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味 > 其他类型 > 首席风云(全二册) > 第二十一章 岁月的静好

第二十一章 岁月的静好(1 / 2)

第二天,琥珀是在琴声中醒来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当她睁开眼,定了定神,看清四周的一切,才想起来自己在盛骅家。琴声是从客厅传来的,昨天没有仔细看,那儿应该有一套不亚于他们初见时坐的那辆跑车上的音响。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这是个讲究的人,旋律性和技巧性都要求完美,一点不模糊,悲伤就悲伤到极点,欢快就蓬蓬勃勃,听得琥珀的脚心都痒痒的,忍不住跟着节奏打起节拍来。

“醒了就起床吧!”盛骅在房门上意思似的敲了两下,人却没有进来。

琥珀一跃从床上坐起。

太阳,是几亿年前的太阳,树,是生长了百年的大树,空气,还是夹着花香的空气,院落,还是四四方方,一切好像没有变化,可是感觉却是不一样了。

盛骅正在摆早餐,他已经换上了上班的装束。去了日本十天,很多事都积压着,还有几节课要补上,他当然要去华音的。盛骅把牛奶、鸡蛋、三明治,还有水果,一样样地端上来。鸡蛋是煎的,形状挺齐整,三明治是全素,每一层的馅料比例搭配以及颜色,都刚刚好,光看就让人很有食欲。接受到琥珀讶异的注视,盛骅说道:“不是买的,我做的。”他把一杯牛奶放在琥珀面前,“这里面我给你加了特制秘方,喝下去,一天都元气满满。”

琥珀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果然放了盐粒。“这个秘方是不是家喻户晓?”她抿嘴一笑道。

盛骅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说道:“应该不超过两家。”

琥珀竖起三根手指:“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是我六岁时认识的小哥哥,一个是许维哲,还有一个就是你,你们的说法都一模一样。”

盛骅平稳的面色微微一怔,他低头又叉起一块鸡蛋:“许维哲长像是随他父亲还是母亲?”

“他的父亲在他没有出生前就去世了,他是遗腹子。他的母亲身材娇小,很漂亮,漂亮得有点凌厉,许维哲哪方面都不随她,可能随他父亲。”

盛骅点点头,继续吃早餐。吃完,他就出门了。他没有叮嘱琥珀要做什么,或者不要做什么,一点也不担心把琥珀丢在这么大院落里好不好。看到漆红的大门被盛骅拉上,琥珀很想叫住他,希望他能带她一块走。她在这儿是没有一点做客的感觉,很放松,很舒服,可是看到他离开,突然就生出一丝慌张来,就像一个没什么出过门的孩子,在街上和家人一下子走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所谓的放松、舒服,都是因为他在,和这所素朴的庭院没有关系。

琥珀又回到了琴房,把琴拿出来,也拉了首《流浪者之歌》,情绪萎萎的,提不起劲来,她拉了两小部分,很不满意,便停下了。她走到书桌前,找出空白的五线谱,准备把《流浪者之歌》默一遍。

演奏家在台上独奏,很多人是背谱演奏,但有时过于紧张,脑子会出现空白。默谱是她的独家记忆方法,就是有点难,除了音符时值,还要把两手的的句号、表情符号、和声、临时升降号都要准确地记录下来。默谱,可以清楚地发现弹奏上的错误,真正了解乐曲的所有细节。默一遍,就像把乐谱刻在脑子里,再也忘不掉。她被演出恐惧症困扰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会默一到两首的谱子,那样,可以在演奏前减轻心理负担,也能让她集中精力。

刚把第一部分默好,琥珀听到有人在开门。她一喜,以为盛骅回来了,跑出去一看,是做家务的阿姨。阿姨拎着一篮子菜,看到琥珀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也没像查户口似的问这问那,朝琥珀一笑,便去干活了。琥珀刚好有点闷了,便站在游廊上看着她干活。活并不多,无非是把窗户开了透透气,家具上面的浮尘擦擦干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琥珀看到阿姨把两盆茉莉挪了下位置,问为什么?阿姨说茉莉喜阴,适当给予散光就可以了,不能让阳光曝晒。“你没发现么,太阳的位置变了?”阿姨笑了笑,蹲下来拔草。雨水多,阳光又充足,铺院子的青砖间,前几天才拔干净的草又冒了出来。

琥珀发现阿姨没进盛骅的卧室和琴房打扫,“那两个房间都是盛教授亲自打扫,他的手稿到处放,我怕给他弄乱了。”门外突然一阵喧哗,还有按镜头的咔嚓声。阿姨看琥珀紧张的样,忙安慰道:“都是些游客,烦死了,每天好几波呢,什么都拍,墙上的爬山虎都能让他们一惊一乍。”

琥珀扶着游廊上的柱子,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阿姨不知打哪找出一把竹椅,擦洗干净放在游廊上。“下午的时候,你坐在这吹吹风看看书,比呆在屋子里吹空调还舒服。”

琥珀摸摸竹椅,大概是年代有些久了,竹子都发红了,坐上去,像竹席样,很凉爽。“盛骅是不是经常坐在这?”

阿姨笑道:“他忙,哪有这闲功夫。以前,每天晚上还回来住,这几个月,一周了不得回来个三次。”

琥珀摘下一朵茉莉花,鼻子凑过去闻了闻:“那他经常带朋友过来么?”

“我在他家做了两年了,除了上次他的老师,就是你了。你是他的女朋友?”阿姨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从一进来就想问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不是,我、我是他学生。”琥珀的脸腾地就红了,心里面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一个小秘密,像被谁用针戳了个洞。

阿姨呵呵笑,显然不相信。

阿姨给琥珀做好午饭,泡了一壶大麦茶,便走了。

下午三点后,琥珀看外面太阳没那么火了,拿了本书,去竹椅上躺着吹风。外面的游人像是换了新一波,讲话的口音和徐教授有点像,不知谁学着电视剧里的赶路人扬着嗓子道:“里面有人么,能不能给口水喝?”

琥珀用唇语回了声:“不给”,低头打开书。出来得有点早了,外面还是很热,也许是心静自然凉,不一会,她就如同坐在图书馆里,把一切摒弃在外,整个人浸入了书中。

书是她在图书馆借的,讲的是小提琴在中国的发展史,她已经看过一遍,这是第二遍。小提琴初次传入中国,是一百多年前,演奏的都是欧洲传统小提琴曲。一百多年过去了,中国也有了许多自己的小提琴作品。作曲家独创了新颖的滑音、装饰音等演奏手法,时常把重音放在装饰音上,而不是放在被装饰的主音上。重音的改变,琴感立刻就不同了,营造出多种情趣,听起来与中国的传统音乐很接近。琥珀想,这样的演奏手法,如果用来改编一些西方的传统小提曲,会是什么样呢?音乐和语言不同,语言有国界,音乐真的是海纳百川、大音希声,什么样的元素,它如同海绵样,都能吸收、融合。

琥珀哗哗在笔记本上写着自己的心得,不知从哪飘过来的一朵乌云,紧跟着就下起了一场急雨,雨水从屋檐下滴落下来,像珠子样串成了一串。前后不过十分钟,雨就停了,太阳又把脸露出来了,天空比雨前还要明亮。停晚时分,西方的天空罩上了一层炫丽的云彩,一会儿金灿灿,一会儿半紫半黄,景象蔚为壮观。琥珀依稀记得六岁那年,出现火星冲日的那个傍晚,西方好像也是这么一幅壮美的景色。她用小手指指着,说这朵云像小兔,那朵像小狗。小哥哥抓着她的手指头,不能指,一指云就变了。真的哎,那朵像小兔样的云大耳朵不见了,多了两个短角,像咩咩叫的山羊。

同样在华城,同样因为不得以的原因而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同样感到惊惶不安,六岁时,她有小哥哥陪着,现在,她有盛骅陪着,真的不能去埋怨命运的不公了!

这个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还是红色的,她把盛骅叫出来看,盛骅很是不解地问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今天晚上火星、太阳、地球,三星成一线,刚好又碰上月全食,是15年才会出现的一次奇异天象。哦,就是你说的火星冲日,网上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怎么到现在才说?”琥珀急得直跺脚。

盛骅不明白她干吗这样激动:“早点说,难道你还准备提前三日吃素,然后沐浴更衣?焚香拜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琥珀仰起头,好像在用眼睛在几连拍似的,她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盛骅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又在祈祷能和你小哥哥重逢?”

琥珀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时光好像倒流了,盛骅的脸和小哥哥重叠了。她知道,这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错觉,盛骅不可能是小哥哥,她和小哥哥也不会在这个小院重逢,不过,时隔15年再见的火星冲日,让她觉得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被注定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夜空里巨大的红月,是什么呢?

也没什么事发生,日子一如平常。盛骅把他在华音公寓里的乐谱和唱片分了几天都搬回来了,还好琴房够大,不然真放不下。“那边的公寓要退了么?”琥珀想着自己也有一套公寓在那呢!

“不退,先空着。”盛骅没提琥珀的公寓,想必暂时还是属于她的。

有一天,盛骅把琥珀心心念念的兰草和莫扎特的唱片也带了回来。兰草果然很坚强,叶片依然翠绿。琴房里就有唱片机,那天下午,琥珀一直在听莫扎特。眉眼弯弯的,许久都没那么开心了。

盛骅还带回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和秦笠联系上了,人在兰州。盛骅打开地图,指给琥珀看兰州在哪里。琥珀用手丈量了下华城到兰州的距离,惊声道:“这么远?”盛骅点头:“中国大着呢!”秦笠在一个艺术培训班找了个零工,把食宿解决了,周末的时候,还能坐车去敦煌看看。心情很平和,说开学就回华城。还有一个消息是沙楠的,他真去韩国了。“他能在那边呆满两个月,算他本事。”盛骅真不是瞧不起沙楠,“他太老了,韩国的练习生一般是从十几岁就开始训练,他多大年纪?人家的训练量很大的,他能吃得了那个苦么?失个恋都哭好几回了。”

琥珀很不厚道地附和了两句,跑去厨房看阿姨做韭菜盒子。家里多了个人吃饭,阿姨做饭也有激情,在完成午饭的工作后,每天再加一道点心。韭菜盒子好吃,就是味重,阿姨是头一回做,特意为琥珀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的饮食一贯清淡,特别是晚餐。双色糕又去买过一次,他让琥珀和他一块去。琥珀摇摇头,阿亦打上门那天,外教楼下都是人,那些投向她的眼光,她一想到,就不寒而栗。盛骅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出门了,外面的游客早走了,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倒是糕店外面排着的长队把琥珀吓了一跳。卖糕的是个爽朗的妹子,和每个人都能搭上话。看到盛骅,眼睛倏地一亮:“盛教授,今天又是你亲自过来啊!我们店里新出了一款红糖糕,要不要买几块尝尝?”

“不用了,就一盒双色糕。”盛骅就像没看到她脸上明媚的笑意,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妹子还是送了一块红糖糕,让盛骅试吃下,说不定就喜欢上呢!她的目光微微朝琥珀一侧,琥珀把脸别向一边,抬起手臂,勾住盛骅。盛骅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揶揄。

两个人捧着糕慢悠悠地回家,盛骅说:“看,我们的敌人并没有我们想象得多,世界还是很和平的。”

琥珀没有作声,晚饭后盛骅喊她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她就答应了。

华音那边暑假正式开始了,盛骅不需要天天过去,但隔个一两天还是会过去一趟。有天还接受了个电视台采访,不是什么地方台,而是国家台,是关于在东京钢琴赛的访谈。访谈之后,上门请盛骅指点的人就更多了,还有各种综艺,以及一些大型活动的邀请。这些邀请,盛骅只接受了一个亚洲音乐盛典,其他都拒绝了。亚洲音乐盛典是对全亚洲在音乐事业上作出杰出贡献的音乐人进行评选并颁奖的大型晚会,两年举行一次,影响力很大,上一次在韩国首尔,这一次在华城。时间和许维哲的音乐会是同一天,也是七夕节。

“你会拿奖吗?”琥珀看着请帖,设计很有中国风。

“他们口号喊得大,其实音乐面很狭窄,一般和古典音乐没有任何关系。”盛骅回道。

“那你是去演出?”

盛骅点了下头。

琥珀不知道盛骅怎么想的,她觉得盛骅在那种场合演出,像明珠暗投。人山人海的,谁会静心听啊!但盛骅决定了,她便尊重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对待这件事态度并不积极,也不见他练琴,不出门,就泡在琴房里,乐谱摊了满书桌,他一边在钢琴上弹一会,一会儿在空白五线谱上哗哗地写谱,不时,还让琥珀把曲子的主旋律部分用小提琴拉出来。他闭着眼睛听听,又在钢琴上弹起和弦,和琥珀合一合,然后在刚才的五线谱上修修改改。琥珀渐渐感觉出来了,他在给小提琴钢琴二重奏的一些乐谱重新编曲。她悄悄地看他,红杉林解散了,难道他准备重新成立一个小提琴钢琴二重奏乐队么?小提琴是沙楠吧,钢琴是谁呢?

小提琴钢琴二重奏有不少经典曲目,像《爱的致意》、《卡农》,巴赫的《爱的协奏曲》,舒曼的《梦幻曲》等等,盛骅好像不想走寻常路,他正在编曲的是德彪西的《月光》。这首曲子有二重奏演奏过,只是反响不及那些经典曲目。如果琥珀来演奏的话,她也不会选择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德彪西本来就是为钢琴而作的。可是经过盛骅改编之后,琥珀发现小提琴的《月光》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她越拉越欢喜,不厌其烦地跟着盛骅一遍遍地拉。

这首曲子,两个人磨合了三天,盛骅终于满意了。最后一遍,两个人重头到尾地来了一遍,速度徐缓,月色幽静,一阵阵清风,轻轻摇动着树枝,洒在上面的月光,也跟着晃晃悠悠,整个意境有种超乎语言所能形容的壮美和神秘。

隔天,盛骅出门前,给琥珀布置了个任务,让她试着把经典英文情歌《此情可待》改编成小提琴钢琴的二重奏。“网上应该能找到合奏乐谱,但是你不可以照抄,你自己一点点地磨,就像你默谱样,自己改编,才会挖掘到意想不到的东西,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感觉。”

琥珀想说我又不用二重奏,找什么感觉啊!盛骅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气道:“人家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是他写给自己演奏的,可是里面的管弦乐伴奏部分,同样是他亲自编配。你说伴奏关他什么事?”

琥珀扁扁嘴,乖乖地磨去了。

盛骅傍晚回家,阿姨告诉他:“我来的时候,姑娘在拉琴,走的时候,她还在拉,午觉都不睡的。”

结果,琥珀还是在盛骅的帮助下,把《此情可待》的二重奏磨出来的,论功行赏,她勉强算一半。这是琥珀第一次给曲子编配,很有成就感,“我觉得我这一版最好听。”盛骅无情道:“那是因为人家歌曲本身就好听。”琥珀身子一扭,不想理他了。

笑意在盛骅的嘴角晕染开来,这几个月来,琥珀这里学点,那里学点,看似毫无体系,但她吸收得却很有章法。在改编曲子时,自然而然就把所学的用上了,就这样一首一首的改编,慢慢地,不管是独奏,还是和乐团合奏,她对于曲子的诠释,就会习惯重新感悟,这样瓶颈终会突破的,希望如此,希望能快点!

厨房里,琥珀不知问了个什么蠢问题,逗得阿姨笑得都岔了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华音里今天其实还有件事,盛骅不愿破坏琥珀的心情,就没说。阿亦的父母今天找到华音,要华音给个说法。书记脸一板,阿峦出意外时,早已从华音毕业,这个说法从何谈起?阿亦的妈妈指着书记的鼻子叫道,琥珀现在华音进修,你们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书记是做思想工作的,耐心很不错,这时也有拍案而起骂人的冲动。他没有多说,一针见血,现在先不谈这件事的真实度,我问你们,阿峦什么时候死的?琥珀什么时候来的华音?阿亦爸爸这时候说话了,时间是不同,但琥珀现在华音,这是事实,我们要是把这事闹大了,华音也不会太好看。书记差点笑出来,你想威胁华音么?阿亦爸爸摇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阿峦,阿亦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想把阿亦送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做公费交换生。这确实不是威胁,而是交换,书记看着眼前的夫妻俩,真是人才啊,难为他们想得出。他没想恐吓他们,就是讲得稍微夸张了点,阿亦因为涉嫌殴打外国留学生,琥珀现在不想追究,但如果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就由不得琥珀了,那么阿亦有可能会被起诉。那时就不是能不能出国交换了,怕是都不能顺利从华音毕业。阿亦的父母一听,立刻做出可怜巴巴的状,让书记看在他们家阿峦死得那么可怜,就原谅他们吧!书记对盛骅说,我觉得他们不值得原谅。他们哪里是爱阿峦,分明是把阿峦的死当作索取利益的把柄。可是,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阿姨的韭菜盒子很香,琥珀吃了两只。饭后刷了两遍牙,还觉得嘴里有股味。盛骅和她说话,她都不好意思正对着他的脸。

两个人都没有午睡,一个坐在书桌前,一个歪在沙发上,一起看了部老电影。

过了两天,房楷送来两张票,邀请两人去大剧院看音乐剧——英文版的《乱世佳人》的首演。在此之前,琥珀看过法文版,盛骅说他看过韩文版,而这次的英文版竟然是由中国团队打造的。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大胆尝试,首演这天,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质疑和期待。

演出效果没有让大家失望,特别是扮演斯嘉丽的那位女演员,不仅唱得好,而且扮相上几乎是费雯丽的神还原。琥珀听到有人说这部剧会成为一部“立得住、走得开、养得住”的舞台剧精品。

盛骅也听到了,嘴角微微翘起,小声和琥珀说道:“和百老汇的舞台剧比,还是有点差距的,不过,我觉得很惊喜。因为它的感染力很大,让人想买票来剧场观看。看到没,我们中国的音乐也在向世界靠拢。这是音乐剧的开始,日后,我们的室内乐也会迈开大步走向世界。”他像是心情特别飞扬,激动得连别人向他打了两声招呼都没注意到了,还是琥珀小声提醒了他。他忙走上前,和人家握手寒暄。琥珀微笑地站在一边等他,不时,有观众从她面前拾级而下,都在兴奋地谈论着今晚的音乐剧。

“琥珀?”已经下了两级台阶的虞亚蓦地转身,脸上挂着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她脱口问道,说完,她发现自己说漏了几个字,完整的问话应该是“你怎么敢在这”。一个声名狼藉、没有廉耻下限的小三,堂而皇之出现在这样一个爱乐人士聚集的场所,来看这么高雅的一部剧,这说明她是心脏强大,还是认为阿峦那件事不过是微末小事,她毫不在意?虞亚一双眼睛闪烁着愤懑、不甘的光。

“看剧。”琥珀淡淡地回了她两个字,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虞亚沉着脸走到她面前:“很有闲情逸致么,哦,我想可能是中国距离法国太远了,有些消息不太及时。你知道西方古典音乐协会对你的所作所为做出什么决定么?将你永远驱逐出古典音乐界,你再也登不了台,拉不了你的琴。”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琥珀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目光不偏不倚地注视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亚笑得很得意:“我的消息可不是一点灵通,我还知道其实你很久之前,就拉不了琴的,你看过心理医生,还看过精神科医生,你病得可不轻,所以被驱逐,你也无所谓了。用我们中国话讲,烂泥反正糊不上墙,那就继续烂下去呗!”

琥珀震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震愕,这一神情取悦了虞亚,她的语气越发地开怀:“如果我是你,我会找一个偏僻的小镇,在那老死,而不是跑出来丢人现······”

“可惜没有如果,你永远成不了她。”盛骅漠然地越过虞亚,把她未出口的“眼”字塞了回去。

“盛教授,你可不要误人子弟。”虞亚讥诮地看着盛骅轻揽住琥珀的腰。“不要怪我没提醒你,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时的怜悯,说不定会毁了你一世的英名。”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提醒我?你是我的谁?”盛骅做了个疑惑不解的表情。

虞亚脸上的神情顿时精彩得无法形容,张口结舌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扭头,丢下一句话:“我会等着好戏上演的”,噔噔噔,跑了。

琥珀震愕的目光落在盛骅脸上,她朝他伸出手,他及时地握住,说道:“我们走吧!”

