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蝶云与封太医一同,下罪天牢等候处决。
乙弗院判,亦被判凌迟处死。
这一事其实已判得很轻,两边各损,但都只是当事之人并未牵扯家族。重要的是——封家和乙弗,从此结上怨恨。
此时甄蝶云始知是中了夕颜一石数鸟之计:首先甄匡胤获罪便如又去了三王子一卒,同时三王子在军中的势力也是一减。其二她失子,三王子便仍是没有男嗣。其三嫁祸封太医,便是封家在太医院又失了重要一员。此事还拉下了乙弗院判,伏家就可顺势推那姜涣上位。其四便是最重要的一点,造成了封家和乙弗家难以化解的嫌隙。要知乙弗家向来中立,封家努力经年才好不容易挣得乙弗的靠拢意思,可是这一来,即便不倒向伏家,恐怕也要永世与封家对立。
其实甄蝶云不知这一出祸事全是她引起。若非那日她乍然听说三王子要娶乙弗婵而慌神向夕颜求助,夕颜也不会想到要借她手令封家与乙弗家分裂。然后好巧不巧她又在这时有孕,才让夕颜和伏家又计上生计的有了这一满盘的谋算。
可惜甄蝶云现在才想通这些已是为时晚矣!虽则她临刑前大叫大嚷‘伏夕颜害我!’但王城内外路人皆知她与六王子妃不睦,谁还轻信?只当她是临死还要伤人,为拖一个垫背的!
伏家此战大获全胜且不费一兵一卒,首功便推夕颜。
然而他人不信甄蝶云,贺术砥信。尘埃落定之后便命人唤夕颜。
夕颜心知贺术砥定然也已通晓一切,伏晟说此回你可不去,夕颜却不以为然。到了二人惯常见面之处,果然见贺术砥面如阎王:“你还真敢来!”
夕颜淡笑而对:“为何不敢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
“愿赌服输。三月之期已至,我亦说到做到。怎么三王子输了便要杀人吗?”
“你,杀了我的孩儿!”
夕颜冷了面孔:“甄蝶云腹中的是你的孩儿,当年我腹中的也是你的孩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能杀得我的孩儿,我就不能杀得甄蝶云的孩儿?!既然失了我的孩儿你不曾心痛,那么此回我就让你痛上一痛!!怎么?甄匡胤、封太医、乙弗家、子嗣都让你肉痛了吗?我早说过我会让你为那天淫 辱我的事付出代价!我会让你知道宣于家的人发起狠来是什么样子!怎么你现在就想杀了我了吗?你不是还要跟我赌吗?你不是还要我心甘情愿的臣服吗——”
‘嘭!’的巨响声中,夕颜的话戛然而止!炕榻中间的木几在夕颜的身下碎成了小片!贺术砥一膝跪在炕上右掌死死压着夕颜整张面孔,脸上的神情如黑煞魔王一般!
夕颜几乎撞晕过去。在那一下猛烈的冲击中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半晌之后才觉后脑麻麻的,有湿黏的感觉……面上大掌压得她动弹不得亦不能呼吸,但是她却直觉的感到贺术砥不会杀了她,所以心底并没有多少恐惧,也没有挣扎。可是,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随之意识也渐渐模糊……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贺术砥正在口对口的帮她渡气。见她醒来,便停止了动作,撑着双臂俯看她。夕颜还能笑得出来:“我当真……是惹怒你了。”
贺术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次算你赢了,但不要太高估自己对我的伤害力。好好活着。这账,不急,咱们以后慢慢算。”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起身走了。
高估?
呵……她倒是低估了呢!能逼得他露出这种神情,能逼得他甚而想杀了她,是她赢了,这是第一次……
笑意停在了嘴角,夕颜再一次晕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我会让你无处可逃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府中。据说是茱萸在三王子走后等了许久仍不见她从房中出来,唤也不闻回答,慌忙进来查看之下就见她昏厥在满是碎片的炕上后脑一片血渍。茱萸大惊之余也不敢移动她,便立即向伏晟求救。后来是伏晟亲自送了她回六王子府,再命姜涣前来替她医治。据说她已经不省人事了好几个时辰,天将黑,伏晟才是离开。
此时床前坐着贺术础,茱萸和冬儿立在一旁。
“你们且下去,我跟六王子有话说。”
“是。”
两个人退了出去,关了房门。夕颜轻轻撑起身体。
“姜太医说你不能乱动……”贺术础倾身过来想要阻止她。
夕颜笑笑,仍是坐起来:“没关系,这点儿小伤死不了……”
贺术础又退了回去。
夕颜看向贺术础有些忧虑的眼睛,微微一笑:“我们似乎很久不见了。”
贺术础垂下目光:“嗯……”
“能坐过来让我靠靠吗?”
