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哼了一声,打开刀包,取出一把小刀,寒光闪闪,很快就将圣旨两边的牛角卷轴连带上面的黄锦一同裁下来,然后细心的从废了的旧圣旨上揪下几根丝线,小心的缝补起来。
袁朗坐在角落,拿着一方软玉,专心的雕刻。屋子里一时安静无声。
等齐桓这边缝好,吴哲那边也成竹在胸,袁朗的软玉也刻好了,拆开吴哲递给他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掺了金粉和朱砂的御用墨锭。
吴哲看他研磨,心疼的说:“当年进宫偷这块墨,我差点儿被抓住,你可别太用力,就这一小块,没了就没了!”
袁朗哼了一声,更用力的研磨。吴哲用狼毫沾了浓墨,正要写,袁朗用指尖指着一朵祥云说:“第一个字从这里开始!”
吴哲对照了一下,果然如此,于是提笔写字。
袁朗和齐桓都一言不发,看着吴哲很快写好圣旨,然后袁朗从怀里掏出刚才刻好的大章,章上刻着“国运昌隆”四个字,这是申帝的一个私章,开国玉玺从袁朗父亲暴毙,就再没了踪影。对比了一下位置,小心的印在假圣旨上,三人相视而笑。
第8章 (八)
贺鞘大军迟迟没有发起猛烈进攻,高城坐在城楼里的桌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很明显,他发热了,就是背上那支断箭让他一阵阵的发晕,疼的厉害,可是他拒绝进内城接受治疗,他知道,贺鞘大军是在等黑夜的降临,他们要趁着黑暗攻进城,甚至想活捉他。这是一定的,贺鞘王已经不止一次派人来做说客,想要高城倒戈,这不光是佩服高城的忠勇,爱惜高城的人才,更是一种精神统治。高城是睿朝唯一一个负隅顽抗的将军,如果高城投诚,那么睿朝就失去了抵抗的意识和意志。
可是高城绝对不会倒戈,这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给自己,给跟着自己的这些士兵一些交代。
太阳逐渐西斜,贺鞘王站在大帐前远远看着西陉关城楼上挂着那面随风飘扬的将旗,身边的一个粗壮的大将略带不满和焦躁的说:“大汗,为什么还要等,那个高城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咱们只要强攻,天黑之前一定能攻下来!”
贺鞘王呼其图双手背后:“巴达,我们需要等待时机,他们已经筋疲力尽,我们要等他们放松警惕,活捉高城,我需要这样有勇有谋的将军!”
“他肯和睿朝打仗才怪!”巴达哼了一声。
呼其图冷着脸说:“哪怕他不愿意打仗,也要把他留在朝中,我们需要的是一座有价值的城池,而不是死城,如果我只是想要那个地方,我们的战士可以不眠不休的强攻,可是我们需要那里依然繁荣的发展,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利益,而不是一座只剩下死人的地方,死人是没有价值的!那个高城如果留在我这里,睿朝就失去了信念,没有信念的军队,就没有灵魂!活捉高城意义重大!”
日影渐暗,许三多和成才收拾好东西,走向内城,路上现在别说百姓,就是伤兵也看不到了,不是逃走了,据说现在连伤兵都上了城墙。整个外城都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仔细闻,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成才边走边埋怨许三多:“我说早点儿搬去内城,你偏怕花钱,看看,连个鬼影也没了,大白天就怪吓人的,到了晚上可怎么办?”
许三多虽然老实,却也不傻,白了成才一眼:“你晚上不都在醉霄楼,走什么夜路?”
“你……”成才被许三多的软钉子按住,噎了一下,说:“我是说万一!算了!一会儿和掌柜的说一声,咱俩早点儿走,明天早早搬过去,其实我说咱俩不如把行礼带上,明早不用回去,直接去新租的那院子就成了!”
“掌柜的看见咱俩拿行李过去,非把东西给扔出来!不差这一晚上明儿早点儿就成了!”许三多对成才安抚的笑笑。
成才无奈,就算他们穷的丁儿啷当,收拾起来东西还挺多,要是带到醉霄楼,掌柜的别说扔东西了,说不准马上就把他俩开了,这年头找工作可不容易啊!要不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成才又忍不住愤愤的想:老子总有一天要赚大钱,不用看你们这群老小子的脸色!
吃过晚饭的呼其图坐在帐中喝茶,巴达在帐中转了几圈,又打开帐帘向外看了几眼,皱着眉头说:“大汗,天快黑了,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攻城?你给我五千精兵,我保证入夜了就把西陉关攻下来!”
呼其图眯着眼睛看巴图:“五千精兵?西陉关城楼只剩下不到二百人啊!”