“我的演出恐惧症······”网上热炒的是她和希伯、阿峦之间的三角绯闻,并没有提到演出恐惧症。这件事,她没对阿峦提过,就怀特先生知道,米娅知道,还有自己向盛骅坦承了,还有怀特先生告知了许维哲······现在,虞亚从哪里得知,不言而喻。虞亚知道,就代表着全世界都会知道。对于正热炒的绯闻,这个消息已经算不了什么,就是······心里面灰暗而又晦涩,还有说不出口的难受。

“你现在有演出恐惧症么?你拉不了琴么?”盛骅带着笑意问道。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其他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光,真是自大、张狂、不自量力,可是琥珀灰暗而又晦涩的心却为之豁然开朗。她靠向他,感知到他在摩搓着她的掌心,她没有怦然心动,而是感觉到整个人一下子就宁静如月。

有月的夜晚,往往代表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真的天气晴好,不仅阳光好,还刮起了小北风,带点微凉,很是舒适。阿姨翻看日历,感叹刚放假呢,怎么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都八月了。她说在中国的最北端,进了八月,就入秋,晚上冷得要穿大衣,有时候还会下雪,这风怕是跟着雪过来的。风是不是跟着雪过来的不确定,倒是树叶跟着风落了一院子,留在树上的叶子越发浓郁硕大,茉莉花又开了一波。

盛骅的目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看着蔚蓝的天空,对琥珀说道:“这样的好天气应该庆祝下,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说完,他就跑去厨房,让阿姨不要准备晚餐。

琥珀深吸了一口轻凉的空气,是哦,好像很久没出去吃饭了,上一次,在外面吃饭,还是和许维哲一起呢!她垂下眼帘,欠身摘去茉莉下面的几片黄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吃饭的餐馆是琥珀听过多次却没去过的2003,“还记得我么,小美女?”一个身着宽松上下两件套僧装的青年男子朝琥珀露出一口锃亮的白牙。琥珀细细地打量了下,认出他是文医生的儿子,好像叫文杰。“你好!”文杰得意地朝盛骅抛了个媚眼:“所有见过我的人,一眼便是一生。”

盛骅嫌弃地瞅瞅他僧服都遮不住的大肚子:“是不是和你媳妇又抢食了,瞧你这肚子,又多了一圈。”

文杰连忙吸气,反驳道:“你什么眼神,我都瘦了几斤了。”

盛骅淡淡地睨过去一眼:“瘦是你的梦想,不错,请继续保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讨厌的人。”文杰不悦地回了个白眼,对琥珀说道,“咱们不要理他,离他能多远就多远。”

琥珀抿嘴轻笑,跟着文杰走进餐馆。

2003与其说是餐馆,不如说是个盛放回忆的纪念馆。装饰有点像旧式的茶楼,墙壁上挂满照片,角落里放着一叠发黄的报纸和边都磨得发毛的碟片,中间有几根红色的柱梁,围绕着柱梁,是一张张四方桌和条凳。那些照片都是2003年的留影,有空无一人的公交车,徐徐进港的只有机组人员的飞机,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大门紧锁的学校,站在街边惊惶不安的清洁人员,医院里无助痛哭的父母······那些报纸、碟片也是2003年的,报纸里,无论是文字还是数据,都让人触目惊心。尽管碟片里的音乐和电影,在今天,很多都成为了经典,不可否认,2003年是一个满目疮夷的时代。

“2003年,华城有很多家庭都失去了亲人,许久,都走不出去,后来,文医生建议大家一起投资开了这家餐馆,不为了营利,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相互疗伤,抱团取暖!”盛骅拉开条凳,和琥珀一起坐下。

“他们应该被治愈了吧!”琥珀环顾四周,看到最里面的桌子上坐着四个老人,有一个在拉手风琴,其他三个在跟着哼唱,那是一首俄罗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盛骅微微一笑:“我觉得效果很不错,甚至出乎意料。这儿现在是华城特色餐馆之一,外地很多在2003年受过创伤的人都慕名而来,有些心里面压抑的人也爱到这坐一坐。今天人算少的,平时一座难求,还不接受预订,有没有座纯靠运气。”

“那我们今天运气很好!”琥珀看到其他桌子上的客人也向里面围了过去,有人把桌椅搬开,挪出块空地,有几个跟着音乐跳起了交际舞。看着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不觉着愉快吧,好像那些沉重的忧伤都跟着音乐、舞步释放了出来。

身后传来文杰“嘿嘿”两声干笑,一叠手写的菜单啪地扔在了桌子。“别忽悠人家小美女,盛大教授您可是咱们2003最大的股东,扯什么运气啊,你什么时候来没座了?”

“你也投资了?”琥珀很是惊讶,2003年,盛骅才多大啊,他那时不是在汉诺威么?

盛骅拿起笔,在菜单上刷刷勾了几道菜,轻描淡写道:“我家在这片区域有一套公寓,后来拆迁赔偿了一个门面,就是这个2003。他们给我租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杰张嘴欲说点什么,在盛骅凌厉的一瞥后,他撇撇嘴,把话题引向了菜单。

2003的菜单也是偏家常,还很杂,似乎无论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在这里总能找到一两道熟悉的家常菜。文冲笑嘻嘻道:“我们就是要让每一个客人宾至如归。”

盛骅今天点了几道淮扬菜,都是这个时节的江湖河鲜,口味平和,清新而略带甜美。琥珀看了图片,品相也细致精美。“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欢喜道。

盛骅把菜单递给文杰。

文杰一转身就嘀咕上了:“真是活久见呀,我以为你这辈子都是别人巴着你呢,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小心翼翼讨好别人。”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欢快了,手风琴已经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转换到《红莓花儿开》,跳舞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惜男多女少,有几个头发灰白的老者在一边跃跃欲试,有一个看到了朝这边张望的琥珀,忙走过去,翩翩有礼地一鞠躬:“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琥珀下意识地看向盛骅,盛骅鼓励地眨了下眼睛:“去吧!”

琥珀起身,优雅地把手伸向老者。老者其实不太会跳舞,不时就踩到琥珀的脚。每踩一下,两个人都停下来大笑一通。

这么快乐的琥珀,盛骅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知为何,他的心却酸酸胀胀的。看了一会,他起身朝隔壁的桌子走去。正夹着一筷酸菜鱼的刘队抬了抬眼,问道:“你要不要先垫点?”

“不了,我那边也快了。”盛骅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刘队面前一盘酸菜鱼,一个榨菜肉丝汤,还有一碗白饭。“我待会还有工作,吃完就走。”刘队边说边塞进去一大口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没有进展么?”盛骅目光追着琥珀舞动的身影。

刘队把嘴里的饭咽下,苦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老师那件案子进展不大,咱们在追查药物供应商这一块,却是揪出了一个大的犯罪团伙,过几天新闻里就会有报道了。”

盛骅把视线收了回头:“江老师不是一直都单着的,三十多年前,他结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儿子。可惜这段婚姻维持的时间不长。如果我没猜错,许维哲的母亲应该就是他的前妻。”

“许维哲是他儿子?”刘队一拍额头,“我是傻了不成,这年龄不对啊!”

“江老师的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他们是因为这个才离的婚?”

“可能有这个原因,不是全部,但江老师却是因此而不再登台演出。”

刘队放下筷子,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关于你的江老师,你还知道些什么?”

“柳向栋曾经和江老师一起留学英国,听说他也追求过江老师的前妻,但她选择了江老师。”

“这么狗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摊开双手,不作评价。

“这些事你为什么当初不提一字?”刘队目不转睛地盯着盛骅,好像要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确切的答案。

盛骅平静无波:“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提。江老师这一生,已经够孤单了,我不愿他死后还被人说长道短。”

“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盛骅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发现了许多巧合,你们不是说,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比如?”

比如从江老师母亲那里传下来的在牛奶中放盐粒的吃法、说法,和许维哲家竟然一致;比如许维哲和他母亲入住在凯悦,那个雨夜,应该飞去南方出差的柳向栋,车上载着一个女子,行驶的方向恰好是凯悦;比如柳向栋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对许维哲的非同寻常的偏爱;比如梅耶提起的往事;比如江老师意外之后,许维哲的替补······这一件一件拆开来,好像就是巧合,可是凑一堆,往深处分析,能惊出一身的冷汗。如果再扩展开来,琥珀的演出恐惧症、一年多前的所谓绯闻,突然都在这时候接二连三爆炸,是不是也碰巧了?可是要说出有什么联系,真说不出来。

刘队皱眉沉声道:“看来我们的方向又歪楼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人性不会那么丑陋。”

刘队看了盛骅一眼,不置可否道:“你没别的事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站起身:“明日之栋琴房好像准备转手,是真的么?”

刘队嗯了一声,重新拿起了筷子。盛骅朝他点了下头,走向自己的餐桌。他们的菜已经上全了,舞也停了,琥珀一张俏丽的脸,红扑扑的,正着急地四下找寻他。

盛骅笑着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问道:“开心吗?”

琥珀灿亮着双眼,点点头。

吃完饭回家,琥珀看着一路的灯火,觉得在盛骅家呆着的这一阵子的时光可能是她一生最好的时光,也许以后也会很好,但再好,都不会及现在。这段时光哪怕是她的自我催眠,哪怕是个假象,哪怕很短暂,哪怕如昙花、如烟花,刹那芳华,她却能真切地感觉到快乐的触手可摸。如果能让让段时光延续,琥珀愿意付出一切。

可惜,这是个再奢望不过的奢望,该来的终是会来的。

“好像我们来客人了。”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地泊在四合院的大门前,盛骅扭头对琥珀说道。

琥珀目视着前方,绞着的双手不由地握紧。

车里的人也看到了他们,后座的车门一开,怀特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等着白色绝影的驶近,然后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以完美无暇的礼仪对着琥珀轻轻颔首,说道:“好久不见,我的小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浓密的海棠树叶随着夜风沙沙作响,不知是天上的星光,还是胡同口射过来的灯光,在枝叶间欢快地穿梭着,斑驳地落了点在地上。空气里浮动着茉莉的清香,墙角传来夏虫被打扰后不耐烦的轻鸣,怀特先生有那么一刻怀疑,他是在华城么?这样的大都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的一隅?他抬眼看向琥珀,那目光带着些许的疑惑,些许的怜惜,些许的无奈,些许的纠结······“直说吧,怀特先生。”琥珀把一杯带着焦香味的大麦茶放在他面前,然后坐了下来,腰杆笔直。

对于怀特先生的到来,琥珀早已做足了所有的准备,但当真正去面对时,还是无法接受。她好像是昨天刚来的小院,怎么过得就这么快呢?

其实怀特先生来得比她所以为的时间晚了好几天。

茶很普通,杯子却非常精美,六方形,造型挺拔,线面清爽,棱角分明,光泽圆润,很有东方的古韵。怀特先生的目光从杯子上抬起,又看了看室内的布置,最后才把目光落在琥珀身上,他该感到欣慰,她似乎过得还不错。深深地吸了口气,怀特先生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他没有兜圈子,没必要,也不忍。“先出来的是阿峦那件事,我想找几家媒体澄清,也找了几个乐评家出来说话,可惜要么不给我机会,要么开出天价,要么是居心叵测地想挖掘更多的细节。没过多久,演出恐惧症的事情又被爆了出来,这下子,有如火借风势,一切都失控了。代言的商家纷纷提出解约便要求赔偿,原先的演出合同全部取消,甚至某几个变态的乐迷在你的公寓前游行示威,要把你驱逐出法国。”

怀特先生的话音里夹带着怒意和不甘,他是典型的法国绅士,这是真的气得不行了。

“对不起,小姐,我能力有限,让你······受委屈了。”怀特先生愧疚得说不下去。

琥珀听着落叶在院子里打旋,她的心除了有点悲伤,倒是很平静。“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让先生受累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沙楠是个败家子,月初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到月中,他就花个精光。琥珀常听他在嘴边念叨:唉,一夜回到解放前。她现在的状况也差不多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吧!

怀特先生叹了口气:“是的,一处理好我就和你联系,但你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我只好给华音的校长办公室打电话,他们给了我盛教授的地址。”说到这,怀特先生朝外面看了一眼。刚刚和盛骅打过招呼,盛骅这个主人把客厅留给了他们说话,自己去了后院。夜色并不浓郁,但如冠的大槐树不仅遮住了所有的灯光,一并也挡住了目光。他当然知道盛骅年轻,知道他很出众,他庆幸琥珀现在华音进修,如果在巴黎,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可是华音就真正安全么?他不敢确定,但实在分身无术,除了祈祷上帝也没别的办法,想不到盛骅会把琥珀护得这么周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琥珀眼角轻轻一挑,问道:“你特地过来一趟是有事要处理么?”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怀特先生是过来接她回家的。这个时候,她可以去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就是不能回巴黎,多么好笑!

怀特先生一下子被震住了,琥珀竟然这么敏感?随即,他就觉着有些透不过气来。“我来处理腕表拍摄广告的事件。”

琥珀的双眸像夏夜熠熠的星子,被一片云遮住,光辉迅速黯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所有拍摄的镜头都被剪掉了,他们找了莎丽·张重新和许维哲合作。许维哲不同意,说他接这个广告是因为你,他提出要么你的镜头一刀不剪,要么他也退出。腕表那边急了,找我过来说服许维哲,他们可以不要求我们付赔偿金。”想当初,许维哲还是自己推荐的呢,怀特先生不由得心生唏嘘,如今,腕表那边却俨然处处以他为重。还好,这是个有情有意的人。

琥珀十分疑惑地看着怀特先生,不知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还是不明白许维哲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见过许维哲了?”

“没有,我给他打了通电话,他很坚持。他联系不上你,非常担心,他说他想和你见个面。”

客厅里稍显温柔的光线里,琥珀静坐的身影,淡远得像幅画似的。她突然问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赔偿金额很大么?”

怀特先生承受不住了,他宁可琥珀发火、埋怨、骄横、任性,而不要像这般懂事,强逼着自己去学会妥协。“这些都有条文规定的,大不到哪里去。”赔偿金额是在代言费的一个百分比,代言费高,赔偿金额自然就高。腕表公司为了表达诚意,这次续签在原先的基础上还上浮了百分之二十,这样的话,赔偿金额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不过,怀特先生不想让琥珀知道这些。

琥珀笑了:“那你去见下许维哲吧,替我谢谢他的关心,并带给他一句话:许维哲,这三个字不只是他的名字,在他作出决定时,请征求下他母亲和经纪人的意见。如果他还不明白,你说我就是现成的事例,看上去像是只有我登不了台,可是你和米娅,还有那些演出商、唱片商,多少人不是一样受到牵连了。当我们站在舞台的灯光下,我们就已经不属于自己。”

“你可以当面和他说。”怀特先生委婉地提醒道,他们是好朋友,有些话他说不合适。

“不了,我准备离开华城了。”华音呆不下去了,她还能以什么借口留下呢?当阿亦打她时,她没走,现在想想,大概是想再见下盛骅,想和他共度一段安然静好的时光,就像给自己圆梦样,就像是对自己最后的怜惜、抚慰。命运已然这么残酷,人总得对自己好点吧!如果可以,她也想举起手臂,喊几句坚强、不屈的口号。口号终归是口号,人得务实。别人也许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她是没有的。阿峦事情和演出恐惧症,于她是灭顶的灾难。再没有钢琴家愿意给她伴奏,再没有音乐厅邀请她去演出,再没有唱片公司给她出唱片,再没有乐团与她合作,她的口号喊给谁听,她的坚强给谁看?

怀特先生心中一滞:“小姐想去哪里?”

“想去的地方很多,我得列个清单,好好地排下顺序。”她像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沉思不语。

怀特先生等了一会,见她仍不出声,再也坐不住了,转身走了出去。院子里的草木气息比屋子里浓郁,也更幽静。怀特先生久久站立着,他仿佛看到一朵花在阳光下俏丽地绽放后,即将在夜晚孤零零地凋零。他很想留住她的芳华,却无能为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举起双手,相比较同龄人,她的手真的偏小。因为偏小,不能弹钢琴,她还哭了好几次。她是退而求其次学小提琴的。小提琴的初期,不像钢琴,往琴凳上一坐,叮叮咚咚乱弹一气,都觉着好听。刚开始拉小提琴,锯木头样,听得人生都灰暗了。进度还很慢,还需要站立练习,半天下来,腿都不像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初期的时光的,直到有一天,老师给她示范了一首《thereisnonight》,曲子以细腻的弦声,刻画凯尔特高地的开阔景致与特有的人文气息。仿佛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满溢着芬芳的气息。宁静的山野,飘荡的树叶,舒适的阳光,都在琴声的流淌中,悠远而润泽,心好像都融化了。她那时还很浅薄,感觉到这首曲子,除了小提琴,也没别的乐器合适演奏了。事实上,很多年后,她还是这般坚持。从那以后,她真正喜欢上小提琴,琴技也一日千里,她被别人称为神童。她开始上台演出,知名钢琴家给她做伴奏,她和世界名团合作,到世界各地演出,她被古董收藏家赠之名琴,她有了小提琴女神的美誉······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

很多人都是在失去方知珍贵,错过才知珍惜,不,她不是的,从6岁到现在,一开始她是因为小哥哥而去学琴,是大哥哥把她带进了音乐的大门,可是后来,她疯狂练琴的动力,是她彻底被音乐迷醉了,她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如果掰开来,80%的时光都是和音乐有关,可以说,音乐就是她的呼吸,当有一天,音乐从她的生命里生生抽离,她还能自如地呼吸吗?

琥珀闭上眼睛,神色绝望而又酸楚。以后,她当然可以自如地呼吸,当然可以拉琴,只是没有互动、没有灯光、没有掌声的演奏,音乐不再完整,是寂寞的、悲苦的,没有意义、没有远方的,生活无望得如同死去。

怎么就把路走到这里了呢?

“琥珀!”

琥珀睁开眼睛,眼前坐着的人,不知怎么从怀特先生换成了盛骅,他好像已经坐了有一会,深邃的眸子映着她略白的面容,他的五官比平时平和,表情也比平时含蓄。树叶还在婆娑作响,茉莉的香气若隐若现,杯子里的茶已经凉透。

这样的场景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么?

喉咙一哽,胸口像被撕裂一般,差一点眼泪就夺眶而出,但她忍住了,弯弯眉眼,露出一丝像新月般的笑容。“不知道你有没注意过,巴黎的女孩好像从不穿长裤,一年四季,她们要么是各式各样的裙子,要么是短得形同虚无的短裤。我妈妈说,就是睡衣,也要显出她们曼妙的身材。她们只要睁开眼,就化着精致的妆容,从不让人看到她们蓬头拓面的样子。一般是读初中时,开始交第一个男朋友。她们并不是一个个都喜爱艺术,可是她们的谈吐要让人以为她们什么都懂一点。她们看起来慵懒,实际上自律、自制,永远都美得发光。”

“你想告诉我,你要成为她们中的一员么?”盛骅的声音有点低沉。

一阵风吹进了室内,杯中的凉茶荡起微微的波澜。“不知道我能不能融入进去,”琥珀自嘲地一笑,“我已经习惯随意了。”

“有的人改变是为了更好,你已经够好了,没必要改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他这么认为吧,琥珀眼中笑出了泪花。以前总觉得他很严苛,对她吹毛求疵,其实他最宽容不过了,冷峻是他薄薄的面具,一拿开,便是春日暖阳般的温和。“我该回去收拾行李了,明天我和怀特先生一起离开。”她垂下眼睑,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不然,她无法自如地说出下面的话。“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说完,痛楚就像要喷薄而出,她急忙站起身,向琴房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盛骅在后面问道:“琥珀,我想找人一起组个钢琴小提琴二重奏,如果我邀请你加入,你愿意留下来吗?”

