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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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穆枫弯下腰,眼里的狠戾瞬间化成一汪柔波,他跪在地上,伸手扶住那花瓶,声音很低:妍妍不要怕,爸爸在这里……

可是里面没有动静。小丫头连哭也不哭。

妍妍头上小辫带着的粉色花结还在微颤,很大的花瓶敞口,向里望去能够看见小孩子绒绒碎碎的头发,穆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单手支地,很快把扔掉的枪迅速掼回自己身边,指腹盖过枪眼,握住,用枪托作工具,使巧力,很小心地在花瓶中间砸破一个小洞。

然后,再用枪柄轻轻敲碎边缘细瓷,动作温柔的就像对待修复艺术品的工匠。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片嘈杂渲开,穆枫没顾及去看后面,白斯年挡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眼下只有他的妍妍才是最重要的。

是李家的方向。

死掉的人是弟弟李年,忿忿暴躁的人是哥哥李岩,那边已经乱作一团,李家的老奶奶连桃木手杖都举了起来: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穆先生在这里,你怎么要胡来?

那弟弟白死了吗?他昂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让李家孤儿寡母要怎么活下去?李家老奶奶老泪纵横。她和故去的先生、家公,一生都为穆家服务,从来没有想过会摊上不肖子孙背反穆家的一天,眼下的情况,脑子再不好使的人也都懂了,是这不争气的两兄弟挟持穆先生的小女儿,想要从穆枫那里图来什么甜头。如今被人拆穿了,才有阮素泠替穆先生清理门户那一出戏,阮素泠已经动了点小聪明,找到了妍妍的下落,李家兄弟再无筹码在手,穆枫醒转过来时,依他的性子,必然对李家大惩。

李年已经赔上一条性命,要是这代唯一还能做事的李岩再出点什么差错,那李氏满府,真的只剩下孤儿寡母了,凄凄惨惨没有个依靠。

穆枫此时已敲掉半个花瓶,妍妍的上半身都露了出来,花色的小衣服很扎眼,小丫头眼里有惊惧、迟疑,一汪清清浅浅的眼泪蓄的像鼓胀的花苞,马上就要落下来。

很漂亮的眼睛,和褚莲太像。

小丫头不能说话,布条堵在嘴里,闷的难受,她想哭,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刚长出没多久的小乳牙咬着布条,张嘴的时候,露在外面,沾着津津口水,很惹人心疼。

穆枫心里难受,连忙给小女儿松了绑,小心翼翼地绕过她头顶的小辫,解开活结,把堵嘴的布条取下。

小孩子竟没有哭。

妍妍怕吗?他鲜少对小女儿这样温柔,人前是严父的样子,人后总是把对褚莲的气撒在小朋友身上,妍妍是怕他的。

她想点头,对上穆枫的目光,很懂事地摇了摇头,只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上面还有活结的印子,搓的通通红,她自己呼呼:疼……妈妈呼呼,宝宝疼……

褚莲挣脱身边扶着她的人,很快抢前跑了上去,穆枫看她抢起妍妍心疼的样子,眉心一瞬蹙紧。

他的太太和女儿都在这里,他的全世界在这里。

穆枫护着褚莲,缓缓站了起来。周围的聚光灯、众人的眼光都往这边转,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穆先生最后的宣判。

褚莲瞥见他的手在流血:梓棠,你的手?

不要紧,被花瓶碎片碰的。他回头看她,眼底温柔的光色流转,沉默微笑。

李家的方向突然窜起一个影子,连警戒都来不及回笼,白斯年也没有想到李岩竟然有这个胆量,敢对穆枫下手。

但是他疯了,像头怒兽,发出一声低吼,已经跃起,手上厚茧搓着枪托,马上就要扣下扳机——

穆枫胸前最致命的柔软袒呈在李岩面前,穆先生来不及反应,本能地伸手把褚莲和妍妍揽在后面,最危急的时刻,他听见李家老奶奶的声音喑哑地飘荡在大厅穹顶下:

