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病的缘故,小小年纪的他已尝过几次命悬一线的滋味,原本性子就不怎么活泼,几次重病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性格越发的沉稳,总是比同龄人多了份懂事,成熟。可这性格也说不上闷,一张小嘴也能夸得人喜笑颜开,而且句句在理、中听,但总觉着,脸上虽总是笑着却始终不到眼底,按九岁的小孩儿来说,心思也是颇为沉重了。
这一次还真是让夏侯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客厅里训话还没怎么开始,夏侯空就开始咳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大顺畅,把夏侯夫人又急又气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疼的不得了,这时夏侯老爷开始帮腔,说只是小孩子顽皮,以后注意便是。夏侯夫人就这么个宝贝儿子,本就没给儿子一个健朗的身体已是万分愧疚了,每日每夜细心照料着深怕伤风感冒引发旧疾,如今因贪玩惹上风寒更是担心,也罢也罢,赶紧请来大夫才是。于是,府上又开始了一番鸡飞狗跳的戏码。
从夏侯空傍晚开始咳嗽时,夏侯夫人整个人处于积极作战状态,就像驴拉磨似的,一直转个不停,嘴巴也没有停歇似的吩咐下人随从,好在这次是在姨母家做客,很多事情夏侯夫人不太方便过于干涉,这才是万幸。
夏侯空预测到了开始,可没想到会变的这么严重。本以为这次只是小小的伤风感冒,可在半夜发起高烧,一连烧了一夜,原本有些红润的脸颊经此一病,也显得有些苍白,夏侯空也就这样,伴随着偶尔被人叫起喝药,再继续睡觉的循环中昏昏沉沉的连着睡了一天,等到晚上烧才退下,人还恍恍惚惚的醒了会儿,想着估计黑蛋这会儿肯定回去了,也就再次睡去了。等到人彻底清醒已经是约定见面的第二天了。还好话没有说太满,想来黑蛋会失落至少不会失望,夏侯空再次为自己的小聪明表示由衷的崇拜。抬头望望,因为在下雪的缘故,时辰还不晚,可天色却开始渐渐的黑了,厚厚的白雪偏又衬着地面有些明亮,夏侯空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堵。
"阿财,阿财!"夏侯空做起来,稚嫩的声音朝门口喊着。
"少爷,少爷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吗?"十四五岁的小厮阿财急急的跑进来说:"要请大夫过来瞧瞧吗?"
"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要你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儿,有的话带他进来,我要见他。"
"这,少爷这事儿恐怕得请示夫人才行,近日夫人禁止您出去呢,而且不让您和外界有过多的接触,说怕你又偷跑出去。"
"臭阿财,就出去瞧瞧人有没有在,没有就算了,有就带进来,一个刚退烧的病少爷还能折腾什么?"
"可是,少爷这好像不太好吧,夫人都还不知道呢!"
" 快去!"夏侯空懒得去和阿财纠缠,一个眼神瞪过去,有时候少爷威严什么的还是要适当的用用,阿财愣是被生生的煞到,小腿贼快的朝大门跑去,事后有下人问阿财干嘛跑那么快跟投胎似,阿财若有似无的回答道,少爷一发威,病猫变老虎。
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辰,阿财带着小男娃,也就是黑蛋儿出现在了夏侯空的面前,阿财也识相的退下了。
两个小孩,一个半躺在床上,一个傻傻的站得老远,半天半天的不说话,夏侯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黑蛋儿招招手说:"来,到我边上。"
黑蛋儿,一步挪半步的挪到夏侯空面前,不再有任何举动,低着头,眼神也不知道漂到哪儿去了。
"怎么了?我是病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放心不会过给你的。"夏侯空笑着打趣儿道。
"谁说我怕你的病啊!"黑蛋儿满脸稚气不服气的憋着嘴说着,却还是不敢看向夏侯空。
"那你怎么离我这么远?上次还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夏哥哥,喊得可甜了,现在好了,我一病,你就离的老远老远的,这不是怕我的病是什么呀!"夏侯空装作赌气故意说着。
"都说了不是怕你的病了!怎么跟女娃似的在那儿说个不停呐!"黑蛋儿小声的抱怨着,不耐烦的跳上夏侯空的床沿,因为衣物厚重的关系,动作有些笨作,好一会儿才坐好。而夏侯空却因为黑蛋儿的那句"怎么跟女娃似的"给死死的定在那儿,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给堵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却发现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夏哥哥。。。。。。。"黑蛋儿低着头喊道:"你,你现在好些了吗?"声音有些怯弱。
"好多了,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出去玩儿了!"夏侯空笑着安慰着黑蛋儿。