她是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够资格和她配二重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可是对象是他,她怕是会急不可耐地说愿意、我愿意。可惜晚了,太晚了。她可以允许自己接纳他给她遮风蔽雨,却绝不愿意成为他的拖累。

“不管怎么惊天动地的新闻,过一阵,便过去了。我先低调一阵,等时机成熟,我再复出。你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走,没必要为我······”

“我没有为你,是为我。”盛骅冷声打断她,客观道,“成立一支高水准的中国室内乐乐队一直是我的梦想,我曾经寄予于红杉林,但是事与愿违。我不想再花时间去寻找下一个红杉林,想来想去,和你组二重奏大概是实现梦想最快的捷径,你的琴技和我差不多,我们对乐曲的诠释也有很多共同之处,练习下,应该很快能找到默契,最重要的是你的档期刚好空着。”

档期······要不是对他有所了解,她真以为他在讽刺她。“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从没有和人重奏过,大概我是个保守的人,我现在也不太想去尝试。”她还是硬起心肠拒绝了他。

“你是在担心跟不上我的步伐,还是担心我们的演奏没人观看?”

她想告诉他,两者都有。他可是和向晚组过二重奏的,珠玉在前,她真不敢说无所谓。他们的演奏在中国,依他的声望,也许会有人观看,但跟着别人关注她的八卦怕是比关注他们的演奏更多,这是对他的玷污,她不想看到这样。“很抱歉。”她推开琴房的房门,看到自己的手在抖。

盛骅沉默了,是被她气到了么?她忍不住回过头去,他还坐在那,目光沉稳地看着她,让人觉得他的一言一行是深思熟虑的,而不是临时起意。那又怎样,她不能那么自私。她张了张嘴,想说“晚安”。他抢在她前面开口道:“琥珀,如果有一天,你和一个陌生人一块掉进水里,我刚好在岸边,你说我会先救谁?”

他的眼角不见一丝笑意,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严肃地发问,琥珀嘴角翕翕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骅起身,大步朝她走去,站定在她面前,目光深沉而宁静,如亘古不变的无垠夜空:“我会救那个陌生人,因为我相信你有能力自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喏喏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水,怎么自救?”

盛骅差点给她气死,大声呵斥:“你听不懂吗?”

她怎么会不懂呢!

他想告诉她,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出于怜悯和同情,而是对她的认可,以及期待,还有尊重。琥珀睁大了眼睛,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疼痛,却很震撼,就像乌云散尽后的天空,陡然一片明净,接着,泪水就下来了。

“我,值得吗?”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值得你这般的肯定么?值得你这般的郑重么?值得你顶下所有的压力,为她撑起一片崭新的天空么?

盛骅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我不是很确定,只能看你的表现再给结论。”

“放心吧,拉琴是我唯一的强项。”

“那真是刚刚好喽!”

她是这么这么的喜欢音乐,喜欢演奏,她动心了,她想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她想畅快地呼吸,她想双手接住他给予她的好,她想问他因为是我,你才如此决定的么?是不是你很在意我?是不是你······有一点点喜欢上了我,在我如此狼狈落泊的时光里?就自私这么一次吧,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做一株攀爬的藤蔓,成为他的负担,成为他的累赘,依赖他,依附他,闭上眼睛,跟着他的步履,不知道前方是条什么样的路,不管多么崎岖,总比深谷更接近阳光。

她仰起头,含着眼泪第一次尊重并尊敬地称呼他:“盛骅教授,你成功地说服了我,以后······合作愉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合作,而不是请多指教!这才是自信张扬永不言败的琥珀,那样的憋屈隐忍小心翼翼实在和她不合适。盛骅微笑着轻语:“这是我的荣幸,琥珀小姐。”

在转身离开时,他轻轻捂了捂胸口,还好把她留下了,刚才,他真担心她固执己见。

**

“你和小姐的二重奏?”怀特先生像听到巴黎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似的,整个人都是呆愕的。

怀特先生对古典音乐圈的影响力在西方,在国内,盛骅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他只是出于礼貌告诉他一声。“是的,后面我们的练习会非常紧,我想选择在一个重大的场合上把我们的乐队对外公布。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打扰到琥珀,从独奏到重奏,她需要花很多精力去调整去适应,有事请联系我们的经纪人谌言女士。”他递过去一张谌言的名片。

怀特先生像被雷击了一般,连经纪人都有了,那他的存在还有意义么?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小姐却没告诉他。

盛骅像是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琥珀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的想法。谌言只负责我们二重奏的演出业务,琥珀的其他业务,后面还要辛苦怀特先生。”

还有其他业务么?还有后面么?说实话,怀特先生真不敢太乐观,他早已不订计划,每一天能平安地度过,就是上帝的仁慈。

盛骅无意和怀特先生多说,他扶了扶眼镜,换了个话题:“怀特先生觉得希伯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指各方面?”

一提希伯,怀特先生脸上的神色全变了,他怒目切齿道:“音乐上,以前顶多算个三流的演奏家,跨界失败后,就跌出十八线外了;人格更是卑劣,小人都比他高尚。”

“这样的人应该说无人问津,怎么突然被人关注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怀特先生抬眼看了盛骅一下:“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阿峦的事情过去这么久,突然被挖出来,是有心人冲着琥珀来的,希伯不过是枚棋子。”

“希伯是棋子,但不是傻子,他会心甘情愿为别人所用么?”

怀特先生嘲讽道:“当然不会,他是个什么时候都会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的人。”

“他能有什么价值,不过恰巧被阿峦爱上了,而阿峦刚好是琥珀的朋友。阿峦这件事,希伯刚开始选择沉默,这说明他清楚说出来对自己没好处,那么他不可能四处去嚷嚷,有心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在这么久之后?”

怀特先生心中咯噔了下,不太敢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还有演出恐惧症,跟着抛出来,一环套一环,有心人似乎是想让琥珀死得不能再死,这是有多恨她,有多了解她!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更没人愿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把琥珀置于死地,希伯得到了什么好处,有心人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怀特先生分析过么?”

怀特先生的眼神像被灯光刺痛了下眯了眯,站在那里半天都没言语。盛骅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怀特先生提出告辞,盛骅送他出门。怀特先生站在车边,看了看茂密的大槐树,郑重地向盛骅鞠了个躬。

院子里,夜风渐小,一切都寂静了下来。盛骅在院子里散了会步,他看到琴房的灯还亮着。这一夜,作为一个精明的经纪人,怀特先生要做的事很多,估计要通宵作战,琥珀大概也不能安眠,但时光仍然稳步向前,这一天终是过去了。盛骅捡起台阶上的一片落叶,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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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先生的工作效率很惊人,隔了一天,再次来到了四合院。琥珀在琴房看盛骅和向晚的双钢琴演奏视频,怀特先生没有打扰她,先去客厅和盛骅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怀特先生指着笔记本的屏幕对盛骅说:“用你们中国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阿峦这件事,琥珀小姐背了大锅,希伯肯定也脱不了好。他在这个月的月初却低调地和巴黎一家名声稍逊于巴黎交响乐团的乐团签了约,在里面担任首席大提琴师。”

“那家乐团最近是不是接受了一大笔赞助?”

怀特先生噎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道:“真给你猜中了,不过不是一大笔赞助,而是长达三年的赞助,赞助商是你们中国的虞氏集团。”

不需要猜,乐团也需要为五斗米折腰,不是有乐就能饮水饱。很多曾经盛极一时的名乐团,没有了赞助,最终不得不解散。迫于生存,乐团也会适当地降低原则,比如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琴技一般的首席大提琴师。“希伯长相英俊,应该不缺女朋友吧?”

怀特先生厌恶道:“阿峦之后的不清楚,我只知道上一个是个酒吧歌手,现在交往的是个平面模特。”

盛骅诧异道:“他现在的女友不是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

怀特先生看了看盛骅,欲言又止。

盛骅捏了捏额头:“看来是我浅薄了,虞氏是真心为古典音乐作点贡献,而不是出于儿女情长。”

怀特先生迟疑地半晌,艰涩地说道:“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是······许维哲的乐迷,许维哲和法国这边经纪公司的签约,就是由虞氏集团促成的。”

盛骅轻轻哦了一声:“在中国的商圈,有南裘北虞一说,裘氏集团的公子恰好是我的学生,看来我得向他好好地建议下,在为古典音乐推荐人才上,他们该向虞氏集团看齐。”

怀特先生低眉敛目道:“阿峦这件事,我希望是因为虞小姐妒忌许维哲和我家小姐的友情而无理取闹,并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看了看怀特先生,算了,不追根究底了,让他有所保留吧,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已经很坦诚了。“怀特先生下一步的工作是什么?”

怀特先生凛然道:“我准备回巴黎,看在希伯对琥珀小姐那么‘在意’的份上,他签约成为首席大提琴师怎么能那么低调呢,必须要好好地庆祝下。”

“这是一件事,还有他过去的现在的恋情,那些女友的前男友现男友,也一并大炒热炒下,他不是喜欢这种炫耀的方式么,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怀特先生大概是年纪大了,处理事情过于含蓄,希伯这样的人,如同痛打落水狗,不能给他上岸咬人的机会。他以为阿峦那事,于他不过是一笔风流债,当风流债一桩接一桩,风流就成了下流、龌龊,看他再怎么移花接木。

走出客厅,怀特先生拭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侥幸地想道,还好自己不是盛骅的经纪人。他不是认为演奏家必须单纯,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必过问,全权由经纪人过问,但是像盛骅这样灵维敏捷、思虑周全、老道,哪怕一件小事,都得打起十足的精神来应对,这压力,真是吃不消。

还是他的小姐最好。

琴房里,琥珀已经记下了两页的笔记,她发现盛骅和向晚在演奏时,全程没有眼神交流。眼神交流是器乐重奏者之间的一种互动,它也是演奏身姿语言,缺乏这种语言,音乐会逊色很多。充满魅力的音乐一般是声情并茂,丰富多彩的,合奏者随着乐曲的情感和旋律的起伏,及时得体地加以表现,并相互交流,这样的音乐作品更为准确更为自然,观众受到感染获得美感。还好向晚够漂亮,演奏时的姿态优雅曼妙,盛骅和下面的观众互动很多,虽然两人各弹各的,但画面并不突兀。

琥珀在笔记本上写下眼神交流四个字,并加了双引号。

怀特先生不由自主地轻叹,他的小姐对于演奏总是这般严谨,要么不做,要做必然是最好的,看她这么积极地为二重奏做前期准备,他忍不住眼眶发红。虽然盛骅给他压力感,但这样的人却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信任感,觉得他言出必行。让小姐再次登台,盛骅是在拿自己的艺术生命、声誉作陪,这个代价太昂贵。怀特先生握了握拳,他也得努力,不然以后在盛骅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了。他家小姐可是世界知名的小提琴女神,如果不是······咳,二重奏也不错,很多知名独奏家,同时也是知名的室内乐演奏家。

“你说许维哲坚持和腕表公司解约了,因为他们不肯保留我的镜头?”琥珀放下手中的笔,她以为怀特先生把话带给许维哲后,他会改变的。

怀特先生也是非常纳闷:“我把其中的利弊给他讲了几倍,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晖和凯尔在他身边么?”琥珀隐晦地问道。

“不在,为了他巡演的首场音乐会,周晖去了沪城,凯尔好像回英国了。”

许维哲是故意趁他们不在的时间,才和腕表公司解约,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和她共进退,是孤义还是傻呢?是傻吧!

“腕表公司本来掌控着主动权,许维哲这一解约,他们原先的项目等于就是一纸空谈。即使现在莎丽·张来拍,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你不能比,在中国的影响力,和许维哲不能比。”怀特先生承认自己有点幸灾乐祸,“我听说他们准备暂时搁浅这个项目,对我们的赔偿金也不再催缴了。这次咱们欠了许维哲一个大人情。”

“许维哲其他有没说什么?”

“他说让你好好地休息,等你哪天想和他说话,就给他打个电话,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如果想见面,在七夕节前他都在华城,他开车过来接你。”说到这,怀特先生自己都动容得不行,他差一点脱口把小姐的地址告诉许维哲,但还是忍住了,这儿毕竟是盛骅的家。“小姐,你还是把手机开机吧!”

“又不是联系不上我。”琥珀嘟囔了一句,拿起笔,点开屏幕。谈话结束了,就这样么?怀特先生一下傻了眼,

不然能怎样呢?许维哲是个成年人,他不会拿自己的演奏生涯当儿戏,她把话带过去了,他还是坚持,那么他必然清楚坚持的后果,或许他是借此试下周晖的底线也说不定,不知周晖知道后,会带来一场什么样的风雨?

**

来的是一场疾风骤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晖比许维哲矮多了,她几乎是跳起来掴了他一巴掌,力度很大,肉眼可见许维哲脸上浮现出五根手指印。许维哲完全可以避开的,但他就站在那,等着这一掌落下来。

凯尔站在窗户旁边,与他们母子有点距离,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他瞠目结舌于周晖的暴躁和失态,不谈声名,就是许维哲这样的年岁,她怎么可以一言不发,说打就打?

一巴掌并不能让周晖消气,她指着许维哲,声嘶力竭道:“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打电话给腕表公司,告诉他们你的决定是冲动的。”

许维哲淡然地迎视着她:“妈妈,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你一巴掌之后就会乖乖坐到琴凳上去练琴的年纪了吧?”

周晖笑了:“哦,我是疏忽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可是你没有我,能飞多远呢?”

“不管飞多远,我看到的风景是我想看到的就行。”

“信口雌黄,大言不惭。你是不是觉得你为琥珀那个小三作出如此的牺牲很高尚、很浪漫?哈,你被勃朗姆斯上身了!你尚且在古典乐坛还没站稳,还妄想做一个情圣,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许维哲,你知道你的愚蠢你的无知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损失吗?”

“妈妈你错了,是我的损失,你没有任何损失。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你以为我的眼里就只有钱?”周晖脸上一阵白一阵灰。

“不然是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晖痛心疾首地举起手,准备上去又是一巴掌。

凯尔一个大步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原先他也有点生气许维哲的自作主张,此刻,他觉得许维哲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既然周晖总要闹一场,这件事的后果并不严重,就让她尝试接受许维哲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现实!“周女士,当初我们接下腕表的合同是因为琥珀在古典音乐圈的影响力。后来,因为许先生在大剧院的首次演出成功,腕表公司看到了许先生的市场潜力,加重了他的情节。现在琥珀迫于舆论压力退出,如果由莎丽·张来代替,等于是让她来沾许先生的人气,我们没有义务给她行这样的方便。”说到最后,他一字一顿道,“许先生现在不仅在西方,在东方,他在古典音乐上,都已有一席之地。”不仅能站着,还能坐着。

周晖火气渐渐地消了,她抬起眼皮道:“我们这样解约,会不会惹恼了腕表公司?”

“许先生的成绩摆在这,他们只会加大价码,重新和我们坐下来谈。”

“先抑后扬?”

“可以这么说。”凯尔很有自信道。

周晖斜睨了许维哲一眼:“我从沪城回来,连房门都没进。我累了,先回去泡个澡。”

说完,她离开了许维哲的房间。走廊上站着一个人,面带责备,脚下搁着个大果篮。周晖站住,不太赞成地低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吗?”

柳向栋叹息道:“孩子大了,就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好和他说,不能喊打喊杀的。”

周晖没好气道:“我生的,怎么教育是我的自由,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东说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我没资格。”柳向栋无奈地一笑,“我今天过来是有事和你说的。”

周晖很不情愿地把房门打开,让柳向栋进来。

“我准备把国内的生意全部结束,去新西兰和我妻子、孩子团聚,这样飞来飞去也不是个事。”柳向栋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

周晖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你脑子里装的是草么?”

柳向栋嘿嘿地笑,自来熟地拿过矮柜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啧啧称赞:“斐泉的口感和别的矿泉水就是不一样。”

“喜欢就全拿走。”周晖不耐烦道。

柳向栋握着斐泉:“我不是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下。维哲现在身边有凯尔,你到了该享福的年纪,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吧!”

周晖一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管得真宽。”

柳向栋摊开双手:“没办法,我放心不下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的我过得好着呢,比谁都好。你把你的日子过好就行。”周晖的语气不容人质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向栋默默地凝视了她几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门,佝着背离开了。

许维哲把原先虚掩的房门关紧,迎上凯尔不自在的目光。他们并不想偷听周晖的谈话,而是他们的房门敞着,说话的声音又那么大,想不听都难。

许维哲说道:“有一阵子,为了练琴速,我一遍遍地看《海上钢琴师》里斗琴,也没看出什么心得,就记得里面有一句话:别人刻意隐瞒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想害你,往往他们瞒住你反而是为了保护你。”

凯尔委婉地回道:“我早过了好奇的年纪。”

“今天谢谢你在我母亲替我解释。”许维哲欠身,也拿过一瓶斐泉,摇了摇,口感很特别么?他真没觉得。

“应该的,我是你的经纪人。”

许维哲把瓶盖拧上又拧开:“我不是头脑发热才和腕表公司解除合约的,我只是想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也遇见了像琥珀那样的事,我希望也有一个人能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支持我,信任我。”

“琥珀小姐是无辜的。”在这之前,凯尔都没听过希伯这个名字,就这样一个人物,能让琥珀去横刀夺爱,简直是讲故事。

“你知道,我知道,其实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可是当谎言被传了一千遍,它就成了真的了。”许维哲轻讽地一笑,“是不是很幽默?”

“那演出恐惧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青台,每天早晨,琥珀都面对着大海拉琴,她很喜欢《卡农》。我还曾邀请她在广告里和我合作,幸好她拒绝了,不然也被剪掉了,只能唏嘘一下。”

凯尔看得出许维哲对琥珀的心意,除了叹一声世事弄人,他能为她做的也有限。他这次回英国,给他签下好几个大牌在亚洲地区的独家代言,还接到了几个国际大型活动的邀约,他的事业呈蓬勃的上升势头,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了,但不可否认,哪怕琥珀现在陷在困境中,论古典音乐上的影响力、号召力,许维哲还无法超越。

“凯尔,帮我个忙,好么?”许维哲睁开眼睛说道。

“你请讲。”

“找个理由让我母亲回伦敦去,然后找件事让她做着,让她没空回国。”

凯尔沉吟了下便点点头,这不是件难事。他也不想周晖在这,这位女士的杀伤力太可怕了。

“谢谢,你去忙吧!”

凯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那里要我帮忙处理下么?”

许维哲摇了摇头:“明早就会消了。”又不是第一次,他很有经验了。不过,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发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清晨五点起床,练琴两个小时。夏天的早晨天亮得早,那几只鸽子也起得早,在鸽笼前,头挨着头咕咕个不停。练完琴,琥珀会在院子里走一会。华城气候干燥,只要几天不下雨,夜里露水都是极少的。早餐后,她便开始研读乐谱,要从那些印刷在平面纸张上的复杂记号,从中勾勒自己的想象,解读来自过去的讯息,将它转化为立体的乐章。午后,一般是看二重奏的演出视频和默谱,做笔记。晚上还会练两个小时的琴。

这是她开音乐会前的每日日程,自从走上职业演奏这条路,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次也是如此,可是······琥珀却找不到一点真实感。她不是不信任盛骅,可能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她从没有和人合作过二重奏。

盛骅又是几天的早出晚归,有一次还喝了酒,叫了代驾开车回来的。回来后,便进了卧室,灯都没开,像是直接睡了,疲惫之极。

今天家里请客,盛骅没有出门。客人是房楷和谌言,还有书记一家三口。阿姨今天也特地早到了,光菜场就去了两趟。几尾鱼买回来还是鲜活的,阿姨用水养着,说一会做糖醋鱼。虾也是劲头十足,在盆子里蹦来蹦去,阿姨不得不在盆子上加了个锅盖。菜要拣要洗要切,高汤要先熬,有的凉拌菜要早点用作料拌起来才能入味。阿姨忙得很,还抽空悄咪咪地告诉琥珀,这是她到这干活后盛骅第一次在家请客。

“······”她不算客人么?

阿姨也觉着自己话说得不太到位,补充道:“你一直在这住着,算盛教授的半个家人!”

琥珀想问阿姨,还有一半算什么?

锅里汤在沸腾,热气都跑到院子里了。一院食物的香气,给这所清雅的院落添了点烟火味。琥珀在院子里站了两分钟,跑过去找盛骅。盛骅就早晨出来吃了个早餐,便进了琴房。又是满桌满沙发的乐谱,盛骅坐在钢琴前,一边记谱,一边弹奏。再忙,他都没把那把二重奏的作曲集落下。琥珀问过他这样累不累,他说音乐很复杂也很深奥,就像一座迷宫,你什么时候进去,都会发现不同的景观,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寂寞。

他的十指修长有力,击键轻巧灵活,即使坐着,也看得出身材的挺拔,双腿笔直······

盛骅看到钢琴上映着的影子半天都没动弹,他突然转过身来,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嘴角不禁上场:“有那么帅么?”都看呆了。

“呃?还行!”琥珀的脸立刻红得像早晨落在屋檐上的霞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朝她挤了下眼睛:“如果演奏时你也这样看着我,我会弹错音的。”

“怎么可能,我、我可是职业演奏家。”琥珀急声反驳。

盛骅表示很怀疑:“是么?我们现在就来模拟下?”

