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眼狼!老夫救了你这么多次,竟然还不记得。”
又走一步,抬脚边磕在门槛上,险些绊倒,
“罢罢罢,老夫又何苦同个痴呆小儿计较。”
盈盈赶忙追出去。
淮淮也跟着起了身,却又因太过虚弱而重坐在床上,“盈盈,你忘了带那人的箱子。”
盈盈头也不回,扯了裙角朝外急走,“许太医,忘了开方子啦。”
淮淮闻言,寻思半晌,也很是焦急。
毕竟自己若是不快些好起来,便没体力去寻皇上。都说是趁热打铁,自己却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白白耽误了大好时间。
淮淮挣扎着起身,穿好了衣裳,缓步出宫。
想着去追那太医,却连盈盈的影儿都不见。
淮淮叹一口气,咬着牙出宫去寻。
暖阳融冰雪,和风暖楼榭。
宁夫人得了皇上的恩准,准备良久,终能于今日入宫探女。
发髻半盘半编,斜插了一支祖母绿簪,宁夫人双手交与水红的宽袍前,露出手腕上的金银丝线。
前头的几个宫人引着宁夫人,缓步朝璟瑄殿而去。
初次入宫,老夫人虽说心里觉得新鲜,可也不敢抬头,毕竟能入宫探望,已是皇上莫大的恩德,切莫不能出了岔子。
正寻思这,便听得前头音色甜腻,
“奴婢紫竹,见过宁老夫人。”
宁夫人微抬了眼,笑意恬然,却只点点头,未有多言。
紫竹本在宁府的时候便是宁嫔的贴身丫头,因伺候的周到,人也伶俐,此番提前过来,倒也叫人倍感亲切。
几人行了许久也未见个人影,眼瞅着要到了璟瑄殿,前头却转出个男人来。
宁老夫人不经意抬眼,登时面色煞白。
垂了头,总觉得不该是那人,却又实在不敢抬头再看。
紫竹未觉有异,眼瞅那傻子过来同自己道一句,
“这位姐姐,可有见过许太医?”
旁边的宫女闻言,皆垂头抿唇,忍了笑意。
紫竹绷了一张脸,“没见着。”
宁老夫人听见那人的动静,更是遭了雷一般,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淮淮。
淮淮也望定了那老夫人,给看的浑身发毛,
“你…可有看见?”
紫竹正欲将他撵走,转脸儿却瞧见老夫人面如砂纸,喃喃道:
“何大人…。你不是。。不是…”
且说这宁老夫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没机会见朝廷的官员。但当初宁月关还是京官的时候,有一日与家中会客,可巧的是宁夫人并不知道,端了碗参茶进去,刚好撞见自家老爷跪在个年轻人的脚下,满面细汗,两股战战,那年轻人见有人进来,眼睛刀子一般,吓的宁夫人一碗参茶登时砸在了地上,后来才打听着那人便是权倾朝野的红人何晏,宁夫人还为此挨了宁月关好几次骂。
再后来听说何晏被赐死抄家,宁老夫人心里也是暗暗的解一口气。
可谁料又碰上这等事,青天白日的见了鬼,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紫竹虽不解,却也知不合规矩,忙上前提醒,
“夫人…”
宁老夫人这才回了神,逃一样的避开了淮淮。
☆、47 何党
淮淮到了也未能寻见许太医。
自未央宫外转了一圈;反倒精神了些。
待回了宫;刚跨进门槛;淮淮却瞧见春宝正立在宫墙根儿底下;单手击墙。
淮淮一愣,“今个儿鸡倒是叫的早。”
春宝纹丝不动,嘴里呼哧有声;中了蛊一般;反复推砍墙壁,再去看那赤红的砖面儿上早已印出五个指印子,倒也不是春宝力大透墙,只是手的灰将墙弄的有些脏污罢了。
淮淮四下里瞅了一圈;别说鸡;便是连个鸡毛的影子都没有,
“春宝,怎么今日还砍起墙来了,那古树也未见倒,怎么又不去砍了?”
