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豹子眯眼笑了下。
“你准备告诉我小白的事了?”
豹子闪了下眼,偏过头去。
“哼。”阿帕契拉下脸,直接向自家哥哥跑去了。
【就知道会这样。】
固执的拉普德一直不愿意告诉阿帕契小白的事。
在拉坎冬兽人的记忆里,大地在春天永远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现象,当高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从山间流下来时,绿色便像水在土地上一样洇开,草尖、树头全部都跳跃出层层不同的绿。在一个眨眼不注意的瞬间,无数小草就会从地底下窜出来,树木们像换了身衣服一样在风中精神抖擞,欢呼着春天的到来。
然而离开了部落原住地盘,一路走来,他们眼里所见的,全是遍地荒凉,绿色仿佛已经从大地上消失,春天还离得很远,头上暖烘烘的太阳也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没有嫩草、没有苞芽。
没有鲜花、没有树叶。
只有无尽的死亡在身边上演,只有饥饿的哀嚎在路上随处可见。
族人们沉默着,向远方行去。
瓦美尔平原北边的部落也遭受了同拉坎冬部落一样的袭击,但它们的创伤相对于拉坎冬部落来说要小一些,除去地理位置偏北,涌入的野兽与兽人尚未抵达外,它们多于拉坎冬部落兽人数量的人口也建立起了一道强悍的防御线。
在得知拉坎冬部落要全族北迁时,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表示震惊,在他们看来只有失败者才抛弃自己的地盘。有些部落表示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地盘里为拉坎冬部落划出一部分活动范围,毕竟拉坎冬部落的族人数量不是很多,等他们联手平息这股涌入的骚乱后,肖金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原有地盘。
肖金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曾提议过是否其他部落与拉坎冬部落一起上路,但显然大家更眷恋生活已久的土地。
因为太过强大,或者太过安逸,那些部落失去了警醒之心。
拉坎冬部落离开瓦美尔平原的第一站,去了乌阳山。
肖金解释,因为要远远地离开故土,所以,所有的族人都应该去乌阳山的拉坎冬起源地做一个告别,向上天和祖先祈求保佑。
这是无论哪个部落都应该做的事。
抵达乌阳山已经在一个月后了,这已经是拉坎冬部落比较快的速度。不知终点的长途跋涉对雌兽和小兽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好在一路走来,许多现象使得原本对瓦美尔平原还留有眷恋的族人们清醒地认识到了现今的自身处境,远远绝了再留在平原上的心,北迁的行程顺利了不少。
部落抵达乌阳山后,在山下就地短暂休息。
去年夏天,阿帕契离开时还郁郁葱葱的林子,现在已经变得稀疏,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植食动物越过了整个瓦美尔平原,进入到林子里,因为没有多少天敌和大型食肉动物的威胁,这些植食动物迅速地在林子里盘居繁衍,无数只小动物在拉坎冬部落的族人经过时,尖叫着从树洞里、落叶下纷纷跳出来逃窜。
兽人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进入林子捕猎,一部分保持部落警戒。
奔波了一个月的辛劳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族人们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大家有说有笑,小兽人们在林间跳跃着,偶尔被警戒的兽人轻轻地拔回保护圈,雌兽们则借着清凉的泉水,清洗一路的风尘,他们用石头架起锅,将储备的肉干和果干拿出来,做起午饭。
香味很快袅袅地散开,勾引得几只小动物在林间探头探脑,一不留神,就被从林子里打猎回来的兽人顺手掳去,作了拉坎冬部落的午餐。
吃饱喝足后,肖金和几个老年兽人带着族人从一条相当偏僻的路上进入了乌阳山,向着传说着拉坎冬部落的起源之地前进。
所有年轻的兽人和雌兽都对起源之地充满了好奇,他们纷纷加快脚步,随着族人在山里一会上,一会下,扭扭曲曲了两座山坡后,肖金传来话,原地休息,明天再进入起源之地。顿时一片怨载声响起,但大家也只是抱怨了一会,便开始各忙各的。
晚饭结束了,雌兽们将中午猎来后未吃完的肉用土盐做了最简单腌制,以便日后在路上食用。跑了一天山路的小兽人们早早进入了梦乡,没过多久,休息地上便一片沉寂,偶尔传过来几个守夜班兽人的低语声。
阿帕契裹着个兽毯躺在雌兽群里,最近凯勒曼跟他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凯勒曼以弟弟已经长大了的缘由拒绝了他想睡在月熊怀抱里的行为。
这让阿帕契十分怨念。
啊,好怀念那毛绒绒暖烘烘的胸膛啊,尤其在这初春容易犯困的日子。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阿帕契长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是不是长大了的孩子就真地不招人喜欢呐。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闭上眼。
小白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啊,烦躁烦躁!
阿帕契索性一个起身,裹了毯子看着火堆发呆。
小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拉普德那头该死的黑豹子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唉,到底是为什么啊?
双王也守口如瓶。
黑压压的乌阳山,在天边拉出遮天的阴影。山里的星星,好像挨得特别近,阿帕契觉得自己伸出手,就能把星星拽下来一样。
小白的银发,大概就像是这个样子吧。
咦?
阿帕契突然看见原本睡觉的拉普德起了身,像喝醉了一样七扭八歪地走起来。
它怎么了?
看起来很不舒服,不会是中午在外面捕猎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阿帕契欣赏了一会拉普德的醉姿,觉得还是要去帮助一下黑豹子。毕竟现在大家在迁徙途中,绝不能损失一个力量。
黑豹子看起来真的像喝醉了一样,不时地倒下去,然后爬起来,摇摇晃晃向前方走。
阿帕契在后面蹑手蹑脚地跟着,原本准备着冲上去嘲笑一番,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拉普德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简直就像得了偏头痛或者什么相似的病一样,它的肢体在月光下颤抖,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喘息间紧紧咬合在一起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离开休息地一段后,拉普德像忍不住一样,低低地叫了声,声音带着凄痛,让跟在它身后的阿帕契都忍不住感觉牙疼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黑豹子钻进一个山洞,阿帕契跟在后面也悄悄钻了进去。
在拉普德起身时,双王已经醒来,白正要起身,克布用尾巴卷住它,示意地看向阿帕契的方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白歪头思考了一下,卧回原地。
幽黑的山洞里,阿帕契摸着山壁小心前行。
黑豹子压抑的痛呻声在洞里回荡,越来越大。
阿帕契惊慌起来,他大叫道,“拉普德——,你怎么了?”
黑豹子的声音中断了一下,它在里面吼道,“出去!”声音压抑至极,已然变调。
阿帕契一听,直接冲进洞里,然后看见一幅令它瞠目结舌的场景。
黑豹子的双眼紧闭,蜷在地上不停颤抖,仿佛有人使劲揉压着它。洞壁上渗进来的月光洒在它的身上,给黑色的皮毛踱上一层银光。
慢慢地,豹子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小,身上的皮毛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浅,直至变成银色,它才停止了颤抖。
阿帕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怀疑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