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大笑,悔恨当初为何不听信子杨,立石韬为太子。石宣狠辣决绝,可惜心机沉稳远远输给石邃,根本不配做石
虎的儿子。
“樱桃,你如此恨朕么?”
“皇上,臣妾不曾恨过你……”
不恨?为何这样的事情在朕的眼前重演了一次又一次?
群臣纷乱,原先站在太子一边的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皇上若平了乱,他们串通谋反的罪责恐怕一个也逃不掉。若是
太子此时篡位,他们岂不真的全成了逆臣反贼。
郑樱桃毅然走到石虎身边。“皇上,臣妾愿亲自迎战,替陛下铲除逆臣!”
石虎只手抚上那白皙如玉的面颊,只能苦笑。这样的樱桃,不是自己亲手栽培的吗?恍若初见一般的坚毅,他既下
了决心,就绝对会一口气走下去。哪怕破釜沉舟,也不惜同归于尽。可惜这场仗无论谁胜谁负,他都会伤心。
“好……你的银骑无往不胜,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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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银骑不过区区三千人,城外是一眼望去,已然尽是东宫的人马。石韬的部将战死半数,郑樱桃身着与禁军一
模一样的戎甲,隐在人群中。周围是几十个武工高强的侍卫。银骑军从后包抄而来,虽有一人挡十之势,冲杀到主
帅身边也已经死伤不少。三路人马战的混乱不堪。
石虎未曾料到石宣能在一夜之间调集东宫所有兵将。背水一战,他心中本已胜券在握。
可惜,帝王之位,并不是他这样的气度便可以撼动的。
郑樱桃出战,无非只是为石虎调兵拖延时间。燕公石斌与司空李农的人马都早已暗中被调驻到帝都城郊。本是为防
近来蠢蠢欲动的庶子石遵谋反,没想到如今先一步用在太子身上了。
石宣为人多疑,所以才在这最后的关头失了分寸。越是心机深沉,越看不清自己身边究竟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到
最后他连父子亲情都赌了上去。
难怪见到李农的大军赶到时会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石宣领着百余残兵一路逃到城郊,却不料正中石斌下怀。
大势已去。当石宣被带到朝殿上,面对自己的父皇,他心中只剩恨意。
郑樱桃鬓发微乱,戎装未卸,虽没有受伤,却已显出十分疲累。
朝中已无人再敢为太子求情。已是隔日凌晨,石韬的家臣妻妾还都跪在殿前不肯散去,城外的部将兵士死伤无数,
又因护主平乱功不可没。石虎对这样的局势也只能哀叹。
“这皇位本来早晚都是你的,即便石韬再想要,朕相信,他也不会象你一样做的如此决绝……”
石宣只当没有听到,此刻对他来说,什么样的安慰责备都显的苍白无力。机关算尽,心狠手辣,只可惜他不懂运筹
帷幄。连石虎都没有再留他的理由。
只是石宣不明白,郑樱桃,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怔怔盯着这个男人,自己半生成败竟全在他掌握之中。
“郑樱桃,十年前父皇杀了大哥都不舍得动你,你要看的,不是都看到了吗……为何今日还要害我……”
石虎的眼神霍然变的阴郁,樱桃只是轻叹一声。
“石宣,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从未怀疑过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有今日,也是你自己作孽,怨不得我。”
片刻,石宣忽然笑起来。那终年见不到真情流露的眼睛竟也有了几许生动。
“父皇,枉你聪明一世,却养了这样的祸害在身边……
事到如今,你看看,身边除了这个佞幸宠臣还有几个你的亲信?”
“朕不想听你的废话!也没有你这样不忠不肖的儿子!”