琥珀赌气道:“模拟就模拟!”她走进琴房,从琴盒里取出琴。“哪首曲子?”

盛骅递给她几页谱子:“韦伯的《邀舞》!”

琥珀抬眼看了下盛骅,这是一首兼具欣赏性和实用性的乐曲,既有优美平易的旋律,又有华丽热烈的气氛,音乐厅常保留的曲目,也是大型舞会上的必备曲目。很多乐曲的曲名起得非常随意,有的直接就是编号,而《邀舞》就起得特别的形象,一下就把整首曲子的意境全包括了:邀请的过程、舞蹈的过程、舞会结束后告别的场景。韦伯最初写的是钢琴独奏曲,后来被改编成管弦乐版本,再后来有了双钢琴版本,基本上保留了原有的结构与和声,但更加丰富而饱满,形象生动,风趣宜然。盛骅和向晚喜欢在返场时演奏这首曲子,把音乐厅的气氛再次推向更热烈的高潮,观众久久都不愿离开。

《邀舞》没有小提琴独奏版,也没有小提琴钢琴重奏版,盛骅给她的谱子是管弦乐队里小提琴首席的乐谱。

“你拿错谱子了。”

“没错,你尽管按乐谱拉,其他的别管。”钢琴作为乐器之王,经常会代替乐队给其他独奏乐器做伴奏。可是在室内乐里,钢琴却是和其他参与演奏的乐器处于平等的地位。她如果只拉首席的乐谱,那么盛骅的钢琴就必须放在伴奏的位置。这样的话,这首曲子就成了她的独奏,而不是她和他的二重奏。

“准备好,我们就开始!”盛骅话说得很有耐心,双手却已经放在琴键上,连双眼都微微翕起。

琥珀把乐谱夹在谱夹上,简单地护理了下琴弓,调了下音,不服输道:“开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睁开眼睛,上帝,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鼓励和笑意,就像在舞会上,男士看到喜欢的女孩,她很羞涩,他翩翩有礼地朝她伸出手······引子,中速,钢琴一个低的重复和往高的琶音,男士柔声询问: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小提琴突然插进来的高昂的旋律,是女孩的回答:谢谢!来回几次的重复,如同两人的交谈,然后小提琴的旋律越来越热情奔放,越来越轻盈流畅,仿佛是舞会中姑娘们的欢声笑语。钢琴的和弦越发饱满,低音部的音阶跑动,力度很强,显得很雄壮,就像是男人们的齐舞。接着,旋律突然一变,舞曲到了尾声,又回到了引子部分,两人不舍地分离、道别,有甜蜜,也有一丝丝的惆怅······

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还都沉醉在刚才的乐曲之中,似乎还感到那么点不太尽兴,似乎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浓烈的惺惺相惜?爱意?

两声不和谐的掌声蓦地在门外响起,两人急忙收回目光,朝外看去。房楷倚着门框,神态暧昧,有一下没一下地鼓着掌,问道:“今儿这算预热么?哎呀,我们两口子运气真不错,蹭个饭,还顺带看了场演奏,世界顶级的。”

盛骅啪地合上琴盖:“两口子?证补了?”

房楷得意地举起左手,扬扬无名指上的婚戒:“必须的,两个人住一起,总得有个名分。”他别有用意地瞟了眼脸上红晕还没褪尽的琥珀。“我可不像有些小年轻,连句‘我爱你’都没有就把人家小姑娘带回家同居。这个世界上,不以结婚为前提的同居,都是耍流氓。”

“说得好像你俩领证前没同居过两年似的。”盛骅凉凉地睇着房楷。

房楷耸耸肩,回答得很厚颜无耻:“谁年轻时没犯过错,有位伟人说过,有错改之就是好同志。”

“领了证就不会犯错了?”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弱智,前不久还在借酒消愁呢,谌言才回来几天,他就得瑟得把尾巴翘上了天。说起来,还是他帮了一把,早知道,作壁上观了。

房楷头一扭,谄媚地问谌言:“老婆,我最近表现很好吧?”

摊上这样一位老公,谌言也挺无语的。她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房楷拽去了民政局,到的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大门口的保安用一种怪复杂的眼神不时地瞟着他们。有没有证,谌言认为不重要。她和房楷曾经有过证又如何,还不是说崩就崩。她觉得一份坚韧的感情,是出自心甘情愿的专一,而不是被有形无形的绳索捆绑不得不遵守忠诚。房楷却认为证非常重要,他的心是专一的,再加个证,就是双保险。他对谌言说道:你就当我是杞人忧天,假如有一天,我俩之间再有了什么误会,有这层法律上的关系,你就不能说不见就不见,你得坐下来和我签协议,那样我就多了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谌言听得鼻子一酸,房楷说什么,她都说好。这一纵容,房楷就如同有了颜色立马开起染坊来,人前人后地显摆个没完,好像全世界就他有个老婆似的,说话还特幼稚。

谌言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好,特好,最好。好了,好同志,你挡着我的视线了。”她拍拍房楷的肩,让他往边上去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不满地嘀咕:“见色忘夫。”

谌言是第一次见到琥珀,传说中的小提琴女神就这样站在她面前,t恤,长裤,面容清丽,双眸纯净得像个孩子。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连琥珀脸上的一个毛孔都细细地看了又看。她知道她年岁不大,却没想到看着会这般的小,还这般漂亮。瞬间,谌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神往地对房楷说道:“以后,我们也生个女儿吧,也让她学小提琴。”

琥珀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盛骅抬手抚了抚额头。房楷则庆幸自己没接阿姨倒的茶,不然这会会直接喷出来。“老婆,你这思维能慢点么,咱们还是新婚呢,我想多过几天二人世界。”

“可是我都奔四了······”

房楷一把捂住谌言的嘴巴,深情款款道:“在我的心里面,你永远18岁。”

盛骅胃中一阵翻腾,扭头对琥珀说道:“我们去前院看看书记来了没有?”再呆下去,他担心他的早饭要保不住。

琥珀也是如蒙大赦,房楷和谌言无论是说的话还是眼神,让她都不知如何应对。

走到大槐树的树荫下,她轻声说道:“他俩真恩爱。”总觉得东方人的感情很含蓄,像这样外露的很少见。

盛骅从鼻子里哼了声,说道:“老房子着了火。”

琥珀没听懂:“什么火?”

盛骅摸了下鼻子:“没什么。对了,谌言是我们的经纪人,她原先在日本给音乐杂志写专栏,对于室内乐在市场上的发展很有见解。我们的首场音乐会准备放在大剧院,她现在和那边接洽着,应该会很顺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的心差一点从嗓子眼里窜出来,早晨还觉着没真实感,这下好像已站在候场区,耳边听到观众的掌声,下一秒就要登台了。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还好,膝盖没有发软,大脑运转正常,也没觉着呼吸困难,就是······觉得脚步有些飘浮。

书记一家到了,最先进门的糖球,他给琥珀带了一篮水蜜桃,个很大。他告诉琥珀,是他挑的,一个个捏过去的,很结实。琥珀点点头,看得出来,指印都留在上面呢!几天没见,糖球好像又高了点,轻轻一跳,都可以摘下海棠树最上端的叶子。书记呵斥了一句,让他叫人。他乖乖地先叫了声“盛哥哥好“,然后一下蹦到琥珀面前,问道:“姐姐,你要和盛哥哥一块开音乐会了,是不是?”

琥珀看了看正和书记夫妇说话的盛骅,低下头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糖球招招手,让琥珀欠下身,热热的气息拂在琥珀的耳边,琥珀忍住痒痒,听他悄声道:“盛哥哥在我家和我爸爸说的,我在旁边假装做作业,然后偷听到的。盛哥哥说要和你一起开音乐会,华音的课程就不能兼顾了,他准备辞职······”

盛骅说过,他和向晚分开是为了把全部精力放在国内室内乐的推广上,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于是他进华音教书育人,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室内乐并喜欢上室内乐,如今,他却要为了她而中断音乐教育事业。如果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会说这是室内乐最直接的推广分式。就像刚才的合奏,她以为自己是一朵红花,可他却不是陪衬的绿叶。他的演奏潇洒而又强势,温柔而又周密,仿佛已经滴水不漏,可是她却一刻不敢松懈,连神都不敢走,不然就觉得跟不上他的节奏。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他要求的搭档是一个优秀的专业的演奏家,他不会因为她正遭遇不幸,而降低半点要求、退让半步,什么同情、怜悯,说笑吧!想和他并肩站在舞台上,你必须和他一样的杰出、勤奋。她懂,这不是他严苛,而是他对音乐的态度,也是对她的尊重。可是就只是态度,只有尊重么?

书记站在游廊上,端详着飞翘的屋檐,一扭头,看到琥珀和糖球在说悄悄话,乐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瞧,小孩和小孩凑一团。”

房楷和谌言也从琴房过来了,盛骅朝他们一挥手,房楷用手遮着额头,聊胜于无地挡着太阳跑了过来,谌言跑去和书记的妻子打招呼。

“书记,他的辞职报告你批没?”房楷问道。

书记威武不屈地挺直了腰板:“想从我们华音挖走优秀人才,哼,没门。”

“没门就打个门,你老行个方便,大剧院那我都给他排上号啦!”

书记呵呵笑了两声,不紧不慢道:“那是你大剧院的事,和我无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推了盛骅一把:“你哑巴了!”

盛骅瞪了他一眼:“批啦!”

房楷叫了起来:“党让我们诚信做人踏实做事,书记,你不厚道哦!”

书记背着双手,踱到游廊的尽头,怅然地看着前面的屋脊,说道:“你和琥珀的二重奏不是一条不归路,可是你们却把它走成了唯一的一条道,聪明人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会给自己多点选择。说实话,我不知道给你批这个报告对不对。二重奏本来就小众,琥珀现在又被黑成那样,我想乐观点阳光点都不行。”

“方向已经变了,你们不知道么?”房楷看看两人。

盛骅没有出声,书记扬眉问道:“西北风还是东南风?”

“对于琥珀来讲,是东南风,对于希伯来讲,就是西北风了。前天网上爆出他脚踩几只船,爆料者是他的n任前女友,说他出门吃饭从不买单,买衣服、开房也要女友付款。他还曾经交过一位有夫之妇,人家一开始被他的皮相迷倒,坠入情网,一相处,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提出分手。他却以要把两人幽会的开房证据发给人家老公为由,敲诈了一大笔钱,才放手。更猛的是,他最近被神秘富婆包养,砸钱为他签下某乐团的首席大提琴。这几道料一出来,他的脸书就被口水淹没了。爆料者只字没提琥珀,可是细心的乐迷却立刻提出质疑,他前面自爆的和琥珀的绯闻,是真的么?”

盛骅在心中暗暗给怀特先生点了个赞,老先生真是精益求精,这招治其人之身的其人之道把希伯之前的爆料不知甩了几条街去。

“这下琥珀被洗白了?”书记还是不太习惯口水战,磨叽半天,战况很不明显。

“这事急不来,等他们慢慢回归理智吧!不过,原先那些极端的疯狂的倒是偃旗息鼓了。我想,琥珀现在走在巴黎的街头,大概不会被砸鸡蛋。”

书记很不满意:“这算什么东南风,根本就是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没说完呢!这热点一上去,媒体们自然坐不住,逮着一个和音乐沾点边的就采访,很多乐评家和演奏家都闭门不出,可是有一位大师却主动接受了采访,他愤怒地斥责: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忍受着严寒、酷暑,孤独、寂寞,才能真正学会一门乐器,而成为一个顶级演奏家,更要付出百倍的努力,这样的人,呵护都来不及,可是,一个跳梁小丑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地将她毁掉,让她一无所有。我不想评论跳梁小丑的品行,可是乐迷呢?那些美好的音乐没能美化你们的心灵,却把你们的双眼蒙上了么?我以为古典音乐圈会是一块净土,原来它已经这般肮脏,这让那些留下大量不朽著作的音乐巨匠们情何以堪?那位记者可能大脑不太灵光,问大师,你说的那位顶级演奏家是希伯先生吗?大师反问道:他配得上顶级么?哈哈,这位大师就是汉诺威的邓普斯大师。”

书记点头:“这位大师是个正直的人。”

“这位大师已经很多年深居简出了。”房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骅,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像是和邓普斯大师一点也不熟。哼,装得真像!

也许是这股东南风刮得正正好,这次的家宴吃得很是热闹。大部分菜是阿姨做的,盛骅也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其中有一道就是传说中的虾仁面饼。看似很普通,做法却繁复,得两口锅同时进行,一口将一种日式较硬的面条煮过之后,再堆叠成一英寸厚度的面饼,放在锅里两面来煎。另有一口锅炖作为浇头的面饼,里面有虾仁,还有新鲜的豆角。面饼出锅,滚烫的汤汁浇上来,面饼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股带有鲜味的焦香在空气中蔓延。面饼一上桌,糖球等不及凉,夹起一筷,就吭哧吭哧嚼起来,开心得眼睛眯成了条线。

房楷咦了声:“太阳今天是从西面出的么,你怎么舍得做这道菜的?哎哟,我都想好几年了。”他夹了一筷虾仁放在谌言的盘子里,“快吃,下一次吃到不知哪年哪月了。”

谌言恍然道:“我还纳闷了,人家去趟日本,都买什么药妆、电子产品什么的,我说你怎么就买了几袋面条,原来是做菜用啊!”

“还有几袋?”房楷转身对盛骅说,“下个周末我们再聚一次吧!”

糖球来劲了,拍着手道:“好啊,好啊!”

书记瞪了他一眼:“没你的份。”

糖球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圈,看向琥珀:“都给姐姐么?盛哥哥,你对姐姐真好!”

正把一筷面饼放进琥珀盘子里的盛骅,动作顿了顿,随即举止优雅地继续给她又夹了点豆角和虾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挤眉弄眼地问小男生:“你说他为什么对姐姐这么好?”

谌言连忙夹了筷煮烂的芋头塞进房楷嘴里:“我的演奏家,谁敢对她不好?”

确实没这个胆量!房楷鼓着脸颊,举手投降。

糖球张开嘴巴大笑:“房叔叔,你和我爸爸一样,是个妻管严。”

房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也咧着嘴笑。

书记默默扭头看妻子,这小子是大街上捡来的么?

琥珀细细地嚼着面饼,嘴角高高地翘起,果真很香!

吃完饭,书记一家就告辞了,没几天新生报道,华音那边事很多,下午就有个职工大会,他要在会上讲话。他半揶揄半感慨地对盛骅道:“没有了你的导聆课,华音少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但以后他们却可以看到我的音乐会,这也是一道风景。”

书记抬了抬眉梢:“现在就开始宣传了?”

“酒香也怕巷子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我倒不担心巷子深,我就怕你这酒不够卖。”

“反正你的那一杯肯定有。”

“那我就等着喽!”

把书记一家送上车,房楷和谌言也要走了,房谐那边大剧院晚上有演出,谌言约了拍海报的摄影师见面。

“你确定不要我找几个靠谱的媒体朋友先透点音乐会的风声?”谌言问道。

“现在透点风声出去,只怕别人捕风捉影,后面还要澄清,还是让我自己来公布。”

谌言点点头,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担忧:“那个场面可不小哦!”

“是有点大,还很吵,还是现场直播。”可是效果也会非常好。

客人都走了,阿姨把厨房收拾干净也走了,满院除了树影和阳光,还有站在游廊上的琥珀。看到他,她笑问道:“下午要出去吗?”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仰视着她:“不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们再来一遍《邀舞》?”

几遍都可以!在她沉静而清澈的目光里,总让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珍贵,珍贵得不能挥霍一分一秒的时光。

**

裘逸过了一个很沮丧的夏天,父亲对他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强者,也没有永远的弱者,起起落落很正常。这话一点也没安慰到他,他跑去泰国,找了个海边度假假店,每天下海游泳游得像条死鱼,回房间一沾床就睡沉了。几天下来,整个人晒得像个黑球,只有牙是白的。一回国,就听说盛骅辞职了,再悄悄一打听,盛骅要开音乐会,有了新经纪人。

裘逸见到盛骅时,眼眶红红的,配上他那张黑脸,盛骅嘴角抽了抽,给他倒了杯茶:“委屈了?”

委屈大了去,裘逸吸了吸鼻子:“教授不是说我很适合做音乐经纪人么,我肯钻研,有资金,也懂音乐,教授怎么就不考虑我呢?”

盛骅温声道:“我有考虑过,但是我的情况很特殊也很复杂,你还不够成熟,很多事都处理不了,我等不了你。”

裘逸急了:“不就是几个喜欢以挖苦吐槽别人为乐的渣滓么,你的音乐会,我把票全包了,看他们还吐个毛!”

盛骅看着他笑。

裘逸低下头,闷闷道:“我懂的,教授,我的经验是很少,教授的音乐会和红杉林的演出不同,级别很高,观众也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嫌弃红杉林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和他们几个都联系着呢!”

“喔,说说!”盛骅起身又给裘逸加了点茶。

“季颖中整天窝在我租的公寓里,除了吃饭就是练琴,他大四,也没课,他师姐给他找了个地方实习,他也不去,我都怀疑他要得自闭症了。沙楠那家伙,倒是有家公司要签他,说他琴拉得不错,嗓子也可以,综艺感也强,但人家提了个要求,在签约前,让他先去整个容,好几个地方都要动刀子。他吓坏了,回到租处就做了一夜的恶梦,梦见自己血肉模糊地被扔在垃圾堆边。醒来后就给我打电话,一通大哭。我让他回来,他说那也太没面子了,他还没混出名堂来呢。我估计再撑个几天,他就回来了。”

“秦笠呢?”

裘逸看了看盛骅,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搓了搓手掌:“他已经回校几天了,我看到他寝室的门开着,阳台上挂着衣服。他隔壁寝室的一个哥们告诉我,他回来那天把寝室好好地打扫了下,扔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以前赵怜惜送他的。”

“这是准备把过去的一页彻底翻过去了?”

“他是个节约而又务实的人,赵怜惜送他的,都是他必需的,不是华而不实的礼物。他把它们都扔了,我觉得他没有放下过去,而是逼着自己去斩断。这样的人对自己狠得下手,也非常理智。”季颖中和沙楠,裘逸有把握,但秦笠,他真的没有信心,红杉林可能真的要夭折了。

“他对自己狠,是因为重情意。一段没有价值的恋情,他都这么不舍,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音乐,会轻易放弃么?”

裘逸眼睛一亮:“如果有一天,红杉林重出江湖,教授和琥珀小姐,还愿意回来做音乐指导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掩下眼底的苦涩:“这真是个令人心悦的目标。”

两个人是约在一家茶馆见的面,茶馆有点偏,但好停车。裘逸今天开的是辆改装过的大吉普,巨无霸似的泊在那,衬得别人的车像玩具似的。盛骅失笑摇头,裘逸有些喜好,让人不敢恭维。“问你个事,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你认识吧?”

裘逸紧张地盯着盛骅:“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她也很喜欢古典音乐。”

裘逸把头别到一边,吁了口气,说道:“她喜欢的不是古典音乐,她喜欢的是演奏古典音乐的人,那就是一花痴,满世界追着人家跑,她都成我们圈子里的笑话了。见过痴的,没见过这么痴的,完全疯魔了。我一哥们说,要是一母苍蝇从那男的面前飞过,她都和它有仇。”

“她父亲不管她?”

“外面是有南裘北虞一说,但她家和我家不一样。我们家是祖祖辈辈做生意,一步步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她爸原先是体制内一普通职员,后来娶了她妈。她妈家境很不一般,靠着她外公给的资源,她爸赚了第一桶金,然后才开始发家,进军房地产,发展迅速,几年内就在北方站稳了脚跟,估计其中离不开她外公的功劳。她外公是前年病逝的,半年之后,她爸喜欢上了一个女明星,不是玩玩那种喜欢,是真爱,她爸和她妈离婚了。她妈是净身出户,名下的股份和财产全留给了她。所以她在外面怎么折腾,只要不触到她爸的底限,她爸都由着她。”

“动用大笔资金呢?”