巴图一愣,脸涨得通红,五千精兵对二百老弱病残……,自己果然是失言了。
呼其图叹了口气:“这就是高城的用兵之道,从头到尾,他用三千人压制着我贺鞘上万大军,我无话可说啊!巴图,传我的令,活捉高城,我要活的!”
“这……”巴图不甘心的抿抿嘴,却也只好说:“是!”心中腹诽,贺鞘军营中汉人不算少,有文官,有武将,说实话,巴图看不上这些人,连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都能背叛的人,是不配得到巴图这种贺鞘勇士的正眼相看,可是他们的汗王却对这些人很是恩宠,时不时的赏些东西,说话向来是温和的,对了,汉族有句话叫“以礼相待”,应该就是这样。可是巴图就是看不惯他们弯腰鞠躬的谄媚。巴图歪着头看对面的城楼,不知道那个叫高城的将军,哦,对了,好像现在是镇北候的男人是个什么样,或许要比那些主动投靠的汉人有意思些。
天色渐渐暗下来,黑暗吞噬了太阳最后一丝光亮,醉霄楼里灯火通明,烛火照耀下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身穿绫罗绸缎的男人女人陆续走进大堂,成才和许三多这样的小二搭着白毛巾殷勤的带着客人上楼入座。魏夫人来了,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进门就看到成才,于是招招手:“成才是吧?袁公子在哪个包间?”
成才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今晚还没看见袁公子呢!”
“没来?”魏夫人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四周看看:“看到沁玉了没?”
“沁玉?”成才呆呆的重复,眼珠子却哗啦啦的转。
“就是若红馆的那个小倌……”胡夫人有些烦躁。
成才抬头刚好看到沁玉带着三个年轻些的孩子进来,于是眨巴着眼睛看看胡夫人:“沁玉公子……”
胡夫人看成才目光有变,回头,就看到沁玉一众人花枝招展的进来,笑的一脸妩媚:“魏夫人,怎么站在门口呢?袁公子在楼上吗?”
魏夫人脸色一沉,随即一把搂住成才:“今儿我倒是换换口味,这小伙子怎么样?好看吧?”
沁玉女气的用帕子遮嘴笑了一下:“哎呀呀,看来袁公子还没来呢!我这带着几个孩子过来让袁公子调教调教,见识什么叫风流倜傥,这正主儿不在,我们找谁去呢?”
魏夫人明显心情不好,拿出帕子点点嘴角:“准是被哪个狐狸精勾去了魂儿……对了,准是被梵溪庵的那个什么静音留下了,昨儿路过,我就见那姑子眼巴巴的看着袁朗来着!哼!这个时候还不来,等他来了非晾着他!”
一众人风骚的上楼,各自找了包间坐下,成才站在魏夫人身边犹豫,魏夫人看他倒了酒还站在桌边,拉了一把:“坐啊,傻愣着干嘛?”
成才羞涩的一笑:“要是被人看见告了掌柜的,掌柜的会扣我月钱的!”
“哈!”魏夫人显然很喜欢他这股羞涩样子,从荷包里取出一块夹开了一半的银锭子塞到他手里:“这个够了吧!嗯?”
成才把银子收进怀里,笑眯眯的坐在魏夫人身边,亲亲热热的喝着酒,魏夫人眼角瞟见沁玉他们指挥着小厮把酒桌搬到外面廊子上,便也站起来让外面伺候的人搬桌子到外面,成才有些不情愿,想着许三多那呆子看见他陪着魏夫人喝酒又要生气,又怕袁朗猛然进来看见,可是魏夫人下定决心一定要坐在外面,谁也看得出魏夫人就盼着一会儿袁朗进来就看见她和成才,最好能吃个小醋什么的,成才也知道,心中叫苦不迭!
内城已经敲过二更鼓,今晚似乎格外的黑暗,正逢初一,连个月光也没有,城墙上的火把虽然还是不知疲倦的散发光亮,火光却闪闪烁烁,似乎和城楼上席地而坐的人一样大限将至。
贺鞘没有派大军前来,而是不停有死士跳上城头,他们的意志和明显,就是要活捉高城。现在高城他们终于攻退一批死士,城楼上已经没多少人了,高城用没受伤的肩膀抵着城墙侧靠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那杆血迹斑斑的银枪,即使染满鲜血仍然看得出枪头已经钝了,马小帅跪在高城身边,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不敢哭出声,脸已经抹成红黑相间的。
忽然甘小宁跑上来,看到马小帅的样子一愣,眼睛顿时红起来,压低声音说:“侯爷怎么样了?”
马小帅摇摇头。
忽然高城动了一下,慢慢扭过头看甘小宁:“什么事?”声音好像破布撕碎。
第9章 (九)
甘小宁过来帮马小帅把高城扶正,说:“城楼下有人求见!”
“谁?”高城皱眉:“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