春宝侧过头,眼神呆滞,“你说啥?”
淮淮道:“你怎么不砍树了?”
春宝正头定睛看了那宫墙许久,收了手道:“我还当这是树呐,乍一看挺像,这仔细一瞧,竟然不是。”
淮淮嘴唇一抖,“这两样东西可是差的远了些罢。。”
春宝未接话,自顾自道一句‘忒渴’后,便直起身子,单手拎了放在脚边的白瓷罐子,捧住了,仰头灌了几口。
浓黑的药汁顺着下巴淌到大襟上,染透了一片衣裳。
淮淮赶忙伸手将春宝手里的罐子夺下来,“你这喝的是什么东西?”
春宝一抹嘴,“补药啊。”
淮淮皱眉,“怪不得我看你较以前呆傻了许多,这补药虽是好东西,可也不能当水喝啊,是药三分毒,你不怕喝出毛病?”
春宝道:“你病了好些日子,那药材积压了许多,我每日偷着喝了一些,可还剩下不少,这不怕坏了可惜吗,就一块煎了装进这罐子里,习武时喝一些,也省得走火入魔不是。”
淮淮将罐子里剩余的药渣破到地上,
“药材都是些干物,又哪里会坏,我看还是你脑子坏了。”
春宝心疼的紧,嘴里啧啧作响,“忒败家。”
淮淮提着罐子,转身回屋,正巧碰上盈盈捧了一摞衣物正想进殿。
见了淮淮,盈盈微微福一福身子,面儿上依旧是冷的,
“大病初愈,怎的还跑外头去了,当心受凉。”
淮淮将罐子随手搁在地上,“我记着之前还冷的要命,怎的这两日竟这样暖和了,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宫里的雪可是化了不少。”
盈盈道:“这开春已有好些日子,除了那日下了场雪,再往后你躺在床上这些日,可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淮淮看一眼盈盈手上的衣物,“你不是去追许太医了么,怎么方子没拿回来,反倒是拿了这些东西回来?”
“追上了,许太医只说无需用药,静养几日便可,”盈盈继续道:“内务府前些日子给各宫派了好些薄料子过来,我寻了手巧的姑姑给主子赶制了几件新衣裳,这不回来的半路上正巧碰见姑姑,便将衣服取回来了。”
淮淮闻言很是欣喜,上前拨拉两下。
几拢玄衣,暗纹云袖,样式很是华贵。
淮淮瞪圆了眼,“怎么不是太监衣裳了?”
盈盈摇摇头,“前几日内务府送过来的,奴婢也正纳闷。”
淮淮捧了进屋,“我这便换上。”
盈盈冷冷的蹙眉,“才好了就穿薄衣裳,当心再冻坏了。”
见淮淮跑的没影,又不好进屋,只在外头喊一嗓子,“好歹在外头加个夹袄。”
淮淮拿了新衣裳高兴的紧,一路跑进内殿,将那衣服丢在床榻上,正想着换,却觉得不对劲。
有人立在蟠龙漆金的主子旁,目光灼灼。
淮淮顿了顿,却未回头,自顾自脱了旧衣,露出精紧胸腹。
伸手拎了暗纹浮隐的锦衣,裹上修长的身体,熨着皮肤,最后束上玉带,
名贵华美,衬的人英姿勃发。
是许久未有的。
外头院晒太阳的小太监,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声响,面儿上越发的痴傻了。
淮淮转了身,对面的男人立在阴影里。
阳光自窗纸透进来,淡黄的光晕里只映着一张脸,流连顾盼,间或眼瞳阴霾。
淮淮道:“你是谁?”
那人笑意怪谲,“当真想不起来?”
淮淮静立良久,跟着咧嘴一笑,露了森白牙齿,
“何兄弟。”
***
三日后。
尚书府。
田崇光忙欠了身子,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宁大人,你这可是折煞晚辈啊。”
宁月关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田大人,你若是不答应老夫,老夫只能在大人府上长跪不起。”
田崇光收了手,垂了眼帘,
“宁大人,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