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那就是它们被引入丛林的首要原因。所以我不大觉得需要你的协助——”
“问题是,”埃迪说,“你的耳朵上沾染了一些恐龙的脏物,还有几处小伤口。我这就给你清洗一下。”他用一块药棉蘸满了消毒剂,“可能会有点刺痛。”
“我不在乎,我还有其他——噢!”
“别动,”埃迪说,“只需要一小会儿。”
“完全是多此一举。”
“只要你站着不动,马上就好。好啦。”他拿开药棉。莱文看见上面有褐色斑迹和一丝淡红。正如他所料,伤得很轻,他伸手摸了摸耳朵,一点也不痛。
莱文眯起眼睛望着平地,埃迪则在一边收拾急救箱。
“好家伙,这上头可真热。”埃迪说。
“是啊。”莱文耸了耸肩。
“萨拉·哈丁到了,我想他们已经把她接回拖车了。你现在想回去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莱文道。
“我只是觉得也许你要向她问个好什么的。”埃迪说。
“我的工作在这儿。”莱文说着,把望远镜举到眼前。
“这么说,”埃迪道,“你是不想回去了?”
“做梦都不会想。”莱文透过望远镜凝视着前面。“一百万年不会想。六千五百万年也不想。”
第十九章 拖车
凯利·柯蒂斯耳听着淋浴的哗哗水流声。她没法相信这一切。她愣愣地瞧着随便扔在床上的泥污的衣服、西装短裤和一件咔叽布短袖衬衫。
萨拉·哈丁的实实在在的衣服。
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伸手摸了摸,她注意到织物磨损得有多厉害。钮扣是重新缝上的,和衣服不配。另外衣袋附近还有几道泛红的痕迹,她认为一定是旧血迹,她伸手朝下摸了摸织物——
“凯利?”
萨拉在淋浴间里喊她。
她记得我的名字。
“嗳。”凯利应道,声音里有几分紧张。
“有洗发香波吗?”
“我找找,哈丁博士。”凯利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拉开手边的抽屉。男士们都到隔壁房间去了,留下她一个人陪着洗澡的萨拉,凯利拼命地翻找着,拉开一个个抽屉,又乒乒乓乓把它们关上。
“听着,”萨拉喊道,“要是我不到就算了。”
“我在找呢……”
“有没有餐具洗涤剂?”
凯利顿了顿,洗碗池旁放着一只绿色塑料瓶。“有的,哈丁博士,可是——”
“把它给我。都是同样的东西,我不在乎。”萨拉的手从浴帘后伸出来,凯利把塑料瓶递了过去。“我的名字叫萨拉。”
“好的,哈丁博士。”
“萨拉。”
“好的,萨拉。”
萨拉·哈丁是个挺不错的人。很随和,很平常。
神魂颠倒的凯利于是坐在厨房的座位上,晃悠着两只脚,候着万一哈丁博士——萨拉——再需要什么东西。她听见萨拉哼起“我要把那男人从我头发里洗掉”,不一会儿。淋浴喷头关掉了,她伸出手抓过挂钩上的浴巾。接着她便裹着浴巾,跨了出来。
萨拉用手指梳理着短发,似乎那就是她给予外表的全部关注了。“感觉好多了。好家伙,这可是一座豪华式野外活动房啊。道克干得真漂亮。”
“是的,“她说,“挺好的。”
她朝凯利微笑着:“你多大了。凯利?”
“十三岁。”
“那么说,上八年级了?”
“七年级。”
“七年级。”萨拉若有所思地说。
凯利说道:“马尔科姆博士给你留了几件衣服。他说他想你穿会合身的。”她指着一条干净的短裤和一件T恤衫。
“这些都是谁的?”
“我想是埃迪的吧。”
萨拉拿起来看了看:“也许能凑合。”
她拿着衣服绕过拐角,走进寝室区,开始穿衣服。她说道:“长大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不知道。”凯利说。
“回答得很好。”
“是吗?”凯利的母亲总是在敦促她去打点零工,以便决定她将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
“是的,”萨拉说,“没有哪个聪明人在二十或三十岁以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哦。”
“你喜欢学习什么呢,”
“实际上,嗯,我喜欢数学。”她的话音中有几分愧疚。
萨拉必定是听出了她的腔调。因为她说道:“数学有什么不好?”
“这个,女孩子这方面不行。我是说,你是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萨拉语调平淡地说道。
凯利感到惶恐。她一直和萨拉相处得挺热乎,现在却感到那热乎劲正在凉下去,就好像她在一位不赞同的老师面前回答错了问题似的。她决定什么也不说了。她默默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萨拉重又走出来,身上穿着埃迪的又肥又大的衣服。她坐下来,往脚下套靴子。她的动作平平常常,实实在在。
“你是什么意思,女孩子数学不行吗?”
“这个,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人人都有谁呢?”
“我的老师们。”
萨拉叹息一声。“好极了,”她摇着头说道,“你的老师们……”
“别的孩子们都叫我小能人。就是那样一些话。你知道。”凯利脱口而出。她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对萨拉·哈丁说这番话,除了看过一些文章和图片外。自己几乎还不了解她。可是她真的就在这里,告诉萨拉所有这些私人的事情。所有这些令她不安的事。
萨拉只是笑呵呵地说:“好啊,如果他们那么说,你的数学就一定很棒啦,嗯?”
“我想是这样。”
她微笑道:“那太好了,凯利。”
“可问题是,男孩子都不喜欢女孩子太聪明。”
萨拉的眉毛往上一扬:“是这样吗?”
“嗯,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比如谁呢?”
“比如说我妈妈。”
“啊哈。可能她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凯利承认道,“实际上,我妈尽跟些傻男人约会。”
“所以她可能是错的?”萨拉系着靴带,一边瞥了凯利一眼。
“我想是的。”
“这个嘛,根据我的经验,有的男人喜欢聪明的女人,有的就不喜欢。这和世界上的其他一切事情一样。”她站起来,“你知道乔治·沙勒的事吗?”
“当然啦。他研究熊猫。”
“对。是熊猫,在那以前是雪豹、狮子、大猩猩。他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动物研究专家——你知道他是怎么工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