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看见了,我这儿忙着呢……”
“忙到你连和自己父亲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高建国的声音有些苍凉。
高城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两手搁在桌上,大拇指来回的绕着:“可是您一下午一句话都没说!”
“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高建国喝了一口茶:“温雪签了离婚协议,已经搬离家里了!”
高城看着父亲,目光冷漠。
高建国淡淡的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没什么可高兴的!”高城站起来走到窗前看操场,士兵们排队去吃饭,太阳即将下山,光线柔和的照在办公室东面的墙上,映出站在窗前的高城的侧影,萧索而孤寂。高城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失去了我想要的,却不得不背负您强加给我的,现在也仅仅是拯救了温雪的后半生,她没有固执的和我虚耗下去,我只能祝福她,却没办法将光阴倒流,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以为你喜欢部队,想要一辈子都待在军营里!想要在军队发展,你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一个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家庭。”高建国说。
高城勾起嘴角,做了个笑的表情,可是眼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您说的没错,我喜欢军营,我想一辈子都在军营里!我也知道您为我设计了一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前程,虽然我不喜欢,可是为了我爱着的军营,我认了,我承受大家背着我的恶意目光,我努力做到最好,想告诉所有人,我是真正的将门虎子,可是我遇到了他……”高城的目光迷蒙,带着温情:“见到他那天,我以为他是除了军营以外对我最重要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高于我的理想,高于我的生命,高于一切,可是……您我让我这辈子都没脸再见他!”
“袁朗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重要过你爱着的军营,重要过生你养你的父母?重要过为你担心的哥哥,重要过你不满周岁的儿子……”高建国看着他:“高城,你太自私了!”
高城低头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父亲:“我一直以为您要是知道袁朗是袁平南将军的儿子时,会手下留情的!毕竟,您辜负过那个人,虽然我为我妈不值,可是这些年我妈生活的很快乐,而袁平南……一辈子都因为您耽搁在西北!”高城笑着抬头:“可是我高估您了,或者说我是低估您了!您比我想象的更冷血,更自私!我不知道您面对袁朗父亲的质问时是怎么想的,可是就凭您现在和我说的这些,我就知道您一辈子心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自己的名誉,自己的前程,就连阻止我和袁朗……也不过是您怕玷污您高家世代簪缨的好名誉!我为我妈不值,为袁朗不值,更为袁平南不值!”
高建国脸色苍白,手里的茶杯“啪”的掉在桌子上,茶水洒了一桌子,瞪大眼睛看高城:“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失忆前就知道!”高城摇摇头:“我以为您经历过,您会理解,可是您做了什么?爸……”高城一只手挡住眼睛,声音哽咽:“爸,您别管我了,您毁了我的生活,袁朗的生活,温雪的生活……,您别再逼我了,让我安静安静,您知道吗?我一度想退伍去西北找他,可是,我怕,我怕离开部队,离他就更远了……失了和他比肩的机会,是去和他唯一的共同点……”
高建国的身体晃了几下,好像瞬间苍老了,声音沙哑低沉:“你……想过退伍?”
高城站在窗前,太阳已经彻底滑到山后,室内渐渐被黑暗吞没,高家父子谁也没再说话,静谧的好像时间停顿了。直到高建国带来的勤务兵过来敲门:“报告!”
高建国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干巴巴的说:“进来!”
勤务兵开门,被室内的黑暗吓了一跳,站在门口没动。
高建国问:“有事?”
“阿姨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勤务兵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小心翼翼的看看高城,这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凝重的让他喘不过气。
高建国试图站起来,用了一下力竟然没站起来,勤务兵急忙过来,高建国摆摆手,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慢慢的走出房间,没和高城说一句话。
高城一直站在黑暗中,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佝偻着背坐进车里,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直到车渐渐驶离视野,高城把头向前倾,额头顶在玻璃上,一滴水滴在窗台上……
高建国仰头靠在车后座,窗外不时闪过的灯光搅得他心烦意乱,忽然开口说:“送我去办公室!”
勤务兵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老首长,没问什么,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开向高建国的办公室。
高建国打发了勤务兵,对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来拨通一个号码:“给我接A大队铁路办公室!”
铁路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接到高建国的电话有些惊讶,高速运转了36个小时的大脑有些混沌,他按着额头问:“首长,请问有什么任务?”
高建国沉默了一下,问:“你有平南的电话吧?”
“……”铁路好像被冷水浇了一下,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无比:“您……有事儿?”
“我知道你有,把电话给我!”高建国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铁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支笔,在刚打印出来的一沓子纸上轻敲,声音没有感□□彩的说:“对不起,我没有指导员电话!”
“铁路……”高建国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你从来都不叫我连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无情,尤其是袁朗的事以后!”
“我在工作中不会掺入任何私人感情!”铁路冷冰冰的声音随着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传过来,有种明显的隔阂。
高建国似乎有些烦躁:“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你告诉我他的电话,我真的有事……”
“是高城恢复记忆了吧?”铁路眼中精光一闪。
高建国沉默片刻,慢慢的说:“你果然精明,你一直在等今天吧!在小城恢复记忆这件事里也有你的推动吧!”
“您不要用阴谋论来看待我,这三年我没有和小城接触过!”铁路淡淡的说,嘴角甚至带上一丝笑意:“我只是从一年前就听庆瑞和季林偶尔提起,高城托他们四处找一些心理医生和脑科专家而已!”
“一年前啊……原来那么久了!”高建国黯淡的自言自语之后,又提高声音:“告诉我平南的电话!”
“我说过,不希望你们再打扰袁朗,而且我更不希望您为了袁朗的事而再去打扰指导员!”铁路声音带上严厉,仿佛不是和自己的首长说话。
“你以为除了你,我就再打听不到他的电话了吗?”高建国有些炸毛,说到底,这些年身在高位才收敛了脾气,二十年前他也和高城一样爱炸毛。
铁路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眯着眼睛说:“好多年了,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您生气的声音了!”
高建国捏着话筒的手指都气的发抖,狠狠的摔了电话,好你个铁路,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