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契这人,什么都好说。
唯一受不了的便是痛,大抵是因为年少时流浪经常被人打的缘故,对痛是最怕的了。他怕豹子再咬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因着腿伤的原因,阿帕契只能望湖兴叹。
伤口上覆盖着豹子找来的草药,嚼碎了绿糊糊的一层,有丝丝的凉气。
阿帕契抱着胳膊坐在树荫下看着湖水发呆。
他恨这只豹子。
因为,说不定没有这只豹子他已经沉睡着回了故乡。
但……
说不定也沉睡着到了冥府吧。
这样想想又是庆幸的。
在他在一片窒息里挣扎的时候,阿帕契眼前浮现的,是月熊那圆圆的脑袋,宠溺的表情,是加斯拉熊那瞪得铜铃大的眼睛,和被乐斯抱住熊腿后可怜巴巴望向凯勒曼和他的样子;是他们三个滚在一起,短短的熊毛扎到自己脸上后痒痒的感觉。
在前世里,孤儿的他一直渴求着的家的温暖,在这世里虽然不是由人类由父母给他,却也把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填满。
可是,心里为什么会仍然有些难过呢?
豹子正站在湖里捕鱼,尖尖的猫科耳朵竖在头顶,只要阿帕契这边有点响动,马上会转过来。如果他起来了,豹子就会回头,低吼一声,以一种警惕的锐利目光看向他。
阿帕契笑了下,继续坐在原地漫无边际地乱想。
豹子捕鱼时,像狼一样,站在水里,认真地看着水底下,头微微地转着,像大型犬,突然伸出嘴在水里狂咬一通,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捕上鱼来。
等凑够个十来条,就会叼来丢到阿帕契面前,蹲下,长长的尾巴在后面缓缓地摇着,一双碧眼盯着阿帕契。
阿帕契无奈地摸头,开始架木架,放柴火,烤鱼。
在湖边被黑豹揪住不准去水边后,他一整天都坐在河边,直到晚上饿得受不了了才起身,又被豹子拦住。
他翻了个白眼,拍拍“咕咕”叫着的肚子,“你让我饿死啊?”
豹子好像听明白了他的话,让开,甩着尾巴跟在他身边。
七岁的他终于可以抱住一条鱼了,但是费了好大的劲。把鱼扔上岸,阿帕契想了想,又捞了一条。原因无它,自己既然是身穿过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受损,万一眼前这豹子饿了,把自己吃了怎么办?
他有试探过,这豹子是不是兽人。因为按体型来看,豹子比霍珀大上很多,应该已经举行过化形礼了吧。
但豹子从来没有化出过人形。
阿帕契吭哧吭哧地烤了两条鱼。烤好后,一条给自己,一条挂在火上,然后看了豹子一眼,埋头吃。
即使是饿狠了,也发现没有调味料的东西,吃起来实在没味。
黑豹子歪头看了会阿帕契,伸出爪子,开始扒拉火上那条烤鱼。兽爪岂能跟人爪相比,那烤鱼很快随着窜烧的树枝掉到地上,沾了层沙子和土。黑豹伸出舌头舔了舔,被烫得缩回去,无聊地在旁边等着,长尾巴在背后甩呀甩。
等到阿帕契吃的动作慢下来时,地上的鱼也凉的差不多,黑豹爪子一按,开始吃起来。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吃了两口,舌头往出吐了吐。
阿帕契顿时翻了两白眼,嫌弃,哪就别吃。
谁承想,豹子突然跑走了。
阿帕契赶紧起身,马上往湖边走,才走了一半路,黑乎乎的影子就蹿了回来,绿森森的眼睛盯得他又走了回去。
等黑豹把口里叼的东西扔到他面前示意他抹到鱼上时,阿帕契顿时愤怒了,这白花花的不是盐么,为什么刚才他吃饭的时候没有。
为了报复,阿帕契狠狠地抹上了厚厚的一层。
黑豹歪着脑袋看完阿帕契的动作,叼起鱼走到湖边,涮了两下,开吃。
阿帕契:槑……
于是,从那日起,阿帕契就走上了烤肉公的命运。
曾经,黑豹捕了一只板牙兔给阿帕契,当见识完阿帕契的杀兔清皮行为后,黑豹背对着阿帕契蹲了一晚上,从此后,他们的火堆上只出现鱼这类生物。
