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2 / 2)

被告律师在法庭上微笑着询问原告:〃你怎么证明你拉肚子是吃豆腐引起的?你每天只吃豆腐吗?〃

原告律师无言以对。

对于惠佳超市保安打人一事,老张主动提出愿意承担一切医药费用及误工费用,精神赔偿法庭则不予支持。

在法庭里,老张赢了,可他很沉重,他看到了原告眼里仇恨和蔑视的眼神,这是一群面对艰难举证束手无策的弱势群体。所以在道义上,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看不见摸不清的对手。

在走出法庭门口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一群人在窃窃私语,〃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是人面兽心!不要脸!有什么资格当人大代表!黑社会就是黑社会,就算再怎么包装也还是黑心黑肺!〃

他感到胸口猛地一紧,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眼前一阵金星迸射。今天的太阳怎么特别刺眼啊,他恍恍惚惚想着,身体像倾斜的大厦,摇晃着,颤抖着,终于力不能支怦然一声倒了下来。

湿地 第七章1(1)

2002年11月13日上午11时,老张晕倒在法院门口,送到医院时,瞳孔已开始放大。

医生责问家属,他有心脏病,为什么早不来检查?现在只有保守治疗,靠药物和呼吸机维持生命,接呼吸机的病人非常痛苦,救活的机率也就1%,而且十有八九会出现并发症。老张在接好呼吸机后,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观察。

11月13日晚,老张的血压开始下降,静脉注射。

11月14日早,老张开始出现并发症,胃肠出血,用止血药,病情又趋稳定。

11月14日中午,老张的血压很低,心跳乏力。

11月14日下午,数家医院心脑科主任医生来会诊,告诉家属,老张是心脏病发引起脑动脉梗塞,他们可以为病人做心脏手术。但即使他的生命抢救回来,最好的情况也只是植物人,劝家属放弃治疗。

不!张太晕厥。

张太是个家庭主妇,老张一倒,她的世界就塌了。她每天守在老张病床前,除了焦虑地哭泣之外她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

惠佳商场乱成一团,生意萧条,商家撤柜,银行逼债,社会舆论更是难以挽回,不得不暂时歇业整顿。好在有常远,他取得了绝对的控制权,他精神抖擞地稳定着商场的商家和员工。在张太的授权下,他主持大局,将大厦卖给了海晨集团。张太没了主意,正如常远劝她的,她能不卖吗?老张倒下了,这座不祥的大厦接二连三地出事,现在还有哪个商家敢来做生意啊?

大厦易主,这可不是件小事,当然要通过公开招标。常远煞有其事地组织了一个招标会,在并不热烈的公开竞标中,海晨集团以绝对优势取得了这座大厦的所有权。惠佳商场消失了,它和木棉城一样永远定格在了过去的时空,定格在了为数不多的人们的回忆里。在商业的长流中,能屹立不倒名垂青史的又有几个呢?这里将重振旗鼓,取而代之的将是海晨集团旗下一个新店,名字仍然叫海晨百货,不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将带来如潮水般的商家和消费者,让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重新焕发出生机,给商家和消费者甚至商场员工找到了一个最佳平台,谁说不是件好事呢?常远临危不乱,处事恰当,赢得了商界的一致好评。

常远最近忙碌得像个陀螺,交接完这边最后的事务,他就可以正式去海晨集团上班了,按照他和牟言东的协议,他将入主华强北海晨百货,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商场,一个能让他尽情释放潜能的舞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能比这些更值得高兴呢?捏着那张任命书,常远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激情和力量。

老张倒下了,常远反而大获全胜,这是林嫣完全没料到的结果,她没有半点复仇的快感。

林嫣的心沉重得像灌了铅。回头想起老张过去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从河堤相识到救她回家,从照顾起居到重逢交心,这个所谓的黑社会老大,其实比许多人都要温柔慈悲。自己真的那么恨他吗?她越想越难受。老张现在虽然还活着,却与死了无异,伯仁虽非她杀,却是因她而死,林嫣始终觉得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人太多,林嫣不敢进老张的病房,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看着他。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他已失去了往日的雄风,静无声息散发着一种生命的灰败气息,他不会再爽朗地叫自己〃丫头〃,不会再和她笑谈人生了,原来不管是多么坚强的男人,面对生命都是一样的脆弱。一种钻心的疼痛开始蔓延在林嫣心口,她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要大声呼喊起来。她似乎听到了老张的声音在对自己说:丫头,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着,流过了手背,顺着手腕流进了衣袖。

自己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所有真爱我的男人都没有好结果。如果是前世的因换来今生的果,为什么不报应在自己身上,而是要将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们一个个带走?如果可以拿生命交换,我愿意折寿换老张醒来。林嫣在弘法寺虔诚地叩首祷告,虔诚地忏悔发问,可菩萨不语,只是怜悯地看着她。

在威尼斯大酒店幽静素雅的房间里,在那张洁白如雪的床上,她和牟言东裸裎相见。

她和他辗转拥吻着,痛楚却一点点从脚尖浮起,像一根无形的针牵引着在体内游走,直到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她疯狂地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仿佛那下一秒钟就是诀别。

牟言东的爱抚如春风般柔情地抚过她忧伤的身体,那如火般的缠绵却掀开了她灵魂最深处的寂寞,在一次次激情的碰撞中,摇晃着她心头的泪水,一点点把她架成了空洞。她失神地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突然间悲从中来,控制不住地伏枕哭泣起来,牟言东手忙脚乱地抱紧她,连声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我弄疼你了?〃这一问反而更触动了林嫣,她更加悲痛地大哭起来。哭声搅乱了牟言东的思绪,退却了他高涨的激情。

过了很久,林嫣才抬起头来,一抽一噎地说道,〃今天是我哥哥的忌日。〃

牟言东爱怜地擦拭着她满脸的泪水,〃说吧,告诉我,把哥哥的故事说出来,你就会好受些。〃

林嫣哭声渐息,记忆的碎片宛如沙砾中的珍珠,历久弥新。如花的欢颜,带泪的青春,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生动的生命,那一幕幕曾经欢喜悲伤的片断,那一点点曾经美丽璀璨的记忆,如月光下起伏的潮汐,涌上来,退下去,不能停息。在尘世间的兜兜转转中,为谁痴迷为谁心碎?究竟谁才是那生命中的真爱?何处又将是真爱的归宿?

湿地 第七章1(2)

那个晚上,林嫣和牟言东身贴身拥抱着,她终于掀开了尘封在生命最深处的记忆,和他说起了那些平淡无奇却痛心彻骨的往事。美丽的木棉城,曾经的繁华与没落,刘卫华、常远和老张,不断在她平实朴素的描述里出现着。牟言东一直面如凝霜,若有所思地听着。最后林嫣哭乏了,讲累了,终于把头倚在牟言东肩头睡着了,那晚她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看外婆,她坐在爸爸前面的单车杠上,听着妈妈在后座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单车轱辘飞转,轻快地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爸爸的呼吸均匀温暖地喷在她头顶,阳光真暖,花儿真香,妈妈的声音真好听。可她觉得眼皮好重,头也越来越沉,爸爸似乎在远方喊着她的名字:嫣陀,别睡着啦,快到外婆家啦,外婆煮好了又香又甜的粽子在等着你……

睡意不可遏止地湮没了回忆,她沉沉睡去。窗外一轮明月照进了房间,照映着人生的悲欢离合,照亮了牟言东无眠的双眼。

这天早上,林嫣蹑手蹑脚走进老张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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