“她爸现在带着女友在国外游学呢,公司业务有职业经理人管理着,她想动用大笔资金,走程序呗。”裘逸迟疑地看了盛骅一眼,“她爸也是个古典音乐迷,她家对于演奏家的赞助都是大手笔的,好像还特地成立了一个什么音乐基金。教授,你是不是想让她赞助你的音乐会?”

“我又不是她喜欢的演奏家,她愿意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裘逸大感意外:“你、你也知道······”目光一抬,不禁拍桌大笑起来。

茶馆对面一家生活广场上方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虞氏集团预祝许维哲先生沪城个人独奏音乐会演出圆满成功的视频。

**

酒店位于江边,到了深夜,仍听到船在江中行走的鸣笛声。不觉着吵,反而有种隐居山野的宁静,许维哲有点不适应这种宁静,凌晨一点还醒着。沪城在南方,华城在北方,南方北方的夏天,气候差别不大,温度居高不下。不过,沪城的热不像华城那边利落,闷在皮肤里,汗出不来,很难受。音乐厅里有冷气,倒是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中暑。很是凑巧,亚洲音乐盛典和他的音乐会在同一天,也是七夕节,可以容纳八万人的体育馆,即使开了冷气,也没什么用,举办方怕是要做足防暑降温的准备。

虽说是在同一天,但一个在华城,一个在沪城,一个是流行音乐,一个是古典音乐,完全没有冲突。要不是彩排时听音乐厅的工作人员说起,许维哲都没想起关注下亚洲音乐盛典。

这次音乐会的海报设计非常大气,故事感十足,还融入了东方元素。茫茫宇宙中,两个身着古装的男女各自站在一个星球上,向对方伸着双手。星球最下方是他坐着钢琴前的一个剪影,标题是:来自星星的你——许维哲与钢琴的七夕邂逅。

海报一出来,陶月不知在哪看到的,立刻上传了一张到微博,她的很多同行和粉丝都转发了。凯尔有她的联系方式,提醒许维哲感谢下。许维哲打过去,她戏谑地说票就不要送了,到时在海报上给她签个名,然后再上次她的节目。许维哲笑道,我的底上次全给你了,再上就没价值了。陶月说上次没弹琴,这次来不要露底,弹几首曲子就行。许维哲和她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并没有把她的邀请当真,也没有时间。这次全国巡演结束,差不多要到十月了,他该回英国为新年音乐会作准备,日程很紧。那时候,琥珀也在巴黎吧,他可以挑个阳光晴朗的日子,坐火车,穿过英吉利海峡去看她,两人一起喝个下午茶,散散步。

轻轻的敲门声!许维哲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凌晨二点了。“凯尔?”他住的是套房,凯尔在外间,他在里间。

“是我!”凯尔无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维哲披上睡衣,神情有些发紧。明晚就要演出了,不是重要的事,凯尔不会惊动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一开,许维哲首先看到的不是凯尔,而是虞亚一张紧张兮兮的脸。

凯尔小声道:“我说你睡了,可是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不然,她就活不到明天了。”

许维哲抚额,虞亚和她住同一家酒店,晚饭时刚打过招呼,不过才几小时没见。“怎么了?”他耐着性子问。

虞亚目光急切地在屋内巡睃了一圈,看到手机放在离床很远的一张矮柜上,神情一松,拍了拍胸口,问道:“你这两天没上网吧?”

许维哲与凯尔面面相觑。

“没上就好。网上的传闻你不要相信,都是假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休息吧,做个好梦,明天我给你送花来。”虞亚摆摆手,轻松活泼地走人了。

“她梦游了?”许维哲问凯尔。

凯尔不解地摊开双手。

许维哲关门,为了明天的音乐会,上床努力睡觉。凯尔把灯都熄了,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又起身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拿过手机,点开网页。西方音乐圈的热点新闻,这几天都是希伯,他早看过了。凯尔翻了几面网页,呃?那个被富婆包养签约乐团的新闻不见了,连评论都没有,干干净净,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他明明昨天还看到的,乐团还出面回应,说首席大提琴师是根据实力招聘的,被网友好一通嘲讽。难道被删掉了?能把这样的热点新闻删掉,需要不菲的代价吧!这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凯尔没有允许自己多深究,这是别人的事,和他无关,他有他的事要做。

但是第二天,凯尔哪怕是几分钟的闲暇,也要上网看看新闻。网上很平静,音乐会也很顺利,晚上七点准时开场,鲜花堆满了走廊,全场坐无虚席。虞亚的位置在贵宾座的中间,她穿了件红色的长裙,明艳照人。许维哲的序曲就掌声如雷,他的第二首曲子是勃拉姆斯的降a大调圆舞曲。勃拉姆斯是严肃沉静的,有人说贝多芬的作品很男性,那勃拉姆斯就是男性中的男性,这样的一个直男,他的圆舞者,出人意料的简朴和清新,有着另一种韵味的明朗和绚丽。凯尔掀开幕布,看着台下观众,没有一个走神,没有一个轻声悄语,他们专注地倾听,都像是被音乐所迷醉了,他一颗心这才缓缓落地,可以说,首场音乐会几乎是超预期的成功。下面是中场休息,下半场的两首曲子,也是许维哲很擅长的,音乐语言精致,技巧高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微笑地回到休息间,点开手机屏幕。他给手机设置了新闻推送功能,只要是和古典音乐有关,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最热点的都会被推送过来。手机里有一条推送的视频新闻,他怕有声音,没想点开,可一看是盛骅的,他的指头一动,视频打开了。

舞台这么开阔,观众席荧光棒舞成了弯曲的星河,这是亚洲音乐盛典的现场?也不知谁录的视频,隔得很远,舞台上的人很小,只听到嘈杂的人声,琴声一点都没听不见。直到盛骅从钢琴旁站起身,主持人递过话筒,让他说几句,凯尔才看出那是盛骅。

“谢谢大家的热情,也许大家的热情不是因为我的演奏,而是因为天气,琴声实在太小了。”

观众哄地都笑了,笑声中,不时有人喊:“盛骅,我爱你!”

盛骅点头:“我听到了,你们爱我。我不曾演过电影、电视剧,也不曾有歌曲在大街小巷传唱,我知道大家熟知我,是因为古典音乐,这让我感动,也为之自豪。在我们国家,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原来已经这么多。今天是七夕节,我看到下面很多人都是结伴而来,我想我在古典音乐上是不是也应该找个伴?”

“是!”下面异口同声道。

“好吧,我听大家的。我决定从今晚起,就找个伴一起组成一个二重奏乐队,名字就叫moon。”盛骅微笑地看向舞台的一侧,朝那边伸出手,“下面,就有请我的伴、我的搭档———小提琴钢琴二重奏moon乐队的另一位成员,世界著名小提琴家———”

“琥珀!”凯尔身后响起一声惊呼。

他回过头一看,许维哲一张脸,在灯光下,苍白得毫无人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特别的蓝,云白得刺眼,阳光一泻千里地直射下来,不,何止是千里,天地连成了一线,视线之内,没有树,没有路,没有任何标识,沙漠像海洋一样浩瀚辽阔,如山脉一样连绵起伏,汗水已经流尽了,影子都像被阳光炙烤得萎缩了,可是脚步却依然向前,仿佛前面有一块绿洲在等着似的······这是一种强大的信念,还是一种愚蠢的执念呢?

琥珀细细地用毛巾把掌心的汗擦净,接过谌言递过来的琴。她闭上眼睛,缓缓调整呼吸。其实无关信念、执念,只不过是人对生存的本能渴望。当人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只要能够向前,不管是踩着荆棘,还是涉水,还是逆风,都会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

心酸么?委屈么?怎么会呢?同样的境遇,和别人比,她不知幸运到哪里去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舞台中央演奏的盛骅。上一个流程是一位刚拿了最佳年度歌曲奖的男歌手演唱了他的那首得奖歌曲,他的歌迷来了很多,然后和他来了个集体大合唱,那分贝把琥珀的耳膜都震疼了。盛骅在他之后上台,谌言脸黑成了锅底,盛骅的演奏完全被还沉浸在刚才合唱中的歌迷叫喊声淹没了。很奇怪,琥珀却每一个音符都听得很分清。

《船歌》,节奏飘逸,船桨击水之声隐隐可闻,弱拍和强拍交替起伏,宛如水波荡漾之态,充满浪漫情调。事实上,肖邦创作这首歌曲时,他和乔治·桑的关系已经快要破裂了,他为了挽回她而创作了这首歌曲。炽热的真情,亲切的温存,可惜还是回天乏力。

这是肖邦所有作品中最要求表现手法及用心来演奏的很复杂的乐曲之一,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弹肖邦,但盛骅还是选择了肖邦。也许他知道别人不会关心他弹了什么,他只想弹给自己听,弹给她听,这就足已。

“还好吧?”谌言轻声问琥珀。盛骅的《船歌》已经演奏结束,主持人走上台去,再等一会,就该琥珀上台了。

琥珀朝她点了下头。今天的演出人员很多,后台非常嘈杂,和音乐厅肃静的候场区完全不同。她还没上场,下一个歌舞类表演的演出人员已经挤挤搡搡地过来了,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琥珀在伴舞里的人群里看到了赵怜惜的面容,赵怜惜下意识地避开琥珀的目光,但下一刻她又转过来看向琥珀,脸上浮现出一丝嗤笑。那意思好像是“我是从一个芭蕾舞演员沦落成一个歌手的伴舞,可是你那样的小提琴女神跑到流行音乐盛典上打酱油,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她还和旁边的女孩咬起了耳朵,那女孩吃惊地张大嘴巴,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琥珀,接着,很多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大部分很震惊,也有面带鄙夷的。

作为一个职业演奏家,并不害怕被别人打量,不谈这几个人,即使待会面对下面几万人的目光,琥珀也能做到从容得体地应对。

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神奇,琥珀想起自己初来华城那天的夜里,她看着从雾霾中驶过来的那辆拉风的跑车,车窗徐徐降下,露出她以为不可能有交集的盛骅的脸,这是神奇的开始,现在,她发现,她的演出恐惧症神奇地痊愈。没有窒息,没有耳鸣,没有腿软,没有虚汗,感觉不到压力,甚至都感觉不到紧张,她只觉得是一种享受,享受种种无法表达的憧憬、希望、畅想,都可以尽情地用音乐来表达的美好感受,享受音乐所带来的生活的情趣和生命的洋溢,享受与盛骅合奏时唯有他知的默契。

有人说,一个人的伟大和渺小,完完全全取决于他自身与音乐的交往程度,她认为,一个人的幸福与悲哀,也取决于对音乐的认知程度。音乐,曾经带给她痛苦和恐惧,那是她把音乐看得太过高远,其实,音乐很容易接近,也很亲切,前提是要有一个懂得倾听你音乐的人。

这个人,她已经遇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谌言轻拍了下她的肩,舞台上,盛骅朝她伸出了手。他们重奏的曲子,还是那首韦伯的《邀舞》。他这样的姿势,很像在舞会上邀请她共舞一曲样。可不就是共舞么,他的眼睛满含着笑意,像是鼓励,也像是很期待,更像是很欢喜。舞会上那么多的女孩,他只想和她共舞,只看到她。

她拿着琴款款朝他走去。

琥珀今天穿了件大红的露肩长裙,直及脚踝。谌言说,在中国,大红色代表着大吉大利。璀璨的灯光下,大红的长裙就像一团行走的光束,再加上她的优雅与自信,不知道是被她惊艳了,还是被盛骅刚才的介绍惊诧了,刚刚还沸腾的体育馆内蓦地一静。

盛骅在心里面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样的,我的女孩。他把另一只手臂也打开了,等着她走近,他要在几万道目光下,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琥珀看到了他张开的手臂,熟悉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强大的气场,陌生的,是他眼中亮得惊人的光泽。她的心怦然加速了。下一刻,她被拥进了他的怀中,她感觉到他不弱于她的心跳,隔着衣衫,一下一下撞击着她。接着,她仰起头,在他的脸颊两侧分别吻了下。

寂静的体育馆突然掀起了一股浪潮,先是抽气声,后来是掌声,还有叫声,也许还有骂声。不过,琥珀才不在意呢!盛骅的身子却突然也紧绷住了,眼睛倏地瞪大。琥珀不禁有些羞窘,颊吻在西方只是一种礼仪,虽然盛骅在西方生活了很久,但不代表他就西化了,他不会是被她的热情给惊到了吧?

盛骅如坠深渊!

一团漆黑。没有疼痛,也没觉着发胀,突然的,一切景象就从他眼前消失了。盛骅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一团漆黑。那不是被暮色四临之后的黑,而是深渊般的黑,黑得时间和空间都像是静止的。这一次,和上次交通意外时的短暂几秒不同,长得像天老地荒似的。

盛骅惊得魂魄都散了,全身的温度都像被抽走了。他根本就没意识到琥珀吻他了,也听不到四周的声音,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脑子里轰隆隆巨响,心跳快得都不能呼吸了,这是病情加重了吗?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光明了?纵使再沉稳,再坚毅,这一刻,盛骅也崩溃了。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崩溃,至少现在不能,他必须要撑到下台,至于以后······但愿还有以后,哪怕是短暂的以后,他不奢求,一年就好,哪怕仅仅半年,那时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痛楚像潮水般漫进心田,盛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卑微。

“盛骅?”琥珀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他就站在钢琴旁边,转过身就能坐下。本来就是背谱演奏,88个琴键,他熟得不能再熟,闭上眼睛都能演奏,所以······一切都会好好的。他安慰地朝琥珀一笑,温柔又温和。

琥珀心头一松,丝毫没发觉盛骅的变化。

盛骅在琴凳上坐下,手放在琴键上。闭上眼睛演奏和完全失去视力的演奏还是不一样的,闭上眼睛是彻底的沉醉,失去视力心则会悬在半空中,手指战战兢兢。盛骅不由地想起向晚,她没有演出恐惧症,但她是个完美的人,不允许演奏有一点瑕疵。她演奏的时候,死命地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于是他们从来没有眼神交流。今天的观众也许都不是资深古典乐迷,也许从不听肖邦,但不代表就可以蒙骗他们的耳朵。

盛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落下,很正确,中央c。他扭过头,琥珀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一袭红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散在两肩,眸如星辰。可惜他看不到,他只能勉强去辩识她的方位,挑了挑眉,好像在提示她舞会要开始了。她应该会回以他一笑吧!

确定了中央c在哪里,盛骅的心就定了一大半。低音区,柔和、温润、轻盈的序奏,从容不迫的旋律,绅士出场了。琥珀的眉细不可察地拧了下,盛骅的弹奏有一丝的慌乱。她看了他一眼,他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脸也看向她,嘴角微翘。

大家概是听错了,琥珀脸一红,忙举起琴弓。乐曲的画风突变,欢快、明亮、激昂的琴声立刻给人呈现出一场盛大、隆重、欢腾而又华丽的舞会场面,男士们西装革履,英俊挺拔,小姐们淡妆浓抹,芬芳多姿······

这是琥珀在中国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尽管她现在声名受损,但,哪怕是再挑剔的乐评家,也不得不承认,盛骅和琥珀的二重奏,是殿堂级的演奏。在这样的万人体育馆,流行音乐的主场,巨星云集,即使很多从没感受过古典音乐的耳膜也被震撼了,原来古典音乐也可以这么魅力十足,听得都想恋爱了。

第22小节,绅士和小姐熟悉了起来,相谈甚欢。盛骅加进了装饰音,旋律更为恳切、真挚。额头的汗越来越密,指下一滑,错了一个音。毫无预期地,黑暗突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越来越大,光明呼啸而来,他贪婪地睁大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还好,一切都不是假象。钢琴的每一个键、他弹奏时弯曲的指节、手背上的青筋,都是那么的清晰。眼眶在发烫、发热,当他的目光一投向琥珀,她立刻就接受到了。

她的睫毛湿湿的,她哭了?因为喜悦么?

指下的旋律越发地欢快,她像跟着他的步伐,一圈又一圈地旋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演奏中的她,很美,他看了一眼,又一眼······他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住。

最后一个和弦在指下慢慢结束,回音还在体育馆内回荡,掌声已经响起来了。盛骅站起身,与琥珀一同谢幕后,两人再次拥抱。琥珀觉得这次的拥抱,盛骅很用力,像饱含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很多人在下面叫嚷着“再来一首”,盛骅挥挥手,与琥珀相携下台。谌言看着两人,与有荣焉道:“虽然今天现场的音响效果一般,但我真的不能再苛刻了,重奏很完美。”

盛骅指着谌言,对琥珀说道:“这就算完美了,后面的音乐会,看她用什么词形容?”

“那定是一场听觉视觉的盛宴呗!”谌言信心十足道。

下一个节目要上场了,伴舞先上。赵怜惜从琥珀面前走过去,琥珀淡淡地站在那,看都没看她。本来就不算相识,以后想必也没相识的可能,她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赵怜惜快速地眨着眼睛,把溢出来的泪水堵回去,不然会把脸上的妆弄化的。和区平分开后,她脚踩两只船的事也传了出去,芭蕾舞团呆不了,老家不能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伴舞的工作,可不能丢了。芭蕾舞,不过是曾经的一个梦罢了,秦笠,也是她曾经的一个梦,呵,她做过不少的梦,现在,她活得很清醒,因为她知道,有些梦,不是努力就能实现的。

赵怜惜甩甩头,扬起一脸的笑,跟着队伍奔向舞台。

盛骅去了趟洗手间,放了满满一池的水,整个脸都浸在水中。他用纸巾把脸上的水珠一点点地拭净,抬起眼,镜子里的人,面容平静,眼底却涌动着浓浓的悲怆。他扔掉纸巾,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洗手间里有一扇窗,半开着,有一股水气飘进来。他朝外看了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雨很大,可以说是暴雨了。他把窗户关实,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岛本医生的电话。

没让他久等,岛本医生很快就接听了。听完他的叙述,岛本医生很久都没出声。盛骅无奈地笑道:“岛本医生,你好歹告诉我声,这次的失明,是因为压力所至,还是以后就时不时地来一下,频率有多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半晌,岛本医生出声了:“我说很高,你会立刻来日本做手术吗?”

盛骅挠了下额头:“不带这样吓唬人的,我从日本才回来多久啊,你可是说给我一年的时间······”

“我说过很多话,你怎么只记得这句?”岛本医生愤怒地打断了盛骅,“生命属于你自己,我只能建议你,却不能强迫你。”

“对不起,我道歉。”盛骅好声好气地和岛本医生商量着,“我手里还有点事,一结束,我就去日本。这个失明,有药可克制么?”

岛本医生咬牙切齿道:“没有。”

盛骅笑了:“医生要有仁者医心,不能见死不救!”

“盛骅,你手里的那件事非要现在做么,不能延迟?”

盛骅沉默了下,说道:“是的。”

岛本医生叹了口气:“每天的药量加倍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像是准备放弃盛骅了。

盛骅悻然地勾了下嘴角,把手机放回口袋。外面的雨声像是更大了,听得人很心烦。但他还要打起精神,演奏只是今天的序曲,正章还没开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盛典,本来就聚焦了各大媒体。媒体今天只想拍几张美照,写点花絮,没想到,盛骅突然投放了一枚重型炸弹,媒体们都眼冒绿光了。终于,他们在停车场入口堵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盛骅和琥珀。

看着眼前一堆的长枪短炮,盛骅悄声对琥珀说:“我们只是作为嘉宾来演出下,这下,喧宾夺主了。”

“以后估计要被人家拉进黑名单了。”虽然并不意外媒体的围攻,但还是有点不安和内疚。不是因为她,盛骅是不用面对这些的。

“太优秀有什么办法呢?”盛骅无奈的口吻,让琥珀弯了弯眼睛。

应媒体的要求,两人很配合地站好,让媒体拍照。

镜头咔嚓咔嚓响着,闪光灯闪个不停。抢先出声的是家网络媒体,以深度挖掘娱乐圈八卦见长。盛骅和琥珀不属于娱乐圈,可是八卦很劲爆啊!“琥珀小姐,你听得懂中文吗?”记者穿了件棉质的格子短袖,像洗缩水了,吊在身上。

琥珀点点头。

“你和盛骅教授今天的演奏很精彩,听盛骅教授说你们准备组成一个二重奏乐队,叫moon,这个名有特别的意义吗?”