不肖子——

然后,枪声响了。

李岩惨叫一声,腕上中枪,很快无力地垂下手臂,枪掉在地上,腕上的血一滴滴流下,黑色的金属质感,红色的柔软,交汇,交汇,直到在眼中糅成一副杂乱的油画,那份心惊与血腥才被沙土掩盖。

那一枪却不是警卫放的。

穆枫转头去看白斯年,白斯年眼神很无辜:不……不是我啊,梓棠,我……我没来得及……

是谁?站出来。他环顾四下,此时大厅里,安静的吓人,各家小族亲眷心里都有个数,穆先生要动手了,这回,李家的事,绝没有那么容易算。家族里小孩子们挨在长辈的怀里,不敢说话,捂着耳朵,就像过年时候抵挡华人街冲天响起的鞭炮声那样,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枪声里惊醒。

穆枫笑道:谁救了穆梓棠一命?只管站出来!枪法不错,他用中文说道,比联邦政府那帮饭桶强很多!

白斯年也走近来,提高了嗓子:穆先生要给介绍工作啊,听见没?刚才那枪是谁放的?他笑笑:把白某人也衬得跟‘饭桶’一样!他向来惜才,这次有幸在混乱中见识有人露才,自然一定要见一见。

白斯年最后自嘲的一句话,把周边众人都逗乐,大厅里的气氛,这才算略微有些松动。

可是,放枪的那人却始终没有站出来。

没道理,如果是家族里的人,既然穆枫已经放话,那自然是邀功请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认?如果是旧友,混在亲友中,不请自来想给穆枫一个惊喜,那也是时候现身了。敌人也不可能,敌人根本不会救穆枫。

一时疑云重重,人心惶惶。

倒是穆枫,只略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就舒展开,他摆了摆手,示意旁边警卫收拾残局,神色很淡:算了,既然没人肯认功,今天救命大恩,穆枫就先记在心里,他年,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加州穆先生的,尽管开口,穆枫还这个人情。

他开始走向李氏的席位。

李家老奶奶扔掉桃木手杖,一屈身,差点要给他跪下来,老泪纵横:穆先生,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是李家……家门不幸!穆先生能不能念在李家这么多年……给……给孤儿寡母留条活路……

他伸手,把老人家扶了起来:姨姥是看着梓棠长大的,今天的事,梓棠不问责他人,但是,凶手一定躲不过。

他转身,狠戾的眼神扫过李岩:你有什么要交代?穆枫冷笑道:金三角的白粉佬,我会替你好好安抚,就说李先生忙,做不成生意了,以后有生意,和穆枫做,有甜头,大家尝嘛,穆枫一定不会亏待他们,你看好不好?

李岩大惊,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对视穆枫的眼睛,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李家,以后也不用做生意了,他声音冰冷,眼睛里却还带着略微的笑意,饿死一口是一口,你看呢?

真是野狼的性子,惩治不留后路,狠绝。李岩恼羞成怒,唇角动了动:穆枫,你该死,你该死!

穆枫大笑:我该死,那你就让我死,他眉心一动,眼色突然转狠,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李岩这时才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他在家族里做事这么久,早就听说过一句话,就算得罪阎罗王,也不要得罪穆枫。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头野狼,是没有心的,从来不知道疼,疯狂的时候,连勾命的鬼差都敬让三分。他这回算是捅了大篓子,本来就知道,穆枫和褚莲生的女儿,一直都是穆先生心头血,他和弟弟李年计划盘算时,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打那个小孩子的主意,一旦成功,穆枫就完全掣肘于他们兄弟,一旦失败……

后果就在眼前。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剜野狼的心头肉。

穆枫的军靴狠狠踩在他的腕上伤口上方,子弹穿透的豁洞,鲜血汩汩流出来,李岩疼的龇牙,也算是条硬汉子,脸都扭曲的变了形,也不吭一声。

疼吗?穆枫问道。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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