"是吗?夏哥哥我,我以后不能再找你玩了。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害了你!"黑蛋儿委屈的说:"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儿。"
"黑蛋儿,你说什么呢?别逗了,什么害不害的?"夏侯空以为黑蛋在闹脾气,不在意的笑问着:"这和我们在一起玩又有什么关系?,真是傻蛋儿。"
黑蛋儿低着头,垂下眼睑,久久不语,突然的沉默让夏侯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也让他有些莫名的局促。
不尴不尬的冷场中,稚气的却略带与年龄不符的疲倦的声音传来:"小时候算命的先生说我是煞星,谁和我待在一起都会倒霉,后来我问了比我大的小胖啥是煞星,他说那样的命会害人!谁和我在一块儿,谁得死!死就和地里坏了的苗子一样,再也结不了果,烂在土里,然后就再也找不着了。夏哥哥你知道吗?"黑蛋突然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楞楞的夏侯空,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天,奶奶告诉我那年的雪可大可厚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全都和棉花似的。那年家里的收成也不错,所以早早的准备好我出生时能用的东西,爹娘和爷爷奶奶都很期待我的出生呢!"话音一落,黑蛋儿慢慢的又低下头,看着够不着地板的小短腿无意识的晃动着,这时夏侯空发现看似厚厚的棉裤早已补丁遍布。
"当我好不容易来到世上了,家里却没有了应有的喜悦,娘因为难产去了,爹在我三岁的夏天掉到河里没了,之后奶奶也跟着病了,家里就只剩下爷爷支撑着了。爹没了的时候我还小,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知道爹不见了,怎么老不回家,明明出门前还说好回来要给我带糖的,以前说好了,当天回来都会带的,可为什么这次却没了呢?我跟奶奶可大声可大声的哭,跟爷爷使劲儿的闹,在地上到处打滚,哭着喊着要爹爹,糖也不要了,就要爹爹,让他们把爹爹给我找回来。。。。。。。爷爷被我闹腾的火了,第一次用笤帚抽我,一边抽一边骂,说我是扫把星!煞星!把我爹给克死了!我疼的厉害,没敢问,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爹爹为什么被我克死了?后来才明白了,一直到我有一天偷听到爷爷奶奶商量着想把我给卖了,我才明白这一切,也开始努力的学会那些不明白。我每天都特认真、特努力的干活,帮着爷爷奶奶什么事儿都做,家里的,地里的,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是煞星,我可以帮家里干活做事儿,长大了就可以伺候他们,让他们享福了!我会长大的。。。。。。!我会很快长大的。。。。。。!只要学会他们做的所有活儿,我就长大了。。。。。。。虽然,虽然在这些时间,真的。。。。。。真的很疼,也很难过。。。。。。。"平静述说着的黑蛋儿说到这里突然哭了,泣不成声。 夏侯空呆住了,从来没有遇见的状况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小小的脑袋瓜子想尽一切应对的方法,却没有一条是可以实践的。
"苦。。。。。。和累算什。。。。。。么?我都可以熬过去。。。。。。!只要想着。。。。。。过完一天我就会离长大更近。。。。。。更近一点儿,那这些不算一回事儿!"黑蛋儿抽抽泣泣的说完后,狠狠的抹掉眼泪,用力的擤了擤鼻涕,大大的呼吸几口气,稍稍平复情绪接着说:"可是。。。。。。,没过几年,奶奶在我六岁的时候也去了,那个时候爷爷拿着扁担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把我摁在地上掐着我脖子叫我去死!说我就是个祸害!害死了他们一家!他说了好多,在我以为就要没气儿的时候他突然撒手了,就坐在地上大哭着。邻居全都围在一旁用手指着我,说我就是个扫把星,克死全家怎么自己就好好的活着了,我很想告诉他们,我已经很努力的长大了,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现在一担粮食我挑个回去都不成问题了,真的,只要再等等就好了,现在我已经八岁了,等了那么久,从三岁熬到八岁,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为什么都不肯给我?为什么?我到底是错在了哪儿?到底要怎么改才能不再是祸害?!"
"不!这不怪你,黑蛋儿,你又没有做错事,这不能怪你的!"夏侯空反驳到。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黑蛋突然大声冲着夏侯空说:"就是因为你和我一起玩了,你才病的!"
"我生病只是小感冒而已,在冬天很常见的啊!这怎么能怪你呢?"
"就怪我!就怪我!!为什么早不感冒晚不感冒,偏偏你和我在一起就感冒了呢?!"
"我。。。。。。"
"我都说了都是我!!!!"黑蛋突然厉声吼到,夏侯空和黑蛋霎时愣住了。
片刻之后,夏侯空示好性的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