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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是你外祖父被名利冲昏了头,真以为苏家与宝亲王府联姻是舍了莫大的好处给宝亲王府。你祖母当年上门想订下婚期时,你外曾祖父拿了次乔,当然,为了让未来婆家高看,第一次来谈婚期时,都是如此,老亲王妃也不以为意,我们当然就更不当回事,后来,老亲王妃隔了两个月又来,是你外祖父拦了,说你母亲年纪尚小,不想让她早嫁。”苏千晶有些难堪,话说得既轻又快,似乎深怕朱明珠插话发问。
“苏家那时真是一帆风顺,做什么都顺顺当当的,起先我爹还收敛些,但二叔,二叔向来就是张狂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总之,我们苏家是高攀了宝亲王府,可是大家都捧着你母亲,哄得你母亲以为宝亲王是个不学无术的纨胯子弟,她是下嫁。”
朱明珠杏眼圆睁,这种鬼话,她娘会信?
“深闺女子,能知道多少外头的事,如果大家都这么跟她说,她自然就信了。”苏千晶撇过脸,看着几桌上的水仙花,鲜嫩的白色花瓣在苍绿的叶片衬托下,显得娇艳娇美。
“那之后呢?祖母被外祖父拦了几次,就这么算了?祖母是个明理的人,若是风俗所致,她老人家不会一口气为父亲纳了四名美妾。”
“是。我说了,苏家那时的日子真是如日中天,生意蒸蒸日上,你外曾祖父带着你外二叔祖一同去外地谈生意,在外头奔波马不停蹄,后来隐隐听到有耳语说,宝亲王未娶妻先纳妾,还已经生下庶子女。我娘当时急了,命人去查去问,才晓得我爹做得过火。”
“祖母她……”
“她几个月来一次,回回都吃闭门羹,到后来便索性不来了,原来……”
“外祖父回绝了祖母提亲的事。”
“正是如此。再怎么脾性好的人,怎禁得住一介商户这般不给脸。”苏千晶也是经了儿子的婚事,才明白当年父亲的作为,其实是毁了苏千灵一辈子幸福。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京 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京 下
朱明珠整个人缩在炕上,歪在月白弹墨大迎枕上,她展开外祖母的信,看了一会儿后,眉心紧蹙的将信折好,放到炕桌上,然后拿起那方玉牌。
姨母说这是她的亲爹为她刻的,他择的料绘的图,亲手刻的玉牌,她伸手抚摩着上头的图样,一面是凤凰另一面则是如意。
“姨母,这可是毁我母亲的清誉。”朱明珠不敢相信外祖母信里所言。
苏千晶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往小说,是你母亲清誉有瑕,往大说是混淆皇室宗亲血脉。”
朱明珠一双手抖得慌,她死命的攒紧宝蓝月华裙的裙裾,紧咬着唇,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千晶。“那苏家,外曾祖父、外祖父为何,为何……”
“为何让人顶替宝亲王与你母亲圆房?”苏千晶冷冷一笑。“那是因为宝亲王是个硬骨头,当时柳依依那贱人的儿子已经很大了,有这个孩子在,宝亲王有子嗣,他可以不甩老宝亲王要求他与你母亲圆房的要求。偏偏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只好由你外曾祖父出面,要求宝亲王圆房,可是又怕他不从,你外二叔祖还重金弄来了药,那时有人说,宝亲王会武,也许压得下去,怎么办?才偷偷的将你爹给装在箱笼里运进来。”
“你们为保苏家的荣华富贵,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娘,是苏家的女儿啊为什么就不顾她的名声她的清誉?”朱明珠梗着脖子嘶吼着,苏千晶忙上前用手摀住她的嘴。
“你轻点声,我跟你挑明了说,就是要你知道,唯今之计,你只有嫁得远远的去,这些事就烂在肚子里。”
“那又为何跟我挑明?让我一辈子蒙在鼓里,不是更好吗?”
苏千晶叹道:“若是可以,我也想,不过,你大舅,他,他,我怕他走偏锋。”因为不肯定,她也不好跟朱明珠说明白,只能语带含糊的道:“总之你记得一件事,你是朱家的女儿,皇上一言九鼎无可更改,他既赐了婚,你就只能嫁,你若想没有娘家靠山,就尽管将这事捅出来,若是聪明,就该明白,日后你、你的孩子都得仰仗着宝亲王府,若是你夫君想薄待于你,还得拈拈斤两,惹不惹得起宝亲王和小王爷。”
朱明珠低头细品这话,隐约的,她听懂了某些关键,猛地抬头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紧揪着苏千晶。“大舅,大舅难道是想……”
“我不知道,他上我家借钱,你姨父旁敲侧击了半天,只捉摸出个大概,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苏千晶叹气,真希望当日没见大哥,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朱明珠想到大舅频频上门来,有时母亲不耐烦见他,就打发了元嬷嬷去见。
“当年的事,元嬷嬷知道吗?”
