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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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有这些忧愁的儿女心思,倒不如真做一粒螽斯,高墙之内,和她百子千孙,抱柱同死。

穆枫握起茶盏,轻抿一口,清甜润入肺腑。

不要紧张,你哥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照做。

前面一队打灯的女孩子路过,夏京传拉着夏芊衍的胳膊,向里避了避,那对儿女孩子拎着一盏盏莲灯,细碎地说着些什么。

啊?你在听哥说话吗?

夏芊衍回过神来,声音都在颤抖:哥,不……不要,我怕,我怕……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就着檐下灯光,满脸的泪痕折射,更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艳丽。

怕什么?嗯?

她咬着牙,死也不说话。

穆枫发怒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那天赶巧碰到风榭轩去,听说穆先生和少夫人三言不合,又在闹别扭,她没多想,仍然上小楼去找褚莲。没想到,才擦过门口,提了裙子想要跨门槛,外沿警戒突然收线,她一紧张,连忙抬头,却看见穆枫上膛的枪正对着她!

当时吓的赶忙缩脚,跌跌撞撞地跑去老夫人那边告状。没跑出多远,后面抱着小静姝的奶妈子也失魂地跌了出来,和她一线往老夫人的小庭院跑去。

后来回想时,她似乎撞见了香艳的场面,褚莲哭的梨花带雨,旗袍斜襟的扣子开着,而穆枫……再细想,却不敢了。

那队小丫头走的很远了,夏芊衍怔着,三魂完全出了窍,不在状态,却依稀能听见远远飘来的低声交谈:

莲灯被水泼坏了几盏,要赶紧换上新的,管家千交代万交代,穆先生事无过问,只有这一水一脉的莲灯,是每晚都要亲自查的……

顶烦,烛油都烧尽了,还要重新添上,九曲十八弯,那么多的小巷水脉,一盏一盏地查看,要顶到什么时候?

年轻女孩子的笑声扑熄了影影绰绰的月霜:连穆先生都不嫌烦,你倒嫌烦了?

真没劲呀,穆先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偏偏要当河伯,管水灯?小丫头软软糯糯的声音,和这江南式的亭台楼阁建制的穆府,相得益彰。

咱们少夫人名叫什么,你怎么不想想?褚莲褚莲,讨个好兆头的,少夫人生辰,历年的规矩了……

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越飘越远,在莲灯摇曳的光晕里,逐渐熄灭。

夏芊衍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人的身影,明明高攀不起,却不由地,也会去……妄想。

痴念,由心起。他上膛打枪的动作,流畅漂亮;他不高兴的时候,满屋子都没人敢喘息;他十九岁掌权,那样年轻,带着风雨飘摇的穆氏,从烈日熔炉里站起,敢和阴险狠辣的黑手党,在交易桌上硬碰硬;他这一辈子,却只为一个人哭过……

那是夏芊衍听来的故事,小时候,长辈们总爱讲,三藩那头癫狂没教养的小野狼,十三岁那年单枪匹马去地下赌场寻衅,剁下一截小指,用横冲直撞的痞性为穆氏扬威的故事。

那几年,穆氏低调,铁血的规则依然在地下王国运行,却已经很少用见血的手段来威慑幕僚,人们几乎已经淡化了这片星条旗笼罩的土地上,三藩穆氏的影响。那年地下赌场一事,才让所有人的目光重又回归蓄养百年的黄金家族。

是穆氏后祚不衰,才会养出了这样一个天养的混小子啊,长辈们总在故事的最后,乐呵呵地说上这样一句话。那语气,实贬明褒,眼里暗藏歆羡。大家族,几百年都不定出这样一个人物,穆家子孙福太厚,合该要再领黄金家族拔头筹。这是命数。

很小的时候,她就坐在凉亭檐下,听长辈们唠嗑,兴致勃勃地讲这个故事。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家族往事,却对故事里的男孩子,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有时常常想,如果她是当年赌场里那个干瘦的女孩子,她会不会怕的要命,哭的不知所措?

褚家这些年福祚不错呀,养了这样个姑娘,张氏穆氏通吃!小小族姓,未来能不能过房做少奶奶,还是未知!进不了张家门,拿下穆家,也是个大便宜!

