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啸天忙拦住她,“别湿了衣裙,我已看见了。”趟入水中,果真捞起一枚胡桃大小的碧绿玉,递还给她。邵倩云收起玉,见他腿上湿淋淋的,关切地道:“赶紧去换衣裳,倘若生起病来,伯父又要怨我了。”西门啸天不经意地一笑,“我虽不会武功,身子骨却还结实,从来没生过病。”说着,随手摘了一朵红杜鹃,邵倩云从他手中取过花朵,插在自己的鬓发上,临溪照影,溪水中映现出一个少女娇艳清丽的容颜。她微微一笑,“啸天哥哥,你既生于武林世家,为什么不修炼武功?”西门啸天沉默半晌,低叹一声,“我5岁那年,先母得了重病,临终前再三恳求家父,不许我习武练功。她说,我一旦习武练功,日后自然要在江湖中打打杀杀,终生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若是有个好歹,西门一脉便……便断了烟火。”说到这儿,脸早红了。邵倩云的脸颊上也腾起了两朵红云,羞涩地移开目光,望着远处的山峰,若有所思地问:“你果真不想习武?”西门啸天沉吟道:“先母遗言,岂可违逆?”邵倩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人正要走时,忽见西门志纯与邵烈忠并肩走来。西门啸天赶紧上前问安,西门志纯朝他瞪了一眼,喝道:“邵伯伯他们还要赶去迎你辛伯伯,你快去换件衣衫来。”邵倩云偷偷向西门啸天做了个鬼脸,西门啸天不敢多言,急急回房去了。邵烈忠轻捋颌下苍髯,望着他的背影,不住点头。西门志纯却道:“这孩子整日只知读几页书,却没有灵气。他若能有倩云侄女一半的机灵,我也知足了。”邵烈忠笑道:“云儿若有啸天贤侄半分的斯文,我梦中也笑醒了。”邵倩云轻轻一跺小蛮靴,颊上飞起红晕。
西门志纯伫立庄前,望着邵烈忠父女的马车在山道上渐行渐远,正要转身回去,忽闻北面山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举目望时,山道尽头一匹骏马狂奔而来……
骏马奔至近前,早从马背上滚下一位浑身染血、脸色苍白的中年汉子,西门志纯急忙上前将他扶住,“这是……”那大汉挣扎道:“庄……主,塞外三绝……来了,快……带上公……公子走……”话音未落,口喷鲜血,已是气绝。西门志纯不禁心头一沉,当年南渡归宋时,他单骑断后,曾与塞外三绝恶战江滩,虽杀败了塞外三绝,自己却也身中毒镖,至今那镖毒仍残积在体内,功力因此损失过半。他缓缓直起身来,遥视群山,双目中精芒灼灼,自语道:“40年前那场过节儿,也该了断了。”
他吩咐侍立身旁的老管家,“塞外三绝少时即到,免不了有场恶战,你赶紧带啸天走。
西门家只此一脉香烟,就拜托你老人家费心照看了。“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高声应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爹爹,孩儿不走!“西门啸天大步走来。西门志纯声色俱厉,喝道:”你敢不听为父之命!“话音甫落,远处蓦地传来凄厉的长啸,如大漠孤狼的嗥吼,在群山中回荡。西门志纯神色陡变,喝道:”你们还不快走!“老管家一把拉过西门啸天,向庄后疾奔。西门啸天挣扎叫道:”放开我,我不走……“
西门志纯听见西门啸天的哭喊声渐去渐远,长长舒了口气,不慌不忙地在庄中放起火来,然后提着长剑,伫立庄前。嗥啸之声戛然而止,群山顿时陷入一片死寂,3条人影如飞而至。
西门志纯朗声笑道:“在下早已恭候多时了。”那三人均已年过七旬,依然剽悍遒劲,当中跳出一个架着精铁拐杖的独腿老者,阴森笑道:“西门大侠,40年前你毁了老夫兄弟三人一腿一臂一目,今日总该还债了吧!”他便是塞外三绝的老大地绝腿李虎。
西门志纯微笑道:“人不死,债不烂,在下却也不是那等赖账之人。”站在李虎左右两侧的分别是老二火绝掌杨鹰和老三风绝棍鲍龙,他们齐吼道:“休与他嗦许多,先取回本钱,再找那小杂种,斩草除根。”
李虎横拐将两人拦住,嘿嘿干笑两声,“西门大侠,40年前那场过节儿,并非一定流血才能清偿。只要你肯将当年从张安国那里夺去的耿京藏宝图交出,咱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
西门志纯目中掠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冷冷一笑,没有说话。杨鹰不耐烦地喝道:“与这厮没什么好说的。”单掌凝力,疾拍上前。西门志纯侧身躲开,手中长剑连连闪动,只眨眼的功夫,已将杨鹰逼退数步。李虎脸上杀气陡涨,高声喝道:“并肩子上!”舞拐攻上。鲍龙怪叫一声,从右侧挥棍狠砸。
