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2 / 2)

不一会儿之后得到回报,没有见到任何人,庞保的嘴角整个往下拉,斜眼瞪着朱宸济,怒而不语。

「一个钦犯能劳动东厂厂督亲自缉拿,想必是个棘手人物。」朱宸浩突然开口,「请问厂督,钦犯是谁?」

「前大汉将军卢文雨。」庞保说突然灵机一动,「相信丰王也对此人知之甚深。」

「怎么说?」朱宸济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庞保。

「卢文雨是十二年前内廷毒杀案的反叛逆贼啊!」庞保故作惊讶,「他和黄贵妃的侍女妙娟两人私通,因为事迹败露而串谋犯下这件骇人听闻的毒杀案;之后两人潜逃,现在终于有消息,不将此人追捕到案,怎么对得起黄贵妃在天之灵呢!」

听到庞保颠倒是非却先声夺人,朱宸济的眉头皱了一下,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十二年前的悬案终于能够水落石出,受害者在天之灵也总算能瞑目。」朱宸浩欣慰的看着朱宸济,「如果能抓到这个卢文雨就太好了,四哥,这真是好消息。」

朱宸济对着他淡淡一笑,「的确。」接着又转头问庞保:「厂督如何知道这个消息?」

「东厂职责所在,消息自然灵通。」

「说来奇怪,厂督的情报和我从锦衣卫所得到的消息颇有出入。」朱宸济在棋盘上下了一枚白子。「就我所知,卢文雨的确与毒杀案有重要关系,不过他是证人而非凶手,厂督恐怕白忙一场。」

庞保心中一凛,「丰王的意思是?」

「我已经找到他了。」朱宸济说话的同时,手招江洵走进佛殿,「正因为这个人的关系重大,所以我先将他交与漕运总督署保护。」

庞保不禁紧张,却强露笑容。

「之后我会到淮安与江总兵一同将卢文雨北送回京,届时便可将毒杀案的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朱宸济缓缓的说:「趁着厂督庞公公也在,重要关系人卢文雨的安全,大家都必须担待着点,如果有什么差错……」他转而盯着庞保,眼神中微露警告意味,「谁都难辞其咎。」

庞保点点头,假装十分认同的;心中却不断咒骂,他原想先杀卢文雨灭口、现在不但无法下手,还得维护此人的安危;朱宸济摆明要他自负刑架上法场就义,庞保一咬牙,决定摊牌。

「看来卢文雨一事终将和平收场,虽然中间历经许多转折……下官也差点误信了反间计谋,错把证人当凶手。」庞保摇摇头,满脸惭愧,「不过……厂卫同样领旨办案,为何其中却出现如此大的差错?……这一点,王爷不觉得奇怪?」

朱宸济沉默的看着庞保,暗自琢磨他的言下之意。朱宸浩则神色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厂督的意思是……厂卫之中有内奸,从中上下其手兴风作浪?」

庞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正是如此,这个内奸熟知内情,要揭穿十分不易,经过我契而不舍的推敲试探,终于让这个内奸露出狐狸尾……」庞保顿了一顿,看着朱宸济,「现在立刻将内奸带上来,请丰王发落。」

庞保站起来,右手轻轻向后一招。随即两个番役便从大殿之外拉着一个身上铐着铁叶长枷、扣着脚镣的人半跛半拐的走进来。一进佛殿,番役立刻由后头往那个人的膝盖上重踢几脚,让他跪在地上。

瞥见那个身影,朱宸济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细看;只是紧咬着牙关,甚至依稀感到牙龈渗血。

「梅……」朱宸浩唰的一声站起,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的内奸,「梅留云……?」他立刻冲下去,细看发现梅留云除了狼狈之外,并没有受什么皮肉损害,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庞保说:「厂督,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留云曾是四哥府上的门人部曲,不可能……」