“知道。她是你母亲的陪嫁丫鬟,自然是知道的。”苏千晶有些诧异朱明珠为何有此一问。
“我晓得了。”朱明珠淡淡的点头,又问:“母亲她,知道与她圆房的是……”
“当年不知道,我们,我们没人告诉她。”苏千晶羞惭的别开头去。
朱明珠点点头表示理解。
为家族牺牲女儿的也不在少数,不差她娘一个。
朱明珠拉回了心神,凤凰,她这只假凤凰啊姨母虽然没有明说,其实是怕大舅挑唆了母亲,一个不好万一将她的身世给揭穿来,皇帝丢了脸,祖父、父亲难堪,自己岂能善终苏家岂有好果子吃?
母亲那天一气之下病倒,服药之后虽有好转,只怕心里郁结难消,病根不除,她的病只怕无法大有进展,朱明珠顺手一抛,玉牌便落在炕桌边上,她顺势倒下,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是好。
大舅现在一无钱财二无人脉,原已避居京郊,怎么会突然想出那种法子来?元嬷嬷这些天愁眉不展的,她原本以为元嬷嬷是担心母亲的病体,现在将这些东西串在一块后,她竟发现,姨母可能错估了大舅想要唆使的对象。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一件往事,那时她还小,看着朱镜柔被父亲娇宠着,觉得这个妹妹讨人厌,几次修理她,都是元嬷嬷在旁侍候着,就连那一次,也是元嬷嬷拿着尖尖的竹子往朱镜柔身上捅去。
朱明珠将身子缩成了虾米,双手将自己环得紧紧的,似乎又看到了那可怖的一幕,血不断的从朱镜柔小小的身子涌出,迅速的将地面染上了血红,耳边有人不断在尖叫着,元嬷嬷将手中的竹子交到她手中,她吓坏了,两手僵着,根本握不住,元嬷嬷冰冷的手用力的扳着她的手,将那捅伤人的竹手握紧。
那张熟悉和善的脸,铁青着,双眼恶狠狠的直视着她,向来温柔的声音,尖刻的令她想摀起耳朵来,不想听她说话,可是她的手指头被元嬷嬷的大手抓着,细瘦的手腕几乎要被元嬷嬷握断。“大郡主,大郡主,你听话,只要有人问,就说是你捅的,知道吗?知道吗?否则,嬷嬷就会处死的,以后亲王妃若再责罚你,可就没人护着你了大郡主,你听见了吗?”
她迟迟未应话,元嬷嬷干脆把她拖到已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朱镜柔身边,拉着她的手握着那还在滴血的竹子,往朱镜柔的身上狠狠的又捅上一记。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我”朱明珠吶喊着,两手在胸前挥着,父亲向来漠然的脸在她的梦里气怒的责问,严厉的样子让她恐惧,得不到答案的宝亲王命人拿竹子来,要让她尝尝朱镜柔所受的痛
朱明珠双脚一蹬,要避开抓向她的大手,忽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将她从梦魇里拉出来。沉重的黑檀木炕桌被她蹬歪了,灯已灭,整个房里一片漆黑,外间听到声响的丫鬟掌着灯进来。
“大郡主您还好吧?”
朱明珠抬手遮眼闪避着烛光,瘖哑着声:“我渴了,去给我沏杯热茶来。”
“是。”那丫鬟应了声,稍顿了顿问道:“要不要先帮您点上灯?”
“嗯。”朱明珠缩起身子,看着那丫鬟将烛台放在炕桌上,掀开瓜型灯的灯罩,点上了灯,盖上灯罩后,将炕桌挪正,这才拿起烛台告退。
她一离开,朱明珠发现桌上的玉牌不见了,她探头往地上一看,玉牌从中断裂开来,也许是掉下来时还敲到了什么,因此不是整齐断成两截,而是碎成好几截。
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什么。
当丫鬟们沏了茶,重新进屋来时,就看到朱明珠怔怔的看着地上,丫鬟端着茶上前,顺势低头一瞧。“唉呀这是什么碎了,大郡主您可别下地,来,快拾起来。”那丫鬟忙指挥着旁边的丫鬟蹲下身将玉牌捡到手中的绢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