盛骅赞许地看着记者,看着貌不惊人,却懂得循序渐进。“琥珀小姐听得懂中文,但不代表她就能说好中文,还是我来回答吧!我一开始想给乐队起名叫他和她,琥珀小姐瞪了我一眼,说干脆叫男和女好了。”

媒体们哈哈大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我们又各自起了几个名字,意见就是不能统一。还是朋友家的孩子说,不如叫moon吧,因为姐姐很喜欢看月亮。我想想,也不算难听,就接受了。”这话真不是盛骅编的,是书记家的小糖球说的。琥珀在书记家呆了几天,夜里不睡觉,就趴在阳台上看着月亮,不知怎么给小糖球发现了。

“盛骅教授很绅士哦!”记者顿了下,目光紧盯着琥珀,“前一阵子,网络上有几个关于琥珀小姐和希伯先生的贴子,因为贴子是从国外网站转过来的,不知真假。我想请问琥珀小姐,你的朋友阿峦自杀,真的是因为接受不了希伯先生爱上你吗?”

这样的质疑,琥珀的耳朵都听出茧了,但再一次听到,心头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上了羞辱感和气愤,她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下巴高傲地扬起。盛骅的手不着痕迹落在她的腰间,和煦地一笑:“谢谢这位朋友帮我们炒作话题,室内乐在中国目前市场是很窄,但我们乐队还是想靠自身的魅力踏实地一步步向前。古典音乐之所以称之为古典,是经过几百年时光洗礼的,一夜爆红对它不合适。”

记者急眼了,他哪有帮他们炒作啊,他是在挖掘八卦。“盛骅教授,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很抱歉,我真不是很明白。”盛骅还是笑语晏晏。

“就是网络上说琥珀小姐插足希伯先生和阿峦······”

“网络上还说琥珀小姐有演出恐惧症呢,你说她有么?”盛骅收了笑意,语气凛然。

记者张口结舌,他无法回答。琥珀刚演奏结束,几万双眼睛都看到了,明摆着演出恐惧症是别人居心叵测的诬陷,同样的,什么插足,什么小三,什么杀人犯,这些传闻也就值得推敲了。

“虽然国内的观众对琥珀小姐还不算太熟悉,你想提高琥珀小姐的知名度,出发点很好,你可以夸她的音乐,夸她那把价值连城的名琴,你不懂古典音乐,怕自爆其短,那就夸夸她长得很漂亮啊,这个总会吧,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龌龊的方式呢?你还有没有一点媒体人的职业道德?难道恶心了别人让你很有成就感?”

盛骅一句比一句加重的问话,问得记者那张脸青了发白,白了又发青,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其他急不迭地想揪着琥珀绯闻发问的媒体,你看我,我看你,识时务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都咽了回去,改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盛骅都微笑着一一回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个兴奋得脸红红的女生问道:“盛教授,你和琥珀小姐是恋人吗?啊,我不是要炒作这个话题,世界上很多二重奏的演奏家,先是搭档,后来日久生情发展成了恋人,感觉你们也有这个可能。盛教授对琥珀非常体贴,而琥珀小姐对盛教授非常信任。”

琥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却在轻轻地颤动。

盛骅促狭道:“音乐是用来表达自我的最容易的方式,多关注我们的音乐,我想你会找到答案的。”

这是是还是不是呢?琥珀不由地抿紧了唇角。

小姑娘倒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好的,我一定要来听你们的音乐会。我很喜欢你们的演奏,虽然不太听得懂,可是画面很养眼。”

“那就来饱饱眼福吧!”盛骅轻揽着琥珀,朝媒体点点头,走进停车场。上车前,琥珀回了下头,神情愣愣的。

“看什么呢?”盛骅扶着车门问道。

“就这样么?”那种百口莫辩只能任由别人指责、谩骂不得不躲藏在别人发现不了的角落里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她可以在明朗的早晨,去公园晨跑,被别人认出来,也不用惊慌。走在街头看到熟悉的人,可以上前问好,而不是慌乱地把目光避开,生怕别人过来问这问那。阳光从树梢间穿过来洒在她身上,她仰起头,闭上眼睛,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多么清新的空气啊,带着泥土新鲜的芬芳,还有草木的清香。

“不然你想怎样?”

琥珀垂下眼帘:“怎么会这么简单呢?”她愿意信任盛骅,但她对自己讲,不要抱太大的幻想。怀特先生不是没有想办法,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越来越坏,坏到她以为再也好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正色道:“哪里简单了,不过是你在拼命罢了。不管多绝望,你都没有想过放弃音乐,哪怕一点亮光,你都用上全部的力气。这样的你,才让我对我们的演奏充满信心,才让我回答他们时底气十足。”

琥珀心道:如果没有你,哪里来的一点亮光?她朝他笑了笑,他应该喜欢她吧?无须问了,一定是。

驾驶座上的谌言按了下喇叭,这两人,有什么话不能上车再讲,在外面说个没完,也不看还有媒体在那候着偷拍呢!

谌言特别喜欢房楷送她的那辆跑车,那车她一个人开,很拉风,但是再载两个人,就有点勉强了。来的时候,盛骅让她开他的白色绝影,谌言睨了他一眼,怎么,我这车委屈你了?盛骅摸摸鼻子,得罪经纪人,后果很严重,这个可是有先例的。他个头高,只能坐副驾驶座,琥珀就只得窝在后排了,还得把驾驶座翻上去,才能上车。

跑车驶出停车场,雨势一点也没减弱,刮雨器刷个不停,视线还是有点模糊。谌言开得很慢,车里可是有两个国宝级的演奏家,她得小心又小心。

像是怕干扰她,一路上,盛骅微闭着眼睛在休息,琥珀托着下巴,看着车窗玻璃上的雨流出神,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用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谌言才把两人安全地送到了小院。

车里只有一把伞,谌言撑着伞把盛骅先送到门廊下,准备再回身接琥珀,盛骅喊住了她。“你回去后和房楷商量下,看能不能把音乐会再往前提一提?”

“为什么要提前?”如果提前,海报拍摄要提前,宣传要提前,票务预售那边也要提前,一堆的事。谌言有一点轻微强迫症,定下来的事被推翻,心里面就会很烦躁。

雨小了一点,压在头顶的乌云渐渐地散去,诡异地,有一丝月光从绽开的云缝间露了出来,浅白又羞涩,不一会,又缩进了云朵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采访是琥珀第一次正面回应那些传闻,明天的报道出来后,她的形象应该会有所逆转。虽然这是在中国,但是这边的乐迷一定会急切地与西方的乐迷分享这件事。再加上邓普斯大师的那番话,也许没办法一下子恢复琥珀的声名,但是西方古典音乐圈必然会格外关注我们的音乐会。moon首场演出之后,你就准备我们的亚洲巡演,差不多在新年左右结束,然后,琥珀就可以好好地准备她的十周年独奏音乐会,演出成功,她就能回归到她原先的轨道。不提前,时间会来不及的。”

琥珀的水准,演出肯定成功,谌言不担心,她就是不太明白:“你让她回归原先的轨道,那你辛辛苦苦组建这个二重奏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凭我和她的影响力,演出商们必然会对室乐内感兴趣,各大音乐院校也会加重室内乐的教育。”盛骅憧憬道。

“然后你回华音继续教你的书编你的曲?”谌言觉得盛骅疯了,兴师动众地成立了一个乐队,却只让它存活几个月。

盛骅眼神很平静:“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那种日子。”

“你这样挥霍自己在古典音乐上的影响力为她的复出铺路,这种行为叫为她人作嫁衣,你蠢不蠢啊?”谌言气得把头扭过去,不想看他。

“不是谁都有幸为她人作嫁衣的,”盛骅自我解嘲地笑了下,“辛苦你了,谌言。还有,现在不要和她说起这些,让她专心准备音乐会。”

谌言没好气道:“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出尔反尔,朝秦暮楚,早知道不回国了。”

盛骅揶揄道:“这个我可不认哦,你是为了房楷回国的,做我的经纪人不过是顺带。”

谌言严肃道:“我觉得你并不是真正喜欢室内乐,你如果真的想把国内的室内乐发扬广大,你就应该把琥珀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摇了摇头,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每个人的能力有限,我大概对自己估计过高了。”

“这个时代,强调的是自我、自信,谦虚可不算是什么美德。”谌言恼火地把伞上的雨珠抖了一地,跑到车边把琥珀接了过来,再见也没说,就走了。

琥珀纳闷地看着跑车后面的尾灯:“你们吵架了?”

盛骅没否认,淡淡道:“我让她早点和房楷生个孩子,免得房楷整天疑神疑鬼的,都快神经质了。她觉得我没资格说这话。你笑什么?”

琥珀摸了摸嘴角:“有么?”

“牙都露出来了。”盛骅推开大门。雨水稠密,砖缝间冒出点青苔,他提醒她会打滑,让她小心脚下。

琥珀应着,声音软软的。

盛典上有盒饭供应,但两个人的节目排在前面,也没顾上吃,这会都饿了。冰箱里除了一袋面包,还有瓶鲜奶,其他就没吃的。鲜奶倒在玻璃杯里,面包稍微烤了下,又切了点西瓜,就算晚餐了。

外面的雨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可能不是雨,是屋檐在滴水,单调而耐听,很是安静。

“这么开心?”盛骅看到琥珀吃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禁也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呀,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很幸福。”

“要求真低。”

“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以后,我们每场音乐会的首支曲子,都用埃尔加的那首《爱的致意》,行么?”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亮得他都不敢直视。

**

真给盛骅说中了,媒体连夜赶写的报道一出来,立马上了热搜第一名,不仅遮挡住了盛典上众星的星光,就连在同一天举行的许维哲的“来自星星的你”的音乐会也被衬得黯然失色。

众星心里面微酸,倒还能接受。流行音乐与古典音乐,虽然说是音乐的两个种类,没有高低之分,但是很多人还是认为古典音乐更高深、神圣一点,他们只是国内著名歌手,人家两个可是世界著名演奏家,这没有可比性的。可是许维哲是古典音乐界正当红的新星,不少乐评家已经称他为现代中国古典音乐的“首席”,宣传的力度那么大,各大平台为他打call,当晚各界名流齐聚沪城给他捧场,许维哲的表现也出色,第二天在音乐界掀起巨大波澜是情理之中的。确实有不少音乐人士在社交平台上发表了洋洋洒洒的评论,可惜根本无人关注,水花都没溅起几滴,大家的视线都被盛骅和琥珀占去了。

那只是一首韦伯的《邀舞》,几分钟的演奏,网络上的话题却是一个接一个,有评论演奏的,有谈盛骅的改编的,有谈琥珀的传闻的,就连琥珀的那把琴也占了一个。

一度激昂的心情转瞬即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遭一片寂静,凯尔抬眼看向站在窗边的许维哲,他不知是说点安慰的话,还是找个话题,这样子沉默着太让人难受了。

如果不考虑许维哲,单单站在凯尔的角度,他都得为盛骅把握的这个时机和场合拍手叫好,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了。他上了下国外的音乐网站,那个二重奏视频已经被转发了上万次,盛骅倒没什么人提,满屏都是琥珀的话题。他有种直觉,虽然琥珀并没有为自己辩护什么,但她很快就可以实行华丽大变身,而希伯会死得透透的。

可是怎么能忽视盛骅?没有盛骅,琥珀现在会是什么境遇?凯尔如果对中文熟稔,此刻,他必会用“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这句话来表达他对盛骅的感觉。这个人强大得可怕!

周晖也一直关注着许维哲的音乐会,愤怒道,谁给了那两个江河日下的人胆量来和我们打擂台?凯尔也气愤,但他的理智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家盛典的时间是一年前就定下来的,音乐会的时间是上个月才确定的,盛骅是盛典邀请的嘉宾,所以真不能瞎掰,说盛骅是打擂台。但盛骅在盛典上,和琥珀携手出现,两人合奏,再加上那一番话,必然是精心设计的。如果单单是他演奏一曲,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响。可是这是人家的自由,又不在同一座城市,应该碍不着他们啊,谁知偏偏就碍着了。

周晖很不满意凯尔的回答,她觉得是凯尔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她要立刻回国亲自盯着。凯尔怎么劝阻,她都不听,还是许维哲把手机拿了过去。“妈妈,柳向栋被限制出境了。”

周晖一下子像哑巴了,许久才声音发抖地问:“因为什么事?”

“说是协助调查江闽雨受害案。他虽然被限制出境,但没有失去自由。”

“他过来找你的?”

“他来看我的音乐会,在庆功酒宴上提了这么一句,让我转告你,他很好。妈妈,你想回国?”

周晖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我老了,回国也帮不了你什么,就不来回折腾了。不过,不管回不回国,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

接完电话,许维哲就站在了窗边。今天沪城的天气有点浑浊,江面上起了雾,隔着雾,看江对岸的高楼,像海市蜃楼,很不真实。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凄怆,又像是苦闷,就像清水中的一滴墨,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

一件事,慎之又慎地开始,步步小心,想圆满地画个句号,竟然这么难!

凯尔在咳嗽,像是欲言又止。许维哲回过头,抬起略有些沉重的眼皮,询问地看向他。

“该去机场了。”凯尔指了指手表。

对,去机场,巡演的下一站是长沙,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凯尔让酒店叫了车,上车的时候,许维哲皱了下眉头,问道:“你看到虞亚了吗?”

这一说,凯尔也发现每天都要在他们面前晃悠下的虞亚到今天没有出现。“可能出去了。”反正到了长沙就会遇上。

许维哲哦了一声,习惯性地打开装着乐谱的行李箱,翻看乐谱。但他显然定不下心来,看几行便朝车窗外看一下。到达机场时,他拎着行李下车,突然对凯尔说道:“我想先飞华城,然后再从华城飞长沙,时间足够的。”

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去了华城,又能怎样呢?凯尔心道。

许维哲看着巨大的电子屏上翻动个不停的航班消息:“就想看她一眼,没想怎样。”虽然不一定能见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算顺利!下了飞机,许维哲试着拨打琥珀的手机,总算开机了,电话接得也很快。听到他的声音,她愣了下,便同意见面。他还要飞长沙,便选了个机场与市区中间的位置,是家日式红酒屋,旁边还有个花店。他进去选了盆白鹤芋,也有人叫它一帆风顺,叶片是深绿色的,叶柄很长,春夏开花,现在花期刚过,放在屋子里,可以过滤废气。

琥珀是谌言开着那辆靓得不要不要的跑车送过来的,谌言没有下车,看了看手表:“两小时后我来接你,够吗?”

琥珀朝楼上看了看,她觉得可能一个小时就够了,但她点了点头。虽说谌言现在是她的经纪人,但她在谌言面前,远没有在怀特先生面前放松。谌言对她,敬业、尽职,但是也会保持一定的尺度。可以说,她们俩目前处在相互观察、相互磨合的阶段,谈交心还有点早。

“稍微收着点,注意不要让别人拍到······你懂的。”谌言耸了下肩,呼地下,跑车冲出了琥珀的视野之外。

琥珀静默了片刻,推门进去。

许维哲选择了二楼的一个包间,服务生送上红酒和下酒菜,便替两人拉上了纸门。空间一下子狭窄起来,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你······”许维哲朝琥珀说了个“你先说”的姿势。

“那是送我的么?”琥珀指着摆在一边的白鹤芋。

许维哲点了下头,细心地给她讲述了着怎么养植。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青台,他们已经近三个月没见面了。虽然没有见面,但他每天都会给她的手机发早安、晚安,问她今天好不好,再告诉她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当她昨晚把停工很久的手机充上电,打开,他的短信哗地下全涌了出来,足足有164条。她一条条地读完,然后就删掉了。他很关心她,他说喜欢她,是很真挚的,可是······

琥珀把花盆接过来:“我会好好养的。”

许维哲故作轻快道:“我可不敢当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对他一笑,很短促,很疏离。许维哲心里面狠狠地一痛,随即又有些恼怒。“你是不是在怨我?”

琥珀低头不语。

“你怨我把你演出恐惧症的事透露出去,让你雪上加霜?是的,是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虞亚的。那是在青台,你拍摄结束回华城了,希伯跳出来爆料,她正好来看我,又一次向我表白,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她要什么有什么,而你,几乎一无所有了,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她说不就是一个绯闻么,你上不了台,还可以去教书,在家带学生,怎么就一无所有了?我说你有演出恐惧症,很严重,从很久前,你就拉不了琴了。我是故意和虞亚这样说的,依她张狂骄横的个性,必然要大肆渲染这件事。我知道你的演出恐惧症已经痊愈,我看到你在酒店里拉琴了。这样,把事态扩大到极限,然后,我邀请你来我的音乐会做嘉宾,所有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我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还是晚了一步。琥珀,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琥珀吃惊地抬起头,显然,她想不到事情的出发点是这样的。“不是信任不信任,这是你在中国的首场个人音乐会,邀请的嘉宾应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一个负担。”

“于是你就选择做了盛骅的负担?是因为他的琴技比我好,声名比我高,比我有担当?其实,还是你觉得他更值得信任吧!”许维哲的愤怒喷涌而出。

琥珀避重就轻地回道:“我觉得他在室内乐上的造诣很高,和他合作,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许维哲的心里面一片荒凉,荒得寸草不生,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直视着她,想起他们在奥地利的初见,想起他去巴黎看她,那些清翠的小植物,水果的清香,她扬起脸,唇角边的笑意,他们在塞纳河边,走过一座座桥,看对岸巴黎圣母院上面的浮雕在阳光下闪着光,在街角买一杯咖啡,吃刚出炉的小羊角面包······一切是那么的美好,那么快乐,就这么让它成为过去?

他想起周晖有次喝醉了,边哭边说道:你知道比悲伤更悲伤的是什么?是空欢喜。

他和她的相遇,也是一场空欢喜么?

他问过她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他喜欢她照顾她,能不能做他首场音乐会的嘉宾,她都没有回复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需要回复,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她从未参与进来。

菜慢慢地冷去了,酒还在瓶中,两只玻璃杯空落落的摆在桌边。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自嘲地一笑,问道:“是不是,你从未把我当朋友?”

是不是你从未喜欢过一点?是不是你从未考虑过给我做嘉宾?

三个问题,她都没回答,或者说她都回答了。

琥珀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许久,她低垂下眼帘,扶着桌沿站起来:“我该走了。”

他看着她的手去拉拉门,很快就要从他的眼前消失,他突地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把她拉进怀中。他说不出恳求她留下的话,他只是用力地将她抱紧。她并没有挣扎,一动不动,很安静地让他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一个世纪,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退后一步。

她回过头,朝他温婉地笑道:“维哲,谢谢你给过我那么多温馨的时光,我不知说什么好,就愿你总能到达希望的终点。”

她走出了他的视野。第一次,她和他道别,他没有相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独自呆会儿,却不能如愿,凯尔催促的电话一遍遍地打过来。

他走出红酒屋,他记得进来时,阳光就高挂在那,现在还在那,好像从未稍离。错觉,事实上,他的世界已经颠了个个。

琥珀还没离开,捧着那盆“一帆风顺”站在对面的路道边。许维哲贪婪地看着她,任由凯尔的电话响着。

谌言的车来了,车上多了个人。看着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盛骅,琥珀一愣。

盛骅瞅了瞅她手里的植物,嫌弃地勾了勾嘴角,给她拉开副驾驶的座椅,让她坐到后排。确定她坐好了,盛骅又把座椅摆正,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对上许维哲的视线。他并没有过激的举止,可以说非常礼貌,也许笑意很浅,但轻轻的颔首,任谁也挑不出刺来,可是许维哲却从中读出了一丝······警告?他想,如果此时他再演奏一曲《鬼火》,盛骅绝对不会再弹莫扎特,他会弹戈多夫斯基改编的肖练op25中的第6首。这首把三度双音技巧移到左手上,还必须弹得轻巧动人,难度超越了《鬼火》很多很多。

呵——他现在觉得他有资格做他的对手,准备迎战了?

