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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跟我说说,你们恋了多久,为什么分手?”
“三个月吧。”听到这个时间,他就有些想笑,高飞斜眼看他,“今天她跟我说,她妈妈要她专注在学习上。我觉得这是借口,她的成绩根本没受影响,还是我们班上最好的。”
“你的成绩倒是很受影响,你们班主任……”
说到成绩,高飞只得嬉皮笑脸,“是是是,我们班主任让你好好修理修理我,不过你是最开明的爸爸,一向反对应试教育,注重培养我的综合素质,不赞成我当读死书的书呆子,不会给我过多压力。”
他无可奈何,“你少拿这话堵我的嘴。我说的其他话你总该也记得吧,人要有一定目标,有专注做好必须做的事情的能力。”
他严肃起来,高飞倒也并不顶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就是有时候不大管得住自己,再说这世界上好玩的事太多,读书又太乏味了。我也没说不读书,我只是不愿意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这世界上好玩的事情多着呢,你这么认真读书有什么意思?”
这恰好是陈子瑜以前常拿来调侃高翔的话。
此时想起陈子瑜,高翔有些黯然,他侧头看高飞,高飞有着一张机灵的面孔,鼻梁挺直,眼睛里总是隐含笑意,跟从前一样,这些遗传特征让他心生感慨。
“你是不是多少对我有些失望?”
高翔摇头,“不会,你是我儿子,我对你有期待,但是我更希望你快乐。”
高飞咧嘴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明天要外出几天,你在家听奶奶的话,别惹她生气。”
“你要去哪里?”
“西藏。”
“什么?”陈子惠给他们两人端来消夜,正好听到,顿时急了,“你又去西藏干什么?”
“有点事要处理。”
陈子惠还要说话,接触到他的眼神,硬生生打住,等他们吃完消夜,高飞开始做功课,他们下楼,她硬拉高翔去厨房。
“要我洗碗吗?”
她瞪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说左思安走了,她是不是去了西藏?”
他并不想对母亲撒谎,“对,她父亲还留在那边工作,她过去看他。”
“你又跑过去干什么?就算不为我想,你也该为小飞想想……”
“我去去就回,不会影响小飞的。”
“那你要怎么跟晓妍说?”
“我跟她分手了。”
陈子惠呆住,良久她才开口,声音气得有些发抖,“你怎么能这样?你真的想一辈子不结婚吗”
“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这样对晓妍也不公平。以后别再费心安排我相亲了。”
“你是在叫我靠边站,别再干扰你的生活吧。”
他笑笑:“不要胡思乱想,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现在阿里也通了飞机,去一趟花不了多长时间,我应该能赶回来给你过生日。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你少跟我绕来绕去,我是你妈,你跟我直接讲,你为什么非要去阿里。”
“我不放心她。”
陈子惠好不恼怒,“不放心不放心,你一直是这句话,有什么不放心的,别说你不欠她什么,就算欠了她,你上次为了送她过去,差点把命丢在那里,也该还清她了。还有那一年在美国也是……”
他皱眉打断她:“不要越扯越远了。”
“她现在是成年人,定居国外,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担心什么?她是不是又来纠缠你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上次在阿里不过不小心得了感冒,这次我会注意的。”
陈子惠清楚,高翔对她孝而不顺,她从来也不能真正改变他的决定。她尽管满心恼怒,也只好气冲冲地说:“你一说她回来,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我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冤孽,我就知道这是冤孽。”
高翔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行装。他经常出差出游,差不多走遍了大半个世界,不过哪一次外出,都不如上次去西藏阿里那样印象深刻,而那一次也是为了左思安。
☆、23
第六章 1997年,汉江
清岗医院的医生判断并没有错,初生婴儿在省城经过数次会诊,被确诊患有法洛氏四联症加房间隔缺损,左心室发育不良,是先天性心脏病中极为复杂的一种,必须手术治疗。
陈子惠不肯死心,辗转托人请来两位国内知名专家再度进行会诊,结论依旧。专家告诉她,这种病个体差异十分大,可能表现为肺动脉伴有大量的侧支血管闭锁或近乎闭锁,也可能仅仅是室间隔缺损伴流出道或肺动脉瓣轻度狭窄,因此手术疗效也有较大差异。
其中一位专家说话非常直接,坦白告诉他们,大部分患法洛氏四联症的孩子,出生时体循环血氧饱和度满足,低氧症状逐步进展,才会慢慢出现紫绀现象,而这个孩子一出生即出现严重症状,手术对于孩子来说非常痛苦,手术后并发症较多,致死、残率也比其他心脏病手术台高,家属必须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陈子惠顿时眼前一黑,需要高翔搀扶才能站稳。可是她的态度十分坚决,那就是一线希望也要努力,绝不放弃。
对于治疗,专家也给出不同意见。一位专家建议越早手术越好,及早手术,可以减少右心室的继发性肥厚,把患儿的心肌损伤降到最低;另一位专家则认为,虽然近年来法洛氏四联症根治手术开展得越得越多,但要求肺动脉和左心室发育为正常的60%以上才能进行,鉴于新生儿早产,除心脏有复杂问题以外,身体极其虚弱,各项指标无一达标,经受不起一步到位的根治手术,最好分两步手术,先在小孩满三个月以后进行一个分流手术,在体循环与肺循环之间造成分流,以增加肺循环的血流量,使氧合血液得以增加,改善孩子的缺氧症状。等孩子长大一些,心肺功能与肺动脉得到一定发育,再做进一步的根治手术。
高翔多方咨询,了解到国内先心手术治疗尚处于起步阶段,两种意见都不无道理,各有利弊。陈子惠则倾向于后一位专家的观点,她认为孩子身体实在太弱,等到大一些、身体稍微强壮时再动手术,会比较保险一些。
为了照顾孩子及时就医,陈子惠住到高翔在省城的公寓。两居室房子以前住他一人,十分逍遥自在,现在加上母亲、小孩、一个住家保姆、一个白班护士、一个来做家务的钟点工以及各种婴儿用品,顿时挤得满满当当。病弱的孩子睡觉不安稳,易惊醒,经常感冒发烧,甚至毫无征兆地出现惊厥症状,吓得他们不分时间便往医院跑。
陈子惠与保姆一起看护,不过大半个月时间,保姆便提出抗议,嫌孩子难带,而陈子惠又过分挑剔严苛,高翔提出给她加工资她也不干,扬长而去。
高翔只得放下工作,带着秘书一起去劳务市场物色保姆,好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隔一天才能过来。
陈子惠独自看护了两天,没能完整睡上几个小时,已经精疲力竭,高翔心疼母亲,强行将小床推到自己房间,让她去睡一会儿,由他代她守着。
房间里异样安静,他盯着童床里的孩子,那个面孔只桃子大小,虽在睡梦中,淡淡的眉头也皱着,加上向下扁着的小嘴,一副标准的不开心表情。他没法从这张脸上找出可供联想的遗传特征,却想起了在镇卫生院里那个抓住他衣襟不肯放的手,以及那个苍白惨淡的面孔。
他们全家人都被孩子的病情缠得喘不过气来,还来不及操心怎么给这孩子取名。大概是从陈子惠开始,都顺口叫他“宝宝”。可是孩子会长大,总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一想到自己曾咬牙对左思安担保不让孩子姓陈,高翔禁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