贺术础抬眼看向夕颜——苍白的娇颜,大眼内平静无波,唯有那双丰满的樱唇仍透着红润。略微蜷曲的长长黑发,额头到后脑缠着一圈儿纱布。中衣下单薄的肩膀,锦被上平放着的纤细双手……贺术础默默从床前的圆凳上起身,过来在床沿坐下,背靠着床柱让夕颜背靠向他,然后又默默圈住怀中的身体。
头顶轻轻的呼吸以及背心传来的温暖让夕颜觉得安心,却也觉得奢侈……便是有多遍体鳞伤她也不敢常常寄望这种安心,因为,会变得贪心,会变得不想再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夕颜轻轻闭上眼睛,低低的呢喃如同耳语:“础……如果,我还是本来的我……那么我一定会靠近你、追求你、痴缠你,用父亲予我的任性和霸道,让你无处可逃,让你爱上我并只爱我……可惜,命运觉得给我七年的幸福已是太多,它不愿意再把如此这般的你给我。它将你放在我的面前,让我自视自己的污秽,便是我有多祈望这样的光亮,也只能自惭形秽的退到角落里我该在的地方……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可是这个答案却是那么的难。我挣扎也好,努力也好,非得头破血流筋疲力尽,也仍是靠不近它……础……你说……我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我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她的耳朵上,于是她愣住了。
“你……别说了……”贺术础的声音中带着低哑,圈着她的双臂有些收紧。
心,忽然静了。
这个世上,竟然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流泪……
微笑在唇角停驻,闭着的眼帘下,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
第二日伏晟来看她,见她已无事,就走了。一句话未说。
夕颜早见怪不怪,却是趁茱萸被伏晟叫去而冬儿又去厨房查看煎药,便把姜涣叫道跟前问话。姜涣以为她是要问自己的伤情,便对她说因为她伤到了头部,所以短期内有些头晕目眩是正常的。好在伤得不重,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问题了。
夕颜点头略过,看了眼姜涣身上的新官服微笑道:“看来姜太医是升官了,现在该称姜院判了,恭喜。”
姜涣闻言哪不乖觉:“还得多谢主子您的提拔!”
夕颜以袖掩口轻笑:“我可不是你主子……”
姜涣立即精道:“六王子是臣的主子,六王子妃自然也是!”
夕颜呵呵笑过,再道:“只可惜这件衣服也穿不了多久……”在姜涣诧异的脸色下淡笑着继续说道:“再过个一年半载那都查哈也该告老了,这院使之职,想来除了姜院判也无别的人能胜任,就只是要可惜这件新做的官服了呢……”
姜涣立时醒悟,大喜叩谢:“姜涣谢主子垂爱!”
夕颜又是轻笑:“起来起来,姜院判何来这般大礼,我怎么受得起?”
姜涣仍是跪着喜道:“主子如何受不起!姜涣遇到主子,得主子赏识是姜涣几世修来的福气!姜涣今后也定当忠心耿耿报答主子的垂青!”
夕颜满意微笑:“姜院判快起来吧,我还有一事要问姜院判呢。”
姜涣一面起身一面看向夕颜道:“主子叫臣姜涣即可……不知主子想问何事?”
夕颜又扫了窗户房门一眼,沉吟了一下。
姜涣见状,便知夕颜是有重要的事要问,当下立在原地静静等着。
“姜涣,我问你……六王子的身体是不是有何不妥?”
姜涣一愣:“主子何出此言?”
“兰音滑胎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再有消息……”夕颜看向姜涣,“你跟我说实话,问题在谁身上?”
姜涣犹豫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的向夕颜答道:“要说问题,其实都没有。只是,六王子幼年时曾中毒,当时虽解了毒身体却没有得到妥善的修复,之后将近二十年的生活环境又不甚好……所以落下了病根儿。其实……”姜涣偷看夕颜一眼,顿了顿。
夕颜略一皱眉:“其实什么?你直说。”
“其实以六王子的身体状况是不太容易令女子受孕的,虽房事上看不出不妥,但受孕的几率确是不高……前次兰音夫人有孕便是幸事。加之,兰音夫人自上次滑胎受了很大的打击,身体的恢复也确实受了些影响,所以……”
夕颜垂目沉吟了一会儿,抬眼又问:“无法改善?”
“臣一直以来皆在努力调理六王子的身体,只是……收效甚微。”
“此事,你还对谁说过?”
姜涣立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