在黑豹的监视下,阿帕契无尽的努力都没办法走到湖深处。
于是,他明白,要是这只豹子在身边,他这一辈子,也别想进到湖里面。
阿帕契郁闷至极。
28
28、家 。。。
凯勒曼心神恍惚地赶回了部落,族人们见了他都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投以安慰的眼光。
没办法,凯勒曼就是个悲催的月熊,年少时失去阿爹阿爸,好不容易被收养了,没过两年又出现个脑袋总少根筋的韦尔奇,不但争夺阿爹的爱,还经常让凯勒曼跟在他后面擦屁/股。等到韦尔奇终于不是很掉筋时,阿爹又不幸被凶兽咬伤致死;再后来有了阿帕契,原以为后面兄弟三就可以快乐地生活时,弟弟们却双双失踪了。
这是怎么一个悲惨的兽生啊。
凯勒曼自己都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了。
在科塞峡谷的时候,兽人们围着他,安静沉默地等待他的决定。
是继续寻找韦尔奇,还是回去寻找阿帕契?
两个弟弟都是他的家人,都同等地重要,不能失去任何一个,舍弃任何一只,却必须做出选择。
凯勒曼咬咬牙,选择了回部落。
兽人们也表示理解,纷纷往回赶。
相对于体型巨大且攻击力不小的兽人来说,雌兽永远更容易受伤,更容易死亡。
回去的路上时,凯勒曼想,找到了阿帕契他一定狠狠打它一顿,明明说过了要好好听话在家里等兄长回来。怎么会这么不听话?
凯勒曼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生孤单下去,再也不能拥有亲人。然而有了阿爹,有了韦尔奇,再最后有了阿帕契,他总觉得拉坎冬神眷顾着他,作为兽人,他的人生可以说几乎圆满了。却没有想到,有一天,离散会再次出现。
回到部落后,凯勒曼立即赶往族长的居处,肖金(肖金族长吹胡子瞪眼,表示他很久没出场了,但愿大家还记得他)语气沉痛地说,“韦尔奇失踪我也很难过,但现在紧要的是先把阿帕契找出来,雌兽很容易发生危险。阿帕契失踪后,我跟祭司去房子里看过,照里面的情形来看,这次恐怕是阿帕契娃娃自己出走的,会不会是跟在你后面去找韦尔奇了?”
凯勒曼摇摇头。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和搜寻的兽人将沿途盘了一遍,根本没有阿帕契的气味和踪迹,可以肯定的是阿帕契没有追来。
那么,它到底去哪了?
肖金吐了口烟,将木质烟杆在椅子上敲了敲,“凯勒曼你想想,你去找韦尔奇那天,阿帕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示?或者它提起过它想去哪些地方?”
“没有。”凯勒曼低声答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前额一阵一阵地抽疼。
两个兽人沉默着。
肖金拍拍凯勒曼的肩,“听森特说你们在科塞峡谷都没怎么休息,你又刚刚从科塞峡谷一路赶回来,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不行,我要去找阿帕契。”
“凯勒曼,现在族人都不知道阿帕契往哪里去了?只有你可能想起来它会去哪。”
凯勒曼抬头看着肖金,一双眼睛里血丝布满。
肖金叹了口气,继续安慰和鼓励凯勒曼,“所以,你必须让头脑清醒,回去睡一觉,好好想想阿帕契平时有没有非常想去的地方,我已经让威格他们散出去找了,如果有消息会马上告诉你。现在,回去睡觉。”
在肖金族长的劝说下,凯勒曼回到了居住地,因为不放心他,肖金让森特(告诉凯勒曼阿帕契失踪的兽人)陪着他。
疲惫的身体让凯勒曼躺在了床上很快就不能动弹,但焦灼的心却让他睁着眼睛看了一夜屋顶。他不停地想阿帕契到底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