许维哲眼神一暗,甚至有些阴郁。

去机场的路上,凯尔告诉他,大剧院刚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预告,两周后,盛骅和琥珀的小提琴钢琴二重奏音乐会将在音乐厅举行。是那个可以容纳1800个座位的音乐厅,而不是只有400多个座的小剧场,这是多大的胆量和豪气啊!两周后,他们巡演也刚好到华城。上次的亚洲音乐盛典,是个巧合,这次怕是故意为之。凯尔咂嘴,这下,怕是真要打擂台了。

许维哲笑了,幸好爱情不是一切,幸好一切都不是爱情。蓝天依旧,白云依在,海洋依然波澜壮阔,擂台,打就打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梦想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只是,琥珀怎么也没想到,会骨感成这样。

大剧院的公告一出来,盛骅也自发地把状态调整成音乐会模式。他不再外出,除了晚上编会他的二重奏曲目,休息个几小时,其他时间,他和琥珀几乎是形影不移。

早晨,他和琥珀是各自练习。按道理说,是各练各的声部。琥珀发现,不是这样的,他练习的是曲子的总谱。更变态的是,他对自己不仅要求背谱演奏,渐渐的,他就进入了盲奏状态,全程紧闭着眼睛,一个人弹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说好的二重奏呢?说好的眼神交流呢?

练习一般是四个小时,然后两人坐下来交流对曲子的分析,差不多上午就过去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合奏。还好,他记得只弹自己的那部分。可是这让琥珀更加抓狂了。那首她自以为合奏得很完美的《邀舞》原来是一个大大的误会,不过是他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回,根本不是真正的二重奏。二重奏时的他,睚眦必究,吹毛求疵,一步不让。他说,亚洲盛典上的观众是为了他们喜欢的明星而来,不是为了听你的音乐而来,只能算是业余的,而来听室内乐的观众,则是专业的,你也必须拿出专业的态度。

对一个进入职业演奏行列长达十年的人说她不专业,也太可笑了。

他们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音乐会的曲目,盛骅不由分说就剔除了《爱的致意》,他觉得这首曲目可以考虑作为返场曲,但不能作为开场曲。开场曲要带有一点炫技,他选择的是巴齐尼创作的一首演奏度极高的《妖精之舞》。这首曲子原先是为小提琴而写,后来被改编成二重奏,小提琴在精彩的钢琴配合下,显得十分有趣,动感十足,能让观众的耳朵一下子就愉悦起来。琥珀承认,这个选择很正确,可是她还是生气了。

第二次争吵,是在重奏时,盛骅说她还是独奏性太强,她演奏时的呼吸、音色、揉弦、句法,甚至是演奏方法都不统一,完全不顾及同伴。室内乐要求的是平等、和谐、包容,而她太自大、自我、自私。他严肃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秀场,你要学着习惯有一个同伴。琥珀挑衅地看着他,然后肆意张狂地演奏了一曲小提琴的独奏版,倨傲道,我是很久不上台演奏了,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室内乐。真正的独奏是这样子的,我已经很包容你了,你跟不上我的节奏,这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人不欢而散。

第三次争吵,第四次争吵······哪怕是为了磨合一个小的细节,两个人都能吵上一通,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吵完,两个人会冷战半天,吃晚饭时,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有什么事,都托阿姨传话。

自从两人同时开启音乐会模式,阿姨便也住了进来,全部接手他们的起居。阿姨觉得不过是活比以前多了点,自己会轻松胜任。可是这一天比一天浓的火药味把阿姨吓住了,不谈多话,就连两个人练习时,阿姨去倒个茶,蹑手蹑脚地进去,再蹑手蹑脚出来,大气都不敢乱喘。对于阿姨来说,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莫不过于是早晨去菜场买茶。哪怕下着暴雨,阿姨的脚步都是轻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争吵,琥珀认为没什么,都是为了让乐曲更加完美。很多独奏家在演奏室内乐时,都会因为见解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因为室内乐不仅是独奏家之间的合作,它还包含着竞争、挑战。独奏家的个性里都有着霸道、强势,不过因为惺惺相惜,选择性地放弃一部分自我,去融洽、接受别人的加入。

但是吵多了,也会伤感情。琥珀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像个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着。是想让盛骅正视自己么?正视自己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偕立的优秀的演奏家?

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的惴惴然。这一点在一天天的悄然发酵着,有一天,在她得知盛骅无论是她的练习,还是她和他的合奏,他都全程录像了,录像之后,他反复观看,过了两天,他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一条条地列着她需要注意并改正的事项。

琥珀捏着那张纸,气得全身都在抖,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你录像是为了留下证据么?证明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我错了又怎样,我不改正又怎样?你心里面是不是很失望,觉得我愚不可教?放弃我吧,盛骅,取消那个见鬼的音乐会,或者你另请高明,你不要再管我,请让我自生自灭。”她把小提琴往沙发上一扔,高声叫着阿姨,让阿姨把她的行李搬进客房。她要远离琴房,远离盛骅,她罢工了!

盛骅看着她大力地甩着房门,把乐谱扔得满屋都是。愤怒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再到克制的深呼吸,他铁青着脸,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很快,门外响起白色绝影的发动声。琥珀追过去,只看到白色绝影飞速疾驰的一个背影,怕是有80码,这可是在胡同口,平时进来最多20码。

“他、他疯了·······”琥珀指着白色绝影,对跑过来看怎么一回事的阿姨说道。

阿姨担心道:“他不会离家出走吧?”

离家出走倒不至于,不过盛骅确实不想在家里呆着,再呆下去,必然又是一通大吵。他也没看方向,出了胡同口,开着开着,上了高架,顺着车流一直往前,然后跟着车流下来。当他停下时,发现是个公园边上。公园有一大块水面,岸边一排参天大树,树下有几个老人拎着鸟笼在看人下棋,一只胖狗在一边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盛骅慢慢降下车窗,看着西坠的夕阳,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琥珀身上一连串的事情,她在他面前无助的哭泣、绝望的崩溃,让他以为琥珀是弱小的,需要他的保护和引导。其他事情上也许是这样的,可是音乐不行。她和向晚不同,在和他组成snow前,向晚从没有独奏过,而琥珀已成名十年。不管什么演出恐惧症、什么瓶颈,无可否认,在音乐面前,琥珀都是一个独立的强者。他应该好好地听取她的意见,尊重她的想法,而不是好为人师的指指点点。是他疏忽了,急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抹了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机响了,谌言的电话,像是在边炒菜边打电话,不知炒了什么,噼哩啪啦的,听着就觉得特别香。

“晚上能不能抽个几十分钟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现在外面,开到你那,半小时左右。”盛骅看了看前后,准备掉头上高架。

盛骅听到电话里,谌言让房楷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烧,再加个汤。房楷嘟囔着:“谁这么不识相,挑着饭点上门了,摆明了就是想蹭饭。”

盛骅敲门的时候,排骨刚好出锅。菜摆了一桌,最中间放着谌言喜欢的榨花生米,当然少不了佐菜的梅子酒。谌言腰里扎着个用房楷旧衬衫改造的围裙,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趁着谌言进厨房拿酒杯的时候,房楷小声警告盛骅:“我老婆虽说是你的经纪人,但一码归一码,谈工作请出去谈,这儿是我的家,是我和她的秘密空间,你少插足。我只忍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盛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转,公寓还是那套公寓,变化却很大,玄关处摆放的高跟鞋,阳台上晾着的衣衫,沙发上多出来的靠垫,花瓶里的花,茶几上紧挨着的马克杯······一切无不显示着屋里多了个女主人后,好像连空气都不一样了。再看房楷,从原来成天鬼混在外的高冷雅痞,摇身一变,成了个爱宅的居家好男人,好像还胖了一点。

“结婚真那么好吗?”盛骅问道。

房楷一怔,连忙点头:“当然。不然女娲娘娘当初造人的时候,就不会造了女人后,又造了男人。这个世界有了男人、女人,才会变得更加和谐、充满希望。是不是看到我和谌言这么幸福,你也想结婚了?”

盛骅真不想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你以为人人像你那样没出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开心得不行:“别逞能,我知道你妒忌我,罢了,不和你计较,看你可怜巴巴的,允许你下次再来蹭顿饭。”

盛骅不再说话,实在是这天没办法聊了。

谌言厨艺是色相不错,味道差强人意,盛骅吃了一点就不再动筷子了。房楷乐滋滋地把汤汤水水一扫而光,盛骅摸摸鼻子,大晚上的,像这种吃法,不胖才怪呢!不过,人家有老婆了,老婆不嫌弃,胖就胖呗。

饭后,谌言倒了两杯茶,和盛骅进书房谈事情,房楷挽起衣袖,进厨房洗碗。盛骅刚坐下来,房楷切了盘水果就进来了,站着不走,还分外谦虚:“请忽视我的存在,你俩聊你们的。”

谌言翻了个白眼,一把把他推出书房。

这一次,moon的一切事项,谌言不仅仅事事亲为,每一个细节都是雕琢又雕琢,同时,她还开创了古典音乐界的一个先例。她接受了几家视频平台对音乐会进行现场直播,这方便了很多没有买到票和没办法到达现场观看的乐迷。谌言说,我选择平台,而不是电视台,是因为平台的受众广,不受地域限制,这样子可以一下子增加200万的观众,你知道200万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吗,这代表你们的音乐会,全世界喜欢古典音乐的乐迷都在观看,你们的二重奏会真正成为很多人享受的大众艺术。

今天谌言把盛骅叫过来,是告诉他,她找到一家唱片公司,准备录制一张现场音乐会的唱片。

盛骅听她说完,笑了笑:“票房预售不好么?”可以说,谌言把能挖掘的每个利润空间都掘尽了。

谌言没有隐瞒:“到今天为止,三分之一还不到,很惨淡!我分析了下,主要原因还是大家对室内乐兴趣不浓厚,以及用有色眼镜看琥珀,还有和你定的那个购票规则有关。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只能实名买一张票?如果我想请朋友一起去看音乐会,还得让朋友不仅要掏身份证,还得自己掏钱,这请的哪门子客?”

“不是卖出三分之一了么,再加上平台的转播、唱片的录制,咱们又不亏。”盛骅一点也不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亏?人家给的只是白菜价。”

“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艺术本来就是理想主义,少功利心,不屑平庸,不屑虚荣,远离欲望。”

“抱歉,我不是艺术家。”

“现在,你在为艺术家服务,境界自然也上升了。”

谌言放弃和盛骅争辩,怎么说他都有理,她换了个语气,苦口婆心道:“盛骅,其实你没必要防得这么严实,出不了什么事的,大剧院的安保系统还行。”

“我知道。”盛骅淡然一笑,没有多作解释。谌言以为他防的是一些极端分子会伤害琥珀,这个他倒不担心,他防的是裘逸那位大少爷,要不是他定了这个规定,怕是首场音乐会的票就会给他包圆了,然后裘氏集团中层以上全部出席。另外还有一个虞大小姐,她倒不会喊打喊杀,可是破坏力极大。她现在应该分身无术吧,她的关注点是许维哲的巡演。

谌言和他还挺有灵犀,无限羡慕道:“和咱们惨淡的票房相比,许维哲的巡演让人眼红,简直是一票难求,粉丝一天比一天壮大。你看这几天的热点都有他,杂志的封面也是他,还上了《晚间新闻》。年底国内有一个国际大型活动,我听说本来准备邀请你在开幕式上演出,现在人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看不用多久,他在国内的声望就能超越你,成为国内名副其实的首席演奏家。”

“我又不是什么高山,超越我能说明什么?”盛骅不以为意。

谌言没好气道:“我是替你可惜。为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琥珀,付出这么多,不知道是脑子进水,还是鬼迷心窍。”

盛骅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谌言,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也是琥珀的经纪人,你得把心放公正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只要你不后悔,我自然能做到公平、公正。”谌言从书柜里拿过一个长长的纸卷,“海报今天出来了,明天起,开始进入狂轰滥炸的宣传阶段。”

盛骅莞尔:“差不多就行了。”

谌言抬眼看向盛骅,欲言又止。“怎么,还有什么坏消息?”盛骅轻轻挠了下眉梢。

“不算是坏消息,就是这两天西方的一些评论有点过激,说琥珀真的日薄西山,没人请她演奏,沦落到和一个过时的钢琴家演奏二重奏。”

谌言不过寥寥数语,但盛骅知道真正的评论怕是比这难听很多,估计是嘲讽了琥珀,顺带也把他狠狠地讥诮了一番。“事实胜于雄辩。”他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谌言噗哧笑了:“我真是佩服你强大的自信。”

“不是我强大,而是事实会胜于雄辩。这几句酸溜溜的话轻得没有一点份量,和前些日子的惊涛骇浪比,不过一场毛毛雨。”

谌言点头,这倒是事实。“迫于压力,希伯签约的那家乐团还是和他解约了。不过,他被金主包养的那个绯闻被抹得干干净净,看来是金主坐不住了,怕了,不得不出手再帮他一把。因为再这样下去,迟早金主也会被剥个干干净净。我还以为金主有多强大呢,不过如此。可惜啊,帮也是白帮,希伯这个名字现在等于在外面加了个黑框,形同死人。”

“你不甘心?”那些人应该知道了,祸水东引的游戏不是能随便玩的,玩得不好就会引火自焚。

谌言哼了一声:“我是有点意难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不是热血青年,还血气方刚呢?”

“你说我很老么?”谌言怒吼道。

盛骅摊开双手:“你是年轻是老,和我没关系。”他拉开门,指着站在门外假装看电视实际偷听的男人,“在意的人是他。”

房楷恶狠狠地剜了眼盛骅,上前安慰老婆:“关于年龄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聊过,就是到了八十岁,在我眼中,你一如初见。”

盛骅恶寒地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地换鞋出门。正等着电梯,听到门一响,一回头,房楷横眉冷对地立在门口。盛骅挑挑眉,以为他替老婆报仇来了,没想到,他神情一变,以房经理的口吻一本正经道:“今天刘队来大剧院了,调看了江闽雨出意外之后三天的监控视频。”

盛骅蹙起了眉,之后不就是许维哲替补江老师登台么,难道刘队发现了什么?他的瞳孔凛然一缩。

“许维哲演出当晚,他的母亲中途离开,上了一辆大毕克,连许维哲的庆功宴也缺席了。那辆大毕克的车主是柳向栋。演出前一天,他的母亲来大剧院和梅耶大师洽谈,向几个工作人员都打听过江闽雨出事的经过,问得很细。”

那时,江老师已经出了意外,周晖上了柳向栋的车,只能说他们是旧识。打听出事经过,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好奇心。依然什么也说明不了,就像柳向栋事发当天,人在南方出差,有人证有物证,找不出一丝嫌疑。

“这事你知道就行,其他别管,刘队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等结果好了,你还是多想想你的音乐会。”房楷也是一头的雾水,只是觉得巧得出奇。

“音乐会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楷两道眉拧起、放下,冷嗖嗖地打量了盛骅几眼:“如果你当初不坚持放在音乐厅,选择小剧场,就不会这样难堪。”

“不,音乐厅刚刚好。”不是琥珀不能在小剧场演出,而是他希望尽他所能给予她最好的。她是世界级的小提琴家,从来都是在知名的音乐厅演出。现在,他和她的二重奏,当然是选择中国最好的音乐殿堂,他不愿她受一点点委屈。

房楷撇了下嘴:“如果你说你没爱上她,谁信呢?”

盛骅身子一震,电梯门开了,他将手挡着门,扭过头,认真地对房楷说道:“结婚好像真的不错。”

盛骅回来得并不晚,前院留了盏壁灯,昏黄的灯影下,枝叶轻轻地摇曳着。阿姨还在厨房里洗洗刷刷,琴房里的窗子透着灯光,隐隐传出小提琴的声音。听到脚步声,阿姨走出来,语带责备道:“你走了后,姑娘就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一直在练琴,晚饭也没出来吃。”

“晚饭做了什么?”

“凉面,我特地到山西面店买的面,做了香菇肉酱的浇头,还有莲藕猪蹄汤。”

盛骅胃下意识地一抽搐,连忙按了几下。在阿姨眼里,唱歌的、弹琴的、画画的是一类,她知道盛骅和琥珀最近很辛苦,决定给他们补补。刚开始是红参片泡蜂蜜兑水喝,每天每人一大杯,然后是买了一堆梨,又是炖,又是榨,吃得两个人打个嗝,都是一股梨子味。盛骅告诉她,梨和蜂蜜都是润嗓的,他们是演奏,用不到嗓子,用的是手。于是阿姨就开始买猪蹄,买鸡爪鸭爪,说以形补形。“汤就免了,做点面,倒杯热茶。”

“面是现成的,茶也是现成的。”阿姨麻利地把面放进盘子,浇上酱汁,倒好茶,统一放进一个白色的托盘里,准备自己送过去。盛骅一抬胳膊,接了过来,夹着的纸卷掉到了地上,阿姨拾起,展开一看,惊叹道:“这是你们拍的婚纱照啊,哎呀,真好看。”

“······”盛骅稳住托盘,说道:“不是,是海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瞧着和婚纱照差不多,人家婚纱照都没你们这拍得好。”阿姨赞得盛骅不禁也抬眼看了下。

给他们拍照的摄影师是业内最好的,海报设计师是他女友。几乎她设计的,他都能拍出她想要的效果。海报的设计非常简洁,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半倚着巨大的三角钢琴,琥珀一手拿着小提琴,一手轻搭着他的肩,头微微朝他侧着。两个人明明都是眼含笑意深情地注视着前方,却给人一种他们是在深情地凝视着彼此的感觉。在画报的左上角,是一轮明月,凑近了看,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枚用两尾鱼组成的圆形玉佩。右上角是用花体写的“今宵月更圆——moon的小提琴与钢琴二重奏音乐会”。

海报是在摄影棚拍的,拍的那天,另一个棚有个孕妇来拍孕妇照。不知怎么想的,把个大肚子画成个大西瓜。琥珀很好奇,目光总是朝那边瞟,一直进入不了状态。摄影师急了,吼问她是不是也想怀孕了?琥珀脸一红,目光虽然不再往旁边瞟,但是看着镜头的眼神是飘忽的。摄影师气乐了,无奈之下,让盛骅站到她面前,说,你俩是搭档,你不想看我,一定会想看他。

海报上的合照是摄影师后来合成的,想不到效果会这么好。

琴房的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扭就开了。琥珀站在谱架前,谱架上半边放着乐谱,半边放着盛骅给她的那张纸。她似乎是对着盛骅列出来的条目,一条条地在反复练习,乐谱上记了一堆的备注。听到声音,琴声一止,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到是盛骅,眼睛一亮,然后迅速又暗了,视钱倏地一收,把乐谱往纸上一盖,自顾又拉起琴来,拉得还和原先的一样······明明刚才她有更正。

她故意的!她用行动告诉他,她还在生气中。

盛骅失笑,把托盆放在书桌上。阿姨的酱汁熬得很浓郁,即使出锅好一会了,香气依然香浓。琥珀紧抿着嘴唇,可是喉咙却控制不住地蠕动着,应该是在吞咽口水。

盛骅的心蓦地一软,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吃饭。”

琥珀死死地握着琴把,小下巴一抬,个头矮他半头,却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你向我道歉。”

“不该指出你的错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知道室内乐和独奏不同,室内乐是演奏家与演奏家之间的交谈,细腻亲切,有着清晰细致的声部交替,要求很高,很严谨。乐评家说,如果你不弹室内乐,你可能是好的演奏家,但不会是好的音乐家。因为室内乐是让演奏家从个性到全面。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有努力去适应。不说三重奏、四重奏、五重奏······我只说我们的二重奏,我的理解是像花样滑冰里的双人滑,每一个托起、旋转都要精确到位,都是对对方全副身心的信任,如果有一点点的防备和躲闪,都会造成重大失误,甚至受伤。我是这样信任你的,你也这样信任我吗?”琥珀一古脑儿全吼了出来,都不带喘口气,然后就觉着更饿了。

“好,我道歉。”盛骅诚恳道,“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还把自己当成是你的导师,而不是你的同伴,这是我的不对。”

琥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有那么几秒时间内,她愣愣地看着他,转不开目光。她见识过盛骅犀利的言语,她知道他才华横溢,显然他自己也非常了解,所以他总是表现出冷静从容,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如她跌落到低谷,他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果真,他把她从低谷中拽了回来,让她再次有了演奏的机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道歉呢?