「正因为曾是丰王府上的门人,滥用王爷宠信,才更教人防不胜防。」

情势急转,朱宸浩与江洵不约而同的望向朱宸济,看他如何反应;朱宸济却不为所动。

「厂督,梅千户的为人操守在兵部颇有好评,我也认为其中必然有误会。」片刻之后,江洵也陪话打圆场,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场戏与捉内奸无关,显然是庞保意图与朱宸济较量,江洵原本就与庞保不合,立刻为梅留云缓颊,间接表明对丰王的支持。

梅留云怒眼斜瞪着庞保,原来之前庞保借口找他商议起事细节,才到厅里却被诬指为内贼、百口莫辩,当场被绑下狱。因为身上铐着铁叶长枷,梅留云只能艰难的半抬起头看向朱宸济,发现他气定神闲的继续在棋盘上下了一枚白子,连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

梅留云明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竟然误入庞保的圈套,让朱宸济长久以来的布局险些毁于一旦,也难怪会如此反应,他对自己的疏失无用感到惭愧,而朱宸济的漠视,更让他的心头一绞。

朱宸济尽所能的保持镇静,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再说,这或许正是慧剑斩情丝,放对方自由的时候。

朱宸济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开口:「多劳庞公公费心为我清理门户。」他转而望向江洵,神情有些疑惑的问道:「江总兵,我有一事请教,司礼监秉笔太监什么时候也兼管起锦衣卫事务了?」

江洵摇摇头,「尚未听闻,锦衣卫隶属兵部管理……」江洵随即意会,于是招手从门外叫来两个漕运士兵,「快,把梅千户身上的枷具脚镣都卸下。」

江洵以一等侯身份任漕运总兵,参预兵部机要;虽然不是锦衣卫直属上司,却比内廷司礼监来得明正书顺,庞保看了朱宸济与江洵一眼,冷笑一声:「王爷若执意护短……」朱宸济瞪着庞保,眼睛几乎冒出火,迟迟不语。

漕运士兵依江洵的命令为梅留云卸下刑具,朱宸浩正要上前将梅留云扶起时,朱宸济突然说道:「五弟,轮到你下棋了。」

朱宸浩错愕的回过头,「四哥,这种时候……」

「让五弟见笑了,你府上应该没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吧。」朱宸济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养这样的狗东西有什么用?」

梅留云垂下头,眉头深锁,朱宸济看着他,轻笑一声,淡淡的说:「现在才低头忏悔未免太晚,江总兵,叫人去了这狗东西的千户官服,杖脊六十,斥发为民,永不录用。」

「杖脊六十……?」江洵一脸惊愕的看着朱宸济,「王爷,梅千户纵有疏失,也是无心之过,稍加申斥即可,何必非要削官罢职?未免……」庞保冷眼旁观,嘴角拉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我佛慈悲。」明吾大师这时突然从禅座上起身,朝朱宸济等人作了佛揖,「今日寺里正逢法会,不宜刑责打杀。可否看在老衲的薄面,免了杖脊之刑?」

朱宸济向明吾大师恭敬回礼,「就依明吾大师。」接着他侧眼看着梅留云,「听好,看在明吾大师的面子上,只革你的官职,省下六十杖脊,立刻给我滚,从这一刻起,我和你毫无瓜葛。」

听到朱宸济这一番话,梅留云低下头,闭上双眼紧抿着嘴唇,朱宸济又说:「对我而言,你已经不存在了;是死是活,我也不想知道,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朱宸济的一字一句都像尖针般刺进心头,梅留云已经痛到麻木;咬着牙连续深呼吸好几次,之后才敢再抬起头,露出淡淡的苦笑。

「梅千户。」江洵故意仍以官衔称呼梅留云,暗示他快点求情,企图打圆场。「还不快自罪认错,王爷宅心仁厚,必然会网开一面。」

梅留云却什么都没说,他转念想,也许这样反而更好,他随时可能会毒发身亡,朱宸济迟早会知道的。与其届时天人永别的依依不舍让两方都心碎难过,不如现在借着朱宸济的决绝态度一刀两断,如此或许是最好的别离方式。

而梅留云至少确定对方不会为了自己的死感到遗憾而萦怀歉疚,痛苦只要有一方背负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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