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凶手,包括我。
望著自己背对夕阳的影子,那黑暗就像是逐渐变大的绝望,当黑夜降临,我将不复存在,我想到母父为我受的苦,仰头看著他消瘦不堪的面庞,还有枯瘦如柴的身体,泪腺终於崩溃。
那天开始,我变得狂躁,愤恨,我死命破坏眼前的一切,我拼命毁坏,毁坏这曾经让母父幸福却最终麻木不仁令他死去的部落,我感到自己疯了,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受控制。
直到我咬伤好几个孩子,族里人终於无法容忍我,要将我赶走,然而──
“把他留在我身边吧。”一道清冷的声线打破空气中的沈闷。
我仰头,对过那双紫色的眼眸,内心一惊。
紫眸……纯血?
如今兽耳族唯一的年轻纯血,便是族长,萨拉。
我不可思议地看著他,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垂下眼紧紧盯著我,嘴角扯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他扬起下巴,转过身,长发过後便是冰冷的声音:“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
命令的语气,但竟有种不得不让人臣服的气场。
这就是纯血种麽……
不,我抬头,默默看著他的背影,能让我屈服的并不是他的态度,而是他眼底那比我更要深沈平稳,埋藏於心底的恨。
不被需要的……憎恨。
那一刻,我知道,我跟萨拉是同类。
然而我却不知道他的恨意来自何方,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派我去接近一个人,而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当我迈开脚步逐渐走向那个轻松仰躺於花丛中的人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轻轻转动,并且,无法回头。?
☆、(22鲜币)番外篇.白狼之声(2)
? “既然你不能告诉我你叫什麽,那我便叫你帕兰奇吧。”
风轻轻拂过脸颊,心脏狠狠一跳,不由睁大眼眸,抬头看著这个人。
阳光刺眼得厉害,只能看到他侧脸露出的微笑唇角,还有头顶那对轻轻摇曳的兽耳,恍若隔世。
帕兰奇……
这,正是母父给我取的名字。
──我希望你坚强勇敢,就像你父亲一样,我亲爱的帕兰奇。──
母父憔悴的笑颜最终化作泡影,我攥紧手中的帕兰奇花,强忍悲痛。
自从出生起,除了母父,从来都没人这麽叫过我,也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在雪狼族我是禁忌,所以无人知晓,而在兽耳族,一个连死活都不愿意给与在乎的人,又有谁会去询问他的名字?
然而眼前这个笑得温柔的兽耳族雌性,竟然替我取了一模一样的名字。
觉得好笑,鼻头却微微泛酸。
也许是这样,我对他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好感,但我还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於是继续接近他,而为了不让他有机会问出我的来历,我乾脆装成哑巴,然而就算我佯装得非常乖巧,却还是得十分注意在他身边,那个叫诺曼的兽人。
从来没有见过那般强烈又恶意的独占目光,好似只要一靠近柯尔,就会被杀死一般。
是真的杀意,我明白,那不是错觉。
可我还是忍下了不安,无视那道道冰冷的视线,小心翼翼停留在他的身边。火光之下,我偷偷抬眼看他,那是与母父不一样的线条,却同样的令我感到安心,偷偷闭上眼,我轻嗅著他的味道,乾净得好像太阳的气味。
他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我必须亲手抹杀他。
因为……他是加尔德族的後裔。
加尔德族的血可以使死人复生,这是我与主人的交易,也是我愿意潜伏在他身边的理由。
我想让母父活过来。
我想让母父依然……活著。
为此,专门引他来到有裂齿蛛巢穴的地方,然後故意引起裂齿蛛的注意,一切如同预料般顺利,而看著他一边与裂齿蛛战斗,一边小心翼翼护著我,其实心里有些酸涩,也许还有後悔。直到我被裂齿蛛捉住,看著他焦急得都皱在一起的眉头,我心中是感动的。
那一瞬间,我有种被在乎的感觉,却也心慌得厉害。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则令我惊诧得无法言语,那个看上去柔和的雌性竟然兽化了,雌性兽化在兽耳族并不少见,但他兽化成的并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传说中的──加尔德。
他不仅仅是加尔德族的後裔,他就是加尔德!
血红的眼眸,漆黑修长的身躯,还有闪电般的速度。
这是兽耳族人传说中冷血无情的守护兽一族,然而我很清楚,加尔德族并没有雌性,因为这个嗜血疯狂的族群不需要弱小的同类,所以亲眼看到由雌性兽化成加尔德,实在教人不得不震惊。
仅仅弹指间,裂齿蛛全部被撕成碎片,空气中到处都是虫尸的恶臭。
他很强大。
望著一步步向我走来的他,我非常戒备,因为我明白我是绝对无法对抗他的,更无法取走他的性命,霎时,脑子里开始盘算如何逃跑,但为时已晚,刚才不小心被裂齿蛛捉住,中了一些毒,刚退後几步便感到昏昏欲睡。而醒来时,他已经变成原来的他,只是神情略微僵硬。
他乾乾一笑,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低声说:“你醒了。”
身子微微一缩。
“已经是黄昏了哦,帕兰奇,你睡了很久呢……我送你回家吧。”抚摸我额头的手突然停住,他苦笑几声,转过脸去,恍然的目光像是要掩藏什麽,或者,是觉得难堪?
见我久久不说话,他又问,“怎麽了?做恶梦了吗?不要害怕,这里什麽危险都没有,你很安全。”
伸过来的手温暖如初,我默默跟在他身边,开始思考为什麽主人要让我杀死他。
为了血液,还是为了复活什麽人?
“为什麽?”深夜,伫立於林间的主人犹如鬼魅一般,冷冷发笑。
匍匐於地上的我,有些後悔问出这个问题。
轻轻踱步到我面前,主人低垂著眼帘,眼里几近冰冷,他突地擒住我下巴,与我平视许久,然後幽幽一笑,张口说:“既然他已经能够兽化,你也不必杀死他,好好跟在他身边,监视他。”
“……监视?”我不禁发声。
哼笑一声,主人撇开我的下巴,站起来,转身,冷声说:“啊,直到我来找他为止。”
语毕,他便消失了踪影,融入夜色。
漆黑的夜唯有摇曳的树枝与幢幢鬼影相伴,我待在原地,发呆很久才小心翼翼返回那个雌性的住所,说老实话,不必害他令我稍微放了下心,但谁又知道明天主人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呢?
依偎在他身边,我突然想到死去的母父,心情更为复杂,不禁抓紧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