这是长辈们的话。

她歪着脑袋听着,似懂非懂。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12章 莲灯(4)

提着莲灯的小丫头们越走越远,直到影子再也看不见了,灯里的光圈也随风化成了影影绰绰的朦胧星火,夏京传才把他的妹妹从走廊暗处扶出来,向外靠了靠:你别怕啊,照着哥的计划去做,明白吗?这几年,他们夫妻……夏京传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在这里,陡然提起穆先生那对儿,本来就是忌讳,他再张狂,也不得不收敛着:他们夫妻一向不睦,穆枫心里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啊?他用手扯了扯夏芊衍的胳膊,压着嗓子,余光四下漂移,小心翼翼地说道:妹子,还没试,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机会?

可是……你也听到了,夏芊衍看了一眼提灯小丫头们走远的方向,几天后的生日宴会,穆先生多重视!连水脉河道里的每一盏莲灯,都要亲自检视!褚家的女儿做了穆氏当家少奶奶,眼红的小族小姓不少,可谁也没有能耐取而代之呀,是不是哥?

你别泄气,那个褚莲能有多大的能耐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夏京传冷笑:要是褚家的小丫头真有能耐,穆枫也不会两年不去她那个院子!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夏芊衍跟前,那神情,好似要吐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以为穆枫这两年外面干净?我听说不久前还惹上了一个俄罗斯长腿女人,肤白腰细,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那我们的穆氏少奶奶呢?妹妹,你大了,有些台面上不能说的话,我现在都可以说些让你警醒,他的鼻子里发出很不屑的一声冷哼,褚莲,是嘛,褚家真有能耐,养出这样的女儿!胆子大的包了天!

夏芊衍听她哥哥在说起褚莲时语气很是不屑,不禁好奇道:哥,褚莲……她……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穆枫平时厉害的很,在这一件事上,真是吞了憋屈的王八龟孙气!说到这里时,竟连夏京传都为穆枫忿忿,大概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缘故,男人在面对这样的话题时,总是自行代入,感同身受。

她哑然:那……穆先生居然也……也能忍?

那大概就是穆先生能做‘穆先生’的原因,夏京传话里虽有调侃,却并没有半分讽刺的意思,他对于穆枫一向的行事作风,是真心服的,反正搁老子身上,老子忍不了!

听他说话溜转好玩,夏芊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怪哥哥只能给穆先生打下手。

哥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大出息,等妹子出息了,做哥哥的,也好沾点光……他一高兴,说话就没边没际:现在给穆先生打下手,以后给我们家小外甥打下手呀!妹子,你争气点,褚家有一女得道,全家鸡犬升天!你看穆枫这么多年收拾了这么多残滓,敢不敢动褚家一分一毫?枕边风吹吹,到底还是有用的。

夏芊衍握紧了双手,有些紧张,帷帐之内,戏曲终了,里头姨母婶婶要是心情好,可能还会点出戏接着,要不然,就该散场了,他们站在这里,实在太醒目。

她扯了扯夏京传的衣袖:哥,要不有事以后再说吧?我看表姨母兴致也到了,可能要叫散场……

哥跟你说的话,你都要记着,夏京传看了眼里间通天的灯火,面有忧色,你是我亲妹子,我怎么舍得把你往火坑里推?你的前途,全家人都在着急都在计量,现在可是天时地利啊,万一褚莲生出个男孩来,我们怎么办?

她狠一狠心,终于点头:哥为我好,我知道。

夏京传脸上愁云顿散,笑眯了眼,眸子里喜色流转,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眼,从里衣口袋中掏出一封蜡封的信笺,悄悄递到夏芊衍手里:收着。

夏芊衍瑟瑟缩手,有些不知所措:哥,这……

收好了,到时候用的着,你一切行事都照哥的吩咐,保证不吃亏。夏京传压低了声音,眼神警惕,不时观察着周身的动静:回头把这封信交给刘玉婷,她知道怎么做,怎么帮你。

刘玉婷?夏芊衍大惊:那不是少夫人身边的……?

放轻松点儿,天塌了都有哥给你顶着,夏京传眉峰一转,穆枫身边我要是不插几个人,老子能活到今天?

信……是谁写的?她惴惴。

穆成。

穆成?她听过这个名字,自然吓的不轻:穆成不是死了吗?听说还是穆先生亲自动的手……

是死了,死之前写的,你哥有本事留着它,就要让它给妹子带来最大的利益。

戏曲终散,里间老夫人的小茶室开始有散场的动静,这里望过去,人影憧憧,脉脉月华倚着窗沿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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