发床,其他地方都没动。她也许有点任性、娇气、傲慢,可是她也懂事、礼貌,懂得尊重。
盛骅摸到沙发床前的椅子,轻轻坐了下来,等视线适应了黑暗,这才低头凝视着琥珀。其实看不太清晰,但能感觉到她睡得很沉,脸色应该是红扑扑的。这阵子虽然练琴辛苦,压力也大,可是她的气色反而比以前好,可能是因为音乐让她感到愉悦。
房楷说的此生最美的遇见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盛骅不喜欢动不动就用“最”这个词,因为明天的变数太多了,实在难以预料。一旦用上“最”,好像就画上了个巨大的休止符,再没有下文了。如果可以,他不要成为她最美的遇见,而他也情愿不曾遇见过她。没有遇见,也就不会心动,想走就走,走得了无牵挂;也就没有害怕,害怕她这,害怕她那,害怕得恨不得日日夜夜陪伴着她;也就不会像此刻,单单是看着,连喘气都是撕裂一般的疼。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与爱情接近。他不了解爱情,也没想过去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队问他,你说谁给了柳向栋那样的误解?除了周晖,还能是谁!从许维哲的年龄上倒算,在二十多年前,柳向栋应该和周晖一起过,那时,她和江老师应该离婚了。因为这样,周晖说许维哲是他的孩子,他才会深信不疑吧!难怪柳向栋说起许维哲,总是那么的与有荣焉。可是周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说呢?一个人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的,她是想敲诈他的钱还是想让他为她办什么事?柳向栋就没想过,她既然愿意一个人独自替他把儿子养大,那时为什么不嫁给柳向栋呢?柳向栋也许想到了,但他不愿往深处想,他被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的惊喜给喜晕了头,或者是他甘愿被她骗着。尽管他现在有妻有女,有家有业,可他的内心深处,最爱的还是她。这是爱情么?
房楷和谌言之间应该是真正的爱情,可是那么多磨,那么辛酸,人到中年,才苦尽甘来。
还是不要相爱,就这样吧,在可以一起的日子里好好地在一起,分开后,思念浅浅的,时间一长,就遗忘了。
盛骅颤颤地伸出手,快要碰触到琥珀脸庞时又飞快地缩了回头。最后,他只在琥珀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琥珀,对我要求不能太多,因为我真的给不了。
琴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后,沙发床上应该熟睡的人翻了个身,嘴角在黑暗里高高地翘起。
“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带着被惊醒后的不安。
许维哲连忙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很久没有联系,问候一下。”
那边过了半晌才彻底清醒了:“如果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联系了。还有,也不要再汇款过来。你现在是钢琴家,如果被那些记者知道你在街上流浪过,被福利院收留过,不知道会编出多少故事来。你琴弹得好,不需要靠这个出名。”
许维哲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劝解了:“不联系,不汇款,不代表就没存在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存在也不需要刻意宣扬啊!”
“我知道了。”
“你以后会经常在国内么?”
“嗯,重心会向国内倾斜。”
“国外不好么?”
“好,但是······有人去福利院打听我了?”许维哲听出了一丝端倪。
那边迟疑了下,叹了口气:“前几天有人拿着你照片过来询问,你是被收养后才改的名,他们也不知你原先叫什么。你现在比小时候只是长开了点,变化不很大。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福利院里的老职工都退休了,你在福利院呆的时间又短,很多人都没印象,他们也没问出什么来。”
是不长,半年都不到,在街上倒是流浪了有一年。白天上街乞讨,晚上在城中村找间破屋蜷一蜷。他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座城市的,好像有记忆后就在这了。有人说他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后来人贩子被抓了,他刚好在外面玩,就一个人流浪了。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受不了父母家暴,偷偷跑出来的。照理一个四岁或五岁的小孩独自在街上流浪,很引人注意的,可是他神奇地被忽视了。一个人活了下来,没冻死,也没饿死。他出门乞讨,因为年龄小,每天收获都很大。有个老流浪汉看他十指修长,想教他偷窃,他不肯。他也不是有什么是非观念,就是不喜欢的事就不做。他喜欢一大早跑去公园,那儿有人练嗓,还有人拉琴,二胡、手风琴,都有人拉。他在那能一呆就半天,风雨无阻。也就在那里,他被福利院的一个阿姨看到了,将他带了回去,给他洗澡,换上干净衣服,端上热乎乎的饭。他说不出自己具体年龄,也不知自己来自哪里,叫什么。于是他就留下来了。他很喜欢福利院,那儿有一架脚踏的风琴。阿姨弹的时候,他就托着下巴蹲在那听。有些曲子阿姨弹过两遍,他就能自己爬上去,在键盘上弹出来。大家夸他是音乐神童,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有一天,福利院来了个女子,让他弹琴给她听,然后她哭了,说他弹琴的样子和他丈夫一模一样,他们有一个孩子,那孩子被保姆偷走了。她说她叫周晖。她没有带他去做亲子鉴定,但她很快就办好了收养手续,让他叫她妈妈。他很乖巧地由她牵着手走了,她说她要给他找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弹世界上最好的钢琴。
“问出什么来也没事,我现在过得挺好,人家也没办法怎么大作文章。”许维哲宽慰阿姨。再过两年,阿姨也要退休了,那时候,记得他在福利院呆过的人真的就没有了。
阿姨笑了:“我在网上看到你弹琴了,哎呀,我也不知怎么形容,真的很好很好。幸好你当时被你妈妈带走,不然就太可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说了再见。阿姨从不主动和许维哲联系,许维哲和她联系也少,但是不管过多久,那种熟稔亲切的感觉一直没变。有一次被周晖得知了他和阿姨有联系,责问他那个破福利院有什么好留恋的?他想可能每个人都需要知道自己的来处吧!
凯尔的房间还亮着灯,还有音乐从门缝里传出来。许维哲推门进去,电脑开着,邮件闪个不停,手机里的信息也是不断。凯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忙不迭地回邮件了。许维哲看了下,有品牌代言、杂志封面的邀约,还有商业活动、公益活动的邀请,凯尔已经分门别类地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
回完邮件,凯尔这才有空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今晚估计睡不成了,事情太多。人家说中国的市场大,我没想到会大到如此。我粗略排了下,你的行程可以排到后年了。”
许维哲瞧他的神情不像很开心的样子:“你要不要找个助理?”
“我忙得过来,就是,”凯尔顿了下,含蓄道,“我担心会影响到你,你是钢琴家,你需要时间来提高琴技。”
“嗯,演奏才是我的主业,在保证我练琴的时间之外,你看着安排吧!”
凯尔这才笑了:“对了,上次那个腕表公司又给我打电话了,这次他们想邀请你和向晚一起来拍广告。还有几家杂志,想让你和向晚一起拍摄封面,是新年首刊。”
“怎么回事,我和向晚又不是什么双钢琴组合。”许维哲蹙起眉头。
“他们都瞧中了你和向晚的市场潜力无限吧!”
许维哲走到电脑前:“昨晚音乐会的评论在哪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