“琥珀,我要向你说声谢谢,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盛骅把琴从她的手里拿走,小心地放在沙发上,双手轻扶着她的肩,一双深邃的黑眸笔直地看着她。“室内乐虽说是古典音乐中最高级的音乐形式,可惜很多时候,她是聚光灯外的黑暗之处。想在黑暗之处繁花盛开,是我的理想化。我的理想并不是空想,很务实,室内乐是高级,可是又很接地气,一间屋子,几把乐器,就可以演奏室内乐了。不必是高大严肃的音乐厅,不必盛装出席,演出成本相对较低,形式灵活多样,轻易地就能进入大众的视野。室内乐是既养音乐家,又养观众。但是目前很多人还不知道室内乐,谢谢你的加入,让我迈出了重要的一大步,让很多人见识到室内乐的魅力。对不起,琥珀。我应该给你更长点的时间去适应、体悟、调整,可是我太急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让你登台演奏。这个演奏,不只是你从独奏到演奏室内乐,还是你的复出,对于你来讲,压力很大,我······”

“我原谅你了,我、我不生气了。”和他吵架,她气愤,却没流泪,看着他夺门而出,她委屈,也没流泪,可是他这几句话,一下子就让她湿了眼眶,让她心里面升起一个冲动,想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安慰他、亲吻他。

她不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坐下开始吃面。

华城的九月,白天还有点热,晚上却荡漾着薄薄的秋意,这样的凉面,最多再吃过一两次。盛骅还是怕她凉着,起身又给她加了点热茶。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拿过谱架上的乐谱,看她写的备注。

琥珀瞟了他一眼,快速地把嘴里的面咽下,郑重地对盛骅说:“你不要太着急,以后有我呢!我们可以给二重奏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来,让别人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她的话成功地把他的视线从乐谱上挪向了她:“比如?”

“莫扎特系列、勃拉姆斯系列、舒伯特系统······还有爱情系列,《此情可待》、《一步之遥》、《爱情的故事》《圣桑浪漫曲》等等,是不是很能打动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笑道:“也可以来个炫技系列,众所周知,李斯特那些变态的钢琴曲,很多灵感是来源于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奏,如果把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改编成二重奏,会燃烧全场的。”

琥珀激动地拍了下手:“人生如同旅程,上坡,下坡,宽广大道,羊肠小道,跌倒,慢步,奔跑······我们也可以来个旅程系列,从奥地利到意大利,然后俄罗斯、德国、法国······这样一路走下去,这么多的曲目,我们到五十岁怕是也演奏不完吧?”

五十岁,距离他还有二十三年,距离她是二十九年······漫长的岁月,漫长的旅程,如果有她同行,想必不会寂寞吧!只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但最不如意的,是我有一堆的计划,还没开始,便注定夭折。

“你怎么不说话了?”相处久了,盛骅哪怕是丝毫的变化,琥珀都能察觉到。

“喔,我想应该告知你一声,我们的票房不是很理想。”他不想让她一直呆在象牙塔里,无论是人还是植物,只有经风淋雨,才长得茁壮。

“你很难过?”

“没有。”大剧院三分之一的票房抵得上一个小剧场了,其实并不算太坏。

琥珀耸了耸肩:“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有多好,等演出结束,他们会后悔的。”

盛骅大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女神,你很自恋哦!”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心理暗示么,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演奏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骅在心里默默说道:不只是演奏,在我心里,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和盛骅冰释前嫌,琥珀心花怒放地睡了。盛骅看着她熄了灯,这才回到卧室,关紧门,拉开矮柜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药瓶,每瓶倒下十粒药,一种是白色,一种是黑色,就着一杯凉开水,他苦着脸分成两次咽了下去。然后,他迟疑了下,像鼓起勇气般又从瓶里各自倒出十粒,这次,他分成四次才咽了下去。满嘴的苦涩,喝了很多的水,才冲淡了一点。药瓶放了回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架,里面的照片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夫妻并排站在后面,男孩站在两人的前面,在他们的身后,是盛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花,一串串的花朵,从枝头垂挂下来,映着三人脸上的笑,更是娇艳。盛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三人的脸庞,嘴角不由自主上翘。

许久,他才把相架放了回去,关上抽屉。药吃得太多太快,像堵塞在胸口,不好消化,他走到窗边。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月亮还没出来。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抬头仰望天空,感觉到孤独像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席卷而来。

这夜过后,两个人都把状态调整了下,重新定位,有商有量,仍然会有争执,但再没争吵过。到底是职业演奏家,很快就“深入”音乐,默契十足,配合越发精雕细镂。房楷和谌言来听过一回,谌言说,唱片的发行量可以考虑加大一点,她有种预感,这张唱片会卖得非常好。

音乐会的曲目也真正定下来了,开场《妖精之舞》,接着是《流浪者之歌》维瓦尔第《四季》里的《秋》。中场休息之后,先是《邀舞》《此情可待》,然后压轴是名曲《云雀》,返场曲是中国的《梁祝》。

房楷看过后,朝两人扫了一眼,嘿嘿一笑,说这曲目心机满满,方方面面都兼顾了,有炫技,有煽情,还隐含着深切的寓意。

琥珀没有听出房楷的意味深长,她只听出了赞扬,嘴角高高地翘起,一个人傻乐着。随着时间的临近,盛骅从她的演奏中能够感受到她越来越强的自信心。不知道是因为有他的相伴,还是把曲目拆开重新组合,融进了她新的诠释,哪怕是炫技的曲目,她都能轻松驾驭。她的状态已经恢复到她的鼎盛时,现在只差一个舞台。

演出前的第二天,盛骅开车带琥珀去大剧院熟悉场地。闭关练琴这么久,出来后才发现秋意渐深了。路边的银杏树叶已经成了金黄色,枫叶青中泛着红,风里带着草木成熟的香气,天空像高了,云像轻了。路上,经过一家剧院,盛骅放慢了车速,告诉琥珀,后天,许维哲就在这里举行他巡演的最后一场音乐会。音乐会的票开票五分钟内就售空了,但现在仍有不少乐迷在售票处前徘徊。盛骅说他们在等黄牛票。位置不错的黄牛票,现在已经卖到了3000—5000一张。这场音乐会,许维哲还邀请了一位著名钢琴家,和他一起四手联弹。为了给乐迷一个惊喜,到现在还没公布嘉宾是谁。

“我们的票卖多少了?”琥珀问道。

“好像快要一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挺好的。虽然观众席坐不满,但会觉得我会很享受我们的音乐会。”有你专心倾听就够了。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加长房车从白色绝影旁边超了过去,一个大拐,驶进了剧院。

“他也是来熟悉的场地吧!”琥珀喃喃道。

像是感觉到了琥珀的注视,刚从车里迈出的许维哲倏地扭过来,朝这边看了过来。琥珀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她,但她看清了许维哲。也许是巡演超前的成功,让他看上去和以前很不一样,像是多了很多东西。包括眼神,不再温和,像是凌厉果决了许多。

琥珀收回目光,睇了睇盛骅,他专注地开着车,俊朗的面容一片平静。她悄悄吸了口气,确实没什么可在意的。

大剧院到了,盛骅没有立即进音乐厅,而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琥珀静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定想起了江闽雨,想起那个周末点点滴滴。

“走吧!”盛骅率先走向入口处。

音乐会巨大的海报就贴在入口处,在海报的左右,是两个人的详细介绍。盛骅说,谌言就差把幼稚园拿过奖状都写上去了。两个人名字的下方都是长长的一大段,特别是琥珀的,奖多得差点都写不下。

琥珀坦然道:“观众至少会认为我们值那样的票价。”

“你也太低估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俏皮地朝他挤了下眼睛:“我把话都说了,乐评家哪有发挥的空间。”

盛骅心里面一阵激荡,真想对她说一句:久违了,琥珀。

琥珀挑挑眉梢,从他身边越过去,大步走向舞台。宽敞的座椅,高耸的穹顶,一流的音响,璀璨的灯光,还有乐池、钢琴······她顺着楼梯走上去,半跪下来,俯身亲吻着地板,这才是真正的舞台,历尽千山万水、寒风冷雨,她终于回来了。

盛骅仰起头,深呼吸,再深呼吸。老师,你在看么?再过两天,我和这个女孩将在这里演出二重奏。你如果在,一定会说,你以我为傲。我知道你在这里留下了很大的遗憾,我不能为你弥补,但我会尽力将你的梦想延续下去。命运给我的时间有限,老师,请保佑我们可以走得更久、更远,不再留下遗憾。

“下面有请著名钢琴家盛骅先生演奏维瓦尔第《四季》里的《冬》。”台上,琥珀模仿报幕员朝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轻笑摇头,走过去,坐到钢琴前:“为什么想听《冬》?”

“我想让我们的寒冬早早过去,然后开启春日的旅程。”琥珀一语双关道。

盛骅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口,没舍得拒绝她,弹起了《冬》。其实维瓦尔第的《冬》并不凛冽,甚至是洒脱而又欢快、温馨的。第二乐章,像是大雪纷飞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交谈、说笑,安静美好的时光。第三乐章,是孩子们在雪地里玩游戏,小脸冻得红通通的,一个个裹得像只熊。

琥珀没有带琴过来,站在一边,眼神灼热。她想起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像是两个和尚之间的对话,是徒弟问师傅。何为思念?日月、星辰,旷野雨落;可否具体?山川、河流,烟袅湖泊;可否再具体?万物是你,无可躲。其实无须躲,也不舍得躲,她要占满他的视钱,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对他的思念。

《冬》快要接近尾声,冰裂雪融,春天像个急脾气的小姑娘,拔腿朝这里奔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啪,啪!”观众席上传来三下很有节制的鼓掌。

盛骅站起身,定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观众席上坐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优雅地朝盛骅微笑道:“好久不见,盛骅。”

“向晚?”盛骅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一脸严峻的琥珀说道:“给谌言打电话,让她送你回去。”说完,他就急急地走下了舞台。

向晚站了起来,远远地瞟了琥珀一眼,然后把目光挪向盛骅。

“什么时候来华城的?”

“傍晚,从机场直接过来的,运气真不错,竟然真的就遇见了你。”

“怎么不给我电话?”

“你有时间接么?”向晚凄怆地一笑,眼神又瞟向向台上的琥珀,“盛骅,她,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么?”

琥珀浑身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进了迎战状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很难想象,向晚竟然是许维哲请来的那位传说中的神秘嘉宾。

盛骅举着夹子在烤架上翻动烤肉的动作一顿,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把烤好的肉放进向晚面前的盘子上,并把放着新鲜生菜的小篮子挪了过去。向晚很喜欢吃韩国烤肉,用蔬菜卷着,里面放上一瓣大蒜片,她不沾酱,她认为这种本味最好。但她很少吃,用她的话说,吃一次烤肉,在水里泡个两天,走到人前还是有股烤肉味。吃完烤肉,向晚要拖着盛骅在街上走到半夜,散散身上的烤肉味,顺便把烤肉的热量消耗掉。他们边走边聊,天南海北,却很少聊音乐。职业就是音乐,闲暇时刻还是音乐,音乐再美好,也爱不起来了。音乐之外的世界,你向往过么?向晚把一头长发甩向一边,眼睛亮亮地问盛骅。她是真正的大美女,台上台下都是,哪怕在深夜的街头,灯光昏暗,她一样光彩熠熠。房楷诧异盛骅那时的平静无波,盛骅淡淡道,大概是朝夕相处,我审美疲劳了。盛骅向向晚摇摇头,音乐之外,也许辽阔,也许伟岸,也许神奇,他可以当窗外的风景一样去观赏,不会心向往之。向晚道:窗户那么窄,你能看到多少?盛骅回道:我想看的都能看到。向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你在巴黎的左岸,而我在巴黎的右岸。

从哲学上来说,左岸是虚的,右岸是实的;从艺术风格上来讲,左岸是淡泊辽远的,右岸是奢华明丽的;从经济潮流上来说,左岸是守恒的,右岸是新潮的。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应该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可是邓普斯大师对盛骅说,你的个性太鲜明,步子太大,即使你愿意妥协、愿意迁就,别人和你合作,很难磨合。你适合独奏,而不适合室内乐。如果你坚持搞室内乐,依你现在的年纪、资历,成名已久演奏成熟的音乐家,人家看不上你,可是和你差不多的,又跟不上你。他把汉诺威所有学乐器的学生筛了个遍,最后发现了向晚。向晚演奏技巧不错,可贵的是她“擅变”。她独奏时表现一般,但如果和人合作,她却能轻易地适应别人的节奏。邓普斯大师戏谑道,她就像是一颗地球,虽然她有水、有山、有平原,在宇宙中很是罕见,可是她习惯绕着太阳转。你就是她的太阳,她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地球,你看,你们都来自东方,有着同样的肤色、眼瞳、头发。

邓普斯到底是大师级的演奏家,他熟悉音乐市场的规则,也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本质。盛骅和向晚组成snow不久,很快就惊艳了欧洲的古典音乐市场。

江闽雨第一次看他和向晚双钢琴合奏,没有点评,只是对他说两个人也好,有什么事两个人担着。职业演奏家,不只是要面对上台演奏这件事,还有很多很多你想到想不到的事,一个人,很多时候难以招架。

说实话,向晚真的是一个省心的搭档,她练琴刻苦,盛骅改编的乐曲,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领会。美中不足,就是两人之间在音乐上“碰撞”不出火花,没有高手过招的爽感。盛骅宁可她和他争执、辩论,哪怕咆哮、拂袖而去,而不是这样温和、周全、体贴。他和邓普斯大师聊过这事,邓普斯大师说你苛刻了,像这样知音般的同行,可遇而不可求。我都一把年纪了,倒现在还没遇上。

盛骅觉得自己确实是苛求了。他和向晚合作的几年,应该算是成功的,拿过很多奖,什么顶级的音乐殿堂都举办过音乐会,发行的唱片很畅销,走遍世界的各个角落。职业演奏家其实是很孤独的,虽说有个名义上的家,但是一年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外演奏,酒店比家还像家,搭档和经纪人比血源上的家人还像家人。

盛骅和向晚分开时,向晚送他去机场,道别时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全都很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后来他在导聆课中间休息时,听一个男生向一个女生也说过这几句话,察觉到他的注视,男生红着脸向他解释:这不是我的原创,是韩剧《鬼怪》里的一句台词。盛教授,你看韩剧吗?

盛骅没看过韩剧,但向晚爱看。她很小就出国了,她唏嘘道:我对韩国的记忆只能从韩剧里来加深。向晚向盛骅描述过几部韩剧,盛骅的感觉是,太狗血了。

人生原来比韩剧还要狗血,他和向晚这对昔日的搭档竟然在华城“撞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晚意兴阑珊把烤肉夹起来,又放回盘中。“‘撞车’这样的事情,一般在音乐市场较为成熟的国家和地区才会发生,看来中国将拯救古典音乐市场的言论,真的不是空谷来风。我们这算是狭路相逢么?”向晚轻笑地偏过头去,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说的是韩语,像是在谈论合同的细则,你来我往,寸土寸金,口气像激烈。

盛骅拿过湿纸巾,拭了拭手指。“是相逢,但路不狭。”

向晚转过头看向他:“一个是室内乐,一个是独奏音乐会,这是两个方向,撞不上?”

“不是两个方向,是听众群不同。”

向晚一笑,很是善解人意。她可能认为盛骅因为票房不理想,丢不起这个脸,硬掰了个托辞。

盛骅淡然地端起茶杯喝着,没有多说。票房的事,谌言后来又做过进一步的研究,真不能全让室内乐背锅。她调查了下,许维哲的观众以琴童和他们的父母居多,他们是为了多一个现场教学的机会。其他的就是他的粉丝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壮大规模的,这些人日常表白也就罢了,他们疯狂到包机来看他的音乐会,一场不拉。这是个很奇特的现象,一位古典音乐演奏家,得到了像当红流量明星一样的待遇,这是古典音乐已经到了全民皆欢的程度呢,还是许维哲是古典音乐界的一股清流?而盛骅和向晚的观众,大部分是中老年人,谌言说他俩是中年老人的偶像。

盛骅慢条斯理地问:我需要自卑、内疚一下么?

谌言深明大义地一挥手:不必了。年轻人没有定心,今儿爱他,明儿爱你,过几天也不知道会爱谁。那些琴童的父母带孩子来看音乐会出发点是不错,但也得看音乐是否适合孩子。你没看到座位上孩子苦着个小脸,动来动去,家长在一边边玩手机边打呵欠,这样的票卖得再好,有意义吗?中老人却是理性的、长情的,愿意花钱来看音乐会,那是一辈子的真喜欢。

盛骅冷漠道:你在寻找自我安慰。

谌言言之凿凿:反正我被安慰到了,我现在挺骄傲。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向晚大为光火地瞪着盛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什么了?”盛骅摸了摸嘴角,他笑了么?

向晚硬邦邦道:“我说,必须承认,许维哲很优秀。”

盛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优秀是相对于良好而言,不知道向晚口中许维哲的优秀是和哪些人比较得来的。

向晚的语气多了点怨气:“首场演出一鸣惊人,接着14场国内巡演,场场座无虚席,这还不够优秀吗?”

盛骅笑了笑。

“我说过我六月之后便没有其他安排,准备来中国发展,让你帮我接洽下。你答应了,于是我便等着你电话。从六月等到九月,等来的却是许维哲的电话。我想过拒绝他的,但后来我还是答应了,因为对于我来讲,这是一次值得珍惜的机会。我不能再把时光挥霍在无望的等待上。”

盛骅轻轻点了下头:“抱歉!”

向晚疾色厉色:“你确实该对我抱歉,你根本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但每个人的能力有限,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你真正抱歉的是,在snow解散的时候,你答应过我,除了我,你不会再和别人搭档演奏室内乐,你记得吗?”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当初,因为我练习时不在状态,你说了我两句,我赌气地回道:既然你觉得我不好,不如我们分开各自发展。你看了我两秒之后,点了点头,说好。后来我向你道歉,向你赔礼,说我说的是气语,不要当真。不管我哭成什么样,怎么反悔,你说我们是成人,言出必行。现在的你为什么就不言出必行呢?”

盛骅诚恳地坦白:“因为我没想到我会遇见琥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晚一呆,真希望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这比欺骗、背叛还要让她难受。她讥讽道:“你果真是······埋怨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我那句气语恰好正中你的下怀,是不是暗地里庆幸了很久?可惜今天的琥珀不是昔日的琥珀,你是遇见了她,却没有遇见最好时候的她。”

“你现在说的也是气语么?”

向晚冷冷地眯起了眼,突地站起身,拿起身后的包包转身就走,到了门边,她又折回头走到餐桌边,欠身对盛骅说道:“不管你在音乐上建树多高,你真的不是一个绅士。”

说完,她背挺得笔直地离开了。从别人惊艳的追视里,即使生气,她也很美。

她前面盘子里的烤肉一块也没有少,生菜还是原样,茶已经凉了,她似乎就是来这儿陪盛骅坐了坐。

整个晚上,向晚没有提过江老师一句。在汉诺威的时候,向晚有事过来找他,江老师总是很热情。经济又不是特别宽裕,每次都要请人去餐厅吃饭。向晚打个电话过来,他要是不在,一回来,江老师就急声催着他回过去。于是,向晚有什么着急的事、为难的事,都是先找江老师,效果比直接对他说快多了。江老师出意外前几天,还在委婉地想让他把双钢琴组合再成立起来,那一定是向晚的意愿。她和江老师是常联系的,江老师过逝的事,她不提,不代表不知道,只是知道了,能说些什么呢?节哀顺便?还是算了!

盛骅两指轻捏了下太阳穴,招手买单。出来时,刚好看到向晚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大概是许维哲那边来接她的车。她和许维哲的双钢琴演奏,应该会很顺利。虽然这两年,她一直是独奏,但她调整状态很快。她是聪明的,在许维哲巡演的最后一场登台,一如那时许维哲替补江老师和维乐合作,作为中国首秀,没有比这更好的舞台了。

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作出什么选择,但有些人却是能把生活过得像过山车,让人什么时候都提着颗心。比如······盛骅嘴角噙着笑,掏出手机给谌言打电话:“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你把琥珀送回去了吧,她晚饭怎么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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