皇上回了寝宫,百官也只好纷纷散去。郑樱桃潜走了石韬的家臣妻妾。
三日之后,石虎下旨处死石宣。东宫俘兵全部发配戍边。
临刑前夜,他只求再见妻儿一面。
父皇一生的遗憾恐怕就是不得不立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做太子。石邃的卓越和早亡成了石宣永远难以跨越的一道鸿
沟。无论他做什么,都只能输给一个死人。他本不甘心,可是想到石邃竟是被自己深爱之人害死,石宣觉得自己还
没有输的一败涂地。
太子妃带着石宣的小儿子进了天牢,侍卫为她开了门,将母子送进去便自外锁好,收了银子悄悄退了出去。
石宣抱着他们,一时竟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这半生除了权位再无牵挂,谁知此刻见了这对母子心中如
刀割一样。骨肉分离,是这般痛苦么……不知道父皇对自己还有没有一丝不忍。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太子妃来探他之前,已然服了毒。
这个为他暖床生子的女人在他怀中渐渐合上双眼的那刻,石宣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是如此美貌,这么多年,他甚至
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他以为这女人为他的荣华富贵,名利权威,然而现在看来,也不尽是。
他明日一走,石韬的部署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的家人。
年仅五岁的小儿子望着死去的母亲,心中似乎也稍稍懂得了些什么,只是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父亲。
石宣不会让儿子走出这个大牢,他没有勇气放这个幼小的孩子回到那个纷争不断的家。他不要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
环境里长大,甚至也许根本长不大就夭折在别人的欺辱中。
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石宣大手捂住他的口鼻,怔怔望着那双惊诧的双眼,任凭孩子双脚乱踢,他一丝也不肯松开
。
直到侍卫按着时候再次进来,才发现唇色紫青毒发身亡的太子妃和石宣怀中紧箍着的两眼圆睁的孩子。
等那些侍卫吓的赶紧去掰石宣的手,发现孩子早已气绝。
尸首抬了出去,也派了人去禀报皇上。
石宣跪在牢中,眼中忽然湿润起来,他伸手去摸,才发现一直以来连笑都少见的自己竟然还会留泪。
“父皇,儿臣明日便走了……既然你不要我这样的儿子,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世上,我的骨血,一滴也不会留下。”
石宣死时,被人用铁勾穿了下巴,吊在柴堆上,依他对石韬那样挖眼拔舌,最后一把火烧成灰烬,连尸体也没有。
骨灰四处飘散,石虎不准人去收。儿孙同丧,谁能想到,同是父子一场,最后落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杨柸谋刺皇子,手段残忍,同时处以极刑。
马车一路朝东晋方向奔走。宜芝悄然落泪,身边的男人一把搂过她。
默默念着“主子,你今后多保重,奴婢不能再伺候你了……”
郑樱桃果然依言换出了杨柸,并且冒死放他二人一条生路。
宜芝还有些不敢相信,能活着从皇宫里带出郑樱桃这么多秘密的人,恐怕真的就只有她了。
临走,樱桃还塞给她一个包袱。并没什么重量,宜芝忽然想起,翻开一看,原来是件绣满珍珠的大红嫁衣。
他平时最喜欢穿大红的衣裳,却从没有机会穿这样的。
几日后,被充沛边关的士兵在半路上发起叛乱,姚弋仲带人从洛阳冲到关东,又有李农和冉闵的三路夹击,才逐渐
控制了局势。
只是冉闵一回到朝中,听闻近日来的变故,十分惊讶。
“皇上!微臣半月前才在路上遇见过佛图澄,他怎么可能……”
众臣纷纷相窥,半月前……那约莫是三皇子死的日子……但那时佛图澄早已经……
石虎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中不安。“不可能……不可能……”
见冉闵所言笃定不疑,随即有人附和道“皇上!当初小秦王本就是死而复生之身。恐怕……”
这一说,大家才又忆起他当初来时的样子。果真是个奇人么!
“朕要见子杨!子杨没有死!给朕开棺!!”
石虎此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仿佛所有的空虚和不安都会随着子杨的归来烟消云散。
郑樱桃不顾宫门守卫阻拦,快马加鞭一路追着众人去了金柝寺。
待到了寺后的陵园,墓已经挖开大半,见樱桃赶来,所有人都齐齐停下手里的活。
石虎知道他来了,却没有回头。
“继续挖……”
“不要!皇上!”
樱桃上前扯住石虎的衣袖“皇上!臣妾求你!”
“朕不想见你……你走吧……”
“皇上!你若还对樱桃有一丝恩情,就永远不要开这个棺!世上有子杨便没有樱桃!”
石虎攥紧了拳,硬生生扯开樱桃的手“你我之间若还谈的到恩情二字,那便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