霎时,场中罡风激荡,尘土飞扬,4条人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闪展腾挪,杀得难解难分。西门志纯剑似游龙,觑个破绽,猛地挥剑斜袭杨鹰颈下,吓得杨鹰躬身缩头,疾窜数丈。西门志纯正要追上,忽觉胸中窜起一股寒流,知道是体内毒性作祟,李虎与鲍龙乘机从两侧抢上,拐棍齐下,可怜一代大侠,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李虎望着熊熊烈焰,咬牙道:“斩草须除根,他的儿子必定就藏在这附近,我们分头仔细搜过,说不定藏宝图就在那小子身上。”
随着数声嗥啸,塞外三绝的身影在火光中掠向后山。
2.金兰结义
却说老管家拽着西门啸天出了后庄,一路之上,只拣草深林密处狂奔。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远山响起了塞外三绝的嗥啸之声,正渐渐逼近。老管家心中明白,再有片刻,他们就追上了,匆匆说道:“他们已经追来,待我引开他们,公子自己逃命去吧。”不等西门啸天说话,已迎着塞外三绝的啸声疾掠而去。西门啸天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草丛树林中乱钻。也不知走了多远,看看天色将要放亮,才卧在一堆乱草丛中胡乱睡去。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他慌忙跳起,接连翻过几座山头,却也未能寻着回家之路。正没奈何处,忽瞥见山下有条细官道,不禁大喜,急忙寻路下山。只见前面官道隐入一片浓荫中,便急急奔去,想寻个凉快处歇息片刻。
刚到树荫下,就听得“呼喇喇”一阵乱响,早从一块巨石后跳出几个舞刀弄棍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当中一个黑大汉子舞动一条杆棒,大声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银。”西门啸天吓了一跳,“你、你们是什么人?”只见那黑大汉不住地舞动杆棒,“我等乃是浙西五虎,这方圆数百里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快快将身上银两丢下,便饶你一条性命。”他那条杆棒一路舞下来,说话也有几分气喘。西门啸天这才知道是遇上了剪径劫道的强人,心里反倒平静了,朝他们拱手施礼,谦恭地道:“诸位大王辛苦了。小生久闻大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逢,实是三生有幸,小生乃是赴临安赶考的秀才,前几日路遇强人,将小生的行李盘缠都抢去,已饿了两天,哪里还有银两孝敬诸位大王?见面即是有缘,还望大王发个慈悲,施舍一碗糙饭,活命之恩,小生永铭肺腑,绝不敢忘!”
听他如此一说,那黑大汉杆棒也不舞了,只呆呆怔怔地望定他。另一个瘦长汉子却忍不住骂道:“老子们实指望今日能发个利市,这可好,财气没等到,这小子反来向强盗讨施舍,说了出去,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哩!”那黑大汉子忽将杆棒一指,喝道:“穷小子,你怕是饿得急了,老虎口里也要挖涎吃。把这小子衣裳剥了,总不能教他破了我们财气,坏了我们的规矩!”“五虎”齐拥而上,便要扯他身上的破衫。
西门啸天大急,果真被他们剥去破衫,光着身子,如何行路?正焦急时,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震喝:“住手!”官道上走来一位风神俊逸的年轻侠士,星目凝威,凛然说道:“在下今日不想伤你几个毛贼性命,还不快滚!”黑大汉子刚想说几句大话,忽瞥见他右臂上套着一对黑铁圈,不禁神色大变,慌忙扔了杆棒,头也不回地窜入林中去了。另几个强人也纷纷落荒而去。西门啸天见那侠士三言两语,便吓走了“浙西五虎”,心中又感激又佩服,连忙上前与他见礼道谢。年轻侠士微微一笑,“那几个毛贼不过是做贼心虚,兄台不必称谢。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何以在此被几个毛贼欺辱?”西门啸天见他举止文雅,谈吐斯文,便如实告知姓名和家世。那侠士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原来兄台是中原大侠的公子,幸会幸会。在下姓张名英,江湖人称小连环。令尊的人品武功,在下仰慕已久,今日能与兄台相遇,正是欢喜不已。兄台若不见弃,愿与兄台义结金兰,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西门啸天不胜欢喜,连连点头。当下二人叙了年齿,张英年长为兄,二人撮土为炉,插草为香,拜了数拜,结为异姓兄弟。西门啸天正想细叙塞外三绝上门寻仇之事。张英却匆匆道别,“贤弟,愚兄还要赶办一桩急事,你我就此别过,明日我自去天目山庄寻你。”
3.壮怀激烈
一辆青布马车在官驿道上飞驰。辛弃疾撩开车帘,向外望去,江南初夏,山明水秀。他不由地又想起40年前,山东耿京抗金起义失败,与西门志纯等人南渡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