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有了脱离那个地方去了解敌手的机会,我想聪慧如陛下您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呢?”
沉默了半晌,贑仁冲着眼前这个女人欠身行礼:“夫人,您的话使我受益匪浅。”
“我不过是个双眼失明的妇人,这点拙见让陛下您见笑了。”
说完,吉门女院直袖中掏出一串铃铛,轻摇了一下。片刻之间,义量从隔间推门而入,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义量你送天皇回处所吧?”
“是,母亲大人。”应过吉门女院的话,义量走到了贑仁的身边,没等他说话,贑仁已经站起了身。看了对方一眼,义量垂下双目,道,“殿下请跟我来。”
冲着吉门女院微微欠了欠身,贑仁跟在义量身后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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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金阁寺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一片月华之中,初春的夜里几乎听不见虫鸣,庭院中隐蔽的小道上,只有浅浅的脚步声,那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是两人刻意在保持着一般。
走了有一段路,走在前面的义量突然停了下来,跟在他的身后的贑仁也停了下来,视线越过身前的人,贑仁瞧见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处所,有一人正从那里往这里走来,手里似乎是正端着什么东西似的。等到那人走进了,贑仁才发现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圆脸小童,手里端着一个食案。
“义量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这小童说着,将手里的食案奉到了义量的面前。
接过食案,义量将小童遣散了,转身道:“跟女官们说的是要送药回去,所以特地叫人在那里端着药候着。”
贑仁并不做声,只是静静的从他手里接过了食案,然后往那处所走去。
看着他擦身而过,义量突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来不及细想,他迈开了步子,追了上去。
“陛下……”
迈上渡廊的时候,贑仁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了头,他看着廊下站着的少年:“怎么?”
没有听到义量那熟悉的声音,贑仁只看到对方就这么突然的从渡廊下冲了上来,再然后就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抹温润的触感落到了自己的唇边。
有些事情,仿佛从一开始就成了记忆;更或许,有些事情,开始就是记忆本身。仿佛噙满霜华的樱唇玉齿一般,只有在碰触的时候才知不是梦境。
等到眼前人的脸再次清晰的出现的时候,义量只觉得自己的心情,犹如春日里似花吹雪瓣般随风飘舞的樱花,飘忽得令人觉得有些惊心动魄,更有些黯然神伤。
“非常抱歉……”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解释之前发生的事,义量只得用着贫瘠的语言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在夜色中落荒而逃。
看着少年慌忙离去的背影,贑仁抬头望向了渡廊外,意料之外的,他发现在这尚嫌寒冷的初春深夜里,居然出现了一只萤火虫。
惊诧之余,他将手伸到了渡廊外,只见那虫子绕着他的手指上下飞了几圈,最后竟落到了指尖之上。盯着那虫子看了一会,贑仁正想将手收回,那虫子也突然的腾空而去,并在瞬间不见了踪影。
“真是让人意外的小东西呢……”
呢喃着,贑仁突然觉得那空无一人的庭院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惆怅。
☆、第 83 章
将军大人返回京都,已经是在那之后将近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贑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已经是上杉定春来告知他将军大人晚上会在金阁寺设宴的时候,除此之外,还特意说明了晚上会带上几位客人。
听到这个消息,贑仁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见他没有任何异议,上杉在说完这些之后便欠身离开了。
月上梢头的时候,有人来通知说晚宴的地点设在鹿苑寺底层的法水院。听着来人的通报,贑仁只安静的站在二楼潮音阁外往外看着,此时已经月上梢头,金阁寺毗邻着镜湖,景色自是不同一般,只是那湖对面盛开的樱花,衬着月色,风吹而过,樱花散落,落入湖面,看上去风雅异常。
自从到这金阁寺以来,精神长期处于压抑状态的他,从来未曾好好的欣赏过这里的景色,也许是得知自己即将被那个男人遣返,那随时紧绷着的情绪稍觉舒缓,连同眼前的景色也多了份欣赏的心境。
眼前的美景尚未欣赏完,女官已经到了身后催促着,说将军大人已经近了鹿苑寺。听着那人的名号,贑仁用扇子掩了嘴角上的些微不满,迈开脚步下了楼。
原本宽敞的法水院已经聚集了不下数人在内,并左右有序的端坐着,没有见有任何女御在其中,意料之外的,贑仁瞧见了几名原本应该是公家贵族的人物。落座之后,才发现原本是晚宴主人的幕府将军却并不在席间。等待中,有公卿对其迟迟不露面的行为深感不满,并为此絮絮叨叨。
对此,贑仁只是沉默着闭了眼,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今天一定回来。
客人?
那个男人会带人来金阁寺?
上杉带来整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所说的客人应该会是禁中的大臣,搞不好就是橘佑义和鹰司信辅。
只是……
沉吟着,贑仁挑开了竹帘的一角,视线走过殿内在座的每个人,他却没有发现那两人的身影。
难道自己的猜测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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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在一阵嘈杂声中,传来了女官的通禀声,听着那个男人的名号,原本议论不休的公卿们顿时收了声。听着殿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贑仁用扇子微微的挑开了竹帘的一角,终于瞧见那人迈了进来。
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人,却没想到紧跟其后,进来了两个人,再仔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橘佑义和鹰司信辅。
久违的欣喜令贑仁有些按耐不住,他倾身想要上前拉开竹帘,却被竹帘后那个男人凛冽的视线给盯得浑身发毛。于是,他只得抽回手,再次端坐在位置上。
“前些日子,臣下前往关东巡视,临回京都的时候,却又因萨摩番武士的动乱,而不得不中途又折去萨摩,将天皇陛下独自一人留在金阁寺,对此,臣下感到十分抱歉,所以今次特地准备了一些美食来谢罪。”
听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听上去冠冕堂皇的话,贑仁只在心里嗤笑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懊恼的是,那二人进来的一开始就低着头,以至于,贑仁根本无法读到二人的情绪。行过礼之后,这二人归了座,足利異熾则是径直挑开竹帘坐到了贑仁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